〈第一章 Where am I......and I am……Who?〉

1 puzzle

「在XX市區發生了一起嚴重車禍，駕駛著黑色轎車的男子被救護車送往醫院，現場的車體殘骸遍布道路，警方現在正著手展開調查車禍的原因……」

電視裡新聞記者的聲音在一間四人病房裡迴盪，其中三位病患正仔細聆聽著，好像他們是車禍男子的家屬似的關心。

只有一位病患，仍然昏迷不醒，躺在冰冷冷的病床上，等待著救贖。

2 jigsaw

冷冽的空氣讓人直打冷顫。

身處一個近似於虛無的空間，「他」除了黑暗，什麼也看不見。

「這裡是哪裡啊？為什麼……一片漆黑……」「他」喃喃道。

「難道我已經死了嗎？那麼這裡是……地獄嗎？！不、不可能的，我才不相信什麼天堂地獄的鬼話，況且、我生平又沒做什麼壞事……」

「他」的聲音逐漸放大，好像要對誰吶喊似的，可是說到最後一句話時，「他」的音量不自覺地變小了。

「！」

突然，有ㄧ道光，一道微弱卻在黑暗中顯得格外刺眼的光。

「他」相信，只要循著光源，應該可以逃離這個鬼地方。

不，「他」只能這麼做了，對身處黑暗的「他」來說，這道光是唯一的救贖。

不管這是不是餌食，反正「他」是吃定了，與其溺死在未知的黑淵中，還不如被釣起──到哪裡都好──只要能離開這裡。

有ㄧ股力量拉著「他」，「他」逐漸被光吸收，在光的照映下，「他」那染成金色的短髮、帶著傲氣的雙瞳，以及那玩世不恭的臉龐──顯現無遺，但「他」此刻的表情卻帶著些許不安。

「他」消失在這黑暗的空間，或許「他」終於得到了救贖，也或許……

3 wack

我睜開眼，卻因刺眼的光線馬上又瞇起了雙眼，我努力操縱著眼皮的肌肉，奮力把眼睛睜開。

映入眼簾的，是純白無瑕的天花板，以及剛才令我刺眼的日光燈。眼睛適應光線後，反而覺得這日光燈散發出的是種陰森森的綠光而不是白光。

「我……在哪裡？」

好不容易逃離那鬼地方，那麼這裡到底是哪裡呢？

我好像躺在床上、身體似乎動彈不得，但我並沒有被綁住，反而有種除了頭以外我的身體全都消失了的感覺……

「媽的！沒有感覺、我的身體！」

我拚命想舉起我的右手，但還是徒勞無功，照這個狀況看來，我除了頭部以外全身真的都無法動彈了，為什麼？

「你終於醒來啦，少年！」

突然冒出的聲音，讓我全身不禁一顫──不，其實只有頭部而已。

「你……你是誰？這裡是哪裡啊？」

我緊張的開口，希望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不用擔心！少年！你現在在醫院的病房，這裡很安全！」

聲音聽起來是個中年男人，聽起來不是很穩重，甚至有些粗魯的感覺。

「你是？你是醫生嗎？我到底怎麼了？為什麼我動不了……我出了什麼事？我……我………………？？？

……………我是…………………誰？」

我這才驚覺，我在哪裡這個問題似乎不是這麼重要了，我竟然想不起來自己是誰、自己是什麼人，真的一點印象也沒有！

「少年！冷靜下來啊！我不是醫生吶！我也是這間病房的病患啊！少年！」

中年男人解釋著，聽到他一直喊我「少年」，那麼我是男的囉？年輕人？

「請問……你知道我是誰嗎？你跟我有什麼關係嗎？」

我懷疑他知道我是什麼人，也有可能是我的親屬，不過他一直叫我少年……

「啊，你是今天才住進來的病患，病床上好像沒有掛著你的姓名牌呢……喔喔！我忘了自我介紹，我姓鄭！」

「嗯……你好！鄭先生，請問你知道我為什麼被送來這裡嗎？」

「好像是車禍的樣子吶，你傷得不輕啊！少年，你現在會覺得痛嗎？」

鄭先生邊和我對話，邊走近我的身邊，這時我才看到他的面貌。

人如其聲，鄭先生滿臉鬍渣，塊頭頗大，頂著平頭，炯炯有神的眼睛看著我，蒜頭鼻泛著油光，一副粗人的模樣。身上穿著醫院的淺綠色病服，還有，當他一開口除了口臭、還傳來陣陣酒氣。

「會痛的話倒還好……我現在身體好像沒有感覺了……」

我如實向鄭先生稟報。循著他聲音傳來的方向，我費盡全力轉動我的脖子，看到在我右邊莫約一公尺左右也有一張病床，鄭先生原本是躺在那裡的吧？

「唉呀！真是糟糕啊！好不容易醒來了，偏偏醫生護士都不在……」

鄭先生露出困擾的表情。

「那個……請問！這裡是哪家醫院啊？」

「唉！年紀輕輕就發生這種意外，真是……」

鄭先生似乎沒有聽到我的提問，暗自叨念著。

我趁著鄭先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時，微微將頭抬起，想看看我的下半身──不過當然被棉被蓋住、看不到。就在這時，我的餘光瞟到，在我的對面好像還有一張病床、不、有兩張！上面好像都有人！而且他們並非躺著，而是坐在床上──我能隱約感覺到從對面射來的兩對視線……

4 beauty

「你醒了啊。」

冷淡的語調打破了沉默的空氣。是個女生的聲音。

「啊，妳好，請問妳是？」

「我姓潘。」

潘小姐語氣依舊冰冷，聽聲音就能感覺到她是個冰山美人。剛才我跟鄭先生的對話，她應該都聽到了。

「潘小姐妳好！妳方便走近我床邊和我聊聊嗎？我現在動不了……」

「可以。」

她走了過來，站在鄭先生身旁，清秀的臉孔讓我心動，身穿病服的她仍然無法掩飾那玲瓏起伏的曲線、實在引人遐想，要不是我現在全身沒感覺，我的「下半身」應該開始蠢蠢欲動了。

「……長得很帥嘛，帥哥。」

語帶調侃，潘小姐說話似乎都很簡短。

「妳也是這裡的病患嗎？」

「喔喔！潘小姐啊！潘小姐她啊，因為意外燙傷，目前正在這裡休養呢！」

鄭先生代替潘小姐回答。

「這樣啊……」

我用眼睛掃了一下，潘小姐的黑長直髮型襯托出了她纖細的身材，臉上沒有化妝，眉毛如臥蠶般棲息在動人的雙眼上，她的眼睛好像會勾人，不，充滿魔力的似乎是位於她左眼下的淚痣，黑亮的淚痣如新月般掛在深邃充滿星星的左眼之下，很特別的痣、就像月亮的盈缺般，漸層的深淺黑色素剛好讓原本是圓形的痣看起來像是新月。鼻子堅挺，嘴巴小巧噘起，潘小姐像是一幅美麗的畫，點綴著眾星的瞳孔下升起一弧新月，第一次見面就讓我如此著迷。順著長髮往下瞄，潘小姐雙手交叉抱胸，我看到從她病服袖口露出的白色繃帶，看來真的是燙傷了。

「唉，雖然說比起少年你潘小姐的燙傷算是小傷了，不過就怕會留下疤痕了吶，這不是暴殄天物嗎？唉呀呀。」

「說起來，鄭先生你是因為什麼因素住院的？方便說嗎？」

「喔喔！抱歉忘了說，我是因為車禍啦！還有吶，不要叫我鄭先生的，挺彆扭的，叫我大叔就好啦！哈哈！」

「車禍！？跟我一樣囉……」

「啊不不，其實也沒那麼嚴重啦！雖說是車禍，不過其實是我在騎腳踏車的時候不小心自己摔傷的啦！哈哈哈！我就是那麼粗心大意！哈哈哈哈哈──！」

爽朗粗獷的笑聲似乎想掩蓋某種情緒，鄭先生（大叔）的笑聲可真讓人不敢恭維。

「哈哈哈──啊對了！高宗啊！怎麼不來打個招呼呢？縮在床上幹嘛吶？」

明顯要轉移話題，大叔提高音量向著對面的病床喊。

潘小姐也別過頭去，我也盡可能升起我的頭，在我斜對面的病床上確實坐著一個人，不過他身上裹著棉被，並用棉被掩住口鼻，只露出膽怯的雙眼看著我們。

5 coward

「…………」

被大叔喚作高宗的人，依舊沒有發聲，反而整個人鑽到了棉被裡面。

「真是的！你在害羞啥啦？過來打個招呼啊！這間病房就我們四個啦！難道你覺得我們會把你吃了不成？」

我倒覺得大叔粗魯的語氣才是嚇到那個人的主因。

「嵩崇，過來吧。」

潘小姐的一句話，讓那個人遲疑了一會兒，然後總算從棉被窩裡出來，慢慢向我們走來。

「啊……那個……不好意思……我……很怕生的……叫我嵩崇就好……嵩山的嵩……崇高的崇……我剛才有聽到你們的對談……你……真可憐啊……希望能快點想起來……」

那個人開始自我介紹，看起來蠻年輕的，應該二十幾歲吧。話說回來，潘小姐的外表看起來似乎也是二十出頭，不，說不定更年輕？

「唉呀！高宗啊，別再提你那拗口的名字啦！什麼……鬆……蟲？難念死啦！你就改名叫高宗好啦！大叔我幫你作決定！」

「怎怎怎……怎麼可以！名字是我爸爸取的，你你你又不是我爸爸，怎麼……隨便改我的名字……況況況況且……我爸爸就是……希望我……希望我如五嶽中的嵩山般崇高！我……我……」

「幹你娘吶！要不我叫你山山好了，現在的年輕人真不像話！」

大叔臉色大變，好像真的動了肝火，我在一旁不敢出聲，看著嵩崇顫抖的肩膀，如果可以的話，我真的好想扶著他的肩膀止住那顫抖……

「操你媽的逼！現在的年輕人只知道忤逆長輩！把大人都當作笨蛋、把我當作笨蛋、把老子當作笨蛋！混蛋年輕人！死小子！」

大叔的情緒起伏如此之大，我實在有點吃驚。還好他氣沖沖地回到了他的病床，看來大叔暫時不想跟我們說話了。

我身邊圍繞著一位寡言的美人和一個緊張到說話一直結巴的男生，看來我應該要發起一些話題。

「啊，嵩崇你生病了嗎？」

我也想瞭解一下這個男生的背景。

「這個……我是因為……食物中毒……」

「那可真夠糟了，希望你早日康復啊！」

接下來又是一陣尷尬的沉默。

「咋！不知好歹的傢伙、不知好歹、不知好歹！」

只聽到大叔的碎碎念，我都開始懷疑他是不是有躁鬱症，還是他真的有喝酒？醫院裡可以喝酒嗎……

「……」

「…………」

「………………」

沉默依舊持續中。

我望了望名叫嵩崇的男子，他縮著身體，一副怕事的模樣，畏畏縮縮的形象和名字大異其趣。尤其是他駝著背、更顯得矮小的身軀，看起來比潘小姐還要矮，我想這是他唯一的特色吧。

「我們對你很有興趣呢。」

潘小姐說話了。

「什麼意思？」

「大概是因為你的金髮吧，在你昏迷的期間我們都在議論你的事呢。」

「！！！金髮？！我的頭髮是金色的？我是外國人嗎？」

「白癡，想也知道是染的。」

對啊，我忘了自己是誰，當然我長什麼樣子也不記得了。難道我是個染頭金髮的小混混？

「潘小姐！你有鏡子嗎？可以讓我看看自己的臉嗎？」

「……很抱歉，我沒有鏡子，你的臉不用看，我說過了，你是個帥哥。」

「啊……謝謝妳……」

雖然有些不情願，不過我發現她不是我能應付的類型。

「嵩崇，你先回去休息。」

這時我才注意到，嵩崇一直拉著潘小姐的衣角，就像深怕走失的小孩般緊抓著媽媽，不知為何我心裡湧出了一股妒氣。

「……好的……」

崧崇回到了他的病床，躲進被窩中。

「你，真的想不起來了嗎，任何事？」

潘小姐似乎對我很有興趣，只可惜我現在可沒心情把女人。

「嗯……醒來之後，發現自己動也動不了，也想不起自己是誰……對了，在我醒來前，我好像做了個夢……在夢裡，我周圍一片漆黑，後來我看到一道光，接著就醒了……」

「……」

潘小姐沒有答話，只是望著我，不過眼睛感覺並不是在注視著我。

「潘小姐為什麼會燙傷啊？」

我無心的一問，似乎讓潘小姐的嘴角抽動了一下。

「……」

她沒有回答，臉也撇向一旁，難道我不小心觸碰到她的逆鱗──說不定她非常討厭別人探她的隱私。

「對、對不起，問了不該問的問題……」

「沒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