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的後事已辦好一個多月，但阿進的聲音及瘦小的身影，一直盤據我腦海。她是越南籍的醫院看護，我之所以對她印象特別深刻，是婆婆臨終那段日子，我每到醫院總是愁容滿面，阿進都會歡喜地喊我一聲「阿姨」。面對昏迷無法言語的婆婆，阿進的問候，讓我覺得溫馨而不孤單。 

通常我們各自忙著，她忙著整理抽痰的管子或添加紙尿褲，我則忙著幫婆婆按摩手腳，然後她會告訴我當日婆婆的情況，有時也會關心地詢問有關婆婆的二三事，甚至為我加油打氣。她戴著口罩，又有濃濃的越南腔調，加上民情風俗不同，要聽懂她的話很吃力，而我說的也要解釋再三，她才知道我在講什麼。 

經過多日的互動，得知她才二十四歲，在越南受過看護的訓練，為了改善家庭經濟，才遠渡重洋到台灣擔任看護，忍受與親人分離之苦。 

有一次，發現婆婆大便溢出，阿進和她的夥伴，手腳俐落的迅速為婆婆更換乾淨的紙尿褲。我在一旁想幫點什麼忙，阿進總是本份的說：「阿姨，我們來就好，您別忙。」 

老實說，這是很辛苦的工作。光是看到婆婆滿滿一屁股的大便，我的胃已在翻攪；加上那難擋的臭氣，我強忍著作嘔衝動，更感佩阿進和她的夥伴，年紀輕輕離鄉背井，做的是常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工作。我想著，有適當的機會，一定要好好感謝她們。 

那天，我終於買了一盒原先一直想買的手工餅乾，趕在醫院照護中心開放的時間去找阿進。不巧，醫院已把她從夜班調到日班工作。所幸櫃台的護士認出我是之前A3病床病患的家屬，經我表明來意後，欣然同意幫我把那盒餅乾分享給大家。 

回家的路上，我的心情無比輕鬆，因我拿手工餅乾當伴手，前去向曾經照護婆婆的看護阿進和護理人員表達我無盡的謝意，多多少少了了我的心意。 

【97/07/08 聯合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