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又是一輪明月，不是嗎？好友。」她笑著對他說，聰慧的雙眸映著月光精靈有如可以看透視間的一切。

或者至少，可以看透他的一切，「好友不覺得這種良辰美景下很適合表露心跡嗎？」她的笑意更深，銀鈴般的聲音卻如箭矢直刺入他的心，他不由得回以苦笑，心底泛起一陣酸澀，吾能向你表明什麼？或者說，你希望聽到什麼？

「好友，既然你都深知吾心了吾也就不必說了吧。」逃避，是他一貫的計倆

「不，這話就是要親口才有意義。」今日，她卻不善罷甘休。

「吾…唉~」嘆口氣，又再猛灌起手上的烈酒。他怎說的出口，那句離別的話。即便他知道這是她盼望多年的，情人回鄉的時刻。他的離開，代表著她的情人的歸來… …

「好友，我還在等你說。」她身子前傾，髮簪上的晶珠隨之擺盪。

他因酒而開始朦朧的眼看著那粉嫩的臉龐帶著美麗的微笑，咪起的眼角似乎泛著亮光，是錯覺嗎？他總覺得他眼前一向堅強的小姑娘似乎將要落淚了。

他甩甩頭，大概是因為可以和愛人再相逢而喜極而泣吧。

既然都已經這麼明瞭她的心情了，他怎可以再繼續隱瞞不說呢？

「吾來這駐守的時間已經四年了，是時候上前線參戰了。」他想起他第一次來到這個山城駐守時，遇到了因為送情人入伍而難過的昏倒城門口的她，他將她送去就醫，才知道原來看起來孱弱的她竟還為了籌備情人的軍用品而不眠不休的趕了一個月的女紅，從此以後，他便知道她是個用情極深的女子。

「不過不用擔心吾，吾的刀法可是曾受到司馬大將軍的贊賞呢！」他顧做輕鬆的笑著說，見她笑著點頭，耳垂上的粉晶耳環閃著光芒，是非常美麗的淚滴狀粉晶，是她的情人送的嗎？他忍不住猜想。聽說粉晶是拿來繫住情人的心的，可為什麼，被繫住的卻是他的心呢？當他見她獨自一人耕種著一大片荒田，才知道她是個無依無靠的孤兒，也因為如此，她和她的情人一直無法如願結為連理，因為沒有人願意娶個來路不明的姑娘做媳婦，但他卻深深被她的堅毅所吸引，她從不埋怨，會笑著告訴他這個秋季能收穫多少，她織的布送隔壁的大嬸作嫁衣，大嬸還讚她手巧。

想著想著，他加深自己的笑，至少，他該用好友的身分告訴她這件事，那就該笑著說，「下一批來駐守的，有他的名字，是在初春的時候會來。」

他看見晶瑩順著她的頰滑落，不由得放輕了語調，「而吾，會在之前離開。」

閉上眼，他不想看見她哭的梨花帶雨又帶著溫柔的笑，或許該加一句祝你們有情人終成眷屬，但他說不出來，他是名武將，作什麼要來文人心藏風月這一套？

大手一拍，他兀自大笑三聲，「今天真是個好日子，吾先走一步了。」

轉身欲離開涼亭，卻聽得她一聲喚，「王泰！路上小心。」

他頭也不回的走，不再去看，那斷人腸的胭胝淚，落在暮冬的月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