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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09/27 07:46:49瀏覽70|回應0|推薦8 | |
沿著王城側門的道路直行,會進入一座面積廣袤的黑森林。 森林裡人煙稀少,平常幾乎沒什麼人會進來閒晃,走著走著就有可能迷路,然而對於康尼亞家族最富有冒險精神的兄弟倆來說,這裡曾是他們相互追逐的秘密基地。 光是站在樹蔭下感受光點的游移,就令人感覺無比平靜。 望著坐落在河岸的廢棄磨坊,那陳年的水車已然被苔蘚綠化不再轉動,潺潺的流水聲卻十年如一日地持續不斷,讓這個靜謐的地方殘存一些生氣。 看似無用的磨坊裡堆放著許多樂譜,幾年來因為受潮,有的紙張都已經發黴了。杰爾抽出大衣口袋裡的一張樂譜,輕輕地放進其中,彷彿在進行一場告別儀式。 「那是《丹蕾》嗎?」 門外的人聲驚動了他,窗口透進的陽光使他悲傷的眼眸閃爍著,他撫過自己認真記錄的痕跡,難以割捨充滿裂痕的情感。「對,是《丹蕾》。」 伊安將門完全推開,屋內明亮的區塊頓時增加一半。 「亞希兒醒了嗎?」 「還沒有。」 「你不應該離開她身邊的。」 伊安定定地注視著杰爾,沒有安慰或反駁,確實,他是一步也不想離開,但受了傷的弟弟該由他找回來,他責無旁貸。 「杰爾,我很抱歉。」 杰爾聳聳肩,嘴角揚起一抹艱難的微笑。「不用道歉,伊安,這次我不是為了你。再說……感情這種事本來就沒有先來後到之分,我明白。」縱然再不甘心,再捨不得,終究無法勉強得來。 也許,先來後到並不是全然無關的吧!伊安閉上雙眼輕輕嘆息,十年前在浮且利草原邂逅的男孩女孩,和一首古老的悲歌還距離好遠好遠。他們經歷漫長的歲月好不容易又再次相遇,倘若那女孩見到他仍會心悸,聽見熟悉的旋律仍會流淚,那麼這十年又如何匹敵得過那千年百年? 窗外的流水聲掩蓋了尋常人不可能相信的前世今生。他們兄弟倆一人坐在門外,一人站在窗前,仿若時間已然凍結。 河面上懸浮的落葉尚屬青綠,來不及製造足夠的養分便被強風颳落,一路飄飄蕩蕩,直到碰上靜止的水車才堆聚在一起,形成紛雜混亂的畫面。 想付出的心情就像這些只能等待腐朽的落葉,剛要成熟便失去了存在的意義。杰爾的眼光跟隨女孩的腳步跨越整片草原,她的善良和不解風情,每一幕對他來說都像是輕快樂章的起頭,找不到可以畫下休止符的完美時機。 「伊安,你回去吧!好好照顧亞希兒,我晚一點就會回去了。」只要再多給他一點時間,讓他有餘裕將所有的悲傷與這份《丹蕾》樂譜一起放進這座磨坊,他會用最好的姿態重新回到他愛的家人和女孩眼前,一定會。 伊安低著頭,像剛掙脫沉思狀態的雕像,內疚卻無能為力。 「感到痛苦的話,別原諒我,我欠你太多了。」 「不多。哥,你只欠我兩樣東西。」杰爾側身坐上窗櫺,正好完全背向他。「亞希兒的幸福,還有你自從薇莉亞離開以後就失去的笑容,等亞希兒醒來你要一起兌現這些,能不能答應我?」 既寂寞又惆悵的背影倒映在玄黑的眼眸中,伊安深知那已經是杰爾能夠支撐的極限。因為足夠了解對方,所以他不靠近,不碰觸。 從小,每當他們之中有人來到這座磨坊,另一人都會盡己所能地趕赴陪伴,這裡不僅僅存留著小男孩無憂無慮的笑聲,也存留著每一次或委屈或挫敗的低潮淚水,是他們未曾透露予其他人知道的場所。 但是這一次,弟弟的傷痛不能由哥哥安撫,伊安緊緊地握住拳頭,做他唯一能做的一件事。 「我答應你。」 臨走前,伊安在磨坊外默默逗留了好一陣子,直到聽見放縱的哭泣聲漸漸緩和,他才邁開步伐,循著原路回家。微冷的夜風拂過他臉上的淚痕,他一路疾行,好似沒有察覺。 ★ 「再給我一杯!」 圍坐在營火邊的左二營軍士們拍手叫好,阿嶺一夥人的臉龐不知道是因為火光還是因為酒氣,全都紅通通的。我學他們豪邁的姿勢,每次仰頭都將杯中物一飲而盡。 「大人,您還說您不會喝酒,現在應該是咱們要向您求饒啦!」 「哈哈哈,阿嶺說得對,您一點也不像是第一次喝酒的人,好酒量啊!」 他們的話在我耳邊盤繞著,每一句都像泡泡一樣,顏色夢幻,但飄著飄著就在空中破滅。喝光碗中混濁的液體,我立刻又要了一碗。 「明明喝的是慶功酒,為何屬下一點也感受不出您的喜悅之情?」遠衡端著剛斟滿的酒走來,我抬起頭,面對他疑惑的表情只以微笑代答。 「看來很多祕密您只與岳煥大人分享。」他悠悠坐下,姿態優雅地小酌。「也好,今日算是屬下與您初次認識,剛認識的酒友不適合談太多私事。」 「怎麼會呢?」阿嶺將酒杯遞給我,逕自在我和遠衡中間坐下,看起來頗有幾分醉意。「酒友就是拿來吐苦水用的,遠衡隊長,昊平大人,有什麼煩惱就說!說出來就什麼事都解決了!哈哈哈,我也是你們的酒友……」話都還沒說盡,他便酒力不支,倒向我的肩膀。 「哇啊……」他不偏不倚地壓住我的肩傷,我痛的失手把酒杯都給打翻了,遠衡見狀立刻拉開睡得不省人事的阿嶺。 「昊平大人,你還好吧?是不是早上又傷了肩膀?」 其他人聽見遠衡的臆測紛紛緊張兮兮的湊過來,你一言我一語的拚命道歉,我不知所措地向他們解釋這是上次的舊傷,肩膀上的血腥味卻愈來愈濃。 「這樣不行呀,昊平大人,還是讓我們帶您到醫護區去吧!」阿嶺的同伴們苦勸著,我搖搖頭,宇彥現在不在醫護區,這樣一來就沒有醫官能夠掩護我女扮男裝的事實,若是被其他人發現,事情將會一發不可收拾的。 「我也認為去醫護區比較好,昊平大人,就讓他們送您去吧!他們多少也該負點責任。」遠衡一聲令下,兩名壯漢立刻挺身而出,我暗叫不妙,這一去恐怕會讓這些時日的偽裝前功盡棄。 「那讓我自己去吧!我還能走,況且難得的慶功酒不喝可惜,你們就和隊長留下來,記得把我的份也喝掉!」 我倔強地站起身,暈眩感猛然襲來,讓我連站都站不穩。 「昊平大人!」大夥兒驚呼一聲,還好有站在我身後的人及時護住我,可是這麼一來,我鐵定無法說服他們讓我走了。 奇怪的是,他們並沒有繼續左右開弓,堅持帶我去醫護區,反而一個個都恭敬地低下頭,就連遠衡亦然。我抬起臉,頓時啞然。 「岳煥大人夜安!」他們整齊劃一的向來者問候,我慌張地試圖掙脫他的手,卻被他慍怒的眼神凍住而無法動彈。 「慶功宴先繼續吧,我帶訓武官去療傷。遠衡,你明天卯時到大帳找我。」岳煥以冷淡的口吻下令,在場鴉雀無聲,只有阿嶺的鼾聲若隱若現,渾然不知熱烈的氣氛已降到冰點,而他就是那個罪魁禍首。 「是。」遠衡垂首接令,我歉疚地望著他,但願岳煥別把所有的過錯都算到他身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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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武俠奇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