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年輕時，進建中是為擠大學窄門，等到大學之門擴寬後，國中生仍想進建中，是為了擠更窄的卓越大學之門。

「為何非進台大不可？」在登山路上，我問了同事小孩，他卻把頭望向前方。

遠方的山頂，有著迷濛的美，宛若台大之夢就在盡頭，讓他忘了腳底的痛，在走過建中紅樓後，又往山頂爬去。

「為何不唸東華大學？」我再追問。

當他旅行時，曾愛上依山傍海的花蓮，想在詩畫般的東華校園度過四年，既逃離城市喧囂，又能不住家裡，享受自由宿舍生活。

他的眼神從山頂轉回，也將台灣各大學在世界的排名，依序唸出，彷彿進不了台大，就成了不夠卓越的小孩。

在歐美社會，老師尊重小孩天性，不會將同學排名，好讓小孩走不同的人生路。政府尊重立校精神，不會將大學排名，而讓大學發展特色以吸引不同特色學生，台灣卻愛把同學與學校都排序，靠贏過別人來肯定自己。

台灣政府引用的大學排名，來自上海交通大學，那是兩岸愛比較的華人合演的戲，在升學路上製造無止盡壓力。

我多盼望台灣的大學，能如眼前的群山，在陽光下呈現不同的美好，都有愛戀的人。

「台大適合你嗎？」我再問同事小孩，因為我知道他重人情、渴望友誼，也渴望遇見有大愛的老師。

在我唸台大時，由於都市的誘惑多，同學的感情難以凝聚，但很多老師胸懷大愛，會關心社會。

可惜現在的台大，無論社會燒什麼議題，教授們仍在研究室苦拼論文，像機械人生產論文貨物。

台大現在季有季報、年有年報，教 授像段考後的國中生，在等待成績宣佈，壓力如此大，如何關懷學生與社會？

為追逐兩岸華人的排名標籤，政府在五年五百億後，還要續推八年八百億。

我彷彿看到基層所需的十二年國教經費，被政府卡車運到卓越之山的山頂，一張張地焚燒，散發出光芒。

光芒照出一條從建中到台大的黃金之路，讓小孩覺得走其它路都無意義，不得不從小起跑。

山頂快到了，小孩臉露歡欣，我卻躊躇不敢前進，我怕他一路被排名文化吸引，終於到山頂後，才發現在攀爬一座不屬於自己的山峰。

本文摘自路仁的教育專欄 http://blog.udn. com/mybook678

後記：教育部即將推動新教改方案，以在學成績決定升學，國中三年將是無止盡的、同學間的排名競爭，與紓解壓力的方向正好背道而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