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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3/04 18:41:01瀏覽751|回應0|推薦26 | |
是年,大清順治帝,年僅二十三歲,驟然得了急病過逝。年僅八歲的康熙帝,登基皇位,大赦天下。然福建海疆,連年戰禍,不但耗費錢糧無數,卻仍無法勦清大明前朝餘孽。甚至海逆鄭成功,年前還從金廈,興十幾萬兵於海上,北伐南京,幾乎撼動大清江山。北京紫禁城的滿清朝廷,眾輔政大臣談到此事,無不憤怒。請旨斥責浙閩總督李率泰,與兵部尚書蘇納海,辦事不力,屈屈海逆居然無法勦滅。正巧,前國姓爺的叛將海澄公黃梧,上疏密奏朝廷,疏奏中更向朝廷,力陳「滅賊五策」。因黃梧本是國姓爺的舊部屬,對鄭家軍的致命要害,更知之甚詳。因此其所力陳的「滅賊五策」,立即也得到了朝廷眾輔政大臣的重視。至於黃梧所力陳的「滅賊五策」,不外乎陳述:
「五省遷界」就像一場恐怖的夢魘,終於降臨在海疆千百萬百姓的身上。但這不是一場夢魘,而是活生生的人間悲劇。距離濱海約三十里路遠之地,一條二丈餘深(約六公尺),二丈於闊的深溝,開始被開挖。名為「界溝」。界溝之內,又以土石築一道牆。那牆的厚度約四尺餘(約一公尺二),高約八尺(約二公尺半)。名為「界牆」。「界溝」與「界牆」從福建沿海起造,向北延伸至浙江、江蘇、一直到山東省入海。往南,則至廣東省,及至安南國的國界。逢山挖山,穿山而過。逢溪河,若是大江大河,則以粗大的鐵索攔江,較小的溪河,則以大木樁立柵,於溪河之上築霸。貫穿沿海五省的「界溝」與「界牆」,數萬里之浩大工程,耗費人力物力何其巨大。若無百萬民工,如何能成事。但滿清朝廷,既要強迫沿海百姓遷界,何苦沒有百萬民工。因這五省的沿海百姓,又何止百萬。遷界的皇令一下,於是五省各府州縣的官兵,即開始威迫百姓,離開自己的家園、田地與祖先的墳墓,前去挖界溝築界牆。不肯離開自己的家園與田地的,就直接放火燒屋,放火燒掉田裡的農作。於是萬里海疆,老弱婦孺,家園被毀,哭號成一片;被強迫遷居,被迫去挖溝築牆,就此流離失所。 原本沿海繁華的市鎮,人去樓空,成了一座斷垣殘壁的死城。荒草漸瀰漫了街道,蛇鼠成了殘破屋舍的主人。農田的稻穗熟了,也沒人收割,曬穀的稻埕也已荒草漫漫,只有狐狸穿梭其間,連喜食鳥雀都顯少出現。因為農民都已被驅離家園,被迫去挖溝築牆。無論老弱婦孺,有如自掘墳墓。死在挖掘的界溝之內,就以其屍骨砌入界牆之內,充作界牆的一部份。整個沿海的山林,都被砍光,山頭成了光禿,而那綿延五省的「界溝」與「界牆」,終於慢慢築成。盤山繞嶺,橫越江河,每隔五里的界溝與界牆邊,其高地處便築有堡壘與砲台,砲台外更設有兩煙火墩。每隔二三十里路,就設有一大營駐軍,由營將、千總或把總率兵,日夜把守界牆。白日,派哨兵於瞭望台上持千里鏡瞭望。夜裡,則在通往界溝、界牆的路上,派兵埋伏。一旦發現海賊登岸,哨兵立時在煙墩台放火。一個煙墩台的火燒起,濃煙裊裊升空,左右相隔數里遠的煙墩台,望見後,立時也在煙墩台放火。沿著界牆的左右煙墩台,彼此傳遞示警,百里路內的駐軍大營,一收到海賊登岸的示警,立時便可派兵齊來增援。前後上萬兵馬,夾擊海賊,讓海賊從此再難以順利登岸。且就算海賊能登岸,也再難以跨越過界溝與界牆。 界溝界牆之內,稱為「內地」。界溝界牆之外,百姓被迫撤離後,則已成闃無人跡的蠻荒。殘破的屋舍與家園,僅見點點微光的螢蟲在荒草叢間飛舞。成群的白鶴與鷺鷥,聚集在空蕩蕩的廳堂外,拍翅互啄與爭食。鹿群踏過的祖塋墳塚,也再無人祭拜,連得變成孤魂野鬼的祖先,也都因為無家可歸而哭泣。守界溝界牆的士兵,可說變成了最有權勢的人。只要拿夠多的錢賄賂,那士兵就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其通過界溝與界牆。但是平民百姓,若是得罪了有權有勢的人,或是得罪了官府,那下場也就更場。因為無權無勢的平民百姓,會被拖出到界牆外,任憑士兵與惡霸虐殺,也不會有人管。因為在界牆之外的蠻荒,所以官府也都不會過問。百姓含冤而死,死得不明不白。由此界牆之外,一般百姓也再不敢涉足。因為那已成了匪寇嘯聚、虎狼成群之地。且就算界牆之內的內地,被迫遷居的千百萬百姓,下場也不比在界牆之外好。因為沿海百姓,多為農民與漁民,一旦失去了土地,也無法捕魚,何以為生?沒了祖先世代留下來的房舍,這些離鄉背景的農民與漁民,就此也只能顛沛流離,妻離子散,家破人亡。年輕的妻子與女兒,只能到娼戶當娼妓,賣身賣笑以謀生。無法養活的幼子,只能丟棄在路邊或界溝之內,任其餓死。年老的父母,不堪折騰,與餐風露宿,都早早路倒而死。死了也沒錢買棺木埋葬,只能曝屍荒野,任蟲鼠啃食屍骨。 千百萬被迫遷界的百姓,無家可歸,就這麼萬里號哭。界溝填滿了屍骸,悻而未死的百姓,心裡縱是怨恨滿清朝廷,強迫百姓遷界。但其嘴裡卻也只能咒罵國姓爺。因為要不是國姓爺,十數年來為抗清復明,為禍東南沿海;既不降清,也不肯死。這才戰禍連年,搞得百姓淒慘,民不聊生。「國姓好死不死,留這一箇長尾星,在此害人!」不止是五省沿海的百姓,咒罵國姓爺。就連得金廈二島的百姓,也同樣是怨聲載道。...xxx 西元1660年,明永曆十四年三月,思明(廈門)。「演武亭」的大教場,身著鎧甲的兵士,依然看似精神抖擻的操練,卻難掩天空陰霾;且人數也少了很多。港口泊靠的海船,大多數的船艦皆傷痕累累,不是船身破損,就是船桅折斷,或是掛簾帆撕裂。而這都是去年南京敗戰,所造成的結果。觀音山之戰,那是一場因國姓爺太過輕敵,造成的重大潰敗。十數萬的大軍,三去其二。連得國姓爺最重要的左右手,中提督甘煇與後提督萬禮,包括最重要的參軍潘庚鐘,盡皆於觀音山之戰殉難。十幾年征戰東南,一心抗清復明,最後卻敗到,僅剩金廈二小島。而北伐南京,原本就是國姓爺退無可退之下,最後的孤注一擲。卻竟慘敗而歸。籠罩在思明的漫天陰霾,就恰似觀音山喪命他鄉的幾萬將士的陰魂盤繞。而這揮不去的陰霾,自南京敗戰而歸後,更始終沉沉的壓在國姓爺的心頭。去年月底,見大勢已去,國姓爺只好將僅存的三四萬兵士,從長江撤回金廈。正月,國姓爺才返金廈。然哨兵也立刻偵察到,滿清的八旗鐵騎,已然也尾隨到了福建。顯然,一場關乎鄭家軍存亡的大戰,又已迫在眉睫。 三月。滿清朝廷派大將達素,率領十數萬大軍,也來到了福建。而這支大軍的唯一目地,也就是要趁鄭家軍南京敗戰,元氣大傷之際,準備將其一舉殲滅。達素的大軍,也只是一部份而已。滿清封疆八大臣浙閩總督李率泰,也早調集浙閩粵三省水師軍,整裝備戰。於閩南漳泉、海澄,大造鳥船、熕船,準備直剿金廈二島。南方兩廣總督李棲鳳、碣石總兵蘇利、南洋總兵許龍、饒平總兵吳六奇,也已都收到李率泰的知會。北方浙江寧波、溫州與台州,各港口的船艦,也都在李率泰的號令下齊備。就等時機一到,即發三省的水師兵力,一舉剿滅盤據金廈二島的海逆。 「唉!我該何去何從?南京敗戰,十數年心血功虧一簣!滿擄又令達素領兵,會同三省水師,兵臨思明!難道我竟要在金廈二島,坐以待斃...」演武亭教場旁的樹林邊,新建了一座祠堂,南京敗戰後的鄭國姓,總常佇立徘徊在這座祠堂前。因為這座祠堂內供奉的,正是於南京觀音山之戰,殉難的中提督甘煇與與後提督萬禮。南京圍城,之所以潰敗,全是因鄭國姓,屢屢不聽將官勸諫,不願速速攻城。僅僅重兵圍城,半月不發一砲,不射一箭。且還聽信城中的滿擄之言,與其定下一個月之約,更相信滿擄一個月後,就將會依約開門獻城之說。當時心急如焚的甘煇,見鄭國姓屢勸不聽,更幾至與鄭國姓撕破臉。而今,當鄭國姓想起去年之事,亦不禁對自己的剛愎自用,使得忠臣良將,命喪觀音山,更深感懊悔。兵敗,返金廈後,因對甘煇與萬禮等將領的愧疚。所以鄭國姓,命人替甘煇與萬禮,建了這座祠堂,以供奉其忠肝義膽之魂魄。另外,南京潰敗後,因對被清兵逼於西南一隅的永曆帝,也深感慚愧。所以鄭國姓也上疏給永曆帝,自請撤去延平王的王爵。依然只用「大明招討大將軍國姓」之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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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連載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