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后罷工顧癱母 靠YouTube長照6年

  「人家都說病人好可憐，要鼓勵你，媽媽你知道嗎？我們照顧別人的人也要被鼓勵啊！」影后楊貴媚談起照顧中風六年的母親心情，忍不住感概。她一向孝順顧家，身為長女的她，為了家人，可以不婚，甚至連最愛的表演工作都可以拋棄，「我心裡的價值觀很清楚，我可以因為媽媽，我的工作可以不要。媽媽ＯＫ了，只要我努力，工作還是有的。」也因此，楊媽媽剛中風時，楊貴媚二話不說，就立即暫停了演藝事業半年之久。即使現在，已經請了外勞幫忙，重新回到演員的崗位上，但只要媽媽有需要，她會選擇立即拋下工作，跟劇組請假。最近在趕拍的民視新戲，鄭文堂導演的《媽媽不見了》，楊貴媚就選擇缺席開鏡儀式，因為那幾天，媽媽得去看特殊牙科，她怕媽媽緊張，前一天就得陪著她，看完牙醫隔天，還要觀察打了麻藥的媽媽有沒有什麼問題。「結果，媽媽果然前一天緊張得睡不好，上完麻藥隔天，累得睡了一整天。」她高呼了聲「沒事！」神態就像在觀看跨年煙火般歡欣。也許是因為對看護媽媽的她來說，每個微小的外在刺激，都是道難以跨越的高牆，深怕一個不小心，就會跌落深淵，留下遺憾。所以她總是戰戰兢兢地，每件事都自己來，二十四小時隨侍，就連睡覺也是攤了張床，就睡在媽媽身邊。她希望臥床的媽媽也能有挺直腰桿，站起來的尊嚴，堅持不把家裡的廁所門檻打掉，而選擇面對面抱著媽媽，讓媽媽踩著她的腳底板，一步步地抬著媽媽走。「這個動作是我拍《芳草碧連天》時，從戲裡的情節學來的。」而長期臥床的媽媽，吞嚥有困難，食物都要磨成泥，一小口一小口地慢慢餵，才不會讓媽媽嗆到。嬌小的她，幫媽媽洗澡才是大挑戰，中風的媽媽一隻手捲起來、一隻手不能彎的狀態下，要怎麼洗？楊貴媚想了好久，才想到自己在拍戲現場，總會準備沙灘椅休息，不如試試看把不怕濕的沙灘椅拿到浴室裡，讓媽媽躺著洗。她自己先躺在椅子上模擬洗一遍，確定流程沒問題，才把媽媽抱到浴室裡洗澡。洗完，問題又來了，該怎麼幫媽媽穿衣服呢？她實在力氣不夠，沒辦法一手抱媽媽，另外一手還可以幫媽媽穿衣服，她研究了一會，依舊利用沙灘椅，在椅子上放兩條毛巾，一條幫媽媽擦上半身，一條蓋著下半身，兩階段地幫媽媽擦乾身體穿衣服。食衣住行裡，每一個小細節都充滿了困難，健康的人，從來沒想過，當身體機能出狀況，單單是要活著，就是場障礙馬拉松，好不容易橫跨了一道河川，前頭又出現崖嶺。「剛開始根本沒有難過的時間，而是完全不知道怎麼辦？」她只能上youtube求助，看照顧教學的影片，一點一滴，把媽媽的生活重新建構起來。「我一直覺得媽媽會好，一定會好起來的，只要我努力好好照顧，只要用心幫媽媽復健，一定可以好起來。」楊貴媚始終堅信，媽媽會復原，即使到現在，當她聽到「人會一直老化、退化」時，她仍舊不願意接受，「我從來沒這樣想，我媽媽會好起來的。」但橫亙在眼前的事實是，拖過半年，媽媽的健康沒起色，楊貴媚自己卻快倒下了，身旁的製作人、朋友，看見日益消瘦的她，都很擔心，即使她總是強顏歡笑地說：「我瘦了，省了百萬的減肥費，多好！」但她自己心裡很清楚，這場生活之戰，將成為永無止境地磨練，「萬一你一起倒下，媽媽怎麼辦？」聽到這句話，楊貴媚才答應，請外勞來幫忙照顧媽媽。即使如此，她還是不放心把媽媽一個人丟給外勞，家裡無論如何，得留一個人在家，一起陪著媽媽，所以五個兄弟姊妹，輪流在日曆將自己的行程上畫上紅線，彼此找出空檔，照顧媽媽。楊貴媚的工作比較自由，週間多是由她負責，但回復演藝工作時，還是會常遇到無法配合的時候，手足間，甚至會以小時為單位接班。「但難免，也是會大家都有事，或者怎麼老是輪到我的抱怨。」幸好家人最後總能互相體諒。「照顧老人，對上班族來說真的很難，很難。」楊貴媚很是體諒朝九晚五的弟弟、妹妹，對很多跟她一樣，得負擔家裡老人照護責任的子女，也感到心疼。她看著談長照的《媽媽不見了》劇本，描述照護者的精神壓力，對照自己多年來照顧媽媽的酸苦，更是感到揪心：「很多時候照顧者，真的比被照顧的人，還需要心理治療啊！」尤其是當已經非常盡力地想把媽媽照顧好，媽媽自己卻老是抱怨「為什麼是我？為什麼是我生病？」甚至想要自我放棄的時候，那種由心底升起的無力感，真的會把人徹底擊潰，「有時候也是會因此跟媽媽生氣，大聲罵她。好像我很不孝，罵完，我心裡就更痛苦。可是自己的媽媽，你不承受又能怎麼辦？只能往心裡去。」雖然楊貴媚說自己還不到要看心理醫生的時候，可是常常還是希望，能有一絲絲的鼓勵，讓像她一樣，纏繞在照護責任裡的子女，有些許地慰藉。「我當然知道，不能讓病人來鼓勵我，但我只要媽媽好好的，好好喝水、好好吃飯，有些平安小進步，就是種鼓勵了。」這是這位橫掃世界獎座的影后，目前最冀求地微小幸福。（林挺弘、黃競鋒、陳卓邦／台北報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