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體:小 中 大 | |
|
|
2015/05/18 15:29:37瀏覽334|回應0|推薦5 | |
嚴長壽:好不容易出國了,就不要回台灣,在台灣看不到世界 陳文茜:青年論壇老找很老的人,但人老的時候,他看著妳們的眼睛都會心想,如果我跟你們同個年齡,該有多好,最近看了一本書,青春不是用來迷惘的,但老年才迷惘,青春是最容許失敗的時期,嚴長壽在人生每個階段都充滿驚喜,曾出一本書叫《總裁獅子心》,創下台灣出版界傳奇,接著就沒戀眷地離開這工作,從美麗的台北別墅,到台東作公益平台。你待過美國運通台灣區總經理、亞都麗緻總裁,之後再到偏鄉,可以說是吃過大魚大肉才吃素嗎? 嚴長壽:可以這樣說。這次在美國做巡迴演講,在舊金山、洛杉磯、休士頓、紐約,感觸很深刻。我在矽谷的時候,和史丹福的台灣留學生餐敘,都是碩士生、博士生;在紐約的哈佛會館演講,活動結束之後,有一群孩子是從約翰霍普金斯開車幾個小時來聽演講,他們一直等我排隊簽名,最後他們問我:「嚴總裁,我們能為台灣做什麼事?」 我的建議是:不要回台灣,台灣這五、六年還安定不了,在國外待久一點,多觀察社會、多受點挫折,多了解一下世界的問題、國際的環境,因為你回到台灣是看不到世界的。相信那時再回到台灣,或許台灣下一任總統已經快卸任了,或許台灣那時候的選民說不定會更成熟,大家會更了解,選舉不是在選總統,還有立法委員,每一個人都是我們一票一票投出來的,最後的成敗是跟自己的選擇有關係。 陳文茜:你給的答案,其一:不要回台灣,在台灣看不到世界。其二:台灣有了民主程序,卻沒有民主的結果,台灣選民需要更多次的選舉過程,慢慢成熟;其三:應該多了解國際;第四:應該接受更多挫折,有更好的準備、更好的國際觀,那時候再回台灣。 嚴長壽:好不容易出去了,不要只拿到學位就以為完成學業,其實才剛剛開始而已,你沒辦法回來叫台灣的人更了解世界觀,要待得更久,才能了解。我當然鼓勵大家多往國際走,但待在台灣的人,有的時候不必出國也是可以看得到世界的。 還有一個故事,我有一個老部下,30年前移民到紐約,我去跟他聊天,他說他孩子學醫,讀完大學後,到非洲做了兩年三個月的聯合國和平工作團的難民援助,回來後告訴家長說決定要做醫師,但要做的是一個不賺錢的醫生,而且要回到非洲去行醫,還告訴父母:「不要期待我會對你有什麼回報,因為我要去做一些對人們有意義的事情。」 同樣是台灣人帶出來的孩子,這樣有使命感,做好了終身的決定,甚至是到一個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國家。但更重要的是,他的父母接受了他的決定,那孩子在非洲時,父母擔心得要命,孩子好不容易回來了,卻立志要再回到非洲行醫。若我回到年輕時,若我有這個能力,我也會做這樣的事,我的熱忱是天生的、無可救藥的,我很少想到自己。 陳文茜:到越大的國家去,越覺得自己與整個世界都有關係;到越成熟的國家去,談的事情越國際化。有次我在北京大學演講,學生說台灣人坐井觀天,這句話我承認。雖然大陸做出來的國際新聞品質好過國際媒體CNN,深入程度很夠,但在北大聽很多人講話,我注意到一個現象:他們問的問題幾乎都還是僅限於兩岸,最後我說:「你們覺得台灣是井底之蛙,我承認,台灣是個小烏龜,不肯看真實世界,但我覺得你們是一隻大烏龜、千年烏龜,也非常本土(local)。」這不是和國家大小有關,而是和文明指標有關。有一個組織叫「無國界醫生組織」(Doctors Without Borders),熱情是無國界的,但在台灣卻提倡完全相反的觀念,台灣回不了過去。 嚴長壽:台灣回不了過去,但也不要把自己看得太小。宗教的影響,比如說慈濟,是個民間、國際的紅十字會,志工力量和動員能力相當強,還是有人在影響世界。現在中國大陸在宗教心靈層面的寄託還是很空虛的,外在的表現和心裡想法是矛盾的。台灣從貧窮走向經濟或民主的過程中,知識分子和宗教家的教育,補足了台灣傳統教育裡面所缺乏的,就是對別人仁慈、願意幫助別人這一塊;或是用一個知識份子的良知來面對問題,這些都在影響社會的方向,這都與宗教有關。 陳文茜:如果人生重來一次,最後悔的事情是什麼?人生不該做的事情是什麼? 嚴長壽:我活到現在覺得生命好豐富,甚至包括得癌症的過程,我覺得我真是一個好幸運的人。最近有個夥伴,面臨癌症末期,我告訴他一件事,有次我坐飛機,有個引擎著火,那是我最接近死亡的一刻,我當時在想,我這一生有什麼遺憾?還有什麼放不下?我後來想,沒有,其實都放得下,小孩大了,公司有人接班。這一段生命是很豐富的。 陳文茜:一般人得到癌症,都會很緊張,要不要化療?致死率多少?會不會復發?我媽媽就這樣,我就告訴她,你不會因為癌症而死,你會因為緊張而死。 嚴長壽:很多人會問,為什麼是自己得到癌症?但我想到的是:為什麼不是我?疾病可能發生在任何人身上,把握生命的每一天是必須要做的事。賈伯斯有曾經說過相同的話:每天早上醒來,這就是我最後一天,我還是會做我該做的事。我關懷花東地區,做了很多的規畫,得病之後的一個月,剛好就遇到八八風災,我帶著藥就去了。醫師打電話來,我說我人在災區,他突然講不出話了。我在人生的每個階段,都很感恩、都很富足,但富足不是來自於財富,而是生命的每個階段都好豐富。面臨死亡的時候,並沒有給我太多威脅,只讓我更加把握我的時間。 陳文茜:給年輕人一些建議:要懂得做最基層的工作,去吃那個苦? 嚴長壽:現在要讀大學太簡單,進台大也更簡單,十多年前進台大是很不容易的。即使是台大的同學,都要反省,17年前的台灣出生人口是35萬人,台大只有2萬3千個學生,17年後的今天,台大有3萬3千個學生,但台灣出生人口現在只剩下不到20萬人。現在所面臨的競爭不再是學歷,你必須反省自己有沒有能力,在跨國界的環境,去跟全世界競爭。 我要勸各位,要認識自己,了解自己的優、缺點,也了解環境的優、缺點,才比較容易找到自己的未來。現在環境的優點是太容易進大學,環境的缺點是進大學以後,太容易畢業了。國外的菁英大學,是兢兢業業,沒有時間去享受所謂大學生的自由,可是台灣卻完全相反,進到大學以後完全自由、放鬆、放任,就失去了競爭的危機意識,台灣太舒適了。 第二個部分,是現在的家長沒有我們當時的家長辛苦。我當年第一個工作2千塊錢,我要拿1千塊回家,等到我賺到5萬塊,我還是拿一半回家,這是責任,兄弟姊妹、周圍的朋友,也都是這樣做。反觀現在,學生一個月花5萬塊,2萬自己賺,3萬塊跟爸媽拿。 另外,台灣的政治環境、政治人物給大家太多空間,卻讓大家不必負責任,我覺得這是台灣最糟糕的一件事情。做為知識份子,在任何情況必須保持獨立的思考,要有思辨的能力、明辨是非的能力。現在年輕人卻沒有被教育到這部分,甚至老師、教授本身都沒有被教育到。 陳文茜:在台灣太舒適了,但國際大環境不是如此。朋友的小孩申請碩士MBA,我給他的建議是去上海中歐管理學院,不是因為那個學校是他申請到最好的學校,而是因為他在那裡將看到窮苦的孩子是怎麼努力讀書的。他一到那裡去就傻眼了,韓國的學生們數學好,英文也好得跟美國人一樣。大陸的學生也非常用功,所以朋友的小孩一到那裡,只能前所未有的用功。要看清世界上的人是怎麼努力的。如果是你,你會做什麼選擇? 嚴長壽:我會把我的老師所教的課程,去比較美國Coursera(美國教育科技公司,與多家大學合作,提供線上免費課程)同一個課程,去找美國最高學府同樣的課程,去看老師怎麼教,第二天再來問老師問題。 我會挑戰我的老師,讓我的老師也跟我一起進步;如果我進大學,發現這個大學不值得唸,我會直接放棄。現在進大學像進書店,所以學歷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力。多去上國外的開放式課程,然後拿它來跟我的老師比較,去挑戰老師,如果老師願意接受挑戰,大家就一起進步,如果這個老師的課不值得我上,我就會走了。
如果我覺得我唸的科系不對、教授不對,我寧願放棄,重新探索。而現在的年輕人缺乏探索自己的能力。以色列的孩子,18歲先當兵,再花一年的時間去世界旅行,20歲再回來唸書,那學生就會給教授一定的壓力,學生知道他所需要的知識,而教授要想辦法來滿足學生。要讓整個社會進步,就要有這樣的態度。有效的學習,才是現在大學應該準備給學生的。 前幾天有個末段班教授寫了封信給我,說他有60個學生,很多學生都不認識,在教室的學生不是玩手機就是在睡覺,這是雙輸局面。其實不一定要正襟危坐上課,但認真學習是最重要的。 陳文茜:在美國,你不一定要正襟危坐的上課,你有學習到就好,我自己在柏克萊上課時,我有一隻博美犬很黏我,我就帶著牠上課,老師發現後也不以為意。 嚴長壽:美國高中是很自由的,盡量約會、去玩,到了大學後,就要很清楚自己要唸什麼,目標在哪裡,暑假時趕快累積工作經驗,讓履歷上更豐富。在以色列要當兵,目的是教導團隊合作的重要性,訓練面對挫折和超越自己的能力,跟別人衝突時如何解決問題,在困難環境下訓練承受壓力的能力;接著打工壯遊。 人家是進大學前就去認識世界,但台灣教育環境不太一樣,是不夠有效率的,學生是畢業後才打工壯遊,但台灣的教育環境已經是這樣了。 陳文茜:如果你現在只有21歲,要如何突破台灣環境的限制? 嚴長壽:要從說服家長的能力做起。我昨天問幾個家長,你要孩子有考英文的能力,還是用英文的能力?台灣教育是培養考英文的能力,沒有辦法帶著走,這是台灣最荒謬的事情。 過去的台灣,美國是我們的腦,我們是動手做的手,但現在是大陸或越南在做手的角色,我們現在是中間的角色,很容易被取代,我們要努力做的是成為那個腦。教學不能只是死背書,為什麼要用這麼無效率的方法,浪費生命去做這件可以被取代的事?我要大學生有發掘、尋找問題的能力,要有創意,要在廣泛知識累積下才能有創意,要在探索間找到自己的優勢。
|
|
( 時事評論|政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