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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9/11 20:34:51瀏覽67|回應0|推薦0 | |
從前,葛兆光有過一隻大樟木箱。1966年,凱裡一中停課了,正在讀初三的葛兆光再一次與時代的巨浪正面相撞——10歲時,他隨父母下放至此,少不更事地上了歷史第一課。兩年以後,他成了白臘公社的一名知青,隨身帶去的行李,除了被褥和一口政府發放的鐵鍋,就是這只剛做好的木箱,裡面裝得滿滿的全是書。此後幾年的艱辛生活裡,這些書是他唯一的陪伴和慰藉。
1978年,葛兆光的人生軌跡又一次嵌入到歷史的轉折之中,原本可能埋入大山深處供銷社裡的命運,被一張錄取通知書打撈了上來。伴他同行的還是那只木箱,仍舊裝滿書本,上面貼著“北京大學新生行李托運單”。
從此一生,葛兆光便再未與書分離過。從北大到揚州師範,從清華到復旦,從對禪宗、道教的研究,到縱跨數千年的思想史書寫,再到推動“從周邊看中國”研究、重建有關“中國”的歷史論述,他以近乎苦行般的思想耕作和敏銳深刻的問題意識,搭建起了當代學術史極其重要的一塊版圖。只是曾經的那只樟木箱在多年輾轉中不見了蹤影。
他並非那種登高一呼的知識領袖,但他的歷史思索始終都有著一重關照當下的自我要求。很多時候,他也渴望安安靜靜地做純粹的學院學問,可兜兜轉轉,終究發現“沒辦法把專業研究和現實關懷分開,好像一直是中國學者的宿命”。
這幾年,世界範圍內的一系列新的變化讓葛兆光隱約產生著一種感覺,我們好像又坐在了歷史門檻上,看不清未來。只是這一次,他對於自己是否還能給出一種可能性的回答,不再那麼有信心。這一方面和年紀有關,他72歲了,更重要的原因則來自一種深切的無力感。2013年,他辭去復旦大學文史研究院院長時,在請辭信中便寫過:“我做不了傅斯年,我更不想像傅斯年那樣再一頭栽倒。”
圖片
2017年,葛兆光在韓國首爾的“中國系列”講座上。圖/受訪者提供
前面充滿了未知數
中國新聞週刊:2020年的時候你困在東京,今年又經歷了上海的全域靜態管理,經歷了兩次不同時空的“靜默”,你的感受和思索有什麼不同和變化?
葛兆光:2020年頭八個月,我因為疫情困在日本,每天從電視和網路上看中國的情況,一方面憂心如焚,一方面也隔岸反觀。有日本作為對比的背景,也許看得更明白一些。沒想到,居然2022年又在上海再一次遭遇疫情,剛好內人去香港中文大學教書半年,我一個人在家,每天和內人交流香港與上海的防疫情況,也一個人在家經歷近三個月的“靜默”,在無聲中聽有聲。
很多歷史的、現實的和未來的問題,在困守宅中的時候,就像走馬燈似的在我腦子裡盤旋。畢竟我是從事歷史研究的學者,所以,對現實的觀察總是會回溯到歷史。在史書裡,我回顧漢末的瘟疫、橫掃歐洲的黑死病、明末的鼠疫、20世紀的西班牙流感,也會聯想到人、自然,災難和病毒。剛好宅家期間的一個主要工作是修訂“從中國出發的全球史”的文稿,其第五季就是討論“環境、氣候和疾病”這些問題的。所以,人就好像總在過去、現在和未來之間往返穿梭。
中國新聞週刊:除了疫情所產生的影響,近年來我們也可以看到全球範圍內諸如右翼崛起等一系列變化。世界秩序是否真的又到了一個巨變的節點?你對“中國”問題的研究,事實上始終含有一重現實思考的指向,那就是當代中國如何在世界秩序中自處和共處。那麼面對當下的世界秩序,我們該如何調整自處和共處的選擇?
葛兆光:世界秩序是不是到了巨變的節點,這個問題太大,我不敢說。因為現在發生的事情,讓思想世界越來越亂,我們不可能回到“心也簡單,人也簡單”那種道理不言自明的時代,所以有點兒看不清。
我總隱隱約約覺得,我們現在好像坐在歷史門檻上。雖然我算是歷史學者,曾在背後的大門裡頭,看到過長長的歷史和我們走過的路,也明白我們好不容易走到門口,當然應該向大門外面繼續走下去。但困惑的是,思想世界亂了,現實世界也亂了,對於前面也就是未來,卻好像雲遮霧障,看不清楚了。
你看,最近一年裡,俄烏衝突、全球疫情,它引起的種種變化,是不是有點兒出人意外?儘管過去的歷史經驗、歷史記憶、歷史教訓都推著我們,讓我們堅定地向前走,告訴我們,應當相信簡明而清晰的理性。可形勢比人強,我們還是被某些力量某些事件把水攪渾了,以至於看不清前面的路上,是不是有陷阱、有歧路、有危險。其中,讓我們思想產生混亂而使我們駐足不前的,就有那些右翼崛起、帝國觀念復活以及逆全球化潮流等。你看,從冷戰時代的意識形態衝突、冷戰結束後的文明衝突、現代新帝國通過科技、市場、資源的另一種形式的衝突,這些又再轉回來形成不同制度與價值觀的衝突,你不覺得,前面充滿了未知數,好像又到了歷史的十字路口嗎?
就是在這種時代,我覺得坐在歷史門檻上的我們,恰恰應該靜下心來好好想想。
別人的看法是認識自我的鏡子
中國新聞週刊:2007年開始,你提出“從周邊看中國”。截至目前的研究系列中,我們所看到的“周邊”仍在所謂的“東亞文化圈”內。這個“周邊”是否還應該涉及中國的北邊、南邊和西邊?如果應該的話,通過它們的“看”與通過東亞的“看”又會有什麼不同?
葛兆光:我同意你說的,過去我提倡“從周邊看中國”,主要仍然局限在東亞文化圈。原因主要是兩方面:一方面因為我們的語言能力有限,東亞各種漢文文獻我們比較容易獲取和解讀,過去這方面的研究也相對較多;另一方面確實是,過去和中國打交道,這部分區域比較多,特別是文獻留存最多的明清時代。最近,我把十來年講“亞洲史的研究方法”講義整理出來了,也在浙大、山大(山東大學)、澳門大學和華僑大學講了幾次“東部亞洲海域史”的研究問題,我就是希望,除了注意中古時期重要的從東向西,族群、文化、衝突的歷史聯繫,也要注意研究近世從北向南,即東海南海的歷史聯繫。特別是,呼籲超越過去的中國中心,也超越過去習慣的以中國為中心的“東亞”,還要超越日本學者近年來提倡的“歐亞/東部歐亞”的研究方法。最好把環東海、南海海域各國都連在一起,並且用他們的眼光、他們的文獻、他們的立場,來反觀互相聯繫的歷史。這是我近來在努力的方向,只是我年紀太大了,知識也不夠,只是努力推一推,希望年青一代學者能多做這方面的研究。
其實,東西南北環中國各種族群與國家,對中國各有看法。我們不必強求人家對我們怎麼看,可是,他們的看法恰恰是中國自我認識的鏡子。以前我一直打這個比方,說沒有鏡子,你只能自我想像;只有一面鏡子,你只能從正面看自己;有兩面鏡子,可以看自己的正面反面;可是當你有了多面鏡子,前後左右照,你才能得到立體的、全方位的、細緻的自我認知。說實在話,我們歷史學界還缺乏這種全方位的認識。
改變自我中心的世界觀
中國新聞週刊:從《歷史中國的內與外》之後,你個人已經五年沒出版學術專著了,但好像你開始有意嘗試與大眾更為容易的連接,比如策劃了150期的音訊節目《從中國出發的全球史》。這其中有怎樣的心態變化和社會期待?節目完結後,你覺得實現了自己當初的想法了嗎?
葛兆光:確實,自從《歷史中國的內與外》2017年由香港中文大學出版社出版以來,我沒有再出版完整的專著。這大概是因為我在同時做三個脫不了手的工作。一個是你提到的《從中國出發的全球史》;一個是我即將出版的四部講義,我常說我畢竟是一個教師,“半生心血在課堂上”;還有一個是《中國思想史》的修訂補充與整理,這部書出版二十多年了,印刷了不知道多少版,也譯成外文出版,但很多朋友都覺得,至今還有閱讀參考的價值,所以我也想多花一點兒時間,把最近想到的、看到的思想史新資料和新思考,加進去重新出版。
其中,《從中國出發的全球史》作為音訊節目,我花了很多很多時間來做,不光是要擬出詳細的大綱,而且要自己撰寫幾乎每一季的導言和結語,還要對每一講的稿子都重新修改、補充甚至重寫。中國民眾尤其是城市中產階層,工作非常忙碌,所以,這種音訊(播客)形式很適合他們在晨練、乘地鐵、開車、做家務時,利用有限時間收聽,因此非常受歡迎。很多聽眾在節目中留言和評論,表示這套節目“改變了他們對全球歷史的認識”“打開了自己的世界眼光”“改變了自我中心的世界觀”。這讓我非常安慰。兩年半裡,據說有近十萬聽眾,有幾百萬次收聽。根據調查,聽眾不僅有很多大學生、研究生和白領知識份子,甚至還有很多不同領域的學者,包括經濟學家、社會學家和法律學家。
中國新聞週刊:你在節目的理念闡述中,同時強調了“講一個沒有中心的歷史”和“從中國出發看全球史”。實際上,這不只是一檔節目的價值觀,也不只是關於全球史的價值觀,那麼對於“講一個沒有中心的歷史”和“從中國出發”之間,如何理解才能更清晰更準確?
葛兆光:“從中國出發”和“以中國為中心”是完全不同的。因為全球史本來就是瓦解“中心”,強調“聯繫”的,“從中國出發”,並不是為中國在全球史中爭份額,突出中國的歷史地位,而是要說明,這只是從中國角度看全球。如果以中國為中心,就違背了全球史的理想。
那麼,為什麼還要“從中國出發”呢?我有三個考慮。
第一,我在節目導言裡面說,沒有任何歷史學家可以做到全知全能,360°沒有死角地看全球歷史,所以,我們歷史學者要承認局限。第二,還要說明,我們是從中國的位置、角度來關注全球歷史,這種“視角”可以和日本出發的視角、歐洲出發的視角、美國出發的視角、澳洲出發的視角互相補充。可能我們看到的歷史,難免帶有中國的理解和認識,比如我們說的“東”,是朝鮮和日本,是茫茫大海,更遠是太平洋對岸的美洲,我們看到的“西”,是從中亞、西亞、兩河流域到歐洲甚至美洲;可是,歐洲人看到的“東”,有近東、遠東,他們看到的“西”,是隔了大西洋的美洲。那麼,我們把這些不同視角出發的全球圖景,合在一起,不就全面了嗎?第三,我說的“從中國出發”,也考慮到中國人接受歷史敘述的時候,往往對中國熟悉的事情有親切感,也比較容易理解。所以,我們會從一些中國歷史故事開始講全球史。比如講“白銀時代”,白銀的開採和交易,在十五世紀以後,這是涉及美洲、歐洲和亞洲的大事情,可是我們從明代後期用白銀當做貨幣造成白銀緊缺,以及最近中國考古新發現“江口沉銀”,也就是明末農民軍失敗的時候,把大批銀子沉在江底這個故事說起,這樣就容易引起中國聽眾(讀者)的親切感,有助於他們理解。
中國的人文學術始終無法純粹、
冷靜而客觀
中國新聞週刊:在《宅茲中國》的序文中,你曾解釋過自己為何轉向“中國”研究,也由此可以將“中國”研究視為你的思想史研究的延伸。你是古典文獻專業出身,可以說在具體學術方向的選擇上有非常多樣的可能,為何會如此明確地投身于思想史研究?
葛兆光:十幾年前,黃進興先生曾寫文章,說思想史現在好像麥克亞瑟說的“老兵不死,但逐漸凋零”。可反常的是,中國學界仍然關注思想史,我也始終關注思想史,為什麼呢?我想,也許是某種中國傳統的當代延續吧。2010年去普林斯頓大學擔任第一屆Princeton Global Scholar,我給的第一次公開演講,題目就是“思想史為什麼在當代中國很重要”。演講裡,我就講到中國知識人的一個習慣,就是林毓生先生曾經說的,總想從“思想文化”上來解決現實問題。所以,形成一種習慣,要從“道”來理解“器”,用“體”來支配“用”,靠“本”來解決“末”,所以有一種以道理為根本,整體主義地把握世界的傳統。這也和知識人的處境有關,古代皇權獨大,知識人沒有權力,總是覺得“道理最大”,要用“道理”來對抗或者限制“權力”,要從根本大道理上來介入現實政治,因此“道理”也就是思想很重要。
開個玩笑,如果寫歷史,你被列入文苑傳,當然很光榮,但是如果能列入儒林傳,大概就更光榮,因為儒林就不是舞文弄墨,而是要講思想講政治了,可是,按照宋元以後的新傳統,那更得爭取入道學傳,道學那就更得講道理講思想,可見古代中國就有重視思想的傳統。如果你能把這個思想的歷史串起來,講一個真理的歷史譜系,那就更重要了,因為這就是“道統”。“道統”一確立,就定下了孰是孰非,何為黑白,誰是楷模,誰是叛逆,因此就更有現實意義了。
中國新聞週刊:就公眾層面而言,思想史並非易讀易懂的領域。但另一方面,你的《中國思想史》、李澤厚的“思想史論”、余英時的《士與中國文化》等思想史著作卻又在印數和銷量上表現得出人意料。你如何看待這種“反差”?普通讀者面對思想史,怎樣閱讀才是準確、有效的?
葛兆光:因為對於歷史與現實,大家都想不僅看到“皮肉”,而且最好“紮出血來”,講出根兒上的問題,於是思想史就很受關注。不過,從現在的學術規範來說,嚴格意義上的思想史研究,絕不可以直接給現實世界開藥方動手術,它畢竟只是討論過去的思想,只是我們可以從這裡看到,我們那些思想文化上的弊病,究竟是什麼時候、什麼地方來的,我把它叫做“診斷病源”,在這一點上它是有用的。我想,能夠像你說的“在印數和銷量”上表現得出人意料,大概就是因為,從一開始這些思想史著作的問題意識中,就有為中國“診斷病源”,而且這些歷史問題的分析,和讀者心裡對現實的思考有一種合拍和共鳴,所以才能引起大家的興趣吧。
說實在話,我沒想到我的思想史著作,不僅被翻譯成外文,得到很多國際學界的評論,獲得不少獎,尤其讓我高興的是,它也引起學術界的不少爭論或者討論,比如所謂的“一般知識、思想和信仰世界”,是否應當寫入思想史著作?比如知識史和思想史的關係如何?比如這種不以“人”或“書”為章節或單元的思想史寫法,是否可以更好地表現歷史的脈絡?甚至,它在某種程度上刺激了古代中國的學說是“哲學”還是“思想”的討論,也間接引出了所謂“中國哲學合法性”問題。儘管四分之一世紀過去了,話題還能不斷被人注意,還有出版社認為有價值再版,這讓我還是很欣慰。
記得已故的李澤厚先生曾說,他不寫十年前的書,也不寫十年後要看的書,那是他作為時代啟蒙者的自我定位,因此,他總是要站在時代前面一點點,以便引領時代的變化。而我其實更多是學院學者,除了希望通過歷史診斷當下的思想價值,同樣重視嚴格的、客觀的學術意義,希望著作可以意義長久一些,所以更相信有人說的,如果二十年後還有人引用你的著作,那麼你的著作就有意義。所以,最近我才會花那麼多時間和精力來重新修訂。當然要說明的是,這二十多年來,新出現的資料,新提及的問題,新出版的著作很多,也讓我不得不加以補充和修訂,但我對思想史的脈絡、立場和評價,卻並沒有變化。我很疑惑,這是我的思想史觀念和對現實的診斷方式沒有進步呢,還是我們的思想和學術仍然在過去的延長線上沒有變化呢?
中國新聞週刊:你常常強調學術的現實關懷和擔憂人文精神的失落,但也感慨過“沒辦法把專業研究和現實關懷分開,好像一直是中國學者的宿命”。所以在專業研究與現實關懷之間,到底怎樣才是一種理想狀態?
葛兆光:回顧這幾十年,我感受很深的是,在中國,歷史與現實、學術與社會無法完全切割。其實,我們都想在一個安靜的學術環境裡,做純粹的學院學問。
以前傅斯年說,做學問應該“上窮碧落下黃泉,動手動腳找東西”,把史學看成是史料學,而史料學才可以成為客觀的科學。這當然很理想,因為這樣做學問很單純很明確,就像有人說的,破譯一個字,就像做一部文化史;考證出一段史事,就好像在門捷列夫元素表上添了一個元素;發掘出一些歷史,就像通過望遠鏡發現一顆星星。但遺憾的是,那恐怕是平靜和正常的時代,純粹的職業和學術。但中國的人文學術始終沒法那麼純粹、冷靜而客觀,不光是百年來的社會狀況,迫使人文學術不能不承擔著啟蒙的責任,而且現代的人文學術,它的思考方向、問題意識、解讀路徑,也始終受到現實社會環境的影響。所以,這些年它實在是走得很艱難。
差不多到“收官”的時候了
中國新聞週刊:在完成1980年代關於宗教與中國文化的研究、1990年代《中國思想史》的書寫和“中國”三作之後,接下來你的學術視角還會投向哪裡?
葛兆光:我是1977級大學生,從苗疆考到北京讀大學的時候,已經差不多28歲了。在《北大學報》發表第一篇學術論文,是1981年,到現在也已經超過四十年了。我的學術生涯,剛好經歷了整個改革開放時代,其間風雲變幻,回想起來真有很多感慨。儘管很多朋友說,我這四十年來,先是研究禪宗道教文學,然後做中國思想史,再往後研究東亞中國,在中國學界能始終“預流”(編者注:此概念為陳寅恪提出,大致意為主流)很不容易,這也許是安慰我吧,但自己也還是明白,到了這個時候,差不多也該“收官”了。
中國新聞週刊:回看三十餘年的治學歷程,你會給自己一個怎樣的總結和評價?沒能寫下去的《中國思想史》第三卷,算是你學術生涯甚至人生的最大遺憾嗎?
葛兆光:人要有自知之明。說實在話,人有能做的,有不能做的。你問我《中國思想史》第三卷沒寫出來,是不是最大遺憾,其實也未必。《中國思想史》第三卷,原來設計的是從1895年到1989年,這是我所說的“思想史意義上的二十世紀”,它太難寫了,如何把二十世紀紛紜複雜的各種思潮,安放在一個妥帖的脈絡裡,如何處理從檔案到口述、從著作到檔那麼浩瀚的資料,這絕不是我可以辦到的。我在大學學的專業是古典文獻,對古代相對熟悉,對現當代其實還是隔膜,因此,我只能放棄這種包攬或圓滿的計畫。
中國新聞週刊:最後一個問題想留給你自己。你最想對自己提出的一個問題是什麼?又會如何作答?
葛兆光:讓我對自己提一個問題,我就只能用艾愷寫梁漱溟那本書的書名,既問自己,也問別人——“這個世界會好嗎”?這個問題,前輩也好,同輩也好,晚輩也好,我記得好多人都在問,也已經問好多遍了,可至今好像還沒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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