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天媽咪感冒，晚上望著坐在客廳看電視的她，突然覺得，媽咪的臉蒼老了許多...少了過去那種，幹練的光芒。這令我不禁回憶起，當年讀國中的時候，她第一次，可能也是這輩子唯一一次，動手打我的事。
　

父母在我小學三年級的時候離異。剛開始，我是跟著父親的，直到小學畢業時，父親因公受傷，才把我交給媽咪照顧。媽咪經商頗成功，因此經濟狀況頗佳，也請了個阿姨照顧我。我跟著媽咪，要什麼，有什麼。這可能是因為她經常需要往返海內外，加上擔心我想回到父親身邊，無奈中，只好盡可能地用物質來彌補她的母愛以及我欠缺的父愛。她只要求我把書讀好，品行修好，其他一切都隨我。
　

記得第一次在家裡拿起掃把想幫忙掃地，媽咪突然從我背後走過來大聲喊著：「外面在下紅雨耶！」我緊張地趕緊跑到窗戶旁探頭看；只聽她笑出聲，然後對著我說：「不然妳怎麼會掃地啊？」這還不夠，接著又說：「我怎麼會生出妳這麼笨的孩子，連下紅雨這種事妳也信？」我的媽呀，因為是妳說的嘛！從此，我沒有做過家事。
　

直到我國中畢業，晚上她要就寢前，都會到房間看看我，親我一下（她老以為我睡著了，其實我是裝睡，怕尷尬）。每年生日她也會幫我辦小型的雞尾酒會（她調的雞尾酒，不過是一點點酒，加上兩大罐的汽水和果汁），而且年年不會錯過。滿滿整桌高熱量的餐點，很受到發育中的孩子們青睞，所以同學們都相當喜歡到家裡來玩。
　

被捧在手掌心的我，不覺中開始驕縱。仗著母親的疼愛，自恃功課好而無視於學校的規定，老是跟師長們唱反調《註》。以升學率為重的校風，使得導師對我的倔強無可奈何；媽咪也因為我在學校表現優異而始終支持我，畢竟她對我唯一的要求就是品學兼優。直到有一次，我幫同學作弊被監考老師抓到，除了該科目以零分計算，還要記過處分，並且通知家長到校了解狀況。碰巧的是，當時媽咪在國外。因為導師了解我的情況，知道家長無法出席，所以決定在成績單上註明我被記過。儘管媽咪再疼我，我卻十分了解這件事對她來說打擊會有多大。此時的我，再怎麼後悔也於事無補，於是，我自作聰明地偽造了一份成績單...
　

原以為天衣無縫，只要等到學期結束，媽咪就不會知道，怎料到另一位同學（共犯）的父親，得知是他女兒拖我下水，堅持要帶她到我家向媽咪道歉！（天啊！我當時真想死了算了！都什麼時候了，還分誰是主謀，誰是幫兇啊！我向您道歉好唄？）聽到這個消息，當然一口咬定我媽咪沒那麼快回國，可是...可是...她父親竟然知道我的生日快到了，因此我媽不可能不在。唉！沒辦法，誰叫他女兒是我的死黨。有那麼一刻，我希望媽咪從沒幫我過過生日！
　

事已至此，我只好硬著頭皮帶他們父女倆到家裡。在同學父親說明來意後，從頭到尾在一旁如坐針氈的我，連頭也不敢抬，沒想到媽咪卻語氣平緩地說：「QQ沒有阻止她，就是不對，兩個犯的錯是一樣的。不要太責怪你女兒，也真的不需要向我道歉。」說完，用胳臂摟著我，摸摸我的頭，笑著道：「妳唷！做的什麼好事？讓人家爸爸專程跑一趟！以後不可以囉！」此時，我才敢抬起頭看著她，這才發現，她的眼淚已經盈眶。

媽咪強忍著哽咽，然後對同學的父親說：「真不好意思，早點讓孩子回家做功課吧！孩子很聰明，點一下就懂，你就別再怪她了。」我想，當時伯父應該也看到她的眼眶，所以匆匆道了再見後，就帶著同學回家。
　

關上大門，母親奪眶的淚水再也按耐不住，轉過身，狠狠地給了我一個耳光！我整個人愣住，動彈不得，腦子裡一片空白，卻仍聽得清楚媽咪用盡力氣抽搐地說：「妳平常撒點小謊，媽媽不拆穿，是因為這樣只有我一個人難過，如果拆穿妳，我們倆個都會難過！媽媽愛妳，所以就算天塌下來，我也會幫妳頂著，可是今天...今天...妳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垃圾！」
　

這是自我有記憶以來，第一次被媽咪狠狠地打，狠狠地罵！一向伶牙俐齒的我，這時候，一個字也吐不出來.......只能呆立著，陪著媽咪，一起流淚。
　

《註》國中時放學後，導師會強制將我們留下來「溫書」，當然，這是校方私下默許的行為。因為我有家教，所以不想浪費時間，硬是讓媽咪跟導師商量放我回家。後來聽說，全校只有我一個人沒留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