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艦過台海」在嘴仗啥？

一次搞懂領海、內水跟公海術語

上個月台灣海峽非常熱鬧，4月6日（美國時間），法國海軍巡防艦「葡月」號（Vendémiaire，F734）通過台灣海峽；28至29日的晚間，美國海軍驅逐艦「史塔森」號（USS Stethem DDG-63）、「勞倫斯」號（USS William P. Lawrence DDG-110），也通過台灣海峽。

今年以來，美軍每月下旬都會執行一次穿越台灣海峽的航行。中共外交部方面的回應，是表達「關切」，不過歷次發言強度不盡相同。舉例而言，大陸外交部發言人陸慷2月26日表示，中方已向美方表達立場，「我們堅決反對美方採取的挑釁行為，這無助於台海和平穩定、無助於中美關係發展。」4月29日，大陸外交部發言人耿爽說，中方全程掌握美軍動態，已向美方「表達關切」，希望美國「能夠慎重、妥善地處理涉台問題」。

「黑水溝」不是領海 而是內水

多數民眾應該都知道，沿海國家就會有「領海」（territorial_waters），一般寬度為12海里（22.2公里），然而領海要如何劃設？

「領海基線」是測量沿海國領海的起點，向外推12浬的範圍就是領海。基線通常是海岸的大潮低潮線，但如果海岸線曲折，或者海岸外有島嶼時，就可在各海岸或島嶼確定各適當點，以直線連接這些點。

舉例而言，中華民國領海基線，就不一定是以台灣本島的海岸線起算，包括彭佳嶼、龜山島、綠島、小蘭嶼、小琉球、七星岩，以及澎湖群島的花嶼、貓嶼、七美、目斗嶼等小島所構成。因此，例如綠島、蘭嶼到台東之間水域，或是澎湖群島到台灣本島之間、清代先民稱為「黑水溝」的澎湖水道，就屬於我國的「內水」（internal waters）。

不過，考慮到政治現實，因此我國公告領海基線時，範圍並未擴及大陸沿岸的金門、馬祖、烏坵，也不包括釣魚台、南沙群島。

領海與鄰接區

由領海基線延伸12海里的領海，依國際法屬於沿岸國的領土主權，但外國船舶享有無害通過權（innocent passage）。

依據國際海洋法公約第17至20條，無害通過必須「不損害和平、安全和良好秩序」。基本上，應該繼續不停地迅速進行，非經許可不得停泊和下錨。如果是潛水艦艇，必須維持浮航，並且展示所屬國家旗幟。

商船無害通過的問題不大，但是軍艦能否在不經領海擁有國同意下，逕自「無害通過」，各國至今爭議不斷。舉例而言，1988年，美國海軍「約克鎮」號巡洋艦（USS Yorktown CG-48），在黑海的蘇聯領海水域，就因為逕自無害通過，而與上前攔截的蘇聯艦艇發生碰撞。美蘇雙方經過談判後發表共同聲明，同意無害通過無須得到同意，但美軍此後也未再度駛入蘇聯領海，雙方可說一取面子、一取裡子。

領海邊緣再往外12浬，稱為「鄰接區」或「毗連區」（contiguous zone）。沿海國對鄰接區不享有主權，外國所有船隻都可以自由航行，不過沿海國對海關、財政、移民和衛生等特定事項，享有必要的管制權，並對上述違法行為進行懲戒。

在領海基線200海里範圍之內，則是各國公告的「專屬經濟海域」（EEZ），在此海域內其他國家不得逕自進行漁撈、採礦等經濟活動。

如果以嚴格定義，出了專屬經濟海域之外，才是完全的「公海」。但因專屬經濟海域只限定經濟方面利權，與航行權完全無關，因此美方使用international waters（國際水域）一詞，通常是從寬定義，將各國的專屬經濟海域一併計算在內。

台灣海峽仍屬國際水域

世界上許多海峽都是航行要衝，但也牽涉到航行權問題。國際海洋法公約對此，特別設有「過境通行」（transit passage）專節。

依據國際海洋法公約第37、38條，如果連結兩個「公海或專屬經濟區」（即美方所謂國際水域）、用於國際航行的海峽，所有船舶和飛機均享有過境通行權利，不應受阻礙，然而必須符合「繼續不停」和「迅速過境」的原則。

那麼，美國軍艦通過台灣海峽，是否是在行使海峽過境通行權呢？

答案應該是否定的：因為台灣海峽最窄的地方，在新竹到福建平潭島之間，寬度約70海里（130公里）。扣除兩岸的領海各12海里，也還有46海里以上的空間。

換言之，台灣海峽本來就是國際水域，因此美國軍艦可以「自由航行」，而非有所限制的「過境通行」。理論上說，美軍在海峽內實施軍事演習，只要不侵入兩岸的領海，單就法理上而言並無不可。當然此舉在政治上的挑釁意味太重，目前華府應該不會採取此行動。

因此，近來每次美國軍艦通過台海，大陸方面固然必定表達反對之意，但是理由也都是認為美方行動「涉及挑釁」、「無助中美、兩岸關係」，並未批評美方「違反國際法」。

美方宣示海峽不是中共地盤 卻又不過度刺激北京

「美艦過台海」成為新聞議題，始自去年7月，我方宣布兩艘美國軍艦通過台灣海峽。當時媒體紛紛報導，這是美方打破前幾年的「禁忌」，具有重大的表態意義。

但依據5月3日，香港南華早報的報導，美國海軍透露，從2007年以來，美軍艦艇仍然持續通過台灣海峽：2007至2017年，每年至少4度通過，最多一年還有12度。反而2018年只有3度，歷來最低。

換言之，美國海軍一直有船艦通過台灣海峽，但到去年，各方才選擇將問題攤上檯面，成為新聞話題。

美艦過台海 是「權力問題」非「權利問題」

因為北京並未控制台灣，大陸當局並未將台灣海峽公告為內水（即使兩岸統一，要將台灣海峽納入內水，也會造成很大爭議）。因此站在政治觀點，美國海軍艦艇通過台灣海峽，當然不是中共所樂見。對美方而言，讓「軍艦過台海」成為話題，當然也是故意在世人面前強調，台灣海峽不僅在國際法上是國際水域，在政治態勢上也不是北京的「私人地盤」。

然而，美國軍艦通過海峽，都維持在中線略偏東，顯示對於兩岸之間形成的中線默契，也有一定尊重，不會過度去挑釁中共。

也就是說，從頭到尾，美艦過台海都是一個政治上的「權力問題」，而非法律上的「權利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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