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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07/04 21:20:26瀏覽573|回應1|推薦2 | |
【阿爾點評】 安公這人挺逗的,寫了一輩子文字,文字未化成鉛字前,總是羞怯地收藏著,不敢隨便示人。據說這篇是去年寫的,直到不久前名不見經傳的《香港文學報》刊載出來,安公才急忙打電話給我,說反覆看過後,覺得還是寫得不錯,要我代為輸入電腦格式,在我們王家網站上刊登。呵,安公竟然對自己那麼沒自信? 我覺得這篇寫得有特色,是一種老年人獨有的心境描述。老驥伏櫪的不甘寂寞,力不從心的花落流水。尤其,通篇貫穿一種疑真疑幻、似夢似醒的朦朧意境,有追憶、有悔悟,有絲絲惶恐、也有淡淡從容。我最喜歡這一段︰「後來我卻真的在十八棵槐的疏落一株前面坐了下來,閉著眼睛思索著︰當年有個崇禎皇帝吊死在景山公園一棵槐樹上,這棵槐樹應不是那一棵,但都是可以了卻一個尊貴皇帝命運的一棵。而他,或許前一天就住在這個神秘兮兮的紫禁城內呢!睜開眼,看不到皇帝,卻在枯枝錯椏間望見了躍動的一群鳥。再一細看,原來只是沒有掉落的幾片豆莢……。」你搞不清這是觀賞畫作時的情景呢,還是作者正回憶早年旅京往事,甚或就是即場引發的一幕夢境?這不禁讓我聯想起楊絳《我們仨》裡面古驛道上的許多情節。畢竟,他們都是已經八、九十歲的老人家了。 不過,我覺得結尾寫得不太好,應該到「尚屹立著供人憑弔!」便收筆。後面那一小段,既有點離題,也不免被人懷疑是黨八股。
「夢」遊紫禁城 尚政 我時常作些不深不淺、似有似無的夢;說是經常繫之心中,卻非迫切尋求的黃梁夢。這第一個夢,便是常蒙著一層神秘兮兮的中南海紫禁城,我到過故宮參觀,少說也有三、兩回了,不過看到的都是對外界開放的幾個宮殿,其他的便是一道高大的紅色圍牆,分隔著紫禁城內外。這紅牆和偶爾露出外面的片片金瓦,便是一切夢惑的神秘外衣了。我時常幻想著,在紅牆裡面過上一天,便有了世上已千年的感覺。 今天我忽然讀了報上刊登的法國畫家喬得龍,獲故宮特別邀請,可以自由出入紫禁城三個月,後又延長六個月,那就是說,他可以大搖大擺地進入這一道紅牆內的一闕闕宮殿,又走進另一道牆內的一組組殿閣,想想這裡關住多少宮闈秘密,多少人間傳說!老喬啊,何其得天獨厚,一枝中國毛筆和幾張法國畫紙,便贏得這般寵幸,我有點嫉妒,又有點好奇了。 當我知道,一個紫禁城畫展正在香港中銀大廈的地下大堂展出,我便義無返顧的要去走一趟了。 我要說一說,今年83歲了,還有多少日子可以做夢呢?我能不愛惜眼前僅有的一點夢境呢?回頭想,我讓溜走的青春白日夢還少嗎?隨便說一條︰1999年我從中風多病後恢復了一些元氣,可以拿著柺杖行多少步路。孩子聞爾開了輛江蘇廠裡老掉牙的林肯車,要載老爸老媽去作鐵馬萬里遊。那一天,不容易,車到泰山腳下。泰山,東嶽泰山也,就是杜甫《望嶽》詩裡留下的千古名句︰「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的那個氣概呀!然而那一天,泰山腳下,正下著傾盆大雨,我們只好躲在車內,等候著孩子在外冒雨購票。一會兒,只聽孩子回來說︰「媽的,一張票,要60塊!」前年他和朋友來過,記得才二十圓。「四個人,要二佰四十元,手裡二佰元都不夠啦……」。媽媽應聲打開皮夾子,找著尾數錢。我一時激氣說︰「不上啦,讓他們吊起來賣吧!」孩子「哦」了一聲︰「不上!?都可以啦!這天雨路滑的,上山也不是好玩的,再說這個天氣,能望到甚麼?走……」卡的一聲,車子轉個彎掉個頭就上路了。 我的心頭扣緊了一下,我知道我可能作了一個一生痛失良機的決定,但已反悔不來,汽車行進總是不讓你有多少猶移的時間的,人生的漫長道路,有幾回機緣上天肯垂青、眷顧?而我總是不會立即張開雙手去擁抱、接納,而倒是喜歡和命運之神開玩笑,一次、兩次的看著它白白的失去,然後在悔悟中陶侃自己。 這一回,我患了腎衰洗血,周周兩次,已無形禁固三年不外遊了,老喬的畫展來到香港,還能不應聲上路嗎? 一刻鐘的的士車程,便到達中環中銀大廈了。說也慚愧,這個中銀大廈,我遠遠望到的、電視機裡見到的,加上書刊裡介紹的,知道這是建築大師貝聿銘的名作,少說也有上百次了,可就是沒一次親臨過。大凡開幕典禮之類的禮儀,必是政商界一群翹楚,我自沒那個級數;曾有開放給賓客參觀的一段日子,我也想跟誰去沾下光,卻因機緣未到,錯過再錯過了。今天要看法國老喬的畫作,師出有名,再不敢猶豫怠慢了。 在地下展覽廳裡最先入眼的是「從景山遠眺紫禁城」這幅畫,因我早年在京參加文學講習所學習三個月,記得便是住在景山公園附近,遠眺紫禁城早是想像中的朦朧,看了畫便也只是朦朧多些線條罷了。我還是順著「金門水」、「斷虹橋」,見識下「慈蔭宮」「體和殿」……都是濃濃淡淡的筆墨,以及國畫常用的留白,我也是生吞活剝的試圖以西洋的寫實與中國的放白手法的揉合去理解一張張畫,啊,那卻真合了自我陶醉四個字,總似在夢中。從金水河東南向轉出去,便見「神武門」、「千秋亭」、「文淵閣」,轉眼間「奉先閣」一個龐然大物現於眼際!但也不過是偶爾清醒下。 後來我卻真的在十八棵槐的疏落一株前面坐了下來,閉著眼睛思索著︰當年有個崇禎皇帝吊死在景山公園一棵槐樹上,這棵槐樹應不是那一棵,但都是可以了卻一個尊貴皇帝的命運的一棵。而他,或許前一天就住在這個神秘兮兮的紫禁城內呢! 睜開眼,看不到皇帝,卻在枯枝錯椏間望見了躍動的一群鳥。再一細看,原來只是沒有掉落的幾片豆莢……。啊啊,是我讀著老喬傳記裡寫著的一段話︰皇帝曾想在宮中建起佛教的極樂世界,於是命人在宮中飼養各種禽鳥……。現在,帝國沒有了,但鳥仍在! 啊,過去了,崇禎皇帝;過去了,甚麼康熙乾隆盛世,換了民國,又換了中華人民共和國……,一個接一個,走馬燈似的。唯獨這紫禁城,這故宮,尚屹立著供人憑弔!供人去畫!但是老喬呀,你慢點放下你的筆,過些時候,我們還得渡過海峽,去把那分枝出去的台北故宮畫它數筆,這樣我們的故宮才算完滿! 我記得台北故宮展著的那棵白菜,和一塊鮮豬肉,是多麼吊人胃口呀!我們的故宮總應該有一個統一的完滿的一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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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