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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08/27 15:09:32瀏覽13|回應0|推薦0 | |
果然,新時期到來了。撥亂反正,首先給受了二十年無產階級專政的右派平反。許多被劃成右派的人都先後被摘去右派帽子,並落實政策:回原單位工作,補發工資。電影《天雲山傳奇》在全國滾動放影,一時間,國人都同情右派,為右派鳴不平。因此,從中央到地方,很多領導職位都交給了過去的錯劃右派。可王遺該怎樣落實政策?公社黨委討論過多次,說他是右派但並沒真正劃成右派,只不過什麼壞事都由他來開頭才能打開運動局面罷了,並且他也沒有工作單位,誰去恢復他的工作?誰去補發他的工資?說他是地主,可當時並沒有為地主平反的政策,而且,他也不能算作地主,頂多算作地主子女。很多人都鼓動王遺去上級走訪,於是,王遺在好心人的幫助下走上了走訪之路。 但是,正如上面所說的原因,使得他一次次的尷尬,一次次遭白眼。正當他心恢意冷之時,公社黨委通知他到社辦初中當民辦教師。 王遺又當起民辦教師了,可他惱子裏一片空白,沒有一點知識的影子。校長給他拿來的語文教材,他有一半都不認識,原來有許多都是簡化字。校長又給他拿來《簡化字表》,並給他講解簡化字的規律,但,要讀完一篇課文比載秧打穀都累。為了完成黨和政府交給的任務,他就下決心拜所有老師為師。終於備完了一課,他又興高采烈地像二十多年前一樣走進教室。可這次一進教室就心跳,不知說什麼好,腦子裏一團糟,心跳加速。正下不了臺時,班主任走進教室向學生介紹他,還特別介紹他是全公社惟一的大學生,還贏得學生長時間的掌聲。他終於回過神來,胡亂地上完了一節課。 這樣的熬了一個星期,他再也堅持不下去了,他怕誤人子弟。於是向公社黨委交了辭職報告,黨委書記想了很久後才叫他回家等候通知。 沒過幾天,公社福利院院長親臨他的茅舍接他到福利院上班。他感覺有些莫名其妙:要說送他去養老,可他還才四十歲多點;要說去工作,和那些孤寡老人一起有什麼工作可做?院長是黨委派來的,不去不是不聽黨的話嗎。於是,王遺就被院長接到了公社福利院。 王遺到院裏沒事可幹,無非就是公社把他養起來。也許,公社黨委就是想彌補王遺吧。但王遺閒不住,他看到院裏種植的十多畝柑橘不結果,就自費買來書籍看,然後主動要求去果園工作,剪枝、嫁接、施肥忙得一塌糊塗。 功夫不負有心人,經過兩年地辛勤耕耘,原來七八年不結果的柑橘結果了。紅橙橙一遍,引來多少商人,引來無數饞嘴的剛剛解決了溫飽的人們。王遺出名了,王遺了不起,金子發光了——院內院外一遍讚揚聲。果子賣了錢,老人們的生活好轉了,一院上下都喜歡他。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紅橘變為桔橙、碰柑;隨著市場的需求,一個橘柑品種又變為草莓、枇杷、楊桃等多種品種。果園隨著人們口味的改變而改變,可是,王遺的生活一塵不變:佝僂著腰,整天在果園忙上忙下,孤身一人,從不談婚論嫁。 幾年後,我大學畢業了,回家看望父母,我們再一次相見。這時的王遺已是快滿五十的人了。他坐在一個小土丘上,眼睛望著遠處的天空若有所思。當他聽到我的聲音時就很快站了起來,顯然,他的身體還不錯。一陣寒喧之後,我就直奔主題問起他的家人。一聲歎息後,他還是向我吐露了他的保守了幾十年的秘密。原來,他的父母並沒跑到臺灣,而是逃到了邊遠的地區,已經死了十多年了。他父母在一個縣城做點小生意,後來,還成了城鎮居民。聽說他小媽還給他生了個妹妹,但妹妹一直沒有敢聯繫他。我又問起他的個人問題,他沉默一會後說:“我讀大學時耍了一個女朋友,她也是地主子女,解放後,鬥地主時她的父親想不通上吊而死,母親被迫改嫁。她被一個農會幹部的兒子娶了,沒過多久她就瘋了,沒有生育過,據說已死了幾年了。”說到這裏,他的淚水再也忍不住了。 我不忍心再問下去,就提議去參觀他的果園。走進他的果園,他的精神就來了,不斷的介紹他的果樹,仿佛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 我走後不幾天,聽說就有一個年輕漂亮的婦女到了公社福利院。她自稱叫王杜鵑,是王遺的妹妹,還拿著王遺全家二十多年前的照片和王遺父親寫給王遺的認親信。她像祥林嫂一樣一遍又一遍地講述她父母逃亡的經歷,可她不是祥林嫂,她是一個城裏的有錢人。院裏還給她收拾出了一間客房,晚飯後,王遺就和他妹妹親切交談。他妹妹拿出一個皮匣子,裏面有王遺的跟隨蔣介石到了臺灣的堂哥王顯的信和資料。這時的王遺已經會認簡化字了,他看完後高興得很,口裏不斷地說“我們有救了,太感謝你了,妹妹。” 第二天,王遺找出了一套沒有補過補丁的還有點新的中山服,穿在身上格外的精神。他向院長請了一天假,也是生平第一次請假。王遺要進城了,雖然土改後是第一次進城,但他畢竟是大學生,還有一個有錢的大學生妹妹陪同,因此,王遺進縣城後很快就找到了縣政府對台辦公室。 工作人員非常熱情地接待了他,使得還有些後怕的過去的地主王遺也有些隨便了。他居然和工作人員面對面的坐著填各種表,不時還大膽地問工作人員該怎麼填寫。 王遺進城的消息不脛而走,村裏的人議論紛紛,過去鬥過他打過他的人都有些膽怯了。聽說許多地方都把地主的房屋歸還了,王遺會不會要回他的房子,學校又搬到哪里去修,大隊又要攤派各家各戶多少錢,等等,各種猜測、謠言滿天飛。 可王遺卻一點動靜都沒有,任你說什麼他總是一笑了之,他妹妹給他買的一套當時很時髦的西裝他都沒穿,第二天照樣去修整他的果園。農民們卻有些坐不住了,紛紛到大隊、公社詢問,還是沒有一點消息。 沒有過幾天,公社黨委胡書記親臨福利院拜訪王遺,他們進行了長達兩個多小時的單獨會晤。第二天,王遺就被公社黨委派來的幹部接走。王遺又成為公社幹部了,福利院院長用一架板車將王幹事的一個破皮箱和兩床被子送到公社,據說還是院長親自幫王幹事鋪的床。 過去的地主當官了,整過大隊都被這消息攪得沸沸揚揚的。特別是曾經領導農門村鬥過、打過地主的現任民兵連長高富一夜未眠,地主會不會翻天?自己會不會被批鬥? 於是,在王遺王幹事第一天入住公社“白宮”的晚上就接見了高連長父女倆。原來高連長思來想去想到一個好辦法,把剛滿二十歲的女兒許配給王幹事。可王幹事非常謙虛,說要好好幹工作來報答黨對他的栽培。並說他已快滿五十了,怎麼能娶連長的才剛二十的千金呢?這不是折他的壽嗎?高連長被王幹事拒絕了,回家後就大病了一場。 王幹事在公社當上多種經營幹事,主要任務是促成其臺灣的大哥王顯儘快來公社投資開工廠。王幹事也就只有不斷的往臺灣打電話,不斷地向黨委彙報工作進展情況。除此之外,有時也得同公社幹部一起下鄉去宣傳黨的中心工作。 不久,土地承包到農村各家各戶去種,許多農民都怕種王幹事家過去的田地,為此,我們的王幹事很費了些口舌,才讓大家安下心來種他家過去的田地。 正當王幹事的大哥要來投資時,縣政府把王幹事調走了。說是在縣對台辦公室當主任,還當上了政協委員。這一著,不是和公社搶財源嗎?可公社是兒子,縣府是老子,兒子只有不斷的向老子討價還價。老子終於給了兒子一點好處,辦一個葉岩機制磚廠。當然,選址問題得由以後的投資者決定。 不管老子兒子怎麼爭吵,小小的公社王幹事成了縣政府的王主任了。因此王遺王主任也很知足,盡力撮合哥哥王顯投資的事,一點也不敢馬虎。 這時的王遺已不是二十多年前任人打罵的狗地主,而是響噹噹的縣政府官員了。雖然出門坐的是吉普車,但在八十年代已是不得了的榮耀了。過去的地主王遺,女人避之,就連龍門村的富農寡婦高菜花都不屑一顧。可今天的主任王遺只要一出門,總有女人跟著,就連政協主席的離婚待嫁的女兒李倩倩都在打聽王主任的情況。 王遺的大哥已答應了縣政府一千萬的投資款項了,這筆投資在八十年代初已是夠驚人的了。因此,王主人也在縣政府分到了一套兩居室的舊房。 不久後,王遺的大哥王顯終於回到了他離別了三十多年的故鄉龍門村,隨之而到的是一個長長的小轎車隊伍,縣委縣政府的主要官員幾乎都到了。公社黨委、政府以及大隊幹部等一幹人馬在車隊前後跑來跑去地接待,真像唱猴戲一樣。可龍門村的村民卻很冷靜,他們要看跟著gmd蔣介石跑到臺灣的王顯要幹什麼。王遺挽著他的大哥朝他們過去的老家,現在的小學校走去。身後緊跟的是縣、鄉和大隊的幹部隊伍,校長和老師們在門口熱烈的歡迎,學校周圍擠滿了看熱鬧的村民,這個宏大的場面遠遠勝過當年鬥地主的情景。王顯雖然已年近花甲,但當過團長的身體還很硬朗,他兄弟倆向周圍的人眾揮著手,大有劉幫當年衣錦還鄉的風光。 王氏家兩兄弟在自家老屋巡視了一遍,然後就和校長商量了一會,只見校長像雞啄米一樣的點頭。然後就去他們的祖墳祭奠,當經過曾經吊打過王遺的老榕樹時,王遺加快了步伐,似乎是怕又被吊上去一樣。 王遺兄弟走了,是在大幹部們的簇擁之下離開的。村裏人懸著的心放下了,只不過虛驚了一場,人們又產生了幾許羡慕之心。校長神秘兮兮地告訴村民說:“我們的學校不久就要大變樣了,不會讓大家分攤錢財的,我保證。” 王遺兄弟倆回家祭祖後,公社黨委、政府舉行了隆重的接風洗塵宴會。這隊人馬酒足飯飽後就鑽進了十多輛轎車熱熱鬧鬧回縣城。當車隊經過公社福利院時,又受到全院老幼的夾道歡迎。車們只得漫漫的爬行,院長走近王遺的車前親切地和他握手,然後和他嘀咕了幾句,王遺的車就離開隊伍拐進了福利院。 走進福利院,王主任才知道這次是好心的院長給他做媒。 原來民兵連長早已等候在過去他住過的屋子裏,有些害羞的眉清目秀的連長千金正埋著頭坐在沙發上。高富連長一個勁的叫女兒喊王主任,女兒只是動了動嘴唇並沒有喊出聲。院長就直奔主題叫王主任娶高連長的女兒高春花,我們的王主任真是有點不好意思,他不斷的找理由推辭。眼前的高春花雖不像城裏的女人那樣打扮時髦,卻有一種清水出芙蓉的鮮豔。我們的王主任在農村生活了二十多年,早已是地道的農民了,面前的姑娘真使他動了心,只是覺得不敢相信有這個緣分。正在猶豫之時,高春花從他父親手裏接過茶杯,然後紅著臉送到王主任手裏。王主任接茶杯時觸到了姑娘細嫩的玉手,一股熱流直抵他腦門,全身的雄性細胞頓時被啟動,他好像又回到了大學時代,他全身都在抖,真想抱住春花。可眼前的民兵連長又使他害怕挨打,他的激動跑得無蹤無影,剩下的只有冷靜。畢竟他曾經是讀過大學的人,於是就彬彬有禮答應下來了。 可高連長就要親自送女兒去縣城,那姑娘也不推辭,王主任也就讓連長父女倆上了自己的車一起回縣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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