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滕侯,薛侯,來朝,爭長。」大意是:滕薛二個小國來朝覲魯國國王─他們只能做魯國的附庸,所以可想而知真得很小。薛侯說:我應該先上;滕侯不服,說我祖先作過那周天子的官,薛國,是庶姓,不是我們姬姓的龍種,我怎麼能輸給他?
二國為了先後順序吵了半天,最後勞煩地主魯國出面,說「賓有禮,主則擇之」─你到了我這裡,就賣我個老臉,讓主人決定朝覲的順序吧。最後魯公親自出面拜託薛侯謙讓,總算勉強過關。
我必須說,當我勉強搞懂這一段的意思後,很想吐血:這是甚麼時代,甚麼樣的肉食者,還在爭「朝覲魯國」的先後班次?他們昧於當時國際情勢,沒聽過楚國,不在乎齊國,管誰是晉國,而只管在小主人魯國面前的面子。
《莊子‧則陽篇》也有一則故事:「有國於蝸之左角者曰觸氏,有國於蝸之右角者曰蠻氏,時相與爭地而戰,伏屍數萬,逐北旬有五日而後反。」大意為:有隻蝸牛,頭上的一對觸角,分別有著兩個國家:左邊的叫觸氏國,右邊叫蠻氏國。二國常常為了觸角上地盤的大小交戰,殺的死去活來,死傷人民不計其數。
莊子用這則寓言,諷刺世人見事之小:你死我活,到頭來像是只在蝸牛觸角這麼大的一片地盤上稱孤道寡。在小天地裡自得其樂的後遺症便是眼光的短淺,解事的局限,與策略性規畫的高度不足。
顯然目前我們的島的政壇新貴,對「轉型正義」的內銷型議題的興趣,比台灣的經濟基礎、國際出路等外銷型議題大得多。國際情勢險惡,政經每下愈況,與日漸惡化的二岸關係,這些,好像都引不起島民的共鳴。在「觀眾不愛看」的假設下,我們的新聞持續在行車紀錄器、社區監視器,與網紅殭屍新聞裡打轉。比如說,12月13日,那天南京大屠殺八十週年、耶路撒冷衝突日亟、朝鮮半島緊張升級;而我們的頭條新聞,是藝人「小嫻婚變,男人負心,師父無效,姐妹力挺」。
我們是位居小島。但土地小國家弱人民少,不代表我們不能有寬闊的胸襟與遠大的眼光:當你能一飛沖天,已經遨翔在大氣層之上的時候,還會有人追究當初的發射基點是不是彈丸之地?
白居易有一首《對酒詩》中,化自前面莊子的寓言:
「蝸牛角上爭何事,石火光中寄此身」。真的,再這樣甘心只在蝸牛觸角上玩下去,台灣就只剩電光火石般的時間了。
遠大眼光沒有辦法讓小確幸變大確幸
鼠目寸光卻可以讓人逃避未來
台灣人想這麼多幹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