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年前有個胰臟癌病人，談起他那因小腦萎縮症，之後臥病在床的妻子，總是不勝唏噓。全家傾力治療，他也因體力透支而長期難寐，落下病根。
    某次他兒子來診，我問媽媽後來再度發病，為何要救呢？
    他無奈地說，大家都主張放棄，但父親不捨，堅持要救。結果「留來留去，留成了自己一身的病」。
    兩三星期前，一個四度中風者的太太來診，談起他先生，她說，現在就算要好也不完全，而他是要強的人;其實應該讓他走。
    但當時兒子說「要救！」我說，可苦的是你啊！
    第三次中風靠我的藥起來，完全無異狀，還能開車；豈知百脈已虛，完全靠藥硬撐。不想這當口碰上寒流、選舉情緒激動、媳婦生產，他如常活動，卻疏忽用藥，加上無甚明顯的外感，第四度中風只好緊急進加護病房。
    另一位長期抽煙患肺氣腫，僅剩30％功能的老先生，某次重感冒後急送加護病房，狀況危急。有修行的小兒子想讓他回家，都說好了，結果姊夫跳出來說，人家會說子女不孝，無奈只好打住。
    後來小兒子堅持再找中醫會診，二個多月後，終於可以回家了。但卻無法離開插管氧氣的供給，整整拖磨了一年八個月。在家一天只能離開氧氣筒二小時，其他時間就都得綁在氧氣筒上，活得很苦。他常要小兒子把他弄死，但其他人還是不捨。
    閒話一句很簡單，反正非照顧者，無關痛癢。為了不讓人說不孝、為了家庭和諧，病人就活該受苦，究竟有無把病人的權益擺前頭啊？
    某95歲退役將軍，在意識不清，直如植物人狀況，插管住院多年。有人問他時髦漂亮的獨生女，為何不乾脆讓他走了呢？原來是為了18％、還有高額月退俸，她怎樣也得把老父「拘」住啊！
    科技昌明，卻也因此造就許多肉體的「監獄」，讓靈不得超脫。雖生猶死，其苦卻更甚於死。

一、外感常是導致許多大病惡化的最後一根稻草，而西醫對治外感，只能壓制，進而衍申更多後遺症。比如住院多發性感染（如蜂窩性組織炎、急性肺炎）、腎水腫、瀰漫性水腫、尿閉…..。對老虛弱者只能說是雪是加霜。
    外感，只有用中醫思維，才能徹底對治。
二、加護病房是多麼陰寒之處，負能量也常迂迴其間。
     不僅衣單被薄，許多治療也是陰寒有加。舉一個例子，加護病房有一項測量心輸出量的檢測，完全毋須家屬同意。
    心臟病患者會放置SWAN-Gans導管，其中有一個檢查可測量出心輸出量。準備5支以上0度以下的冰塊水，最好零下5度，每支5cc。
    將冰水經過導管直接注入心臟，因為血液與冰水的溫度差，間接可以計算出心臟輸出量，但每次病人都要忍受冰水直接注入心臟的寒冷。
    此項檢查毋需家屬同意書，醫師隨時可依照診斷需要執行，有些病人還一連做好幾天。
    這些都是我的資深護理師病人提供的資料。以下是她目睹且照護的病人：
    初見阿婆，只知她沒什麼病痛，只是因為年紀大，心臟越跳越慢，服藥效果不明顯。後來醫師建議裝置心臟節律器。不知裝置過程到底是那裡出錯，反正阿婆意識昏迷，無法自主呼吸，被送到加護病房。
    來的時候已經插了呼吸管連接呼吸器，但阿婆的心臟節律器還是需要裝置，因為心臟的問題還是無解。所以到病房終於把節律器裝好了。但呼吸管卻拔不掉了，2週後取而代之的是氣切管。
    雖然做了氣切，但她的呼吸依然沒改善，而且還越來越腫，從一開始的瘦瘦小小到全身腫脹，我都快認不出來她原本的樣子。
    最後阿婆也是在我的班被家屬帶回家，那天心情很複雜，回想阿婆這些日子住院以來，一句話也不能說，又不會寫字，手也被24小時約束。
    照顧她這麼久，一直以為她會好起來，結果最後還是走了。
◎李醫師按：
    這是典型心腎陽虛的病人，只是年老陽氣衰憊，全身機能退化，心臟首當其衝。此時只消提振陽氣，機體自能運轉。那須裝啥機器，開刀住院陰氣日盛，微陽日損，最後只有死亡一途。
    那麼，請問這些治療是救治，還是合法的加速其死？而且死得如此痛苦！
三、急救是必要的嗎？
    病人生命徵象不穩，西醫會採取積極強勢急救措施，血壓低會灌水，加上升壓劑，把數字拉起來；灌到水腫，再打利尿劑。利尿劑依病人情況，有時影響腎臟功能，最後再打利尿劑，水還出不來。
    心臟跳不動，用急救藥來拉，有時打了幾十支還是不跳，只好人跳上去用壓的， 壓到病人肚子都鼓起來或是肋骨也斷了。
    如果家屬還不放棄，就借自動急救的機器來壓（力道幾十公斤重），直到整個身體發黑或瞳孔放大，家屬若同意放棄，醫師這才宣布急救無效。之後實在很慘，病人還會持續從五官溢血盈盆。這種強勢急救、只看數字的處置，有啥意義呢？
    還有一次小夜班，接到外科借床的開心case，一來的時候，胸部是被切開用外科專用的訂書針釘著，傷口用厚紗布蓋著。全身管路不下20條，每一條都有進有出，每小時都要記錄。
    結果到清晨3~4點，他心臟終於跳不動了，醫師所有能用的藥都上了，也調到最大劑量，實在沒招，結果只好把訂書針拆開，直接用手抓著那顆心臟按壓，最後病人當然走了。協助整理遺體的時候，那顆心臟已經變成黑色的了。
    雖然我跟那位病人相處不過幾小時，但我的眼淚卻在眼眶裡打轉，口罩越戴越高、腳步越來越重。實在不了解這病人接受這樣的醫療，對他及他的家屬到底有什麼幫助？當然這樣的念頭，很快就在忙碌中，被下一個從急診上來的病人給淹沒了…
四、安靜自然、無所苦地走完最後一程
    最好最自然的死亡，是如火炬隳燼，逐漸黯淡了下去，終於止息。
    就肉身而言，逐步減食減水，在安寧的空間裡，靜待那神聖的一刻降臨；如同出生，那短暫的剎那，承載了天地的祝福，這特別的、值得註記的當下，充滿了沉靜的奇特能量。到這時當然不必吃藥，只要維持最基本的生命元素，萬緣放下，等候轉化。
    著有「金匱博沽」的前中國醫藥學院教授王逸之，得知自己得肺癌後，諸事安排妥當，斷水斷食十日，安詳往生，遺蛻提供學生解剖之用。
    一般慢性、老虛患者，大約只需十日，漸進減食減水，即可自然往生而無所苦。
    生是命定，若非暴亡、橫死，死亡當然可以預備，它不會突如其來，必有癥兆可循。只要我們願意面對，如何走人生最後一程，卻是我們可以自行抉擇。這涉及每個人對生命的態度，有人瀟灑的活，不惜引刀逞一快；有人卻是好死不如歹活…
    若還牽涉周遭人等林林總總心智成熟度不一的建議，還有個人及家屬複雜錯綜的業力牽扯，那就只有一整個亂！
    如何善終是個需要學習的議題。越早清楚、越早準備，前提是要有面對的勇氣，認清親緣終必離散的現實。何時該走，果敢地在最佳時機，劃下完美句點，生死兩相安，這才是愛的終極彰顯。
    各家宗教哲學觀點不一，在佛家高段修行人可以自由來去，甚至倒立往生。並非肉體非得敗壞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才要死，無甚病痛者也可以走，時間到了就該走。何必戀世，毋需活受罪！
    此生的最後一念，能決定靈魂的去向。臨終能否持定，不讓三毒障蔽，來路如何，在此一搏，這極其關鍵的當下，多少人勤懇修了一輩子，卻毀於一旦！
    連老參都可能失蹄，何況從無鍛鍊的我輩？這最後的分分秒秒，保持清明的覺知，是此生第一大事啊！
    所以，1.不接受無謂的過度、治標式治療，不接受插管、心臟電擊等強暴式急救；2.保持清明的覺知，安詳、無所窒礙地在家往生。
五、生前簽署自願放棄急救、插管等…意願書，最好經過公證。是否在家善終，都須經縝密規劃。不要把難題留給孩子，甚至造成他們彼此的紛爭。  
    也看過已簽署自願放棄急救、插管等…意願書的病患，家屬仍無視其意願的狀況。所以這作為人之尊嚴維護的最後防線，應該且必須具有法律效力。老人世代迫在眉睫，這問題不能不三思！
◎參考：
以下資料是西醫版，是已醫至壞病，完全無可救藥的狀況。若中醫信徒可能需要微調，且各人對生命素質要求水平不一，應該可以視個人需求再加備註。 
  安寧緩和醫療相關簽署文件說明及下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