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俄羅斯聖彼得堡(St. Petersburg)的彼得保羅堡(Peter and Paul Fortress)內的彼得保羅大教堂（Peter and Paul Cathedral），我們跟著導遊參觀一座又一座俄羅斯沙皇(Tsar)的墳墓。俄羅斯羅曼諾夫王朝(House of Romanov, 1613 ~1917)中從彼得大帝(Peter the Great)開始到最後的尼古拉二世(Nicholas II)，除了其中兩位之外，這個教堂內埋葬了所有沙皇和皇后的遺骨。1917年布爾希維克(Bolshevik, 蘇共前身)黨鼓動聖彼得堡市民發起反飢餓遊行，引發二月革命，末代沙皇尼古拉二世在1917年3月2日被迫退位，統治俄羅斯300多年，俄羅斯歷史上最強盛，也是最後一個王朝的羅曼諾夫王朝於焉走入歷史。

       聖彼得堡地區原來是波羅的海芬蘭灣涅瓦河出海口的一片沼澤地，原為瑞典王國所擁有。野心勃勃的沙皇彼得大帝為了爭奪面向西歐的出海口，與瑞典在1700年開始打了21年的大北方戰爭(Great Northern War)，最後從瑞典手中奪取這片土地，開始在涅瓦河 (Neva River)畔修建城市，取名為聖彼得堡(St. Petersburg)，並將首都從莫斯科搬到聖彼得堡。彼得保羅堡是當年建城時的指揮所，而彼得保羅大教堂也是在聖彼得堡興建的第一座教堂。

▲ 從涅瓦河上，遠眺彼得保羅堡   

▲涅瓦河(Nava River)流過聖彼得堡市區，照片上河右岸的是埃爾米塔日(Hemitage)博物館，又譯隱士廬博物館，是現在世界五大博物館之一，也是羅曼諾夫王朝時的冬宮(Winter Palace)，隔著涅瓦河與左岸的彼得保羅堡遙遙相對。

▲ 埃爾米塔日博物館經羅曼諾夫王朝數個沙皇的戮力經營，雕樑劃棟，甚有可觀；建築為巴洛克式(Baroque)

▲埃爾米塔日博物館內部裝璜富麗堂皇，用色大膽，色彩豐富，跟我們想像中俄羅斯人陰險冷漠的灰色印象迥然不同。

▲ 羅曼諾夫王朝有其輝煌歲月，此為其位於波羅的海(Baltic Sea)邊夏宮的噴泉和庭園；噴泉不用機械動力，僅利用水流高低落差，照片上小運河的盡頭就是波羅的海。

▲ 距聖彼得堡25公里，位於普希金鎮的凱薩琳宮(Catherine Palace)，也是沙皇的夏宮之一，洛可可式(Rococo)建築，頗見貴氣；庭園圖案，也是濃濃的洛可可風格.

▲ 涅瓦河上的阿芙樂爾號巡洋艦(Aurora Cruiser)， 此艦1900年下水，1902年開始服役，曾千里迢迢，航行大半個地球，到遠東打過日俄戰爭，後來也參加一戰及二戰；該艦1917年首先炮擊冬宮，以俄羅斯十月革命的第一砲而聞名，1948年除役，成為海軍博物館，2014年因該艦的歷史意義甚大，俄羅斯宣佈大修該艦成海軍旗艦，預計2016完成。

▲ 巴黎賽納河上的亞歷山大三世橋(Alexander III)夜景(摘自維基百科)，亞歷山大三世橋被譽為塞納河上最漂亮的橋，是紀念當時法國俄羅斯結盟，特以當時俄羅斯沙皇之名命之，而時為太子的末代沙皇尼古拉二世，還曾代其父到巴黎參加奠基典禮

 

     尼古拉二世退位後，英國國王喬治五世拒絕接受其家族前往英國避難，於是尼古拉二世家族被臨時政府安置在西伯利亞。1917年11月7日，俄國爆發十月革命，尼古拉二世家族被布爾希維克軍隊逮捕，囚禁於烏拉山(Urals)地區的葉卡捷琳堡(Yekaterinburg, 俄羅斯第五大城)。1918年7月16日深夜，尼古拉二世家族，包括和他們住在一起的醫生、僕人共10人，被看管他們的布爾希維克秘密警察趕到地下室，使用機關槍掃射集體處決。他們的屍體被澆上硫酸和汽油銷毀，殘餘骨骸被埋藏在葉卡捷琳堡地區的一個廢棄洞穴中。

▲ 彼得保羅教堂內陳列的尼古拉二世全家福

     一直到1991年前蘇聯共產黨政府垮台後，尼古拉二世家族的遺體才被重新找到，並經DNA檢測確認。1998年，時任俄羅斯總統葉爾欽(Yeltsin)命令將尼古拉二世家族的遺骨隆重安葬在聖彼得堡的彼得保羅大教堂中。2000年，俄羅斯東正教會追封尼古拉二世家族為殉教聖徒。2008年10月1日，俄羅斯最高法院正式為尼古拉二世平反，宣布他的家族是蘇聯鎮壓下的受害者。 

     尼古拉二世家族被集體槍殺時，其中有一皇族成員，也是擔任警衛隊長的軍官，名叫艾斯尼(George Elsne Conatantin Enobche)，他也在別處先中彈，但傷勢不重，僥倖逃過一劫。歷經其後紅白軍對抗的俄羅斯內戰(Russian Civil War)，這也是我們在電影「齊瓦哥醫生」一片中所見布爾希維克黨的紅軍與舊沙皇勢力的白軍之間的戰爭，國際上波蘭、英國、法國、美國、日本等總共14個國家，亦支持白軍，也捲入了這場內戰。1922年紅軍獲得俄羅斯全境的勝利，白軍徹底失敗，此時29歲的艾斯尼只好先率殘部逃到中國東北的哈爾濱，再輾轉到上海法租界，協助法軍進行新建房舍的檢驗，並且也在法租界霞飛路七號開了一家明星咖啡館，英文名Astoria。但中國後來也陷入慘烈的國共內戰，戰火燎原，1949年大陸落入中國共產黨之手後又被迫來到台北，當年年輕氣盛的皇族青年軍官，此時已是坐五望六之年。國家覆亡，家道中落，被迫淪落天涯，20多年飄泊，故鄉卻是歸不得，只有在夢中偶而出現，離鄉背井的辛酸鬱悶，不難想像。宋朝蘇東坡被貶謫到時為疆域最南端的海南島時，登高遠眺大陸的詩句：「杳杳天低鶻沒處，青山一髮是中原」，應也是艾斯尼此時的心情，更何況他的故鄉還是在北國之北的俄羅斯大草原！  

 

 

     沒想到因緣際會，他跟一個出生於台北縣新莊的年輕人，當年18歲，畢業於現在的建國中學的簡錦錐先生，最先擔任翻譯，後來兩人發展出一段異國忘年之交的奇緣。1949年底，為了讓一群來台的俄羅斯人重溫家鄉味，他們與幾位俄羅斯股東選在台北市武昌街七號，將原來上海的「明星咖啡館」，在上址復業，賣起當時在台北還很少有的俄羅斯麵包、蛋糕與咖啡。無心插柳柳成蔭，「明星咖啡館」引來許多後來成為台灣文壇要角的文人雅士聚集，人文薈萃，蔚為風氣，在臺灣的文學發展上，有著不可磨滅的關係和影響。

 

▲ 上海霞飛路(現在的淮海路)七號的「明星咖啡館」，及艾斯尼擔任沙皇警衛隊長時英俊挺拔的戎裝照(中立者)，他的右側為日籍顧問。 (翻拍自明星咖啡館內照片)

▲現在上海的淮海路，仍是著名的商業區，行人車輛，依舊熙來攘往，對面為中國大戲院，暮春時節，成排梧桐樹剛抽出嫩葉。淮海路即是法租借時期，以一戰法軍元帥霞飛命名的霞飛路。

▲現在上海的淮海路，現代古典建築夾雜，令人發思古之幽情，也象徵過往的繁華，暮春時節，成排梧桐樹剛抽出嫩葉，新綠教人驚喜，也是很具氣質的一條路。

▲台北市武昌街七號「明星咖啡館」及「明星西點麵包」現在外觀。

▲ 沿著不寬的樓梯，走上二樓的「明星咖啡館」

▲ 由「明星咖啡館」二樓看對街的台灣省城隍廟。

▲「明星咖啡館」二樓入口處展示政商名流，文人雅士照片及俄羅斯風情飾物。

 

 

▲「明星咖啡館」的一角

▲「明星咖啡館」的招牌甜點－俄羅斯軟糖

▲明星的兩位靈魂人物；簡錦錐(右一)及艾斯尼(右二)(翻拍自明星咖啡館內照片)

 

由於「明星咖啡廳」簡老板的體諒與寬宏大量，他並不計較當時阮囊羞澀的文藝青年只點杯咖啡，卻從早待到晚，中間還會暫時離開去吃飯。因此像黃春明、林懷民、白先勇、季季、陳若曦、管管、楚戈、王禎和等現在若非已是文壇祭酒，則是已縱橫文壇多年，盛名在外，而當時只是頗具才華的文青，都蜂擁到明星徘徊，伏案寫作。創刊於1966年10月，被視為1980年代鄉土文學濫觴的「文學季刊」，其創辦人尉天驄、陳映真等人早期亦曾將明星三樓權充編輯室，「文學季刊」其後出刊雖斷斷續續，而終至停刊，但卻是開台灣文壇風氣之先；而著名詩人周夢蝶，1959年起更在明星騎樓擺攤賣書維生，專賣艱深的詩集和文學哲學作品，前後21年，吸引當時許多嚮往文學的男女文青聚集，武昌街頭成為1960、1970年代台北重要的文化街景之一，人文薈萃，蔚為風氣。

 

在咖啡蛋糕仍屬稀奇的1950年代，「明星咖啡館」裏飄出的咖啡香，和美味可口的蛋糕引來俄羅斯人、美國飛虎隊員，以及眾多西方人士的聚集，也引來鄰近博愛特區的政府官員及眾多好奇的人們上門。尤其蔣經國先總統留學俄羅斯，和蔣方良女士出生於俄羅斯的背景，當時也常到這裏來光顧，在明星舉辦的俄羅斯新年(1月13日，非一般的1月1日)宴會上，他們在此享受思念已久的俄國餐點，跳著熟悉的俄羅斯舞蹈，回憶在西伯利亞的快樂時光，和風雪冰霜的艱苦歲月，「明星咖啡館」始終有蔣方良女士最愛的俄羅斯軟糖和麩皮麵包。更增添「明星咖啡館」的傳奇。

 

 

▲當年蔣故總統經國夫婦參加明星宴會照片(翻拍自明星咖啡館內照片)

▲「明星咖啡館是我們那一代台大人的共同回憶」，著名作家陳若曦女士2004年留言(翻拍自明星咖啡館內照片) 

   艾斯尼最後終老在台灣， 這個故事的空間從俄羅斯波羅海濱的聖彼得堡，經歐亞州交界的烏拉山，來到白水黑山的中國東北哈爾濱，再經過十里洋場的上海，來到台灣台北，關山萬水，相距何止千里！ 而時間上從1917年，跨越21世紀到現在，前後已近一百年；「明星咖啡館」，因緣際會，引來文人雅士聚集，影響台灣文壇既深且遠，至今餘波仍然澎湃，造物者的巧妙安排，誰說不是萬里奇緣一線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