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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3/01 19:51:01瀏覽160|回應0|推薦2 | |
還記得,那天就跟平常一樣,是個冰冷無比的大寒天。 騎在機車上,即使各式各樣的保暖配備穿戴整齊,那股寒意依然會隨著雨水,緩緩滲透進衣服中,直達皮膚,慢慢撫進心窩之中。這是個連靈魂都會冰凍的夜,因為我緊握龍頭的雙手早已失去知覺。 媽的!要不是為了送貨,我根本沒必要在這又濕又冷的鬼天氣折磨自己! 且是因為騎在蜿蜒的山路上,每攀升一段距離,那股寒意便更加駭人。然而,陪伴我的,卻只有路旁閃爍不已的路燈,外加陷入深淵之中的森林……要是再不到溫暖的地方,我怕我都會開始起幻覺了! 到現在我還是不知道,為什麼家裡那老頭一定要堅持與山上的商家保持交易關係,說什麼是老客戶了,對方要的貨便一定得送到……喂,搞清楚一點,送貨的人可是我呀! 好不容易,在折騰了半個小時後,我終於看到了目標──今山薑母鴨。 「陳老闆,你要的貨到啦!」推開店門,我一股腦鑽了進去,並冷得直打哆嗦。只見那熟眼的矮胖身材向我迎來。 「謝啦,小老弟,照往常一樣,幫我把東西拿到廚房後面就好。」 「噢。」 兩、三箱的雜貨對我來說不算什麼。待手腳暖一點之後,我才又開始搬貨。店內的餐桌與廚房亂得可以,大概是才剛打烊吧?怪怪,看看時間,現在也才晚上十一點而已,平常這裡不都是通宵達旦的嗎? 「今天生意很差呀?陳老闆。」 「是啊,不知道為什麼,最近總是做不到十二點,就像受到詛咒了一樣……唉……奇怪,平常這種天氣我就算做到隔天中午都沒問題哩……」陳老闆大嘆,雙下巴隨著嘆息微微抖動。哈,活該,誰叫你總要這麼晚才叫貨!但為了自家店面著想,我還是以苦笑回道: 「大概只是經濟不景氣吧?」 「不,我聽大部分人說,他們之前都在這種天氣碰上一些不乾淨的東西……」 「……不乾淨的東西?」哇靠!明知道自己的客人撞邪,你還在這種天氣叫貨?想害誰啊! 「是……是碰上了什麼東西嗎?」 「這我哪知道?」陳老闆那蟾蜍似的雙眼瞪了我一下。好傢伙! 「總之,你自己回去的時候小心點。啊,那錢先幫我記著。」 「我知道,月底再一次結清,對吧?」 「很好,小老弟,你越來越上道了!」 在跟這頭老蟾蜍道別之後,跨上我的機車,立刻揚長而去。 雖然覺得陳老闆的話有些不可思議,但聽到這一類的事情還是會令我毛骨悚然。 每一道寒風都恰似利刃,每一滴雨水都有如槍砲,每一次的攻擊更是令我一點一滴喪失了知覺──好冷!真的是冷到不行!再加上方才陳老闆的危言聳聽,更是讓我從心底開始發著抖!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太過害怕的關係,我開始覺得一旁的樹叢的黑影似乎在蠕動,就連閃爍的路燈都像是會隨時把我捲起來一般……右手一催,引擎開始高聲咆哮。很好,只要照這種速度前進,不用十分鐘,我馬上就可以騎到山腳、回到熟悉的鎮上! 赫然間,我看到了某些東西。 就在正前方的一個轉角,似乎有人在對我招手? 大概是有誰碰上了問題吧?我反射性放慢速度,才正想要靠向對方時,我傻眼了。 對方是一名女子。 如果是名普通的女子,我一定會跟小狗一樣興奮。但問題是,她並非如此。 一襲冷藍色的洋裝殘破不堪,覆面長髮蒼白得駭人。不用再細看下去,我就知道那絕非常景! 油門一催,管她是在招手還是招魂,直接從她面前直衝而去! 我不敢看後照鏡,天曉得自己會看到什麼東西。不過,方才那大概就是陳老闆口中「不乾淨的東西」吧?嘖,只要一回想起來,雞皮疙瘩整個掉滿地!還是趕緊下山才是上上之策。 然而,老天爺似乎在跟我開玩笑。 下一個轉角,眼熟的身影再度出現,且微微招著手。白髮蓋滿的臉龐,後頭似乎更透露著淒涼的笑意。 那一瞬間,我真的是完全嚇壞了。 不管三七二十一,我將油門直催到底,就算很可能會在這濕冷的天氣發生事故,為了保命,車速都不曾降低過。 只不過,她就像是某種詛咒一般。 無論我甩掉她多少次,下個轉彎她就會出現,穿著一樣的破爛洋裝、頂著一樣的蒼白髮絲、和那一樣的招手動作與詭異微笑。 而且每甩掉她一次,下一回,她就會離我更近。最後有幾次,我甚至可以清楚感覺到她的洋裝輕擦過我的臉龐。 除了心靈上的恐懼,肉體更被超乎想像的寒意所籠罩。特別是觸碰到她的洋裝時,我的防風外套上更凍出一層薄冰! 為什麼是我?為什麼她纏上的是我! 所幸,到了最後,我終於將她給甩開了。接下來的幾個彎道,我不再見到她的身影。對此,我在心中大聲歡呼! 只不過…… ……為什麼那股冷冽的寒意還存在著呢? 仔細看看自己,受凍的情況遠比剛才還要更加糟糕!不只是外套而已,我發現龍頭漸漸無法掌控,就連油門也因為結冰,怎麼也沒辦法動作,剎車更是如此! 我茫然了,在這蜿蜒的山路中,我整個人毫無理由的緩緩結凍,卻無法做任何求援的動作!這到底怎麼一回事? 然而好笑的是,下一秒,我就知道了這個原因。 「……為什麼,不停下來載人家一程呢?」 這句話來自後方,挾著滿滿地冰寒。這下,我終於知道為什麼沒有在轉角見到那名女子了。 透過後照鏡,我可以很清楚的看到。 破爛的藍色洋裝在後頭飛揚,在狂風中流洩冷藍色的寒光;一絲絲蒼白披頭散髮,一塊塊雪晶般的破片消散於寒風之中;她咧嘴微笑,更為寒冷的霧氣一吸、一吐,所經之處無不凍結;最後,我在本該有眼球的地方,只看到兩個漆黑無比的窟窿。 ──她活像一具埋藏雪地深處已久的屍體。 「……喂……」趴在我的背後,她又說了一次。 「……為什麼,不停下來載人家一程呢?」 她的笑意更加濃厚、更加弔詭,裡頭本該是牙齒的地方,全佈滿了半透明的黑紅破塊。 「很冷……很冷耶……」 隨著寒氣呼出的,是一股抑人鼻息的可怕腐臭。 下一秒,我便昏死了過去。 ◆ ◆ 「……嘿、嘿?」 ……嗯? 「嘿?小兄弟?小兄弟!」 ……誰?誰在叫我? 「起床啦!小兄弟!」 「啊啊?」我猛然坐起,險些與面前的陳老闆來個嘴對嘴接吻。 「喂!一大早就想偷襲誰啊你?」陳老闆沒好氣的說著,不過,他的雙眼卻充滿莫名的擔心。 環顧四周,現在是大白天,我卻躺在馬路上,身上滿是擦傷,而機車卻不知跑哪去了。只看地面上有一道觸目驚心的剎車痕,就這麼一路延伸到前方被撞破的護欄為止。看樣子,它是消失在山谷下了。 「好痛……我是怎麼了?」 「這我才想問你哩!一大早正要去山下買酒時,哪知道就看你躺在這睡大頭覺……你沒事吧?昨天你是喝酒了嗎?」 「我……我不知道……只覺得頭好痛,還有背……」 「背?脫下外套讓我看看,就怕你把脊椎也給摔斷了!」 我乖乖脫下外套、捲起上衣。哪知道接下來,陳老闆就像撞邪了一樣,驚呼一聲: 「幹!這、這到底是啥鬼?」 「陳老闆,我的背……怎麼了嗎?」 「靠么哩,還問怎麼了!我看你差點就沒命啦!你這後面可是有好大一片凍傷哩!」陳老闆雙手合十且喃喃自語起來。我的天,不過就是凍傷而已,何必這麼大驚小怪啊? 「陳老闆,你會不會太誇張了點?不過只是凍傷……」 「有哪一個人的凍傷會像你這樣?你這根本是被不乾淨的東西抱過!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起初,我還不了解陳老闆到底在說什麼鬼話。直到去醫院檢查後,才從滿面愁容的醫生與完全嚇壞了的護士那知道。 ──我的凍傷,就像被一個人形的冰塊緊緊纏抱許久似的,留下一個深紫色的人形在上頭。 而我,也因此回憶起自己碰過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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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