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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eroganie Knight──第一章
2008/07/10 22:10:59瀏覽281|回應0|推薦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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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秋天的雷雨



 



 



入了秋草黃了平原,唯有風聲列列。



不如眼前的平靜,這草原前幾天發生了一場激烈的戰鬥。一批馬賊與強盜集團在此狹路相逢,為了爭奪對方劫掠來的財富而彼此廝殺,然馬賊敵不過強盜凶狠,節節敗退,終於仗著好馬撤走。



Shaxfer躺在地上,創口使他發燒暈迷。他因為重傷落馬,幸虧摔在土坑裡,要不然早就被強盜了結,但也因此急著撤走的同伴沒有發現他脫隊了。



有時候奔走的涼風使他略為清醒,『大概昏了兩天了吧?怎麼那群傢伙還不來找我?』Shaxfer茫然想著,然後又迷迷糊糊地睡著。也不知道過多久,他感到好像有人動了他那像團爛泥攤在地上的左腳,但他並不覺得痛。依稀有人把清香濕爛的藥草塞進他的嘴裡,千金重的腦袋霎時輕得多。一陣清涼的觸感,似乎驅走了腹部的灼熱。Shaxfer感覺到好像有人在治療自己,但始終睜不開眼睛。



 



入夜,傍著火堆,Shaxfer覺得向來冰冷的秋風也似懂得溫柔了。他睜開疲憊的眼皮,想看看哪個好心人為他點了火堆。



火光後面坐著一名圍著頭巾兜帽、衣衫襤褸的男子,丕啪作響的枯柴只能略為照出他緊抿的嘴唇。那人注意到Shaxfer的注視,低聲道:「醒啦?要不要吃點東西?這裡有些果子跟水。」



Shaxfer接過果子,狠狠咬一口。「如果有酒跟肉就更好啦!」



那個人哼笑一聲。「有得吃就好了。那種東西你有本事就自己弄吧。」



Shaxfer吐出果核,又伸手拿個大果子,毫不客氣地大笑:「等你爺爺身體好了,讓你見識見識爺爺打獵的本事!」



那人不置可否,只是撥了撥火堆。Shaxfer道:「你的腔調真特別,你是從哪來的?家鄉在哪?」



「北方。」



「北方的哪?爺爺我打東南邊來的。」



「恕我不便告知。」



「去,不說就不說。」Shaxfer又拿了一個果子。



「你會醫術啊?你是不是醫生?」



「只會些皮毛。」



「喫!會些皮毛就在我身上動手動腳的?要弄不好,爺爺的命你賠得起?」



「那好。」那人站了起來,說走便走。



Shaxfer急得雙手連揮:「欸欸欸! 我開玩笑的啊、我的好爺爺,我的小命還仰仗大爺您啊!」



那人聽得出他急,也就坐下。Shaxfer偷偷覷他臉色,對方仍是面無表情。



 



Shaxfer戰戰兢兢地聽對方沉默好一陣。



「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是商隊大老闆,被我那缺心少肺的屬下謀害,又帶走了我的好貨、女人跟銀子,老天沒眼!你說過不過分啊!」



「你是強盜?」對方口氣波瀾不興。



Shaxfer嚇了一跳,整個人彈坐起來!



「喂喂喂!我字字真實句句血淚、哪句話讓你聽成強盜馬賊啦!」



「原來是馬賊。」



「喂!我叫Shaxfer,不叫馬賊!」



「雷亞斯。」



「喔……真是怪名字……不對!你怎麼知道我是馬賊?」



「……原來你真的是馬賊。」



Shaxfer抱著頭倒下去。一時間只聽得見營火畢啵作響。



 



Shaxfer整個腦袋不斷運轉,希望能有個辦法說服對方不要抓他去領賞。突然一陣濃冽清香,那人遞過來一團黑黑糊糊的草藥。



「吃吧,可以讓你的傷快點好。」



Shaxfer眉頭皺成一團。「噁!喂,我是男子漢大丈夫,不吃別人口水沾過的東西!」



「這樣嗎?若我是你,倒寧可別人嚼給我吃。一片就夠了。」



Shaxfer搶過那人遞過來的新鮮藥草整棵塞到嘴裡,臉色立刻就變了!他趕緊把嘴裡的東西奮力吐出來,搞了好半天連話都沒辦法說。



「咳呸呸呸呸!嚇!怎麼這麼噁心?想害死爺爺我啊?你瞧不起馬賊、馬賊也是人啊!」



「……這種草藥療效極佳,唯一缺點就是味道不好。若不先將它嚼爛與唾液混合,我怕你吞不下去。」那人口氣平穩,不像嘲笑,Shaxfer半信半疑,用手指沾了點對方手中的草藥糊試試,赫然發現滿口清涼芬芳,全不若方才猶如夢靨般的味道。



「喂,你沒騙我吧?怎麼差這麼多啊?」



那人將Shaxfer吐到地上的藥草拾起來略作沖洗,撕一片塞到口中嚼了一陣,哺在掌心給他。本來Shaxfer湊得很近,幸災樂禍地想看他變臉,卻發現對方神色平穩如常,連眉頭都沒皺過一下,應該不是裝出來的。接過手中藥草糊,確實就是剛剛的芬芳清涼。



Shaxfer這次終於相信了,很乾脆地將藥草糊全部吞下,皺著眉頭問道:「怎麼差這麼多啊?喂,你的舌頭沒壞吧?怎麼看你吃好像很容易似的?」



「相信我,我的味覺與你們並無不同。」



Shaxfer面上故作平常,內心忍不住驚訝對方耐苦的本事,想到他屢次為自己啃那噁心至極的藥草,怎樣也不敢不敬了。



Shaxfer清了清喉嚨,正經地道:「哦,對不起,能不能再說一次你的名字?」說著伸出右手,對方遲疑一會,隨即明白他的意思,便抬手與他相握。



「雷亞斯,雷亞斯洛特。」



 



翌日,Shaxfer醒來時雷亞斯已不在一旁,但他那陳舊卻乾淨的斗篷現正蓋在自己身上。轉頭一看,他手邊有幾粒雷亞斯留下來的果子。老實說,對方小小的體貼舉動雖然令Shaxfer有些受寵若驚,卻又感到隱隱不安。畢竟哪個正常人會對在這荒原遇到的陌生人這麼好?尤其抓到馬賊,哪個人不是將之五花大綁提去領賞,更別提在那之前往往還有一頓飽拳等著伺候。



Shaxfer對於灰暗的前途越想越害怕,不知不覺用斗篷把自己蒙頭蓋臉地包起來。



Shaxfer,你不餓嗎?」



「我快瘋了……」



「吃點東西,你的腦袋會正常點。」



啪沙一聲Shaxfer坐了起來,看似驚魂未定,結結巴巴地說:「你……你回來啦?」



因為害怕,Shaxfer滿腹的疑問反而一個字也吐不出口。好在對方似乎沒有注意到他的失常,仍然拋給他一個水袋。



「你知道最近的人家嗎?」



「你的好心果然是假的吧!一切只是為了抓我去領賞、對不對?」Shaxfer反應過度地大吼。



雷亞斯看了他一眼,淡然道:「這倒是個不錯的主意。」



人臉如果真的會變色,Shaxfer整個臉現在一定是綠的!



他快要哭出來了,五官幾乎都皺成一團:「哎呀大爺啊─我錯了、我錯的離譜,我不該懷疑您的好心!求求您可憐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十八弟妹,現在全仰仗我一個人的收入啊!」



「喔,那不知道你的賞金夠不夠養他們?」雷亞斯頭也不抬,邊說邊收拾行李。



Shaxfer乾嚎的聲音嘎然停止,他的臉可以說是黑的。



「你這狼心狗肺的東西!你這麼說倒是嫌我幹得還不夠殘酷冷血嗎!你們這些賞金獵人跟官府走狗沒兩樣、全都巴不得別人罪大惡極、燒殺擄掠、最好窮人家都死光光,好填滿你們無底洞的荷包吧!」



「我跟你開玩笑的。」只不過說話者臉上顯然找不到開玩笑的絲毫跡象。



 



Shaxfer翻倒下去,簡直要把頭髮都抓掉了。



 



「馬的!真會被你氣死!浪費爺爺我這麼多口水還逼我講出嘔心瀝血史無前例偉大空前的台詞鉅作、然後你他馬的跟我說你在開玩笑!」



「照你這麼說,我好像應該把你抓去領賞才對得起你。」



Shaxfer立刻雙手高舉擺出投降的姿勢,一抬頭入眼的卻是對方嘴角噙著的笑意。



面前站著的是名身材清瘦的黑髮男子,身上的衣服飽歷風霜而難免破損,整體還算的上乾淨。五官說得過去,唯一讓人感到刺眼的就是那頭又黑又長、糾結成團,髒兮兮黏糊糊的頭髮。不過,Shaxfer並不在乎個人衛生,他只在乎他的自由。



「喂,你現在到底要怎麼辦啊?」



「我們可能要移動,傍晚說不定會下大雨。可是……」



「那就祈禱雨不要下啊!」



這回倒是換對方呆了。



 



「……還真是個好主意啊!」先是開心的擊掌,然後他用萬分懊悔的表情看向Shaxfer



「……對不起,我真覺得我選錯對象討論諮詢了。」



 



於是這倒楣的救命恩人用自己的斗篷將Shaxfer緩緩拖到最近的大樹下,因為該名趾高氣昂的傷患說什麼都不願意被男人背著走。



「喂喂喂、右邊點、右邊!想磕死爺爺我啊!輕點輕點!笨手笨腳、……」



拖行的動作突然停下,一隻腳用力踩在Shaxfer臉側,相距不過一指寬。



「我似乎太多管閒事了……不過,你或許該好好洗個澡,看能不能把你嘴裡的垃圾通通沖乾淨?」對方抿著嘴唇,碧眼透著冷意。



Shaxfer立刻雙手合十陪著笑臉:「啊別別別、大爺您最好心了、瞧您連螻蟻都不願踩,怎麼捨得將我扔下呢?對不對啊!」



伴隨著不時傳來的隱隱雷聲,當兩人終於躲到大樹下時,頂上深紫色的雲朵翻騰著好似下一秒就要湧到地面上,緊接著豆大的雨滴就這麼奮力砸落。兩人靠著樹幹,咫呎之外便是雷雨交織。



雨越下越大,漸漸也穿過葉隙打了下來。雷亞斯突然起身,用力將Shaxfer身下的斗篷抽出。



「喂你幹啥─」



話還沒說完,Shaxfer眼前一片黑,那斗篷又覆回身上了。



 



樹外下大雨,樹下落小雨。雷亞斯所待的位置水珠串似乎密集了點,不過他懶得移動,索性將上衣脫下,雙臂隨意擱上膝蓋,將頭埋在中間。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兩人始終沒有說話。



不要看Shaxfer說話老是沒大沒小口無遮攔,那也只是本性難移。說實在,他真的有點怕身旁這老是面無表情的傢伙,看似禮貌沉靜,有時候根本就不知道腦袋瓜裡在想什麼。再說就算自己的傷好了,不知道這個人又會怎麼處置自己?到時候該怎麼拐騙對方?Shaxfer就這麼心思亂轉,不知不覺陽光普照,閃得草地生輝,連水珠都似成了寶石。



 



「啊、你看、你看!有彩虹、我第一次在這裡看到彩虹耶!」Shaxfer興奮地大喊。



雷亞斯抬起頭,順手將濕潤的瀏海往後撥。在這平原上的彩虹真不是普通的大!他忍不住牽了嘴角淺笑。



Shaxfer不知怎得突然回頭,一回頭就丟了魂!



陽光穿過葉隙灑落在雷亞斯的金髮上,雨水洗淨了隱藏在其下的清秀面容,整個臉孔瞬間清爽閃耀起來!



非但金髮,而且還是金髮尖耳!



Shaxfer的下巴滑了下來。



 



2. 故鄉的歌



一時間無數猜測想法化成千萬個單字在Shaxfer腦袋中炸開!



雷亞斯注意到對方的失常,將手中黑黑濕濕的東西遞給他,Shaxfer順手接過,原來那是頂用黑麻紮成的假髮。



「就是這樣。」



Shaxfer整個臉垮了下來。



「什麼就是這樣,這樣是哪樣啊我說!」Shaxfer將假髮扔還給對方,隨即被主人任意扔在包袱上。



「你看得見。這還需要我說嗎?」雷亞斯轉過頭來,眼裡有著嘲諷,右耳上紅石墜飾流洩著晶光。Shaxfer看見對方濕溽的臉龐身體,下意識摸了摸自己,才突然發現身上竟然出乎意料的乾燥。



抱著斗篷,Shaxfer突然覺得眼前什麼問題都不重要了。



「喂,你餓了嗎?說真的,我覺得我餓得可以吃下一頭牛!」



 



兩人的晚餐當然還是水果。不過,Shaxfer的話,飯後無可避免地還要再加上一團藥草糊。



「想不到入了秋還會下雷雨,嘿嘿,這麼罕見的事還給爺爺我碰到了!欸,你是怎麼知道會下雨的?」



「聞的出來。」雷亞斯慢條斯理的嚼著果肉。



「你一直吃水果不膩啊?不來點酒肉什麼的?爺爺我嘴巴都快淡出鳥來了。」話雖這麼說,手中果子仍以非常的速度缺角、然後剩下果核,又迅速持續了好幾個循環。



「那些東西,等你有本事自己弄。」



「你該不會是窮光蛋吧?」



「你說勒?」雷亞斯把手伸到Shaxfer面前,指尖夾著一片散發香氣、閃耀著夢幻光芒的藥草。



Shaxfer立刻雙手合十抬臂過肩──



「喔不─大爺!您的心地是這麼富有以致於不需要外在多餘的裝飾!您的內心如此高貴以致捨棄了凡人的榮華富貴!」



「很好的開頭。再來呢?」



再你個頭啦!



Shaxfer是很想這麼說,不過一想到那該死的噁心味道,臉上維持淒苦與崇敬夾雜表情的肌肉更是賣力演出,只怕狂風正面襲擊也無絲毫破綻。見到Shaxfer如此故作可憐,雷亞斯內心不住好笑。他倒不是真的愛耍人,只是眼前這傢伙顯然永遠忘記教訓。無奈的將草藥含進口裡緩緩嚼了起來。



Shaxfer每次看到他啃藥草都覺得萬分不可思議,畢竟那味道對他感覺所造成的傷害之強烈,仍記憶猶新。雖然有些在意藥草糊的由來,但一想到如果傷能因此早點康復,就能早日擺脫這傢伙的陰影,便一股作氣囫圇吞下。餘光告訴他,雷亞斯望著自己的腳出神。



「我的腳怎麼了?」



「小腿骨折。要能站起來行走,恐怕要一個月。目前已過五天。」



「你昏頭啦!不是才兩天而已嗎?」



「在你醒來前已經睡了三天。這算好消息吧?」Shaxfer一聽還要跟雷亞斯糾纏25天簡直就快抓狂了!強忍住內心咒罵,甩甩頭,反正這段期間內,光靠自己絕對逃不了的,還不如早點接受這個事實吧。這樣想,至少日子還會舒服一點。



「喂,就這麼坐著很無聊耶!不如咱們來唱歌吧?有啦,就唱故鄉的歌吧!」這提議立刻換來雷亞斯糾結的眉頭。不過Shaxfer完全不在意,旁若無人嘶聲大唱起來:



「烏溜溜的大眼笑來眉兒彎,褐髮的俏姑娘站在高岡上;

騎著短腿的諾林邇(Norlinger),我只是個貧窮的牧牛郎。

跑吧、跑吧、諾林邇!飛起的灰蹄,追過草原王;

有天我會帶著成群的馬牛羊、迎娶我的好新娘!」



這是東南方一支游牧民族所傳唱、豪邁的情歌。雷亞斯忍不住無聲笑了,他覺得這簡直是某人心願的最佳寫照。然Shaxfer並無意解釋民謠的來源,倒嚴肅地瞪著他。



「喂、笑什麼!該你了,可別跟爺爺說你的家鄉沒有歌!」



雷亞斯偏頭認真地想,若真唱埃若岡尼恩傳統歌謠,那太過抽象的表達方式,只怕這世上沒有第二個人聽得懂!再說,他有不能洩漏身分的理由。



……Iān iān ceros, ena ena
Leax. Theavos theavos rotelen, nawi
Omen sirom Iih.”



雷亞斯想起那愛哼唱的女孩,一首無厘頭的打油詩便不假思索脫口而出,理所當然地看見Shaxfer呆愣的表情。雷亞斯微微一笑,將它翻成普通語。



「閃亮閃亮的小河流,翠綠翠綠的大樹幹,葉子葉子淺褐色,願你們永遠伴身旁。」



這毫無文學造詣的詩歌,自然是艾娜編來捉弄Iān和自己,讓人總搞不清楚是被呼喚、還是她在唱歌。以往,每當三個人湊到一塊,族人總會聽到女孩清亮的聲音唱出這搞怪的打油詩,笑這兩個老是黏在身旁的好親人。眼前艾娜慧詰可愛的表情栩栩如生,雷亞斯胸口突然湧上一片酸疼,禁不住垂下頭。



不過,Shaxfer顯然誤會了。他安慰道:「這首歌雖然短,也有點怪,一點點啦,可是完全看得出來你們族人對大自然的熱愛。不過,說到最愛,爺爺我最愛的還是金子和美女啊!」



再見到對方遙望遠方的碧眼若有所思,Shaxfer突然有種感覺,他似乎不若表面上的冷漠,遺世獨立的孤僻偽裝下,掩藏的怕是一縷苦澀的靈魂。淡淡的憂傷從白皙臉龐悄悄滲了出來,使身旁的傢伙更有人味。



「吶,我又想到了不少歌啦!喂你給爺爺聽好,接下來我要唱最膾炙人口的划酒歌啦!…………」



完全忽略唯一聽眾的微薄意願,Shaxfer憑藉著一股熱血扯開喉嚨使勁唱了起來。乾澀的嗓子在一首又一首的村歌小調中益發自信圓潤、清澈高昂,使每一個音節都充滿著堅韌的生命力。



不知何時,雷亞斯竟未發覺自己早已推開記憶,垂著眼簾鬆開肩膀靠上大樹,沉浸於對方輕快的歌聲中。
( 創作小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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