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誤的第一步】

現代人生活節奏快，常無法靜心觀照自己。即使我們很愛自己，但我們只看我們想看的，或只看我們看得懂的，我們就是看不清楚自己。為了符合社會主流價值，我們汲汲營營，迷亂匆忙，時光如箭，歲月如梭，直到有一天，遇到生死大事。

在這個人生轉折的一開始，我就犯錯了，搞得自己焦頭爛額。

我的症狀不大明顯。我開始注意自己身體的變化，是在一九九八年三、四月左右，那時左邊膝關節疼痛。由於我一向喜歡跑步，以前也曾這樣痛過，運動難免會有些運動傷害，所以我並不怎麼在意。倒是老婆看我走路怪怪的，一直啐啐唸要我去做檢查。我不擔心我的膝關節疼痛，倒是很怕她的嘮叨！為了應付她，我照了膝部Ｘ光，看來並無異樣。有了交代，我就不再檢查下去了。

當局者迷

有一天，我一拐一拐地查房，被一位學長看到。他半路把我攔下，劈頭就罵，說我是個「庸醫」！骨骼照Ｘ光沒事，搞不好是軟骨、韌帶、肌腱這些Ｘ光顯現不出來的構造出了問題，他說為什麼不做核磁共振顯像檢查呢？

學長所言甚為有理，我心悅誠服，很快地做了這項檢查。結果是髕骨韌帶有一絲裂縫，不算是大病，其餘「無異常」。我一如往常地繼續過我的「庸醫」生活。

六年後的今天，我誠心誠意承認我就是「庸醫」了，因為六年前我只看那些我看得懂的結構，我沒有看「骨髓變化」。有一天，我在一本英文教科書上，看到美國有一個和我幾乎一模一樣的例子，當時醫師也沒注意到。既然本「庸醫」庸的程度和號稱醫學最先進的美國醫生相近，病人又恰巧是我自己，我覺得更沒有必要隱藏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索性讓您知道吧！

醫生不只看病人的病會看錯，看自己的病也會！我舉我的例子告訴所有的人，任何人都可能會當局者迷。特別是現代人生活節奏快，常無法靜心觀照自己。即使我們很愛自己，但我們只看我們想看的，或只看我們看得懂的，我們就是看不清楚自己。在人生旅途上，為了符合社會主流價值，我們汲汲營營，迷亂匆忙，時光如箭，歲月如梭，直到有一天，遇到生死大事。

其實，我們的身體真可憐，一直被我們糟蹋著，少有人認真對待自己的身體，尤其是男人。男人每天也會梳洗照鏡子，不過，那是為了給老闆或客戶看的！男人會看看自己頭髮亂不亂？鬍子有刮乾淨嗎？領帶正不正？還有電視廣告強調的—有沒有頭皮屑？上班前，還會洗一下眼鏡，免得鏡面油污給人骯髒印象。

沒有人能看清楚自己

我的一位醫生老師也是這樣。他儀容好又有本事，很年輕就當教授兼主任了。好比中小學的資優生，一路跳級，他的人生進度超前，相當符合社會主流價值，是一位奮發有為的好青年。直到有一天，他在看門診，病人去照胸部Ｘ光，一去去了好久。行程滿檔的他，手支著下巴，頭歪著一邊，無奈地看著電腦螢幕。跟診的護士一眼看出他頸子右邊，有一顆約五公分大的腫塊！

五公分大的腫塊不會在一天之內突然長在脖子上，再兇惡的癌症也得花一大段時間才能長到五公分啊！詭異的是，他每天相當用心整理儀容，注意頭髮、鬍子、領帶、頭皮屑。他的眼鏡不用手洗，一定用實驗室的超音波高速沖洗得完全清澈，百分之百襯托出他明亮熱忱的眼神。他像個明星，不只病人「愛」他，也是不少女性員工的夢中情人。他每天都在鏡子裡仔細端詳自己的面容，就沒看到頸子右邊那一顆約五公分大的腫塊！

一段時日之後，我的醫生老師病逝於鼻咽癌，那個五公分的腫塊是轉移的淋巴結。他的人生進度再度超前了，但這次卻不符合社會主流期待，他英才早逝。

有些人喜歡讀書，讀了一點通俗醫學讀物，就當起自己的醫生，這樣做真的很危險。我用我錯誤的例子告訴大家，沒有人能看清楚自己，千萬不要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自己或家人有病痛，不論您是否具有醫學知識，請做好病人的角色，找一個好醫生替您看病，這樣會比較清楚，性命比較保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