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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右派--大躍進--大飢荒
2022/03/16 18:47:04瀏覽555|回應0|推薦11

反右派--大躍進--大飢荒 --毛獨夫造的三連禍

張成覺

   有關中國大陸1959-1961三年大飢荒,目前海內外的研究成果已相當豐富,馮客教授(Frank Dikotter,1961-)的新作《毛澤東的大飢荒--1958-1962年中國浩劫史》(中文版去年9月底面世)尤其引人注目。

   
   
和楊繼繩的《墓碑》相比,馮著題目可謂切中腠。大飢荒罪魁禍首非毛莫屬!此前的大躍進和反右派,同樣是這位以“馬克思加秦始皇”自詡的暴君一手造成的,堪稱一顆藤上結出的三個大毒瓜!
   
   
本文著重分析毛的滔天罪責,並反駁若干“不明真相的人”,包括那些至今仍將毛視為“理想主義者”的西方“中國通”,對這相繼發生的三場災難成因之種種曲解。
   
(一)反右派為大躍進打開了閘門
   
   1957
年夏天大陸中國的反右運動,是當代史上的大事。但北京當局一直隱瞞真相,該課題近年來更成學術禁區。
   
   
本人作為當年55萬/百萬受害人中的倖存者,不僅有切膚之痛,近25年來更對之進行了認真的研究。概而言之,這場政治運動是在當時的大小政治氣候下,毛一手策動的,意欲進行思想滅絕,定於一尊。亦即以其一人的腦袋代替全國幾億人的腦袋,此乃極其狂妄的痴心妄想。可悲的是,長達二十年間,他竟然得逞了。起點便是五七反右。
   
以下扼要回顧運動緣起:
   
   
一, 蘇共20大(1956-2)和匈牙利事件:
   
   
蘇共20大閉幕當天(2-27日),赫魯曉夫作了4個小時的秘密報告,題為《個人迷信及其後果》,揭開了斯大林的蓋子。他稱斯大林為“歷史上兇暴殘忍的罪犯”。蘇共十七大選出的139名中委和候補中委,有98人即70%在1927-1936年被處決;五個元帥被處決三個,只剩伏羅希洛夫和布瓊尼;列寧建立的首屆蘇維埃政府15名人民委員中,9人死於斯大林之手,其餘6人中僅兩人一切“太平”,即列寧和斯大林!
   
   
對此,毛嘗云:“蘇聯揭露出的斯大林的統治,其黑暗不下於歷史上任何最專制暴虐的統治”(56-4-25),這是在《論十大關係》的講話中說的。當然,正式發表時刪去了。
   
當年的我是高中三年級學生,和絕大多數人一樣,我本來將蘇聯視為天堂,深信“蘇聯的今天就是中國的明天”;不料竟然如此恐怖,實在大為震撼。
   
   
半年後的10月23日,匈牙利首都大學生上街,聲援波蘭統一工人黨穆爾卡抗衡蘇共。氏曾是該黨總書記,1948年遭斯大林迫害下台,1951年被關押,直到斯大林嗚呼哀哉才出獄。他呼籲進行經濟改革和重新評價波茲南事件(1956年6月間,當地工人總罷工要求“麵包和自由”及蘇軍撤出波蘭,遭國防部長、蘇聯元帥羅科索夫斯基派兵鎮壓)。
   
   
應該指出,赫魯曉夫率先反對斯大林的個人迷信,無疑是劃時代的貢獻。但由於歷史的局限,他依然維護蘇共的“老子黨”地位,此乃其兩面性。他親自飛往華沙,意圖阻止穆爾卡上台。以致兩軍對峙,一觸即發,引起國際關注。
   
   
在此關頭,匈牙利社會主義工人黨當局宣布禁止民眾遊行,釀成事變。改革派、也曾遭斯大林迫害的納吉(1896-)出任部長會議主席(總理)。一批曾經魚肉民眾的黨員和公安人員被起義者處決。赫魯曉夫向毛請教對策,據說周恩來乘坐蘇軍坦克到了布達佩斯,20萬蘇軍長驅直入。11月4日事件平息。納吉被捕,次年6月16日被處絞刑。(九十年代“蘇東波”之後平反,獲樹碑紀念。)
   
   
由此,蘇聯和社會主義的陰暗面首次大暴露。引發中國知識分子思考。
   
   
二, 務實的中共“八大”路線:
   
   1956-9-15
至27日舉行的“八大”認為,社會主義革命基本完成,黨的工作重點應轉移到經濟建設上來。儘管毛舉手同意,但他內心仍然堅持抓階級鬥爭是首要任務,在這一點上跟劉少奇的《政治報告》涇渭分明。
   
   
另一方面,周恩來報告中提出的綜合平衡的建設方針也不合他的口味。此前毛實行冒進,所以不滿1956年6月20日人民日報社論《要反對保守主義,也要反對急躁情緒》,曾在送審清樣上寫了“不看了”三個字,但該社論反映劉、周、朱、陳(雲)共識,他只好隱而不發。
   
   
三, 毛蓄意製造小匈牙利事件,奪回主動權。
   
   
對於“八大”上的受挫,毛耿耿於懷地說“大家擁護‘八大’,不擁護我。”(1956-12月對中常委談話)。此前在10月1日天安門國慶節慶典上說﹐八大決議中關於階級鬥爭和國內矛盾(先進的社會主義制度和落後的社會生產力之間的矛盾)的提法不妥。劉少奇大感意外,說決議已經公佈,怎麼辦?毛未答。
   
有學者指出,毛剛愎自用,不能容忍忤逆其意,故處心積慮反撲:“毛澤東的的計劃是,製造一個中國的‘匈牙利事件’,然後以此為口實,全面改變‘八大’的政治路線。”(中央黨校哲學教研部主任、全國馬克思主義學會理事許全興的觀點,轉引自馮治軍《劉少奇與毛澤東》,皇福圖書,295-298頁)
   
   
四 A.一月省市自治區黨委書記會議(1957-1-18—27)隱含殺機
   
   
毛在會上談思想動向時引述清華一學生稱:“總有一天老子要殺幾千幾萬人就是了!”,指出“資產階級,民主黨派,…他們老於世故,許多人現在隱藏著。”“教授中,也有各種怪議論,不要共產黨呀,共產黨領導不了他呀,社會主義不好呀,如此等等。……是不是想復辟?”又說:“匈牙利事件的一個好處,就是把我們中國的這些螞蟻引出了洞。”(1-18
   
   
“我看要準備出大事。”“對民主人士,我們要讓他們唱對台戲,放手讓他們批評。……他們講的話越錯越好,犯的錯誤越大越好,這樣他們就越孤立,就越能從反面教育人民。我們對待民主人士要又團結又鬥爭,有一些要主動取措施,有一些要讓他暴露,後發制人,不要先發制人。”(1-27
   
   B
.二、三月最高國務會議和全國宣傳工作會議引蛇出洞
   
   1
) 最高國務會議第十一次(擴大)會議,時為1957-2-27。毛的講話後來由陳伯達等整理成文,題為《關於正確處理人民內部矛盾的問題》,於當年6月19日正式發表,之前修改15次,連同毛手寫的2000餘字的講話提綱,共16稿。其時反右已開始十幾天,人們赫然發現與先前廣泛傳達的錄音大有不同。例如以下一段便是新增的:
   
   
“無產階級和資產階級之間的階級鬥爭,各派政治力量之間的階級鬥爭,無產階級和資產階級之間在意識形態方面的階級鬥爭,還是長時期的,曲折的,有時甚至是很激烈的。”“社會主義和資本主義之間誰勝誰負的問題還沒有真正解決。”
   
   
所謂“六條標準”也是原來所無。這“六條標準”即黨的領導、社會主義道路、人民民主專政、民主集中制、各族人民大團結和國際大團結。用於辨別“香花和毒草”,凡有利者屬香花,不利者為毒草。這香花毒草根本非法律概念,但打右派卻以此為據,其隨意性可想而知。
   
   
其實毛自己對右派到底有多少也不斷在變化。6月29日,他估計“全國大約有4000人左右”(對《關於爭取團結中間分子的指示》的批示),7月2日,鄧小平稱全國8000人,毛7月9日起草的中央通知認同此說。
   
   
即使是10月15日中共中央《關於劃分右派分子標準的通知》,也一樣語焉不詳,據以操作形同兒戲。結果是打右派數十萬/上百萬。552877這個數字,僅是依據1978年中發55號文件給右派“改正”的基數,內96人不予改正。錯劃率達99.2783%
   
   2
)中國共產黨全國宣傳工作會議,時在1957年3月6日至13日;毛講話是3月12日下午5時至6:50。
   
   
如同2月27號的講話,毛舌蓮花,施展渾身解數號召大鳴大放,幫助中共整風。在場的翻譯家傅雷聽了感到如醍醐灌頂,佩服得五體投地,迅即寫信給在英國的兒子、鋼琴家傅聰。信中寫道:“他(指毛—張註)的馬克思主義是到了化境的,隨手拈來,都成妙諦,出之以極自然的態度,無形中滲透聽眾的心,講話的邏輯都是隱而不露,真是藝術高手。”(1957-3-18致傅聰)
   
   
毛的話語權和話語藝術真厲害!傅雷上當受騙了。之後他被打成右派,卻堅不認錯。文革一來,自知熬不過去,夫婦雙雙服安眠藥自殺。臨終把女傭的工錢算得清清楚楚,毫無虧欠。這個如此厚道的學者的命運,使人不勝慨嘆!
   
   C
.毛起草《事情正在起變化》,並署日期“五月十五日”,只請“劉、周、朱、陳、彭(真)”看。奇怪的是沒有鄧。是否鄧參與起草?已難查證。李維漢稱:“這篇文章,表明毛澤東同志已經下定反擊右派的決心。”(《回憶與研究》,中共黨史資料出版社,1986,833-834頁)多數學者表示認同。
   
   
該文件“六.一二”印發“中央一級若干同志”及“各省市委”。黃秋耘的回憶說明,“五.一五”或此前後一兩日確是關鍵日子。
   
   
黃秋耘是香港一家藥房老闆的兒子,很早投身中共,長期擔任特工角色,潛伏於國軍/偽軍中。反右前是《文藝學習》雜誌負責人。5月18日晚他到作協黨組書記邵荃麟家中串門,談話間突然電話鈴響,邵接電話“不到兩分鐘,他登時臉色蒼白,手腕發抖,神情顯得慌亂而陰沉”。之後說了一句:“周揚來的電話,唔,轉了!”隨即匆匆出門開會。時已九點二十分。
   
   
後來黃在回憶中寫道:
   
   
“唉!倘若我早些就知道了這個‘轉’的消息,該有多好啊!我可以挽救許多人……”(《風雨年華》)
   
   
其實,黃本人“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他畢竟是從香港回去的知識青年,嚮往自由民主,這是人性所致。後來他受降級處分,若非其特工資歷,他也要戴右派帽子。
   
   
毛在該文中首次提出“右派”概念,並確定“誘敵深入,聚而殲之”,堪稱反右的綱領性文件。其中所謂“右派猖狂進攻”明顯是無中生有。因為文中提到“人們說:怕釣魚”。中共歷史學家黎澍指出,既然5月中旬為止人們還“怕釣魚”,可見鳴放中大逆不道之言極少。事實上,“右三帥”都是五月下旬之後才亮相的。
   
   D
.中央統戰部座談會章、羅、儲中計
   
   
“現在工業方面有許多設計院,可是政治上的許多設施,就沒有一個設計院。我看政協、人大、民主黨派、人民團體,應該是政治上的四個設計院。應該多發揮這些設計院的作用。一些政治上的基本建設,要事先交他們討論,三個臭皮匠,合成一個諸葛亮。”(章伯鈞5-21
   
   
羅隆基提議由人民代表大會和政治協商委員會成立一個委員會,來檢查過去“三反”、“五反”、“肅反”運動中的偏差,它還公開聲明,鼓勵大家有什麼委屈都來申訴。這個委員會包括領導黨也包括民主黨派和各方面人士。(5-22
   
   
儲安平對“不論大小單位,甚至一個科一個組,都要安排一個黨員做頭兒”有意見,把它概括為“黨天下”並認為這是“一切宗派主義現象的最終根源,是黨和非黨之間矛盾的基本所在”。(儲安平《向毛主席周總理提些意見》,6-1

以上三大“右派言論”,基本上都是毛自己說過的。但只能由他壟斷話語權:
   
   政治設計院:毛視“黨中央”為唯一的設計院,不容他人置喙。而章則把“黨中央”看作老闆,設計院只是出點子的,非決策機構。

   
   平反委員會:毛在2月27
日(《正…處…》)講話中說:今年和明年對肅反問題來一個大檢查,全面總結一次。中央由人大常委與政協常委主持,地方由省市人委與政協主持。這跟羅的發言有何本質區別?
   
   黨天下:

   
   “從揭露出來的事實看來,不正確地甚至是完全不合理地對黨外人士發號施令,完全不信任不尊重黨外人士,以致造成深溝、高牆,不講真話,沒有友誼,隔閡得很。黨員評級評薪和提拔等事均有特權,黨員高一等,黨外低一等。黨員盛氣凌人,非黨員做小媳婦。學校我黨幹部教員助教講師教授資歷低,學問少,不向資歷高學問多的教員教授誠懇學習,反而向他們擺架子。以上情況,雖非全部,但甚普遍。這種錯誤方向,必須完全扳過來,而且越快越好。無論文教界和其他方面,凡態度十分惡劣,已為多數群眾所不信任的同志,應當迅速調動工作,以黨外資歷深信譽好的人員充任,或以勝任的黨員充任,以利團結黨內外,改進工作。”(毛《中央關於對待當前黨外人士批評的指示》,5-16

   
   這裡面列舉的歪風不就是“黨天下”的明證麼?

   
   毛認為“帝國主義、蔣介石跟右派也是通氣的。比如台灣、香港的反動派,對儲安平的‘黨天下’,章伯鈞的‘政治設計院’,羅隆基的‘平反委員會’,是很擁護的。”(1957-10-10

   
   五,“六.八”號令---《人民日報》社論《這是為什麼?》

   
   毛抓住所謂“匿名信”事件“反擊”。收信人盧郁文(1900-11—1968-10-6
),時任國務院秘書長助理,民革中委。此人是大學教授出身,曾留學英國。1949年國共和談他擔任國方代表團秘書長,和談破裂後留在北平。鳴放時他對批評中共的言論不以為然,北大一位學生不滿其給當局“擦鞋”,寫信罵他。毛之所以由此入手,是因為一來盧非中共人士;二來匿名信歷來為人不齒。
   
   盧事後加官進爵,一直升到國務院副秘書長(副部級)。但其子卻被劃右派!

   
   “六.八”社論同日,毛下發黨內指示《組織力量反擊右派分子的猖狂進攻》。內稱:

   
   “最好讓反動的教授、講師、助教及學生大吐毒素,暢所欲言”,俾使“將可能的‘匈牙利事件’主動引出來,使之分割在各個機關各個學校去演習,去處理,分割為許多小‘匈牙利’,而且黨政基本上不潰亂,只潰亂一小部分(這部分潰亂正好,擠出了膿包),利益極大。”

   
   六,七一社論話“陽謀”

   
   反右第一槍打響三個星期後,毛又一次親撰人民日報社論,題為《文匯報的資產階級方向應當批判》。其中斷言:

   
   “整個春季,中國天空上突然黑雲亂翻,其緣蓋出於章羅同盟。”

   
   “章羅同盟”指章、羅及民主同盟。但當時民盟領導層中掌實權的楊明軒、楚圖南和胡愈之等人,都是中共秘密黨員。為免有礙於民盟聲譽,後來改稱“章羅聯盟”,只由二人背黑鍋。然而,不論稱“章羅同盟”也好,“章羅聯盟”也好,均屬“千古奇冤”(千家駒語),因為章、羅不和盡人皆知。不過,毛是不管事實真相如何的。他一言九鼎,即使指鹿為馬也從不認錯。

   
   社論又洋洋得意地宣稱:

   
   “讓魑魅魍魎,牛鬼蛇神“大鳴大放”,……有人說,這是陰謀。我們說,這是陽謀。”

   
   對此,李慎之說:“最為平實的說法是:不管是陰謀還是陽謀,總之都是預謀、是蓄謀。”

   
   七,毛如願以償:埋下大躍進和文革伏筆

   
   反右幾個月,八大決議已成廢紙。毛強調:“無產階級和資產階級的矛盾,社會主義道路和資本主義道路的矛盾,毫無疑問,這是當前我國社會的主要矛盾。”(八屆三中全會,1957-10-9

   
   三個月後,反右尚未結束,毛面斥周恩來:

   
   “冒進是馬克思主義的,反冒進是非馬克思主義的。反冒進使六億人民洩了氣,是方針性的錯誤,是政治問題。反冒進離右派還有五十米遠,今後不要再提反冒進口號了。”(1958-1-11—22
,南寧會議)
   
   一個月後,中共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2-18,北京)上毛稱:

   
   “反冒進”的人說1956年是冒進,右派攻擊1956年是“全面冒進”,二進之間是相互關聯的。“右派把你們(周、陳)一拋,拋得跟他相距不遠,大概五十米遠……”

   
   面對“右派“如山大帽”,周恩來也噤若寒蟬,不得不低頭檢討。

   
   從此黨內黨外幾乎無人敢說真話(彭德懷屬絕無僅有),毛揮舞“三面紅旗”,即:總路線、大躍進、人民公社,浩劫遂降臨神州大地。

   
   (二)大躍進導致大飢荒

   
   總路線全稱社會主義建設總路線,文字表述為:“鼓足勁,力爭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設社會主義。”

   
   大躍進由冒進改頭換面而來,意味著不顧客觀可能的高速度。兩大方針:“以鋼為綱”和“以糧為綱”。前者要求1958年比1957
年“翻一番”,全年鋼產量達到1070萬噸,為此動員9000萬人大煉鋼鐵,結果煉出來的不少是廢鋼,根本用不上。而農村精壯勞力外出,造成“撒地,禾葉枯”,許多糧食爛在地裡。但各地還要放高產衛星。團泊窪人民公社趙連莊生產隊的一畝零五釐水稻試驗田,共產稻145731斤6兩。每畝平均產量138792斤。純屬造假吹牛。
   
   人民公社“一大二公”,它合了原先的幾個或十幾個高级社,公有程度更高,一步把剝奪乾淨。“政社合一”则使全國農村成了大軍營

   
   大躍進吹牛皮的結果,“人哄地皮,地哄肚皮”。1959至1961
三年大饑荒接踵而至,餓死3750—4500萬人。其中,當然少不了右派。如專門關押右派的甘肅夾邊溝勞教農場,死亡率高達70%,楊顯惠《夾邊溝記事》,有這樣一段文字:
   “他們在死前要浮腫,臉腫得像大南瓜,上眼泡和下眼泡腫得如同蘭州人冬天吃的軟兒梨,裡邊包著一泡水。他們搖晃著身體走路,每邁一步需要停頓幾秒鐘。他們的嘴腫得往兩邊咧著,頭髮都豎了起來。嗓音變了,說話時發出尖尖的如同小狗叫的聲音,嗷嗷嗷的。”

   但就全國而言,餓死的絕大多數是農民--為毛打江山賣命的貧下中農。例如著名的河南“信陽事件”,即原來“農業經濟發達,物產豐富,素有魚米之鄉的美稱”的信陽地區“大量餓死人”:

   “(周恩來派出的)幾十人來到信陽,親眼看到許多村子已絕人跡,以及人吃人的慘狀,僅光山一縣就餓死二十萬人,見者無人不掉淚。”(《中華人民共和國史(1949-1981)》,香港中文大學出版社,612
頁)
   對此類慘絕人寰的悲劇,從中央到地方廣布眼線的毛完全知情。

   
   “我們發現劉少奇下湖南農村調查時,給毛的一封信,說湖南鄉下農民的房子百分之四十被拆掉了。這是很恐怖的事。又如一九五九年三月廿五日毛在上海一個黨內會議上說,要增加糧食收購三分之一,農民不會造反,餓死一半人不要緊,還有一半人有飯吃。那是廬山會議之前,說明毛已經知道餓死人,而且很嚴重。這些都是沒有公開過的。(2010-10-17,《開放》,金鐘訪馮客)”

   
   1959年廬山會議本來要反左,毛卻因彭德懷的“萬言書”龍顏大怒,急召林彪上山護駕,“反右傾”如火上加油,使大飢荒繼續蔓延,直至1962年劉少奇等實行“三自一包”才開始逐漸遏止。但當年夏天,毛又重彈階級鬥爭老調,提出所謂“黨的基本路線”。並且隨著經濟形勢好轉而變本加厲,終至1966
年5月16日拉開文革大幕而登峰造極。
   
   (三)與馮客教授的幾點商榷:

   
   一.曠世浩劫的缘由:

   
   馮客認為中國和平時期造成4500萬人餓死的巨大悲剧,原因有二:

   
   “一是體制的原因。中國的一黨制消滅了社會和人民的所有自由,沒有言論、遷移、旅行、信息......的自由,老百姓只有聽命令,按黨的指示去做,錯了完全沒有辦法去糾正,連幹部也是不自由,一點辦法也沒有,全國像一個軍營一樣,農民只有等死,死路一條。二是毛,最大的原因是毛的責任。大躍進是他發動的,為了趕上英國,結果失敗,也是他結束的。餓死那麼多人,他不是不知道,他收到很多報告,還派秘書下去調查,他不怕死人。”(同上)

   
   前一點無疑符合事實:“全國像一個軍營一樣,農民只有等死,”但似乎應點出此乃公社化的結果,包括辦公共食堂,社員家中鐵鍋都砸了“大煉鋼鐵”,不能自家做飯吃。後一點直指毛責有歸,更屬不刊之論。不過,需要補充反右造成“萬馬齊喑”的局面,連最高層都無人敢於觸犯逆鱗。柯慶施提出的“信仰毛主席要達到迷信程度,服從毛主席要達到盲從程度”,竟然成了黨內共識!

   
   二.追根溯源從何起:

   
   馮客在上述專訪中說:

   
   "我跟隨這個故事是從1957年開始到1962
年,毛的‘超英趕美’的計劃不得不作出讓步,可有上千萬人在大飢荒中死於非命,中國共產黨必須要為此負責,為這起非正常的災難負責,這可被列為人類歷史上最大的人禍,我們可以追究當時的發動人毛澤東,他確實是非常獨裁的人,但如果沒有共產黨內的人去支持他,去實施他的命令,去推動大躍進,大飢荒就從來不會發生。"
   
   毛要當世界共運的領袖,提出“超英趕美”,是1957年11
月7日十月革命四十周年紀念之際。其時反右已取得“決定性勝利”,黨內國內全都跪在萬歲爺跟前,“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但畢竟中國“一窮二白”,尤其是窮—物質缺乏使毛覺得底氣不足,故必須迅速提升工農業產值。如果沒有反右,他的大躍進—冒進阻力將極大。所以,馮客教授的“故事”宜推前,從1956年蘇共20大講起。
   
   三.是什麼摧毀了大陸同胞的精神和道德體系?

   
   有論者稱:

   
   “馮客認為這段歷史中人的死亡還不是最慘重的記憶,毛澤東發動的‘大躍進’摧毀了中國人的精神和道德體系。人先是被統治者變成了工具,人和人之間為了生存丟掉了基本的倫理和文明。在書中他也記載了當時發生的‘人吃人’現象。”

   
   毛入主中南海金鑾殿之後,政治運動接二連三,思想文化領域尤其首當其衝,50年代初的忠誠老實學習,知識分子思想改造,批電影《武訓傳》,批胡適,批胡風,肅反,無不對“中國人的精神和道德體系”造成嚴重衝擊,而以反右派臻於高峰。知識分子堪稱全軍覆沒。大躍進是百上加斤而已!而如果没有毛,
一切都很可能不會發生。
   
   (四)“大救星”還是“大災星”?

   
   綜上所述,毛罪惡累累,真是“罄南山之竹,書罪無窮;決東海之波,流惡難盡”。對此,馮客指出:

   
   “二十世紀這樣使人民大量死亡的,只有斯大林的勞改營和納粹的大屠殺,毛造的大飢荒超過他們,這是人類歷史上最大的三件悲慘事件,而毛是最大的殺人屠夫。我強調是人類的,不是中國的。它的悲劇性絕不是一個地區的!毛造了屠殺還造歷史,欺騙人民和世界。”(同上)

        回顧整風反右,中經大躍進大飢荒,至“十年浩劫”起首,這十年間毛倒行逆施,用他自己的詩詞說,正是“撒向人間都是怨”!但一些研究者竟為之辯解,甚至塗脂抹粉。對此,不能不據實批駁,以正視聽。
   
   1.毛整風是出自真心為人民?

   
   毛提出整風發自真心,根據是上面引述的《中央關於對待當前黨外人士批評的指示》中那段,說由此可見毛確實有意整頓三風--官僚主義、主觀主義和宗派主義。其實他始終堅持一黨專政,並且乾綱獨斷,攬住大權不放。整頓底下黨內各級
部的不正之風,無非為了更好地維護其孤家寡人的寶座而已。這裡面哪有一絲一毫“為人民”的影子?何況這是馬列主義手電筒,只照人不照己。本質上無異於“只反貪官,不反皇帝”,萬歲爺本人安然無恙!再怎麼整風,人民依舊是匍伏在毛太祖腳下的奴才!
   
   2.毛躍進反映人民的願望?

   
   御用文人者咸

   
   “總路綫……反映了廣大人民群衆……的普遍願望”,目的是“想把事情辦好”,還“取得了一定的成果”,只不過存在“忽視客觀經濟規律”的“缺點”而已。領導人的責任則是:“經驗不足”、“滋長了驕傲自滿情緒”、“急於求成”、“誇大了主觀……的作用”、“沒有……調查研究”,最多再加上“階級鬥爭擴大化”的錯誤,僅此而已。當然也沒有忘記把責任歸於兩個敵手:“自然災害”和“蘇聯政府”。

   
前面那些說辭,不妨以毛自己所主張的“動機和效果的統一論”加以辨析。“有為大眾的動機但無被大眾歡迎、對大眾有益的效果,也是不好的。”“社會實踐及其效果是檢驗主觀願望或動機的標。”(《毛澤東選集》,870頁)大躍進的實踐,大飢荒的結果,足以證明毛之舉措只能歸之為極壞,其主觀願望或動機在於一己之私,邪惡之至!
   
   而“自然災害”說及“蘇聯逼債”說之不合事實,早被確認,茲不贅。

   
   3.毛是理想主義者還是妄想症患者?

   
   某些西方學者至今仍視毛為“理想主義者”,搞“大躍進”乃“好心辦壞事”,文革整“走資派”旨在徹底改造官僚體制,云云。內地也有個別民主憲政學者持相近觀點。

   
記得反右時當局宣稱取“擺事實,講道理”的“辯論”方式,實際上固然不讓早已內定為右派者自辯,整人者所擺“事實”又多出自羅織構陷,至於其所講之“道理”更屬強詞奪理。“辯論”有名無實,變成一邊倒的宣判!
   
   盡管如此,筆者認為該種方式本身值得肯定。擺事實:大躍進勞民傷財有目共睹,整“走資派”無非清除異己,以便到惟毛馬首是瞻。

   
   毛之“理想”為何呢?東漢“五斗米”教張鲁那一套便是。文革期間的“五七指示”也是這種荒誕妄想之標。實質開歷史的倒車,取消工農業分工、腦力勞動和體力勞動的分工,退回自給自足的小農經濟“小而全”的社會。和馬克思主張的社會主義、共產主義簡直風馬牛不相及!

   
   說穿了,“偉大領袖”原來不過是魯迅所云“紅色山大王”,一個脫離現代文明、毫無科學知識的心理變態者!

   
   (五)結语

   
   以下徵引兩位“核心”的話:

   
   “文化大革命”十年浩劫,中國吃了苦頭。中國吃了苦頭不只這十年,這以前,從1957年下半年開始,我們就犯了“左”的錯誤。(1988-6-22
,《鄧文選》三卷,269頁)
   
   作為中共中央反右領導小組組長、秉承毛意旨的當年運動實際操盤者,鄧堅稱“反右是必要的,錯在擴大化。”擴大多少?五千倍!

   
   在社會主義進程中,從1957年起的二十年間出現的錯誤,主要是“左”(江澤民,十四大報告)

   
   鄧、江都不能不承認1957年是個分水嶺。左之為害,禍國殃民,有目共睹。大躍進、大飢荒皆源於此。而左的魁首便是毛!

   
   最後,用106歲的周有光先生一段話作結:

   
   “毛澤東有古代的知識而沒有現代知識,你只要看看他家裡面,他的書都是平放的,沒有一本豎起來的書,表示他一點現代知識都沒有。治理國家要現代知識,古代知識沒有用,所以他在胡搞,把國家搞得一塌糊塗,搞到後來自己也沒有辦法了,死掉了。香港人說,中國大陸很幸運,第一是毛澤東死得早,第二沒有兒子,假如來一個金正日這樣的兒子那就楣了。”(《百歲學者周有光談政治》周素子2012-01-08

   
   此一獨夫民賊雖駕崩36載,依然陰魂不散。慶父不死,魯難未已。毛毒不清,華夏無望。今天總結半世紀前大飢荒的教訓,亟需除惡務盡,一眾同儕鳴鼓而攻之,使其灰飛煙滅,永世不得翻身!

   
   (2012-1-30,17
:43pm)於香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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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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