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政府舉辦了不少的App設計比賽，大概是看到了芬蘭在沒了Nokia作手機界的霸主之後，居然還可以有一個能撐住半邊天的紅色小鳥，回頭想想台灣雙A品牌在小筆電上碰到的挫折，又環顧了一下過去幫台灣掙錢的代工產業前景茫茫，想說反正比起花在兩兆雙星上的銀兩，辦些個App比賽只是九牛一毛，搞個不好給他異軍突起，成為未來的一條生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樣，所以最近常常聽到各式各樣的App新聞，甚至也有跟前陣子雲端綁在一起炒的，不管如何，至少這個產業似乎被推廣開了，只要有動作，我都認為是好事…

但是前陣子跑了不少學校，並且和業界一些前輩們聊天，大家都有一個一樣的感慨，台灣的軟體人才真的越來越少了。雖然學校的科系開的琳琅滿目，從遊戲開發到機器人設計都有，各樣五花八門的學科讓人目不暇給，但是同學畢業之後，真的在職場上撐在那裡寫程式的，能有多少?

我不用算也知道，因為部落格會說話，全台灣軟體相關部落格一個月的點擊率加起來，能不能打敗教人化妝的部落格，或是隨便一個所謂的人氣美少女外拍部落格，不用我說大家也知道。前陣子流行金釵文化，一些大學的資工系學生寧願當Model走演藝路線，也不願意坐在辦公室寫程式，雖然我不知道人家在學校的成績怎麼樣，但我想就算人家小姐C++寫得很好，java駕輕就熟，畢業之後當Model或藝人大概還是比較划算，隨便一個主持通告比我們這些所謂講師的鐘點還要高，人家不願意自甘墮落寫程式，我也就不那麼在意了…

但是這凸顯出一個很有趣的落差，台灣很多軟體公司的開發人員其實不在台灣(這大家都知道)，而台灣土生土長的程式設計師，薪資結構上也並沒有比其他行業要來得高(這邊先不論畢業生的技術能力如何)，程式設計師薪資低，工時長，只有乍看之下很高檔的社會地位(因為以前大家都以為程式設計師是科技新貴，後來才慢慢發現搞錯了，那是指製造業寫韌體的)，結果不僅台北市的房子買不起，連台北郊區的也很拚…這時候，能留住所謂的人才才真的見鬼。

這薪資結構其來有自，如果市場上對一個軟體專案，對一個手機App，對一個套裝軟體…的價格始終是低估的，而內需市場又硬是比其他產業小，而外銷能力又還沒成熟到足夠與國外廠商車拚，那這個產業該怎麼扶植起來? 如果政府對某個產業的投資是矇著眼睛撒錢(其實總比沒撒錢來的好，我們現在的標準已經自動降低了)，那能夠培養出紅色小鳥才怪。

程式設計師學習了很多(而且每天都在持續更新與變多)的專業知識，每天昏天暗地不打緊，到頭來你依舊買不起工作地點附近的房子、對外常常被客戶抱怨、對內當專案或公司資源有限時，PM, Sales沒法壓縮(其實是已經壓縮過了，很多公司常常一個PM, 一個Sales跑遍全台灣)，老闆只好先砍Developer人力，使得增加工作量與加班變成常態。Developer常常一個人兼顧維護案加上新軟體的開發，在這種情況下軟體品質只是老闆與客戶第一次見面時高談的口號和夢想，資源不足時最先槓掉的就是品質這個空泛(不會立刻賺到錢)的指標…這樣的環境得適應並持續支撐下去… 因此你看到Developer頂著自己的專業背景(和花了錢考來的證照)，改行去開咖啡店賣咖啡或是做網拍也就不足為奇了。

昨天有個寫手機App的朋友跟我說，他吃炸醬麵的時候覺得很感慨，一個手機App賣0.99美元，折合台幣約莫30元，他寫了數個月，還附了錢請美術人員，但是每次吃麵的時候，他都覺得應該改行賣炸醬麵…很多人吃一碗麵付錢的時候眼睛都不會眨一下，但付費買App的時候，不僅要先試用，而且要弄了半天沒法下載到破解版的時候，才願意付那區區的0.99美元。而炸醬麵大概配方就是這樣，如果好吃可以一直賣，但他的App就算好用好玩，如果沒有持續改版，大概一兩個月後就無人問津了…這邊都還沒有算進去軟體技術的改變和改版所帶來的額外成本…

有些廠商跟我抱怨，現在賣軟體跟賣水果一樣，客戶總是愛挑挑價格，看看賣相好的，選好之後不忘要個折扣，順手再拿包梅子粉之類的。內需市場價格被壓得太低，卻依舊有廠商硬是可以把品質擱在一邊，硬生生吞下去低到不行的價格，而客戶也不太管一個軟體到底背後要花多少時間和人力進行優化，反正短期績效達成，三年的軟體專案結案時雙方PM早就換了好幾輪，是非對錯已經無從釐清。政府單位的發包也不管其實案子被大包廠商綁標之後，切割丟給小軟體公司時，這些小企業如何被壓榨，政府以為自己花了錢培植軟體產業，其實只是被上游那些大資本額的系統整合廠商給剝削了。

說來無奈，這個情況跟果菜市場的大盤收購香蕉的狀況很像，最基層的蕉農慘兮兮，但政府大官員們則是渾然不知，只看到果菜市場的批發價格之後沾沾自喜，覺得自己努力地照顧農民了所以感到很欣慰…

台灣怎麼會沒有軟體人才呢? 怎麼會沒有人喜歡寫程式呢? 為什麼資工系的學生寧願去網拍、寧願去當通告藝人呢? 是誰趕跑程式設計師的呢??? 我想不用多說了…很多持守在這個領域的朋友或前輩們，倚靠的純粹只有自己的興趣，沒別的，就只是興趣。但我相信，會持續待在這一行，絕對都是有夢想的~

所以，當產業界在問，當政府或研究單位在問，台灣的軟體人才，軟體產業在哪裡，其實很簡單，不用作研究報告，不用去找104調查，你自己下來當一兩個月程式設計師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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