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馬抒情詩的審美體驗

◎ 林明理

一、其人其詩

        非馬（1936-），原名馬為義，詩人、翻譯家，著作頗多；風格清逸簡約，又不失幽默風趣，歷來受到許多詩評家的高度矚目，在國際詩壇上具有較高的地位。年逾八十五的他，最近出版一本新書《非馬漢英雙語詩選 》，其中，詩人浪漫的一面卻很少有人展開評述。本文試從書中收錄的抒情詩的審美體驗和藝術手法作一種闡述性分析。

二、詩作賞析

        人們大多認同《非馬漢英雙語詩選 》抒情詩整體表現著一種和諧美感的基調。例如這首《晨起》體現出來詩人善於韻腳協調，靈活地呈現詩意內涵與心靈交通的關係，而避免平鋪直敘：

拉開窗簾／驚喜發現／陽光漫天燦爛／後院他手植的那棵楓樹／仍一身青綠／／世界／仍好好地／站在那裡

        一般來說，詩的結構，首重音律起承轉合的作用，以及真摯的情感流淌。此詩不僅體現在於簡煉詩句中，音律上儘可能地追求完美以外，應是詩人在芝加哥清晨的詠景抒懷，在真情實感層面也注入撫今思昔的因素，藉以排遣愁緒，激勵向上。非馬在美國獲得博士後研究，除了在科學專業知識方面認真工作直至退休之外，還著手於翻譯歐美等詩作及創作不懈，培養成優良的學風及淡泊的文風。再如這首《冬夜》，也表達出審美風格上的獨特要求：

用火鉗／輕輕／把／覆滿灰燼的／熱情／敲醒／／暖暖的火舌／開始霹靋嘩啦／舔起／凝凍的黑暗／／便有白霧／升自眼底／如春天陽光下／牛奶的／香味

        此詩多重情節交織的畫面，或許是詩人內心世界的「自我寫真」，畫面上似乎鼓蕩起冬夜嚴寒心情的轉換與期待，而其深意就落在最後一段，渴望自我價值在現實世界中能勇於面對苦難；詩的情感基調是欣喜的，夾雜著淡淡的愁情。而《心結》一詩，大概是非馬抒情詩裡描寫最為幽微也最為感人的詩作之一：

心有千千結／花花綠綠／在夢中／輕輕一扯／便蝴蝶滿天飛／／我心頭的結只有一個／卻深深紮進肉裡／你嘴角一牽／就痛

        詩人以純真的情懷去回憶一段年少的過往，出現愛情感悟的經典話語。於是，讀者在其浪漫的故事之外看到的，是一份保持節操不染塵濁的真摯情感，然後馳思，最後想像到回眸的一幕，就顯得溫暖而眷戀，也領略到詩人為愛憂傷與歡喜的隱逸之意。另一首詩《有一句話》，恍若渾然天成，將詩人對愛情的「凝視」與遺憾融入思考，也是一次相遇的震撼體驗的真情告白：

有一句話／想對花說／卻遲遲沒有出口／／在我窗前／她用盛開的生命／為我帶來春天／／今天早晨／感激溫潤的我／終於鼓足勇氣／對含露脈脈的她說／妳真......／／斜側裡卻閃出一把利剪／把她同我的話／一齊攔腰剪斷

        從美學角度來講，此詩的經驗的真相和涵義使得愛情變得更生動而清晰。曾經有句名言：「真正的愛情，所走的道路永遠是崎嶇多阻。」（注）詩人以其本身的愛情激發了他創作的靈感，也創造自己的藝術。《心》是一首令人莞爾的詩作，有詩人蘊藏於心的純真，也有詩人在風雨與心的遨翔的關係中延伸的奇趣：

接近現實的東西／不一定可靠／／根據風風雨雨的報導／今天早上／外頭是一片／肅殺蕭條／／但在我心的晴空上／一個久久不墜下去的／微笑／一直在那裡／燦爛燃燒

        這是超脫現實之後，心靈所獲得的和諧，也蘊含了《易傳》的哲學、美學觀點「立象以盡意」的思想。雖然有人認為，理想是最接近現實的東西，但詩人或許認為，愈是受到現實的制約，力量就愈受到限制。然而超脫現實，也不一定意味著天馬行空、無根無蒂，就像此詩裡，詩人在不羈的時空中仍能因一個微笑，而追慕久遠。又如（乾旱的午後），恰恰與非馬幽默而多情的詩風有密切關係：

風來／便有了雨的傳說／雨來／便有了風的傳說／／你不來的這些／乾旱日子／我便努力為自己／製造／風風雨雨的／傳說

        此詩表現詩人在寂寞的風雨之中仍時時堅守努力以赴的體悟。事實上，非馬對於詩的語言和形象極為重視，他的詩歌鮮少直觀山水形象與抽象，而是更崇尚簡練渾融的語言，鋪陳成詩。這本新書收集了從年輕到晚年的非馬一生中精選的詩歌及親自翻譯，而構成一部完整的雙語詩歌結集。以上為觀察其抒情詩提供一個微觀視角，以表達出詩人走過歲月的努力與艱辛、情感與思想的互動。

三、結語

        總體上來講，由非馬對各城市及景觀的書寫的考察可知，毌庸置疑，他心目中思念的故鄉，總是帶有太多的情感成份的；特別是抒情詩，對年輕時代求學階段的情感想像也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又隱約讓讀者覺得他的關注重心在於愛情的純粹和昇華。我認為，每個人在這個世界上多多少少都會得到一個難忘的回憶。塵世中，有多少聚散離合？又有多少感動的時刻？夜讀非馬的抒情詩，也獲致情感上的感動和精神上的放鬆，實值得進一步探究。

注.摘自李道海編譯，《莎士比亞的智慧》，台北，成陽出版，2001年初版，頁257。

                   -2021.11.06寫於臺東

發表處所：《新大陸詩刊》188期，2022.2

書名：非馬漢英雙語詩選，The Earth Culture Press 中國(環球文化出版社），2021.08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