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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2/06/27 16:12:35瀏覽101｜回應2｜推薦6 | |
一、開欄帖的第一段是：「當前普遍存在於西方世界的民主制度強調人的個體權利，並使之凌駕於集體利益之上，並聲稱唯有保護了個體的權利，才能保護集體的權利。這種制度的邏輯出發點是建立在一個經濟學假設之上：理性人假設。」作者的邏輯大推演從這個個體權利vs.集體權利的說詞開始，然而近代歐美民主制度的核心邏輯並不是這個。類似這些的說詞 -- 就算正確 -- 只是一個不重要的邏輯尾巴，是個附帶的東西，當作者把經濟理性拿來當成近代歐美民主制度的邏輯出發點的時候，這個不重要的邏輯尾巴儼然成了絕頂重要的邏輯核心或制度核心，這是完全錯誤的。社會契約論和人人平等觀是近代歐美民主思想的核心，三權制衡、代議政治、和定期選舉是近代歐美民主制度的核心，少數服從多數和多數尊重少數是近代歐美民主心態的核心，連這些也能忽視那還談論什麼呢？ 二、作者在第二段裡談到經濟理性，他說「因此，民主制度就被認為是一種在每個人的利益最大化的前提下的妥協機制，從而保證了集體利益的最大化。」但人人充份展現各自的經濟理性的集成結果顯然未必能成就最大的集體利益。百分之四十九的人贊成蓋某個水壩，百分之五十一的人反對，這時最大的集體利益是蓋這個水壩還是不蓋這個水壩？人人都會利害相權，各人的立場也會變，今是昨非也是有的，這種情況爭得最兇，最大集體利益卻最不能保證。在自由巿場裡，各人的經濟理性和性向偏好等等決定各人自己的生活中的各項投資決策(包括人生投資，比如決定婚姻對象)，目的在求最大的個人幸福，但影響個人在公共事務上的投票決策的因子要複雜得多，光拿經濟理性來說事是把實際情況簡化到不能接受，是差勁的思考。 三、作者在第五段切進全球化，第五段的結尾是「事實上，目前在南歐各國經歷的所謂歐洲經濟危機，恰恰就是一場民主v1.0的危機。」開欄帖的標題〈民主制度遭遇全球化〉從這裡拉出來，但這個標題糟糕透了。美英法德這些國家的資本家在全球化運動之後到遙遠但工資低廉的國家開工廠，這當然主要是基於工業生產成本上的比較利益，但作者的措辭是這些資本家『投向所謂的「低人權」國家』，這是個政治打擊性/民族自衛性措辭。第九段(『此時此刻』以下)整段是虛張聲勢外強中乾的政治打擊。第十段到第十三段才氣縱橫，犯錯也最嚴重。德國納稅人的平均稅率多年來一直穩定地超過百分之四十。美國的社會福利不如英法德，在英法德這些國家 -- 不管是左翼還是右翼當政 -- 實際情況一直就是「高福利高稅收」，北歐、荷蘭、和瑞士也都這樣。作者在第十三段一開頭就說「終於，歐洲人民習慣了在左右兩派政客的溺愛，他們堅定地認為，高福利低稅收是可能的。」，作者這是在信口開河。歐洲小國希臘(人口約一千一百萬)被作者拿來以偏概全，藉以發展這篇開欄帖的邏輯主線，這樣的知識基礎以及論說能力與作者的才氣非常不相稱，至於很難讓人不以為這是蓄意造成的，也就是說作者先射了箭再畫靶，為展新論強扭曲。 四、第十四段的開頭是「在全球化之前，這種制度或許還不會體現出太大的不合理性，因為……」-- 不管因為什麼，這是胡亂牽拖。作者用南歐來概化整個歐洲，其實合於他的指說的只是南歐國家裡的希臘。受全球化運動影響最大的是製造業，然而希臘的製造業向來並不發達。希臘現在的經濟困境與所謂的「民族性」關係比較大，希臘人做事不夠認真，愛逃稅，愛超財力享受，官員貪瀆嚴重，官府和人民的責任感都不夠，寅支卯糧慣了，總有被債主逼著還錢的時候，民主體制對希臘現在的經濟困境的形成固然有影響，卻不能說是主要的原因。扯到全球化，那就是亂扯。真正的問題出在希臘是歐盟的一份子而且使用歐元。如果今天財務出問題的希臘從來不使用歐元，那麼歐盟根本不必為救希臘而出錢出力還要受氣。希臘長期受歐元庇蔭，卻管不好自己的財務，這是希臘人的克制力差，比德國人差太多，以希臘為證例而說出「在全球化之前，民主v1.0這種制度或許還不會體現出太大的不合理性」這樣的話實在是太不合適了。 五、作者進一步說「在全球化的背景之下，民主v1.0的自我糾正機制就有了問題」，「傳統的「人民做主」的民主v1.0的機制，在全球化的當中，出現了不能自我修復的問題」-- 近代歐美民主制度並沒有什麼自我糾正機制，而且全球化這個背景狀況或者導因至少就作者在前面所論說出來並舉例支撐的內容而言並不重要。這一任權力者表現太差，下次他再選就得不到足夠的票。權力者的表現讓大多數納稅人忍無可忍，立刻就把他罷免掉。這算不上是什麼自我糾正機制。如果政客皆爛，互相比爛，爛納稅人又與爛政客共舞，最後凡上台的都是爛政客，國家就爛掉了，不過也不至於鬧到從數人頭退化到打破人頭(只要軍隊國家化了而且謙遜地護持憲政)，納稅人痛定思痛，國家還是可以復原的，民主v1.0還是民主v1.0，這個機制沒有出什麼不能自我修復的問題。 六、作者最後認定民主v2.0必須有一種機制，它能使直指納稅人的錯誤的職業政客因此得到獎勵。這是海底撈月緣木求魚。納稅人能給政客的獎勵無非選票，政客讓納稅人滿意才可能得到獎勵，政客的說服溝通能力和人格可信度就是政客在沒有政績之前的本錢，靠著這些來糾正人民的錯誤認識本來就是可能的，如果捨此不為，那麼為了「使得有知識的專業政治菁英不再需要看人民的臉色行事」就只好實行選票加權制度，大學畢業生一票加權十倍，博士一票加權五百倍，院士一票加權五十萬倍，不過這樣可能會促發階級革命，造成打破人頭的局面。 ===========================================
理性人假設認為，每個人在做出判斷與選擇的時候，是基於使得自己的利益最大化的考慮。因此，民主制度就被認為是一種在每個人的利益最大化的前提下的妥協機制，從而保證了集體利益的最大化。從表面上看，這種看法有一定的道理。 但是，顯而易見的是，這種假設是受到人的知識水平的限制的。換言之，每個個體未必知道自己的利益是由什麼東西來構成的。我們舉一個例子來說吧：砍掉一棵樹去做自己家的傢俱是使得自己的利益增加了，但是人人都這麼做的後果呢？假如我們不知道毀滅森林的壞處，我們就會在增加自身利益的同時，傷害集體的利益。 在社會圈子狹小的情況下，當前的民主制度（我們姑且稱為民主v1.0）是有效的決策與妥協的機制。因為在狹小的社會環境裡，環境變量比較少。或者說，我們每個個體的知識範圍足以涵蓋大多數決策的需要。然而當環境變量增加的時候，當我們的知識不足以支持我們的決策的時候，我們就會遇到民主制度的危機。 那麼全球化呢？這一場全球化的浪潮已經不再是停留在預言家的筆尖，而是實實在在地成為了現實。對於大多數的個體而言，世界極大地擴展了，不再只以我們自己的國界為疆界。決策過程對知識的需要也就同樣增加了。事實上，目前在南歐各國經歷的所謂歐洲經濟危機，恰恰就是一場民主v1.0的危機。 儘管最終希臘大選的結果基本上算是皆大歡喜，但是這僅僅是大選結果，新上台的右翼黨派是否能夠全面兌現選舉承諾，是否會對包括工會在內的左翼做出某種妥協，尚待觀察。（台灣的馬英九上台後對對手做出了怎樣的妥協，大家恐怕是歷歷在目的吧）現在我們就分析一下這一場危機的由來。 在傳統的西方主要發達國家中，由於資本充裕而勞動力短缺，因而出現了這樣的趨勢，即勞動力要素越來越昂貴。進而在社會的博弈中，資本相對於勞動力而言，話語權越來越少。這就形成了一種近乎社會主義般的狀態。從而左右兩邊都有人歡呼起來：左派認為馬克思沒錯，社會主義將在發達資本主義國家實現，錯的不過是列寧和毛澤東；右派認為資本主義才是通往大同世界的必由之路。 但是，全球化打破了這一局面。在歐洲主要發達國家，資本不再必須對本國的勞動力做出妥協了，它們完全可以輕易地跳出國界的束縛，投向所謂的「低人權」國家。在那裡，資本仍然是稀缺資源，而勞動力則是幾乎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勞動力完全沒有與資本平起平坐地討論問題的資格。（這裡我們不討論道德問題，我們只從經濟角度看，這種現象也是在特定歷史環境下合理的存在） 此時此刻，歐洲人民的所謂富裕生活，並不是他們自己創造的，而是建立在其他國家的人民的辛苦勞動的基礎上。但是他們仍然沾沾自喜，自詡什麼創意產業，自詡什麼本土設計外國加工，自詡什麼高附加值。殊不知，危機到來的時候，糧食不能少吃，日用品不能少用，但是漂亮的iPhone換成毫無創意可言的「天語」或者「金立」手機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人民不知道，政客呢？政客是知道的，但是他們不能說出來。儘管在歐洲，政治也分成左右派別，但是民主v1.0並沒有給他們把真話說出口的餘地。左派會把高福利擺在政策選擇的首位，作為代價的是高福利必定意味著高稅收；右派會把投資願望看得更重，但是促進投資就要減稅，進而減少用於福利的國家收入。 換言之，左翼的口號就應該是「高福利高稅收」，右翼的口號就應該是「低福利低稅收」，一目瞭然。但是，事實不是這樣的。為了選票的考慮，沒有哪一派政治家會願意把話說得那麼完整，因為人民並不見得買賬。所以，很快，左翼的口號就變成了斗大的「高福利」配上芝麻大的「高稅收」；右翼則正好相反。 人民在這個過程裡，漸漸地也就更堅定了一種信念：我們要的就是「高福利」「低稅收」。作為國家的政治經濟精英，除了服務於人民之外，教育和引導人民其實原本也應該是他們的責任和義務。但是選舉至上的民主v1.0並沒有給他們說出人民不愛聽的那些話的空間，哪怕那些話是真的，是對的，是良藥苦口，沒有選票一切都是浮雲。 終於，歐洲人民習慣了在左右兩派政客的溺愛，他們堅定地認為，高福利低稅收是可能的。任何要求他們「過兩天緊日子」的人都是壞蛋。在紓困方案中要求政府開支緊縮的歐盟是壞蛋，提醒南歐各國削減債務的IMF是壞蛋，拿著30000億美金卻不肯往黑窟窿裡扔的中國人是壞蛋。他們甚至打算搞全民公投，來決定要不要國際救援。 在全球化之前，這種制度或許還不會體現出太大的不合理性，因為經濟的回路比較短，錯誤的決策也會在比較短的時間裡就體現出荒謬性來，並得到及時的修正。但是，在全球化的背景之下，民主v1.0的自我糾正機制就有了問題。在新的形勢下，經濟回路越來越長，從表面上掩蓋問題的可能越來越多，而討好人民的政客付出政治代價的可能也越來越小。 傳統的「人民做主」的民主v1.0的機制，在全球化的當中，出現了不能自我修復的問題，但是這並不意味著民主本身是錯誤的。（這就好比指出人類在破壞森林，並不是說我們就要把人類消滅）民主需要重新檢討這個體制中的問題，提出新的理論體系，建立起與當前世界格局更加適應的民主方式，及早地創造出民主v2.0來。 新的民主v2.0最為首要的任務將是：通過某種機制，使得糾正人民的錯誤認識成為可能，單純的選票獎勵機制必須得到修正。把理性、知識、思考、邏輯放在政治正確之上。使得有知識的專業政治精英，不再需要看人民的臉色行事，而能夠暢所欲言，甚至是直指人民的錯誤，並由此得到獎勵。 如此，民主制度才會有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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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時事評論｜兩岸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