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明德發起的百萬人倒扁運動已如火如荼，箭在弦上。對於倒扁運動走上街頭之「合法性」與「必要性」的質疑之聲也紛至杳來，引發各方爭議論戰。面對眾說紛紜，我聯想到法國哲學家德希達（Derrida）嘗以其著名的「解構主義」重新界定「正義」與「法律」之分際關係，或許有助於釐清當前倒扁運動的「合法性」爭議。

  依照德氏之「解構」法學，正義不等於法律，正義超越法律之上。現實中既存的成文法體系必訴諸一超越法律條文之上的正義作為一切立法、修法之可能性條件。法律可以修改、取消，換言之，法律是可解構的，而作為一切法律之合法性基礎的正義則是不可解構的。這不可解構的正義在現實中運作，展現為對一切不義體制之解構。所以，解構即正義，正義即解構。不是以「法律」與「體制」之名來解構「正義」，而是以「正義」之名來解構「法律」與「體制」所可能蘊含之「不義」。德希達寫道：「正義是一種不可能的經驗。一種意志，欲望，一種對正義的迫切渴求。其結構如果不是一種僵局難題，就沒有機會真正回應正義之召喚。」

正義的實踐是一種僵局難題（aporia），因為正義不是法律。法律是計算好的規則，正義則是「不可計算」的。什麼是正義的僵局難題？就是在「不可計算」中進行各種精確計算的迫切要求；在正義與不義之間沒有任何規則之「懸而未決」中做出「決定」的時刻。正義是超出法律狀態之「不可計算性」與「懸而未決性」所召喚的一種「迫切性」與「責任性」。這不正是當前倒扁運動所面臨的僵局難題？

我想起京劇『蘇三起解』裡的一段戲詞：「你說你公道，我說我公道。公道不公道？只有天知道！」其實非常解構。公道就是正義，「只有天知道！」點出了正義的「不可計算性」與「懸而未決性」。而現代民主之偉大就是將這「只有天知道」的公道正義拉下來，成為「天聽自我民聽，天視自我民視」的「民意」，成為「公道自在人心」。正義就是「民意」，就是人民之意志與欲望，人民之迫切渴求。 

倒扁運動反映了人民對正義之迫切渴求，當法律與國家機器已失靈空轉，不但無法制裁不義，維護人民權益，反而還包庇不義，打壓人民。倒扁運動不啻是人民自己站出來設立一「人民法庭」，召喚全民公審阿扁之貪瀆不義，以討回公道，撥亂反正。正義就是人民之意志與欲望的迫切展現，所以正義開始於走上街頭的群眾集結運動。而群眾運動之「不可計算」與「懸而未決」的僵局難題危險不安，令人疑慮憂懼，但也更反顯出正義之實踐不容推拖的「迫切性」！

正義不能等待！因為正義作為對不義之解構，多延宕一刻，就多一分不義。遲來的正義不是正義，但正義總是來的太遲，總是「不義」已然造成的一種「事後」的討回公道。倒扁運動其實已是一場遲來的正義，它遲來了兩年。早在2004年的319槍擊案，台灣人就應該全民公審阿扁，追回阿扁肚皮上那「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的「兩顆子彈」。兩年前沒有對「兩顆子彈」之不義作出及時制裁，兩年後台灣人民面對一個不義的總統而尾大不掉，可謂自食惡果。不義的前提當然可演繹出不義的結論。今日的禮卷、發票案可說是「兩顆子彈」必然衍生的邏輯後果。試想，既然總統大位國之重器都可靠「兩顆子彈」不義竊得，僥倖過關，在總統任內不撈他幾票，豈不是太對不起台灣人民的包容厚愛？

倒扁運動已是一場遲來兩年的正義，竟還有人建議何妨再等兩年！如果說不義之狀態如重症之加速惡化，正義之實踐如送醫急救，龍應台與李家同則直如遇上急驚風的「慢郎中」，看到命在旦夕的病患，還在質疑救護車可不可以闖紅燈，病患有無照規定掛號預約。也有不少民眾擔心倒扁運動會造成交通不便，干擾北一女中上課，其思維方式一如卡夫卡『蛻變』中的主人公，發現自己已被不義體制踐踏成不成人形的一條虫，還在擔心上班會不會遲到，會不會被主任K，同事會不會說閒話。

再等兩年，阿扁一家繼續雞犬昇天，富貴似神仙。台灣人民也不必送急診室，可直接送太平間，一佛昇天，二佛涅槃。真是天下太平，皆大歡喜的結局，魯迅『阿Q正傳』之後，台灣人式的「大團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