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北上讀大學時才第一次見過自助餐店，大多集中在宿舍附近的路邊小店，我總是點個主菜（魚、蛋或肉類），兩至三個小菜（豆腐、蔬菜）配上一碗白飯（穀類），至於湯（紫菜蛋花或味噌，偶爾會出現薑絲蜆湯令你驚喜）不算錢，四十幾年前一餐大約十五元，經濟實惠。

我最喜歡到一家浦城街的自助餐店用餐，這家店是客家口味，我最愛它的紅燒五花肉，非常入味又帶點酒香。還有茄子，加了豆瓣醬烹煮，軟嫩油亮，燒好後茄子還是紫色，色香味俱全，非常下飯。

有時和一位客家籍的同學一起用餐，他點菜時都跟老闆說客家話，老闆見是同鄉上門，眉開眼笑，舀的蔬菜就比較多，肉也會挑比較漂亮的，我們就跟著學幾句點餐專用的客家話，下回自己上門時，就冒充也是老鄉來光顧，想佔點便宜。但這位同學食量大，點完菜後先結帳時，順便跟老闆說自己要幾碗飯，老闆會把飯錢一併算進去，他總是說「白飯兩碗」。有次我也依樣畫葫蘆地一叫，才知糟了，那回還真是吃不了兜著走。

有些男女同學看對了眼，已成班對。點餐時僅取一個餐盤，盛滿兩個人的食物，然後小倆口躲在店裡一隅共食，儼然小夫妻一般，你一口來我一口，那股子濃情蜜意，真羨煞不少同學。

畢業後闊別一住四年的台北回鄉教書，從小「近」庖廚的我，當在外面餐館吃到美食時，總愛邊吃邊琢磨，這道佳餚所放的調味料的種類與比例，回來後就摸索著想找回原汁原味。但是浦城街這家紅燒五花肉就是仿不來，它軟嫩Q彈，想必烹煮時間至少一個小時。它有淡淡的酒香味，若說是在起鍋前放的，可能肉會有苦味，若是先用酒醃漬過，烹煮一小時，酒精都揮發了。還有那股子鮮甜，到底糖和醬油放的比例若干？實驗數次均告失敗。其後吃過好多家東坡肉，都無法跟它一較短長。

二十多年後趁護送女兒北上讀書之際，欲順道光顧此店，欣然前往。從浦城街頭走到街尾來回數次，哪來自助餐店？於是向其他店家打聽，沒人知道有這麼一家客家口味的自助餐，顯然這已經是「晉太原中武陵人」的遠古軼聞了。回想我大學時，老闆都已年過耳順，現在應該早就退休了，失去的人間美味只能在夢裡追尋。

近年寶島小吃四處林立，尤其夜市商圈種類繁多，從中式的蔥油餅到西式的牛排；從中式的大腸包小腸到西式的炸雞排；從中式的仙草冰到西式提拉米蘇咖啡冰沙。看得人眼花撩亂，煎炒烤燻，香味撲鼻，口水直流，不禁食指大動，吃得上下排牙齒打架，咬破舌頭、嘴唇，辣到全身冒汗。回家後胃腸脹氣，火燒心，胃食道逆流。

另有一種吃到飽的大飯店Buffet，有鮑参翅肚、蝦蟹鮮蠔、豬牛羊小排、小披薩、壽司、燒賣等小點心，加上巧克力蛋糕、甜點、冰淇淋、可樂，以及少許廉價水果點綴，也是令人這個也想夾，那個也想要，以為自己是頭牛，有四個胃，在限時兩小時就得離場又不能打包的情形下，為了吃夠本（一般檔次午餐價格一人也要$599），無不卯足了勁，把食物往口裡猛塞，根本無暇細品其中滋味是酸甜苦鹹或辣？回家後晚餐時間到了還在打飽嗝，沒有吐出來，算你有本事。

還有一種外食，每到一處觀光景點都有當地獨特的小吃吸引遊客掏錢。比方說兩個肉圓配一盤臭豆腐加個貢丸湯，就已經打飽嗝了，如此吃法營養師可要搖頭，因為沒遵照衛福部的均衡飲食——六大類食物餐餐都要均衡攝取。哪六大類？全榖雜糧類、蔬菜類、豆魚蛋肉類、乳品類、水果類、油脂與堅果種子類是也。如要外食，想來想去，還是傳統自助餐最符合衛福部的要求。

古諺云：一飲一啄，莫非前定。近日發現住家附近一家傳統自助餐店高朋滿座，菜色豐富多樣、口味道地而且若在店內用餐，白飯、白粥、湯品不算錢，大約六十元即有各式魚肉蔬菜，CP值很高。故常與老妻用完晚膳，伴著夕陽微風，漫步而歸，心情格外舒暢。

無奈新冠肺炎肆虐全球，近期又出現變種病毒，看來一時三刻無法平息，只有躲在家中抗疫。第一步營養要夠，得先開發新口味，滿足我這張刁嘴，拿出年輕時在廚房奮鬥的實驗精神，同時打開youtube，看看美食達人秀，所謂）他山之石可以攻錯」。也許你會以為買外食不是好吃又省事？其實我有不得已的苦衷，蓋因我對胡椒、辣椒、醋過敏，所以只好親自下廚把關，避掉地雷。疫情期間，橫豎閒著也是閒著，況且幾個月下來廚藝又精進不少。

更生日報 2021.12.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