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痛的距離

990228 Lily

向來活在永晝下的你從不懂得感受陽光的溫暖，更無法體會黑夜的孤寂。

當我握著話筒的手不停的顫抖，企圖壓抑情緒的激動卻力不從心，憤怒、傷痛、難堪、無奈像一波波滔天巨浪，將我滅頂……

現在，老師真後悔當初心軟收留你的哥哥……

你蠻橫的父親對學校施加的「轉班」壓力與我無關，我沒必要答應幫誰收拾爛攤子。但身為母親的同理心，我明白孩子遭受霸凌時父母的心痛與焦急，抱著「做功德」的心情，老師毅然決然張開雙臂接納你哥哥－即使後來發現「被霸凌」其實他自己要負絕對的責任－白目又愛捉弄同學，到處惹是生非，根本「天生欠扁」！

你們兄弟倆真是一對「寶」，座位永遠像垃圾堆，不管如何收拾都是滿地紙屑雜物。一天到晚心不在焉，連排隊也得把你們「夾」在隊伍中包抄前進，否則一定遠遠落在後頭東張西望看風景。動作慢，成績更是一團爛，是班上最強有力的「拉拉隊」。但老師從不嫌棄這些，也曾經很誠懇的告訴你父親：

「孩子不好教沒關係，但家長一定要配合，功課要看、聯絡簿要檢查……」

雖然效果不彰，但你哥哥的優點是「有情有義」，不管老師如何要求他、責備他，他總明白老師對他的關心，他常告訴我：

「轉到老師的班很好，都不會被欺負。」

這句話讓老師「笑中帶淚」的把他平安帶到畢業。本以為功德圓滿，想不到你父母親又把升上五年級的你送到我班上。我只好「淚中帶笑」繼續與你鏖戰。

你比哥哥聰明些，功課應該更好，但你那冥頑不靈、硬如磐石的心缺乏孩子應有的純真與感動，因為長得壯碩，到處欺負同學，口出穢言、推擠毆打樣樣來，老師ㄧ直努力引導你在學習上能有成就感，讓你無心胡作非為，但情況如同外甥打燈籠－照舊！

兩首五言古詩是寒假作業，早說好開學要驗收。第一天背，你當然沒通過，留學吧！想不到你安親班老師追到教室「保」你回家，承諾當天讓你背會。第二天老師再驗收，還是不會－那就別下課繼續努力！我一邊改作業，一邊緊盯著你，不敢稍有鬆懈。

「不行！再回去！」一而再，再而三，來來回回喃喃唸了一上午，你終於通過了！

當你上黑板擦掉最後一個號碼，老師如釋重負，這週，總算交代過去……

正待鬆一口氣，有位小朋友來告狀：

「老師， 剛剛阿奇去擦號碼的時候，轉過來對您比中指喔！」

教過的學生不計其數，再怎麼頑皮惡劣，也不曾有人如此－何況，我是你的導師！每天含辛茹苦對你不離不棄，你母親都沒我為你做的多！

我不信！把你叫過來問：「剛剛你對老師比什麼？」

「我哪有！」老梗，每次犯錯都這樣，除非有證人目擊，否則絕對死不認錯！

我杏眼圓睜，看著你的眼睛：「有人看見了……說！比什麼？」

「中指！」

好傢伙！枉我一片真心，到頭來還是明月照溝渠……

狠狠推開你，指著鼻子破口大罵：

「你怎麼可以這樣！要求你是為你好，我要放棄你就不用每天這麼累，每天！」

而你，竟然斜著眼睛惡狠狠的瞪著老師，讓我不寒而慄！急怒攻心讓我無法喘息，再也不想委屈自己－我沒虧欠過你，對得起天地良心！

很少打電話找你母親懇談，因為「罄竹難書」。這次無論如何要把話講清楚。電話中，你母親比我想像中的平靜：

「老師妳不要生氣啦！回來我再好好罵他啦！」

「我不能接受阿奇對我做這個動作！你們家的孩子真的很難教，你又不配合。既然阿奇覺得老師在找他麻煩，今後所有成語、解釋、社會、古詩都隨他，背多少算多少，我不會再另外花時間督促他了。期末的時候每個小朋友都拿到榮譽狀時，你不要誤會老師偏心為何沒給你們家阿奇。」

掛掉電話，氣未平……心，好痛！

旋即又自忖：如果，他爸爸打電話來道歉，或者帶孩子親自登門道歉，我要接受嗎？

事實上，自古多情空餘恨……

三天來，電話、門鈴沒響過……

老師累了，需要休息，或許與你暫時保持距離，讓你嘗嘗被遺忘的滋味，你才有機會感受日升月落的美麗，才能救贖你粗糙貧乏的靈魂。阿奇，好自為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