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月鬼事---漫談

從小，我最愛跟父親上大街看電影。每回看完電影，喝完花生湯、紅豆湯圓，歸途已經是夜幕深沉，星月伴隨。苗栗鄉間田野小路蜿蜒漆黑，回家的路上，我亦步亦趨的跟隨著父親，緊拉衣角不放。此時電影情節的人物，全部都鮮活蹦跳的在腦海和眼前晃動。不管是諜影幢幢的諜報間諜片、或是西部片、武打片和鬼故事，他們都舞動活躍在四周。我小心翼翼的四處張望警戒，總是懷疑有人跟蹤我們，可是---我卻不敢回頭。只因為---大人再三告誡；每個人身上有三盞亮光，頭上一盞燈，肩上有兩把燈火。兩肩的兩把燈火，左右肩各一把，左回頭熄滅一把，右回頭又熄滅一把。因為回頭就代表守護神會覺得妳不需要護送，向他道別，所以就熄滅了的意思---大人如此叮囑吩咐，我堅定深信不疑。尤其是在那小孩哭鬧，大人恐嚇---別哭！警察聽到了會抓妳的年代，妳沒有任何理由去質疑真假的。就好像農曆七月，鬼月鬼節充滿百般禁忌，神祕色彩和靈異傳聞，但卻無人能證實其真實性就是這般道理。

記得有一次返台，姊妹相聚閒聊，無意中提起心中最驚嚇和恐懼的鬼故事。這才發現姊妹倆共同害怕的鬼，居然是孩提時代的一部日本鬼電影《牡丹燈籠》。《牡丹燈籠》---這是令人揪心且夢魘不斷的鬼電影，也是小時候記憶深刻、永難忘懷的驚嚇和恐懼。當時讀小學的我；當晚看完電影，蜷曲縮躲在被窩裡，瞪大眼睛，一夜無眠，睜眼瞪到天亮。夜幕黝黑，狂風吹打，半夜時分，鬼影幢幢，風聲鶴唳，窗外不停晃蕩飄動的長影，搖擺飄移的牡丹燈籠裡死白的圓臉孔、和服、木屐，慘白陰森的詭異氣氛，在眼前晃來晃去的蕩動。心裡毛毛的，精神幾乎崩潰的瑟縮在棉被裡顫抖悸慄。長夜驚魂，第二天清晨早起，推開窗户走出門外一看，那讓自己魂飛魄散，魂驚膽喪的鬼，竟是窗外懸掛在竹竿上的祖母的一件長衫。原來如此；果真是「疑心生暗鬼」，自己嚇自己，如今謎底揭開，不覺啞然失笑。但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從此我遠離鬼片，也養成遇事求證、求真、求實的求知精神，凡事想探個究竟，弄佃清楚明白，希望自己不再任意被唬嚇愚弄。

大學生時代，那時流行的恐怖片是《大法師》。當時的男友，即現在的先生，看電影約會，選擇《大法師》。感覺有些居心叵測的。男友可能希望---情節驚悚和詭異詭譎，令人毛骨悚然的大法師，讓人在驚駭的尖聲驚叫鏡頭情景氛圍中，有自動上門的牽手擁抱機會，驚魂未定，或許他可藉機發揮英雄救美的精神。可惜在細胞死好幾萬個，腎上腺素昇高、神經繃緊之餘，仍然理智的我，讓他白費心機，並沒有讓他佔到任何便宜。

如今旅居泰國，發現泰國人特別愛看鬼電影。泰國人稱鬼為【皮Pee】，而鬼片在泰國非常風行。篤信佛教的佛國民眾，對怪力亂神，靈異事件和電影情節深具興趣也深信不疑。泰國的鬼片赫赫有名，其恐怖詭異、噁心悚然，在全球排行榜上亦名列前茅。當地媒體報章時常報導，民眾為求彩卷號碼，瘋狂求神拜佛、拜石頭、拜大樹、拜人偶、車禍現場和拜求任何異象奇事---等等。如此迷信的風土人情、民風民俗，還真該是見怪不怪呢？

然而，戲劇潮流，與時俱進，推陳出新，日新月異。曾經---偶爾看到女兒租看的電影；戲中從電視鏡頭裡爬出來的貞子，還有馬桶裡突然伸出一張手的景象，那種突兀的真實感和恐懼驚駭，讓人很受驚嚇，嚇很大。往後有一陣子，不論上廁所、看電視，都燈火通明，先詳細檢視四周環境，先沖馬桶，確保安全無虞才放心，簡直就是庸人自擾。

「子不語怪力亂神」。其實，「敬鬼神而遠之」，是我的明哲保身之道。人鬼殊途，互不侵犯，我反而覺得「人嚇人」更可怕。例如；去年我參加了兩個研習班。研習班倒數計時快結束前的幾天吧！一晚，半夜三更，突如其來的巨響把我驚嚇醒。原來是我的室友她半夜跳起來，來回推拉鋁門窗和猛力敲打窗户玻璃，同時，拿起枕頭猛拍牆壁、搥打床墊，弄出乓乓乒乒的巨響。睡夢中被嚇醒的我，連忙詢問發生什麼事了？室友說她是故意搥窗敲牆，拍枕摔被的製造出巨大聲響，這是她要特意教訓我，讓我知道夜晚起床上廁所不該製造出聲音。例如；插熱水瓶、碰到塑膠袋聲、沖馬桶、走路的拖鞋聲都不該有。其實，這很困擾我，也讓我無所適從。因為，第一個室友初見面，住宿第一天就開宗明義，約法三章；她喜歡喝熱開水，而且她有糖尿病需要按時服藥，所以同住時期，室內的熱水瓶是24小時插著電的，大家互相尊重，也相安無事。所以，沿襲著第一個室友的習慣，我理所當然以為的互敬互重，卻在第二個室友的暴戾之氣中很受傷害。原來，第一個室友喜歡喝熱水的習慣，在第二個室友眼中卻是惡習。而觸碰塑膠袋和拖鞋走路所製造的聲響也是無心和細微的。如此以暴宣示，用激烈偏激的暴力報復手段，讓人由睡夢中驚醒，一夜無眠，這才令人驚駭和震嚇。

學校宿舍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的平面開展式，兼具廁所、廚房功能，干擾或許難免。可是，大家都是來學習的成年人，這些人際互動和生活習性，居住遊戲規則都可以事先討論和雙方協商訂定的。群居生活是需要敞開胸襟、溝通互動的。我是無心之過，她卻是有意修理，暴力相向。啞巴吃黃蓮，這讓我心理很受傷，為此曾放聲大哭，人際信任從此退縮了一大步。

這種人嚇人---驚魂之餘，更是刻骨銘心，永誌不忘。而恐怖片、鬼電影，花錢嚇自己，噁心又惡整自己，不但浪費時間、無聊至極，更無益身心健康。所以啊！鬼電影！敬謝不敏！Say NO!

*圖檔---馬來西亞檳城---皮影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