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裙子怎麼的越穿越長」！陪同母親著衣，只聽見站在鏡屏前方攬鏡自照，前後顧盼的母親喃喃自語。退居身後隨侍在旁的我，望著白髮蒼蒼、微駝著背、躬著身影、緩慢佝僂而行的母親，頭上挽著梳理成型的髮髻，白髮服貼安分的收攏在細網內，虛胖枯黃的素臉，充滿了暮氣倦怠，洋裝的裙襬垂幅猶如長裙般的低長至脚踝，顯而易見的；在經歴過滑跤摔倒、椎骨受傷嚴重的母親，似乎已明顯可見的筋骨收縮、身軀愈來愈矮。歲月的刻痕銼磨是如此沉沉甸甸，無聲無息而又毫不留情，我的心中自是悚然心驚，兀自心疼。

想起那日在梳妝臺前攬鏡自盼，斗室昏暗不明，顧影瞧照，偶而覺察臉上的斑斑點點業已淡化，不禁心中暗自竊喜，攬頭攬頸，顧盼留影的自是春風得意，以為是長時間的晨走、恆心運動使然。可却也不是，脫換衣之間赫然發現黑黃白晳涇渭分明，衣著蔽体部分和暴露在外的肌膚却有著截然不同之對比色彩，這才發現自己是晒黑了，是粗糙了，是變老了。容顏的衰退鬆弛、褪色改變是不著痕跡的，是漸進漸行、循序漸次的著色的。

每日漫步閑散於暹邏灣Bangsaen海邊，陽光燦爛奪目，照耀四時。行進刻意穿梭在椰林扶疏的綠蔭椰影下，繞道行走於綿延不絕的迤邐傘海長陣中。亞熱帶一貫酷熱的氣候不分四時，魅力無限的四處籠罩，東南亞特有的驕陽，依然活潑照耀，恣意揮灑，暹邏灣的海風更無時無地，暖暖的輕拂薰襲。烈焰騰空，日照炙熱，沙灘、礁岩、晴空、海灣，隨著潮來汐往的韻律節奏，海風和沙石上的熱力穿透雲霄樹梢，連著空氣中瀰漫的煙燻炭烤氣息和著日晒熱氣反射，在流動的空氣中，任由清風夾帶輕送，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長期的浸淫彩染下，回饋在臉上的是淡抹薄施的日晒古銅褐色，而媚世阿俗的是裸露在外的肌膚，大方的親近挨向陽光，依次渲染著上顏色，悄然變節的投向黑褐色彩。

”白沙在涅，與之俱黑” ，環境的潛移默化果真不假。臉上的斑斑點點依然故我，紋絲不動的存在，而日積月累，當然黑不溜偢的膚色讓褐色的雀斑、老人斑相形見絀，進而同化融合為一體。時光荏苒、光陰在須臾彈指之間流轉縱逝，不自覺的青春更改，而漸次衰退的容顏，却在彷彿存在的銀髮皺紋中，覓得蛛絲馬跡。

看來層疊塗抹高系數防曬保護措施的功效不佳，只是博得安慰放心的虛應故事而已。而戴著太陽眼鏡，躲閃漫步而行，依舊薰得一身如黑珍珠般黝黑澤亮的肌膚。此時閃過思緒的畫面，心中不禁欣羨起那些只露出雙眼，全身穿戴白袍或黑衣周身蔽體、掩面包容、頭蓋方巾、通體覆蓋遮防如幽靈護法般行走飄移的中東婦女，和阿拉伯族裔的閃靈裝扮，不但獨豎一格，亦較具隔離防熱的實質意義。                                                            2.

不禁記起痴長第一根華髮時的豪言壯語，未曾知愁的青春年少，不懼老的沾沾自喜，進而大言不慚的自我稱許白髮為智慧的象徵。如今華髮滿佈，二分天下，關骨退化、歯縫疏離，不覺老之將至。歲月的脚步，滄桑痕跡，在攸忽驚覺中驚異發現，常保青春美貌，永遠清麗動人的唯有早年攝取的照片，每一年定格在原地原位的容顏。而齒牙禿搖，視茫茫、髮蒼蒼，却都是歲月揮灑的痕跡，是上天雨露均霑的公平著墨，是生活遷徙流離的見證。

走過年少輕狂的叛逆傲慢和自以為是，終日與化學藥丸為伍時，染髮劑、維他命由A至E的依賴漸深，加上維骨力、鈣片等補給，開始在意抗皺、抗斑、抗衰老、養生攝食，運動保健，肌膚光滑不再，青春容顏褪去，母親的裙子愈穿愈長，愈覺時光摧人老，----慢慢的、漸漸的、老矣。

「朝看花開滿樹紅，暮看花落樹還空，若將華比人間事，華與人間事一同」。顯而易見的，不分貧富貴賤，歲月加諸人們的是等同公平的。

年華易老，歲月流逝，人生如夢幻泡影。莫管皺紋橫生，容顏變色鬆弛，可憐白髮生。是啊！閒忙中漸老，染髮一族，裙子變長了，又該染髮了。

作者：梁秀菊Liang Hsiu C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