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亙古埃及
2010/05/09 22:03:30瀏覽838|回應2|推薦20

Luxor 路克索 / 埃及                       攝影 李昱宏

我總認為雕塑與空間其實是一體的兩面,若非有四堵牆,空間如何形成?如果欠缺了雕塑的介入,空間也只是一種死寂,我倒不認為那種死寂是一種禪意,那日杜兄的雋永說法才讓我想起──原來雕塑的存在也是一種決定性,而它的瞬間還是亙古的,至少在它亡翳之前,它都可能散著光。

既然是一種亙古,我決定從埃及開始我的探索之旅,畢竟埃及她夠古老。那是好幾年前的故事了,我思索著偌大的埃及實際上有一種漂泊的寂寥,即使是在攝氏53度致命的溫度下,那種令人發涼的寂寥依舊陰魂不散,彷彿在她的地表上不存在任何足以吸引人的當世物件,或許這種說法不該被歸類成為一種歧視,畢竟埃及之所以成為一種埃及其實是根基於往生者的事物,當我在埃及時便對那些屬於過往的遺物感到迷惘,那些矗立於空間裡的神廟是人類歷史裡的曠世鉅作,若非那些曠世鉅作,我忖思著埃及那些看似貧脊的土黃沙丘應該如同死去的法老王一般,蒙塵的地表下,我們絕對無法想像那些精緻絕倫的黃金器皿到底有多麼璀璨輝煌,就是有著那些巨大的神像與石柱,於是地平線上的埃及因此成為埃及。

Luxor(路克索)是我們的最後一站,當時的我與四位紐西蘭人及兩位丹麥人在埃及偶遇,我們曾經一起在尼羅河上搭著當地的Felucca帆船旅行,在埃及因緣際會的我們最後就在那裡各奔東西,我繼續我的埃及北方之旅,他們則遷往了紅海岸。路克索也是所有我的埃及之旅裡記憶最為深刻的一站,原因無它,因為路克索神廟是埃及境內最為雄偉的,那些震古鑠今的巨大石柱足以撐起一片藍天,那些巨大的神像足以遮天蔽日,我總認為在埃及所有的空間中,路克索神廟的廊柱有一種喚起旅者所有喂歎的魔力,石柱上的銘文將陽光收進了歷史的刻痕裡,那些難解的古代文字最後的注解或許只剩下一種──光陰是一種無解的流逝。

我記得那時的我總在午後到神廟去,理由不單只是避開炙熱的艷陽,而是,我得在午後的陽光裡在廊柱與神像之間穿梭著,如同在幽微的空間擺盪一般,那巨大的石柱將空間以某種韻律隔開了,神像未帶微笑的臉龐在午後其實有一種靦腆,我詫異於神像臉龐上的反光,那彷彿是一種青銅器的反光,那麼那些神像到底是屬於哪個世代?我偶爾陷入這種恍惚裡,是石器嗎?或者是青銅器?或是更高明的超導體年代,不是總有人喜歡將埃及文明與外星人牽扯在一起,抑或者三者皆非,或者這其實一點也不重要,那些石柱與神像其實就那樣一動也不動的矗立著。

現在的路克索即古代埃及的底比斯(Thebes)古都,底比斯作為新王國年代裡的首都,它自然有一種冠冕堂皇的氣勢,在古埃及的歷史記載裡,底比斯被視為最重要的都城,也有記載將它以「神龕」稱之,換言之,底比斯在新王國的年代裡象徵著與太陽最接近的所在,事實上底比斯也是古代埃及神話中太陽神Amon-Ra的都城,底比斯神廟即是祭祀太陽神的祭壇,古埃及重要的Opet祭典便是在底比斯的神廟舉行的。也有記載指稱底比斯是「百門之城」,底比斯發軔於第11王朝,繁華之後的底比斯成為當時埃及的政治與經濟中心,這種繁華一直延續到第20王朝,於是,各種學說、宗教、藝術,鬥爭在這個古都蔓延開來,它同時也融會了當時許多民族文化的精華,底比斯的地位一直到晚期才被北方的Alexandria(現今的亞歷山大港) 所取代。然而作為太陽神在人間的所在,底比斯無論如何是一個宗教上的重鎮,這種情況一直維持到埃及的希臘時代,其實底比斯不僅是太陽神的所在,它所代表的神祇還有太陽神之妻Mut 以及他們的兒子KhonsuKhonsu即是月神,有趣的是古埃及對於太陽神的崇拜歷史也與底比斯息息相關,最早底比斯神廟所祭祀的是Amon神,接著Amon神與當時的太陽神Ra合流,這兩者的合體誕生了一位新神──Amon-RaAmon-Ra於是也象徵了神明中的神明,這個演變也就造就了一位新的太陽神Amon-Ra

亞歷山大大帝也曾經在底比斯留下他的印記,接著而來的羅馬帝國更是改變了底比斯的歷史,在羅馬帝國時期,基督教的勢力接管了埃及,這個演變也清楚的反應在埃及的空間裡,原來的方尖碑成為希臘羅馬的樣式,在亞歷山大港的石柱變帶有這樣的風情,有趣的是希臘與羅馬的樣式卻又是從古埃及的模型演化而成的,那種像是鬱金花造型的石柱其實也是古埃及人的傑作啊!

在埃及時,我總是在神廟的廊柱之間轉悠,從光陰的微妙變化裡去領受那些空間所釋放出來的能量,在Edfu時,那是祭祀生之神Horus的所在,那戴著雙重皇冠的隼是神明的化身,在Abu Simbel(阿布辛貝)時,那原本差點要沉在水面下的巨大遺址如今依舊矗立著,或是Al-Deir Al-Bahari神廟那種異於埃及形式的廊柱,對我而言它其實比較像是希臘人所起造的樣貌,但是弔詭的是希臘的建築風格其實又是自古埃及所衍生出來,於是在空間與空間之間,似乎界線也變得十分的模糊,猶如帝王谷中那些殘缺不全的神像一般,他們的確存在著,但是失去的部份卻又迷離地從時間之流裡凋謝而去,宛若盛開的洛神花之後成為一泡泡的淡紅色汁液一般,我曾經在埃及的旅店裡品嘗過那種淡紅色的酸甜味道。

不僅空間變得模糊,連時間亦然,西元前1400年所建造的底比斯神廟始自於 Hatshepsut王,接著Tuthmosis三世也投入了許多心力,至於神廟的巨大廊柱與中庭則成於Amenhotep三世之手,而神廟的後半段則有亞歷山大的貢獻,在Amenhotep三世之後的Rameses也貢獻了入口處的塔門以及兩座方尖碑,方尖碑之一在之後成為國際外交的籌碼──它如今屹立在法國巴黎的協和廣場,當我在巴黎時便曾經路過那座方尖碑,當時的我訝異於它的存在,「這埃及的方尖碑在巴黎會長得好嗎?巴黎的濕潤氣候又怎麼適合它?或是瀰漫於巴黎的戀人會察覺到它的存在嗎?」我當時一邊踱步一邊無由地沉思著,其實在巴黎的方尖碑並非首次見到白人的藍眼睛,因為早在羅馬帝國時期,底比斯神廟除了充作帝國駐紮在埃及的政府辦公處所之外,當時的羅馬軍團也以神廟為要塞,那時的方尖碑與廊柱還有神像們早已領略了白人的武功。而且巴黎的法蘭西人也不是第一次望見方尖碑的模樣,因為早在拿破崙的年代裡,法蘭西人早就踏進了開羅(Cairo)的地界了,甚至還有人說人面獅身像的鼻子毀於拿破崙的部隊之手,這其實又是個以訛傳訛的謬誤,因為早在拿破崙的鐵蹄進入埃及之前,人面獅身像的鼻子便已有風化的痕跡了,總之這種時間的綿延與流逝似乎一如傅柯(Michel Foucault)在他的異質空間heterotopias)概念中所陳述的一般,往昔是帝王祭祀的處所,如今成為觀光客拍照的所在,或是如同晉初的文學家傅玄所言「落葉隨風摧,一絕如流光」,埃及的落葉應已早謝了,它早已遁入了歷史的塵埃裡,只不過流光依然,光陰才是決定事物狀態的終極推手啊!

我記得在路克索的某一日午後,我又踏著緩慢的步伐走到了神廟,那時,神廟的一排排巨大石柱幾乎遮住了所有的陽光,斜陽正軟弱地窺覷著神廟,那些灑落的陽光好像只是為了彰顯神廟的偉大,金色的塵埃正在廊柱之間游移,在廊柱下游移的人們似乎也正領受著太陽神的神恩,千百年前列隊魚貫地走在這石柱下的祭祀隊伍一定也是極其盛大隆重的,現代的人們則跟著導遊重複著亙古以前的腳步,只是隊伍的成員繁雜,再也比不上當年的虔誠膜拜,這約莫也是一種決定性的演變吧!當時的我像是流螢般地穿梭在神廟裡的各個角落,尋覓著最美的仰角,神廟旁有著一排的人面獅身像,再遠方卻是一座清真寺的月芽尖塔,以太陽神的人間代理人自居的法老王如果復生,面對自己的文化先後被基督教與伊斯蘭勢力的兼併有的恐怕也是一聲悠悠的長嘆吧!但這似乎又是一種宿命,在埃及的空間裡,似乎古代的況味隨著時間之流以一種無以名狀的姿勢流動著,緩慢而悠揚,一如那些石柱上的陽光。

 

 

 

 

 

 

 

 

 

 

 

( 創作散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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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n 邯鄲學步中
等級: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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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tasteful culture traveler
2010/06/18 14:12
thanks for the sharing.
Lee Yu Hung - Dusty(leeyuhung) 於 2010-06-20 00:35 回覆:
cheers

niki在斯里蘭卡
等級: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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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想去的地方
2010/05/10 23:56
就是埃及
Lee Yu Hung - Dusty(leeyuhung) 於 2010-06-20 00:36 回覆:

埃及不錯

不過就是小心高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