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洲郵票上的主角──袋熊
環湖路線稱為Dove Lake Circuit,路上有著變化多端的植被,酷似棕櫚的Pandani,可以追溯到六千萬年前。Pandani的造型詭異,我從未看過這麼科幻的植物,看來像是筆筒樹與棕櫚的混生體。落葉山毛櫸(Nothofagus gunnii)則是塔島的特有種植物,其間還有數不盡的各種植物吸引我們。步道上經常可見某種動物的排遺,後來在一處草叢裡才發現是袋熊的(Wombat)傑作。
那時陽光晴朗,山上的風輕吹,海拔不怎麼高的搖籃山上卻有些冷冽,我們安步當車在環湖的步道上悠哉地走著,遠看似乎不怎麼高聳的搖籃山,近看卻有懾人的氣勢。山上的森林有著古怪的面貌,白色的枯木在綠色的林中顯得十分突兀。湖邊的枯木襯托寶藍色的湖水與穹蒼,似乎演化的腳步無時無刻地在這座活生生的博物館中上演著。
離開鴿子湖後,我們在Waldheim站下車。Waldheim在德文中意為森林之屋,這個名稱是Gustav Weindorfer當時為自己的木屋所命名的,後來為了紀念他的貢獻,於是便將附近的區域稱為Waldheim。Waldheim有著一大片的草原,在草原與森林之間則長滿了造型詭異的Pandani,步道則在草原上蜿蜒迤邐著。那片草原在山與林之間,看似平凡的草原實際上藏著許多祕密。
明琦與毓琦走在前頭,或許正在沉思的她們對於草原上的動靜視若無睹,不過其實那麼微小的變化實在難以被察覺。我也以緩慢的步伐前進,突然之間看見某種灰色的移動物體,定睛一看才知道原來就是性情溫和的袋熊。澳洲郵票上的主角竟活生生地出現在眼前,這似乎也有些突然。我和小高驚訝地朝著袋熊前進,刻意壓低身體,然後以最快的速度換上長鏡頭,深怕一轉身,牠們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或許我們的疑慮也是多餘的,因為屬於草食動物的牠們,當時只是自顧自地吃著草。牠們太安逸了,也許把人類這種靈長類動物看作是一種偶爾出現的生物,所以表現出來的是雍容大度,反之我們的謹慎似乎成了一種小氣的對比。
之後幾個日本女孩也帶著尖叫聲加入觀看,她們倒是坐享其成,明琦與毓琦聽到尖叫聲後也回過頭來看這難得的大自然風景。後來我們才意識到原來整片草原都是袋熊的棲地,草與草之間的小徑是牠們的通衢大道。牠們是穴居動物,草原上的許多暗穴就是小窩。突然之間我也意識到這片草原似乎是科幻電影的場景,科幻的植物、科幻的動物、科幻的情節、科幻的洞穴、科幻的歷史。
那些袋熊只是兀自的吃著草,漫長的演化使得牠們的袋子特別地往後開,如此一來,當撥土築洞時就不會把土撥進袋中,袋中的幼子也不會被土掩埋。澳洲特有的草食性動物並無尖爪與利齒,有趣的是牠們唯一的武裝--屁股。據了解牠們的屁股特別的堅硬,可以用來抵抗其他肉食類動物的偷襲,因此當遇見肉食類的掠奪者時,第一個反應便是將屁股朝向敵人,面對陌生的靈長類動物也是如法炮製。
這種罕見的防禦策略不禁令人感到莞爾,突然之間我覺得眼前這溫和的動物像是科幻電影中的馱獸。成群的袋熊是從科幻小說中走出來的異次元怪獸、遠古冰河時代裡的Pandani好像來自外星球。這兩者之間的搭配看來永遠是一種奇妙的組合,世界上也唯有塔島具備這樣的風景。對我而言,這樣的場景著實是一種科幻,像是「星際大戰」中的情節,或許也有幾分像是「古墓奇兵」的橋段,電影中的怪獸與袋熊似乎也有某種類似。
草原上的組合十足地像是外星球般的令人迷惘,袋熊猶如漫步在惑星上,恣意地踱步著。牠們所感知的地心引力很緩慢,身為靈長類動物的我們似乎也只能慢慢地觀看、慢慢地羨慕,然後慢慢地離去。因為隨著牠們的緩慢移動,我們彷彿也成為一種科幻的物種。在科幻的電影裡,我們注定只是小小的配角,但這配角依舊分享了屬於科幻的蒙太奇。這蒙太奇交織著許多令人詫異的發展,但從塔島的歷史看來卻又顯得渺小。在這年輪裡,人類所占有的時間僅是如浮游般的短暫罷了。
袋貂
袋貂(Possum)是另一種令我們詫異的動物,其實我對袋貂並不全然陌生,因為在紐西蘭的路上經常可見到袋貂死屍,在塔島的路上也是。紐西蘭原來並沒有袋貂,在西元八世紀之前,唯一的哺乳類動物是蝙蝠,現在出現的哺乳動物都是外來種,但也因為引進太多而造成許多鳥類的滅絕,這是無知的歐洲人所造成的惡果。
最明顯的例子就是Kiwi瀕臨滅絕,這種近乎盲眼的鳥類飽受鼠類動物的威脅,現在幾乎只能在動物園才能見到其廬山真面目。Kiwi的瀕臨滅絕是一個例子,袋貂的過度繁殖則是另一個例子。十八世紀初期的紐西蘭政府為了推廣毛皮事業而引進袋貂,為了皮毛工業的利益,甚至到一九五○年左右仍將其列為一種被保護的動物。歐洲人忽略了繁殖能力旺盛的袋貂在紐西蘭並無真正的天敵,最後的結果是繁殖過多而造成生態的浩劫。大片的林地因為袋貂而消失,林地的消失連帶影響其他生物的繁殖,Kiwi的瀕臨滅絕間接地也與袋貂的引進有關。
不過袋貂在澳洲的情況與紐西蘭有著極大的出入,因澳洲是世界上最乾燥的大陸,其生態條件對於某些動物而言,原來就較為艱困,因此袋貂在澳洲並非是經常可見的生物。我曾經在雪梨的植物園與公園內見到牠們的蹤影,但都只是驚鴻一瞥,倘若真的有心尋找,恐怕也難以看見。袋貂在澳洲出現的區域以荒郊野外居多,而且數量沒有紐西蘭可觀,據說紐西蘭的袋貂以億計,關於這可怕的數字我並沒有深入考證。
吃晚餐時原本正討論著是否要出去散步,看看會不會有什麼夜間生物出現。這時隱約從門外傳來類似敲門的聲音,「會不會是動物自己來敲門了?」她們笑著說。於是我打開了門,竟然就有一隻袋貂站立在眼前,這一驚又讓我損失慘重(因為會折壽)。袋貂兩手打揖地站立在我面前,這似乎是卡通情節、童話故事的擬人化,或是某種聊齋誌異,總之我心中著實一凜。
伙伴見我詫異地站在門口,都湊了過來想知道到底發生什麼事,驚訝的表情顯而易見。我把門打開後,兩手打揖的袋貂完全不怕生地登堂入室,於是大家把相機拿出來,此時閃光燈閃個不停,牠卻自得其樂,想來若不是早就見過這樣的場面,再不然就是已經餓得發慌,完全不理會閃光燈刺眼的光芒,甚至不慌不忙爬上餐桌,這等行徑簡直與人類的寵物無異。
袋貂嘶嘶……嗖嗖……發出一種我從未聽過的叫聲,叫聲粗啞而且低沉,聽來甚至有些陰森與淒厲,似乎正在呼朋引伴。果真如此,因為不一會兒就有另一隻袋貂前來報到。畢竟溫暖的室內比起戶外有著更幸福的溫度,況且還有免費招待的食物。除此之外,溫暖的室內還有幾位友善的靈長類動物陪伴。
我們一開始的確很友善,但當袋貂的數目越來越多時,才警覺到必須下逐客令,否則場面如何善了?又如何休息呢?最後看似溫馴的牠們,為了爭食甚至大打出手,甚至留下到此一遊的證據──大便。實在是無可奈何的我,只好以最溫柔,也最人道的方式驅逐。牠們到了門外後依舊兩手打揖地站立眼前,似乎在懇求我們的施捨。我們忍心地將門關上,牠們卻翻倒屋旁的垃圾筒,因為有食物的殘渣,或餘味。歷經一場奇遇的我們,仍然未從科幻的情節裡甦醒過來。那晚我們當然沒有出去散步,因為嘶嘶與嗖嗖的低沉聲音似乎一直在附近迴盪,並且飄浮在一片漆黑的樹林中,我們都知道袋貂或許還有其他科幻的生物正在林子裡狂歡著。
有趣的是,儘管袋貂的叫聲古怪,甚至陰森,但滑稽的動作與討喜的外表,成為某本澳洲繪本的主角。聽說那本繪本已經被翻譯成多種外文了,其中還包括中文版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