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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05/31 20:38:27瀏覽344|回應0|推薦7 | |
忽然間,想起了多年以前......大約是國小時,外婆家附近住著的一個女孩;不是同班同學,也不是熟識的人─正確點來說,村子裡沒有人不知道他們,卻也沒有人熟識他們。因為打小來就聽周圍的孩子都用台語叫她「牛糞明」、「牛糞明」,久而久之,也就理所當然的跟著叫。很多年以後我才知道,她的母親都叫她「阿春」(我其實也不太確定是不是這個名字)。 阿春總是留著一頭油膩,但遠遠看去仍然很整齊的西瓜皮,一身老舊的衣服─包括拖鞋─舊歸舊,但不破不爛,有時太寬鬆,有時又太小些─這些都是村子裡的鄰居給的,記得家裡收出來的一些舊衣服,媽媽也會特地收好,下班到外婆家接我們放學的時候再送過去。阿春是中度智障的孩子,說話不太清楚,但是臉上總是笑笑的─不懂世事的笑容,在小孩的眼裡,那是張歪斜的、令人生畏的臉,但大人們倒是常常會跟她和她媽媽打招呼,偶爾也會攀談一兩句,只是阿春總是躲在母親身後,不太說話,我想媽媽應該也沒有和她說過話。 阿春家在外婆家的小巷子再往裡走,第一個彎轉入後的一棵老龍眼樹下;一棟小小的房子,外面堆著撿來的空酒瓶、飲料罐、爛木板、破紙箱......那時候資源回收才剛剛開始宣導(當然是學校老師有講),鄉下地方仍然不普遍,阿春家撿得這些東西大概一時也找不到地方回收,就這樣亂糟糟的堆在龍眼樹下, 很亂,真的很亂,小孩子沒有人敢靠過去,但是基於一種無聊的好奇心,還是喜歡聚眾躲在板車旁邊遠遠的探頭探腦。 那板車是阿春和母親出去撿回收時載運物品的工具。當時鄉下地方小學,規定走路回家的學生一定要排路隊,五、六年級的哥哥姐姐當路隊長,一群孩子兩兩排好聚眾一齊走回家,回家途中常常可以看到阿春和母親推著那輛板車沿路撿拾回收品,只看到阿春顧著車子,看她母親或者彎腰、或者翻垃圾桶、或者向雜貨店、理髮店的老闆拿回收品,小孩子們不懂事,見著他們不是遠遠的閃開,就是大聲的叫「牛糞明」、「牛糞明」......當然,有幾個小孩因為這樣被爸、媽賞了一頓「竹筍炒肉絲」,隔天哭喪滿臉的被送到學校。 阿春和母親不常來學校,學校小孩多,附近又有福利社、小超市、早餐店......等等的,加上小孩都愛吃零食─即使每天只有10元、20元的零花,小零食也不會離口,若是要撿回收,學校周邊倒是個很不錯的地點,但這段日子,我從來就只在回外婆家途中的小雜貨店、理髮店那裏,還有外婆家的小巷子見過她。後來才知道,過去阿春和母親其實也會來學校─一公里左右的路程,只是一次阿春母親到店家裡面去拿回收,一群的孩子就圍著阿春吼叫、丟石頭,打那以後,阿春和母親最遠就只會到小雜貨店那裏而已,學校周圍對阿春和她母親來說,太危險。 一直到國小畢業,我都還常常看見阿春和她母親在外婆家附近走動,雖然沒有真正打過招呼,但是阿春和她母親在我那時的生活裡,是個尋常的鄰居─天天都出現的,後來國小畢業、回外婆家的日子少了,但回來時,也仍能看到阿春母女倆─還是那輛板車,還是那頭西瓜皮,永恆不變的景像,依舊是稀鬆平常,久而久之也就漸漸地不那麼放在心上,直到幾年前,回到外婆家看外婆時(當時外婆已屆80高齡了),站在新蓋好的房子外面,我忽然想起她們的身影,我問了外婆、阿姨還有可能知道或不知道的人,但沒有人知道他們去了哪裡。 小巷子進去的轉角那棵龍眼樹還在,只是不太會結實,樹下空無一物─當年的小房子和回收品都不見了,只有載運回收的板車還在,只是就是堆在牆角,和一些老舊的馬達、繩子放在一起,好像已經被人遺忘多年,其實若是問長輩,應該很多人都記得阿春和她母親,但如果問當時的那些孩子,記得的人也許是寥寥無幾,但阿春和她母親,是我小時的一個淡淡刻印,也是我孩提記憶裡的拼圖之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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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