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祖西莒島位置圖
讀自己的舊文(http://blog.udn.com/joehauz/4596069),懷念起年輕時的當兵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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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1~72年間,赴馬祖西莒服預官役,正好是大專生服預官免考試的最後一期。記得從基隆碼頭上船,先到馬祖南竿,聽師長訓話。師長四川人,看似斯文矮小,訓起話來粗魯麻辣,在台上飆四川省罵(媽拉巴子?),讓我印象深刻。隨後搭交通船抵達馬祖的離島西莒(又稱西犬)。從交通船艙底的開口,登上一個石砌的小碼頭,拾階而上;左上方是郵局,服役期常來此寄信領包裹;右上方的路通向我要報到的連部。我先經過山頂的空軍高炮陣地,再沿著壕溝下到我的步兵連裡。連的三個排都被分到海邊守碉堡──這也是我們在服役時的唯一任務。我先被分到第一排當排長,旋即改派到第三排。以下所記的即為擔任第三排排長時的經歷拾綴。(Joe, 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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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青人》(一) ── 排長與傳令兵 1972
他有一副修長的身子、手和手指
我以閃爍的世故招呼他,他
以青年的熱忱答覆我
我記得,然後,他慷慨地扛起我的行李
用他大方的手指 和
大方的腳步,樸樸走下海邊,我們住在那裡
一間矮小的屋子,進門就是他狹窄的床鋪
容易得風濕的位置
我們很少站著,大部分時間坐下,寫信或交換幾句字
不管站著坐著躺著,他都有一個堅定的脖子
有時,我停下筆來看他,他是個年青人
不常微笑,但總有一股坦坦然的神情
喜歡打抱不平
也會為了賭氣而吵架,我記得(只有一次)
大部分,都維護著正義
對年青人,正義一定存在,而且在他的一邊
有一次打破了頭、掉了幾滴淚,不發一言
就沉默下來,這為年輕人是好的
這樣,他年老不會暴跳如雷
他喜女人
床頭貼了許多封面女郎的圖片
他自己畫了一張 女朋友的
一身著綠,還握著一把槍
據他說,很性格
我看了,嗯,是很性格
當然也喜歡抽菸
時常啣著香菸,手扠口袋,低頭沉思
喝酒不多,喜歡豁拳
而我,經常輸給他
昨天,他決定不再跟我說話了
我看了看他坦然而略帶嚴肅的神情、
堅定的脖子,修長的身子、手和手指
我點了點頭
他是年青人
明天他就要退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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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青人》(二)──排長與小兵 1972
我 不很喜歡他
他不像是聰明的都市人
手掌粗糙巨大 說話略微結巴
有一天,他靦腆地走進屋子,想要說話
我一向不善於攆人,就讓他留下
他不停地搓揉一雙粗糙的手
談起了他第二個媽媽
那要花很長的時間聽完他結巴的故事
很小就輟學,為了祖父過世和父親續絃
很小就開始養家 小到踩不住犁耙
我專心地聆聽他誠摯的聲音 注視他溫厚的目光和手掌
建議他好好睡一覺
當故事和陽光一同在屋裡消逝
第二天起,他的誠懇使我發覺他的聰明
他的雙手使我信任他的牢靠
他經常為了自尊打架
我覺得這是年青人必須的
他常說將來要做個馴狗師 像他父親一樣
我總是祝福他:
這孩子該有一個美好的未來
我離開的時候
他送我一條省下的香煙
我結巴得說不出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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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我與連長、輔導長及輔導員 1972
外島服役末期,副連長返台受訓,連長藉機把我調到連部代理副連長。那時正好部隊要調防,我負責點交本連防區的地雷。就這樣在連部待了一陣子逍遙的日子。(Joe, 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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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坐在半壁暈黃裡
他習慣地一手甩過椅背,用琴聲和影子把燈光擋住
他 斜躺在床上朗笑 歌唱
他 享受剛泡過熱水的腳 坐在床頭
外面 風很大
他彈吉他彈吉他
他 談話談話
他 和我,沉默著
他一直隨著琴聲從牆壁望出去 微側的陰影不曾稍動
他 重複的推玩小黑
他 和我沉默地坐著
他又回到第一個曲子
他 們錯落地哼上幾句
我的腳自然地打起拍子(那樣地不合節奏)
他們似乎唱完所有的歌
一曲接著一曲
他 起身、出去
找不到進來的狗 進來 出去
他 說看到狗在外面,於是
他 出去
他把頭轉過來 因為錯了幾個音符
屋裡愈來愈冷
我說去找狗……
吉他的聲音漸漸被吹散
外面的風很狂
雖然
月色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