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海     

大約在1979年吧，曾經到了一个陌生地小住，過着一段聽海的日子。

那裡的海沒有熊熊的太陽，也沒有碧海藍天的美景。印象中，那是一片

沉寂的小海灘。 四面黑漆漆，只能藉着懸掛在天上的星星，才看到身邊

流動的人影。 小小年紀也不懂得何謂電影情節中的"海鷗飛處"。

只是跟隨着大人每晚到這來靜坐閒聊，偷吸一下新鮮空氣。 若沒記錯，

這裡是越南歸仁市。兩個多月裡，只能看到的是一個傍晚的陌生海景。

 不知道那白天的海景會是怎麽樣子。 因為白天都躲在"船頭"家，

不敢招搖過市。 聽說城裡來的小孩長得白白凈凈，容易被認出。

 聽從大人吩咐，不敢擅自外出，白天都呆在屋子裡。 傍晚是唯一可以

走動的時候，也僅以海的一處為活動範圍。因此，小小年紀，

就過着"看海的日子"。 坊間口耳相傳的那段"望夫石"小傳說，是這裡的寫照。

 人人望梅止渴，遥望對海的另一盡頭。 尋找那未知的夢。自己也試圖探望

對海的一缐以外，是否為大人們所提及的自由美國。 盡管如何努力，也無法

看得到對岸的情景。 眼前濛濛細雨，增多一份清新自然的美。看不清楚的美景，

僅以聽海來代替那份遺憾。因為偷渡而隨着父母到了這個不曾來過的地方。

 白天聽著那些陌生大人們東南西北，滔滔不絕的隨扯。 船頭的家也真是熱鬧，

天天人來人往。午間流水席的飯堂盡是天涯若比鄰。 這裡的菜色很難下嚥，

飯桌上的蒼蠅兒令人傻眼。 眼看船家大大小小吃的不亦樂乎，想必菜上的蒼蠅

是這裡必然不過的現象。 每天這一刻，是很辛苦的一戰。謝飯後的心情戰術，

遲遲不敢開動。 緊盯著這群惡怪，握在手上的那雙筷子，變得突然疆硬。

 額頭上偷偷的冒著泠汗。 左手使力不停，充分扮演電風扇的魔力。

 期待奇蹟出現，仍是徒勞無功。這頓飯，嚥得下，吃不消！

 從此蒼蠅成為我的惡夢。

不知道誰開創了這莫名其妙的偷渡潮，致使不少同胞無妄受苦。

兩個月聽海的日子怎麼忘得了。 尤其那沒有門的鄉村廁所，

以及躲在井邊超然想像的自然浴室，超恐怖。那柴房，豬舍的床板，

冰泠不堪，也還睡得過去。夜晚的寧靜特別嚇人。曾經密密麻麻樷林中

的左避右閃，印象深刻。 然，小小的生活磨練，還算熬得過去。

這種陶冶生活，成為三十年後現代人的追夢。說是陶冶性情，

却是當年小小心靈的惡夢。 回到城裡，再也不肯答應去偷渡，

當然也因為大人們不斷被騙而作罷。 可憐的父親，永遠逃不開

被騙的枷鎖。戰亂後的生活大不如前，無家可歸，東躲西蔵。

可想而知，從有到無的平衡心境如斯艱難。

人性的敗壞處處可聽，唯獨聽海的聲音依然清晰伶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