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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4/27 20:51:13瀏覽540|回應0|推薦5 | |
陶瓷娃娃 〈一〉 這條巷子莊宜璇已經走了不下百回,卻沒有一次走得像這一次這麼……恐懼?困惑?不,或許用「徬徨」形容更恰當些,那種猶疑不定的茫然。她知道再往前走個十幾步,左轉就可以看到顏先生的理髮店,理髮店的旁邊就是郭伯伯的書局。簡太太的家恰巧位於轉角處,她家的盆栽幾乎擋住半條巷子,年輕一輩的都在背後戲稱她盆栽路霸。巷子的另一端並沒有出口,郭伯伯每次要進新書都得自己搬進去,因為如果要用推車難免會碰撞到簡太太的花,一吵起來便半天不用顧店了,只有忍。 但今天莊宜璇並不是要到書店買書,大一需要的參考書剛開學她就買齊了,今天她不會往左走,而是往右。 她的手上緊緊的捏著一張紙條,像是怕風把它吹走似的,三不五十的又掏出來再看一次,嘴裡喃喃復誦著,深怕走錯了路。往右走的這條巷子她也很常走,陳蓉萱就住在這,她也經常來這裡串門子的。但不知為什麼,這條巷子,在今天卻顯得如此陌生。 莊宜璇平常給人的感覺總是文文靜靜的。她的功課很好,也很得人緣,但每次蔡佩珍她們幾個女生湊在一起聊天時,她就只是靜靜的坐在一個角落,靜靜的聽,彷彿只憑一雙耳,便能聽見全世界。 前幾天她們幾個女生又湊在一起喝下午茶,不知不覺的便聊到了最新的流行風潮。通往「旼韹界」的鏡道每五十年開啟一次,每次三年,前些陣子是鏡道開啟的日子。隨著鏡道的開啟,總是會有一股新的風潮湧入,自然也是平民百姓們津津樂道的話題。 「真的啦!阿璇,不騙妳!那個程師傅真不是蓋的!也不用妳太多錢,連我們這些窮學生都付得起。可偏偏一進去,再出來,根本不是一個人了!」蔡佩珍誇張的叫著,也不知道她到底在興奮什麼。 「喂!蔡佩珍,我說妳淑女一點好不好?」展馨芸輕叱道:「前些日子才上的課,妳這麼快就還給老師了嗎?」說著,她微微挺了挺胸,道:「女孩子要這樣做,要……,這樣才是時─尚─!」一邊說,她還一邊擺出各種優雅的姿勢。 「好嘛好嘛……」佩珍有點懊惱的垂下了頭:「我有什麼辦法?個性使然嘛!」 「不過阿珍說的可沒錯,」于茹接口道:「就連最不可恭維的人進去,出來後都變成了傾國傾城的大美女呢!巷口盆栽路霸的女兒簡怡安妳們也知道吧?據說當初她長青春痘的時候,盆栽路霸用她的那些花花草草給她弄了一個不知什麼來著的草汁要她敷臉。沒想到弄巧成拙,敷了一個星期後敷出了滿臉痘痘,弄得她的臉比月球表面還精采,」于茹喘了口氣後又道:「結果去給那師傅一弄啊,變得比水面還要平滑,下巴抬的高高的,眼都長到頭頂上了,活像一隻驕傲的孔雀。」 「真的?哇──我也要去我也要去!」麻子臉葉靜萱手舞足蹈的大喊,惹得展馨芸柳眉又是一皺。 「文靜一點啦!虧妳還叫『靜』萱,怎麼毛毛燥燥的?」 「好嘛好嘛……」萱萱嘻皮笑臉的垂下了頭:「我有什麼辦法?個性使然嘛!」說著俏皮的扮了個鬼臉,大伙兒又笑成一團。 「好啊……萱萱,妳竟敢笑我!」佩珍「張牙舞爪」的撲向萱萱。 見馨芸面色不善,萱萱趕緊把話題拉回來:「那一定要花很多錢吧?我們這些工讀生當真付得起?我幾個星期前才向家裡要過錢,不能再要了。」 「安啦,安啦!」于茹笑著說:「省吃簡用些便是了,甚至不用跟家裡人伸手!」 「真的?」這會兒,連馨芸的興致也來了︰「憑我們自己就可以?那程師傅還賺什麼?」 「你們不知道,前些時候『鏡道』來了一群人,說是自旼韹界來的,才幾十年沒交流,他們的美容業可不得了了!醜的可以變美,矮的變高不說,還可以易容,甚至變性!不但失敗率幾近於零,甚至連副作用都幾乎沒有!」 「哇……」 「阿茹,妳打哪聽來的啊……?」 「放心,來源保證可靠!」于茹驕傲的一笑:「本姑娘可是出名的包打聽!」 「去!」萱萱笑罵道:「少吹了妳!」 再看一次手中皺巴巴的紙條,宜璇嘀咕道:「這個蔡佩珍,字也不寫好看一點。嗯,回去再重騰一次,乾脆護備起來,免得被我揉爛……」明明是佩珍硬邀她來看看的,結果美容院還沒到,佩珍自己先給男朋友的一通電話「傳喚」了,真是標準的「見色忘友」! 「……走到便利商店旁左轉……咦,這裡什麼時候多出一家便利商店的?」宜璇喃喃道:「當初就跟媽說高中沒必要出國唸,明明效果也差不了多少,學的東西也差不多……搞得現在連自己家都不認得了……」 好不容易走過這既熟悉又陌生的巷子,宜璇終於看見了程師傅的美容院。望著那堵住整條巷子的人群,她不禁呻吟:「天哪……,這要我怎麼進去?」 只見一群人擠在小巷子中,不停的有人鑽出來,然後又有更多的人鑽進去,活像是跳蚤市場中的跳樓大拍賣,又像是衣飾店季節性的清倉。人群的吵雜彷彿來自四面八方,震的宜璇的頭都暈了起來。 突然人群又是一陣喧嘩,只見一對俊男美女手攜著手從人群自動讓出的通道中走了出來,活像是走上了星光大道。男的俊,女的俏,秀而不媚,清而不寒。彷彿仙人下凡。 但不知道為什麼,宜璇在看見那對俊男美女的那一瞬間,心中浮現的卻是: 陶瓷娃娃。 宜璇不知道最後自己是如何回到家的,回過神來時,她已站在了臥室中的鏡子前。化妝台上放著從美容院拿回來的介紹,還不到半天,就已經被她翻得有點皺了。資料很詳細,附表上還有在旼煌界的成功機率和許多美容過的人整型前後的照片及心得,只差沒有把原理寫上去了。他們也不怕技術給人偷學了去,這是要時間練的活,不是隨隨便便的外科醫生都辦得到。反正三年後鏡道一關所有人都得回去,這是上面的規矩。 仔細端詳著鏡中的自己,宜璇喃喃道:「嗯……胸部不夠大……腿不夠長……臉太小…鼻子不夠挺……皮膚不夠光滑……」 翻身倒在床上,宜璇愣愣地盯著天花板,千百種想法湧入,像雜亂的線圈,理不出個頭緒來。又想到在現場看到的那對男女,宜璇還記得男的──他叫余書涵,國中和他同校過──但女的就不認識了。余書涵當初是足球校隊的,不但踢得一腳好球,功課也是嚇嚇叫,幾乎沒有人不認得他。但為什麼三年後再一次看到他,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啊!是了!」宜璇猛地坐了起來,差點震掉了床頭的時鐘:「皮膚的顏色!」記得國中的時候,余書涵的皮膚因為長年馳騁球場而曬得黝黑,但今天見到的時候,卻顯得有些白皙。 那其實沒什麼,再曬一曬也就黑了,剛動完手術,全身上下都是「嶄新」的,皮膚白了點倒也正常,想到這,宜璇又頹然倒下。 突然看見了床頭的陶瓷娃娃。 記得出國後,她曾在一家精品店為朋友的生日禮物傷腦筋,當初就曾看中一對陶瓷娃娃,但那價錢實在令人怯步。記得那對陶瓷娃娃很精緻,眼睛更點得活靈活現。娃娃身穿淡藍色和粉紅色的洋裝,紮著金色的辮子,表面還上了一層漆,會反光,有一種亮閃閃的嬌貴。當時是和另一個朋友一起去的,那個朋友見她似乎對陶瓷娃娃很有興趣,便留上了心。回國前,朋友還送了一個給她。是一種比較便宜的樣式,小小的,不貴,放在床頭剛剛好,像她對朋友的思念。 整形後的余書涵有一點點像陶瓷娃娃,絲毫看不出運動員的神采。他的皮膚被拉得太光滑,光滑得有一點失真,像是從卡通、漫畫中走出來的男主角。 如果有一天,全世界的人都變成了模特兒會怎麼樣?宜璇不知道。她只知道,她的臉,已漸漸配不上這一身裝,當初原本只是受了朋友慫恿,買了一個新款式的包包,卻發現舊衣服配不上新包包,然後褲子和衣服搭不起來,接下來又找不到相配的鞋,然後包包又落伍了…… 她忽然覺得好疲倦,總覺得自己是一個緊追著流行跑的傻女孩,怎麼努力也追不上,只是一直漫無目的的追著「流行」的腳步,卻不知道自己的終點究竟在何方……。 不知覺的,已華燈初上了。 〈二〉 轉眼,又是大半年過去,宜璇也迎來了她大學生涯的第一個暑假。整形的風潮隨著成功人數的增加也在加溫中,不過從早至晚埋首於圖書館的宜璇卻是毫不知情。 要放假時,她緩緩走出了圖書館,腦海中終於暫時放下了滿腦子尚未消化的資料,打算讓自己好好的休息一陣子。 接二連三映入眼簾的,卻是一群群的潮男靚女。每一個人都像是從畫中走出來似的。各人有各人的風姿,在獨特中又有一種驚人的相似。她好像看到了一個個精心雕琢的藝術品。 「走啦走啦… …」 「… …傾國傾城… …」 「… …像是一隻驕傲的孔雀。」 「… …憑我們自己就可以… …」 「副作用都幾乎沒有!」 「走啦走啦… …」 「走啦走啦… …」 走啦走啦… …! 原本已淡忘的誘惑,又悄悄地浮現心頭。 像魔鬼。 回到家後,她草草的給自己弄了一頓午飯。父母工作繁忙,打從高中把她送到國外起,便長年累月的待在外頭。對於她選擇回家鄉唸大學,父母是持反對意見的,他們總認為家鄉太偏遠太落後,在這裡根本就不會有什麼發展。 嘆息了一聲,宜璇還是放下了手中的話筒,自從她報考弘毅大學起,她和父母的關係就有點僵,雖然基本的問候關懷少不了,但她並不認為在這種時候和父母討論整形的事會是一個好主意。 「鈴──鈴──鈴──」沒想到她才剛起身,電話卻響了起來。 「喂,請問哪裡找?」 「宜璇!我是佩珍啦!下午有空沒有?到靜萱那串門子去!告訴你,她現在的樣子包准妳認她不出來! 「她……怎麼了?」 「就妳這個書呆子!泡到圖書館便連朋友都不顧了。」蔡佩珍笑罵道:「她整形啦!都一個月前的事了,大伙都知道了,就妳這隻離她最近的書蟲。每次打給妳不是不在就是沒開機……」 蔡佩珍在電話那一端逕自念著,宜璇卻是一個字都聽不進去了。 整形! 這個彷彿離自己如此遙遠的技術,這麼快就要闖進她的世界嗎? 瞪著這個來開門的女子,宜璇覺得自己學了十九年的語言都白學了。沒有任何一國的語言可以描述她此時的感受,沒有任何一個詞彙足以形容眼前這個女子的容貌。這還是萱萱嗎?不過才數個月不見而已!如果說現在的她是一隻驕傲的天鵝,那以前的她連醜小鴨都不是。 看著宜璇愣愣的傻相,萱萱不禁噗嗤一笑:「怎麼,不認識我啦?」 宜璇傻傻的搖了搖頭,看見萱萱展顏一笑,她只覺得是看見了炸開的煙火,如此燦爛,如此耀眼,耀眼得讓她幾乎睜不開眼。 這是宜璇喝過最久的一次下午茶。 萱萱她只穿了一襲淡藍色的洋裝,及肩的秀髮隨意地紮成了一個馬尾,整個人散發了一種夏天的涼。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因素,宜璇總覺得萱萱似乎變了很多──不單單只是外表,她整個人的氣質似乎都變了。過去的萱萱只是一個平凡而開朗的少女,相貌普通的她一放到人群裡就會不見,但她的熱情總能使身邊的親友感到溫暖。 但今天的萱萱卻顯的如此陌生。 記得為了趕流行,馨芸曾請一個專門訓練模特兒的琴老師來給大家上課,說為了配得上這一身裝,氣質也要好好訓練。其實除了馨芸因為個性使然學得比較好外,大部分的人收穫都不大,尤其是萱萱和佩珍總是改不掉毛毛躁躁的個性。 然而今天的萱萱卻是和以前大相逕庭,她的一顰一笑都像極了當初來上課的琴老師。宜璇認識的萱萱似乎不見了,眼前的這個人,只是一個酷似萱萱的美女。 「喂!宜璇」萱萱笑道:「妳又走神啦?」 「妳是誰?」宜璇突然蹦出了一句:「妳把萱萱吃了!」 萱萱愣了一愣,又笑了:「妳少鬧了!」 她,笑的好假好假。 當天晚上,回鄉後第一次,宜璇夢見了高中三年讀書的地方,她又回到了那家精品店,又再次看見了那對陶瓷娃娃,美麗,但沒有生命。 突然場景一變,變成了馨芸的家,陶瓷娃娃的髮型也變成了直直的黑色短髮。是琴老師!她正一本正經的說著一個優秀模特兒的儀態。除了馨芸外,大家基本上沒什麼在聽,因為沒有人想要當模特兒,當時也沒有很流行。 琴老師柳眉輕蹙,斥罵道:「到底有沒有在專心聽!莊宜璇,把我剛剛講的再重複一遍!」 「是!呃,琴老師……」宜璇下意識的站了起來。 「莊宜璇!妳在恍什麼神!」「琴老師」慍道:「琴老師教我們是近一年前的事了,妳到底懂不懂什麼叫『尊重』?」妳已經違反了『時尚氣質』第二節第六十八條了!」 宜璇揉了揉眼,才發現站在自己面前怒視著自己的竟是葉靜萱,而這裡也是靜萱的家,是她們喝下午茶的地方。儘管生起氣來,她仍不失優雅,頗有西方中古時代公主的氣質。她整形後的身材絕對是最完美的比例,每一道弧線都顯的如此完美無暇,光滑的皮膚甚至還會反光,分明就是方才還坐在精品店裡的陶瓷娃娃。 「妳不要以為化個妝就可以仿冒萱萱了!」宜旋大怒道,雖然她連自己為什麼這麼生氣都沒搞懂。只是一股莫名的感覺,憋在胸口。好像不得不開口;開口後,卻連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在說什麼。 「整形」這個誘惑像一張無邊無盡的網,緊緊的把她箍住了,又厚又重,令她喘不過氣來。在網邊的一絲縫隙中,她隱隱有一個極其瘋狂的念頭──世界錯了。 世界錯了,潮流錯了,大多數人趨之若鶩的方向錯了。人們在錯誤的道路上盲目的、跌跌撞撞的前往一個連自己也不知道的方向,然後在不經意間將靈魂遺留在路邊某一個淒冷的角落。 但這種想法像一點微弱的火星,稍稍燃起,很快地又熄滅了。她甚至沒有意識到這個想法的存在,便又陷回了那厚重的巨網中。 「妳不要無理取鬧了好不好?」長的很像萱萱的陶瓷美女似乎也動了真火。 「什麼時候流行時尚也要立條款了?」宜旋忽然想到了陶瓷美女剛剛提到的『時尚氣質第二節第六十八條』。 她只覺得自己的腦海中充滿了各種資訊,雜亂無章,中間還夾雜了大量的亂碼,就像被人用各種毫無意義的資料包進行拒絕服務攻擊〈註一〉。她的網路服務器已不堪負荷。 「送客!」美女怒道:「妳要當鄉巴佬我沒意見,但請妳不要影響其他人學習!」 旁邊的幾個人也騰的站了起來,對她怒目而視。她看見了長的很像佩珍的陶瓷娃娃,看見了長的很像于茹的陶瓷娃娃,看見了長的很像馨芸的陶瓷娃娃,看見了…… 她們既熟悉,卻又陌生的令人膽寒! 「呼──呼──呼──」宜旋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雙眼無神,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像是要把肺葉一起喘出來似的。 茫然的,她望向窗外那一片茫然的黑。 不過泡在圖書館裡半年,她就跟不上流行了嗎? 除了宜旋和佩珍,大家都整型了,而佩珍也已經和程師傅約好了時間。 又聚在一起吃飯,宜璇一如既往的坐在角落靜靜的聽。但她再也無法隨意的聽,隨意的笑,她再也找不回昔日緊憑一雙耳便能聽見全世界的驕傲。現在的她,不是因為個性文靜而寡言,卻是因為她們聊的話題,她再也插不了口。 她愕然驚覺自己似乎離幾個朋友愈來愈遠,她們聊的話題她都聽不懂,就像高一那年第一次出國的感覺──明明每一個字的每一個辭她都懂,為什麼組成句子就完全變了味?她們的話題和她們的人,都顯的如此熟悉又陌生。彷彿她們正攜手踏進另一個世界,唯唯留下了一個,孤獨的她。 深吸了一口氣,她突然道:「明天我也要去找程師傅!」她覺得自己像是一個再也經不住拷打的嫌犯,喃喃「承認」著自己的「罪狀」。 她在說什麼??為什麼連她自己都停不懂?是無法理解,或是拒絕理解? 朋友們都笑了。 她卻一點都開心不起來。 去…… 不去…… 去…… 不去…… 去…… 不去…… 程師父的美容院赫然已在眼前! 美容院的大門像是一個血盆大口,門口絡繹不絕的人群是牠的獵物,牠就在那兒等著自己,等著牠把自己送入牠的口中,牠的腹中,那邪惡的洪荒兇獸! 這個龐然巨物她再熟悉不過了!升高一的暑假時通往國外的那班機,不就是這巨獸長長的舌頭嗎?這把她帶到一個陌生國度的大舌頭?上一次磕磕绊绊地逃回來了,但這一次她的機會還會這麼好嗎?這一次她還能走出巨獸腹中錯綜複雜的迷宮嗎?又或者她的靈魂將永遠的留在那哩,然後慢慢的被胃酸腐蝕,慢慢的被酵素分解? 去…… 不去…… 去…… 不去…… 去…… 不去…… 去…… …… 〈三〉 莊爸爸和莊媽媽的心情非常不好。 一下飛機,一陣夾雜著霉味的熱浪迎面襲來,帶著一股專屬貧困的氣味。莊媽媽皺了皺眉,難道她終究還是走不出這個落後的鄉鎮? 她和丈夫都對公司把他們調回國的舉動非常反感,他們都不願回到這個窮鄉僻壤,習慣了大都市的奢華,他們對落後家鄉的反感不減反增。但人事的調動畢竟不是他們能夠決定的。 不過,這還不是最慘的。 最最令他們煩躁的是──他們,竟然迷路了,就在自己的家門口! 她一身亮麗的套裝已被空氣中的塵埃弄得骯髒不堪,一雙不常使用的腳更是又痛又酸,被汗水浸濕的衣服緊緊的貼著背脊,濕濕黏黏的。 「喀!」 「唉喲!」莊媽媽一個踉蹌,卻見高跟鞋竟然就這麼斷了。 「啊──」莊媽媽低吼著,發作了:「不管!我不走了!」 「妳這是再鬧什麼?」莊爸爸的火氣也上來了,走了這麼久還找不到路,他的心情也壞到了極點。 「鬧?」莊媽媽怒聲道:「這可是你的家!你既然還找不到路!」 「『我』的家?這是『我們』的家!妳可別忘了妳也再這裡住了十幾年了!」 「你… …」 「咦,這不是哲偉嗎?」突然,一個似曾相識的中年男子走近道:「你們終於記得回來看看啦?」 「呃… …不好意思… …,請問您是… …」 「你也太不厚道啦!」男子笑罵道:「連十幾年的鄰居都不記得了。我就是住在你們隔壁的陳文毅啊!」 「失禮,失禮… …」 「你們這是在做什麼?該不會是迷路了吧?」陳文毅調侃道。 「… …」 「不會吧?」陳文毅瞠目結舌:「我真的猜對了?」 好不容易終於跟著陳文毅找到了回家的路,兩人終於看見了那扇漆成了紅色的鐵門。陳文毅還有事,獨留夫妻倆靜靜望著一別四餘年的家,百感交集。 深吸了一口氣,莊媽媽輕按了一下門鈴。當初把鑰匙交給女兒時他們並沒有想到還要回來長住,因此沒有多打一把鑰匙備分。 「叮咚!」 「誰呀?」 莊媽媽心中一喜,看來女兒在家。 卻見出來應門的,是一個酷似愛女的美女。 「妳是誰?」莊媽媽愣愣地問。 突然看見了久別的母親,宜旋也愣住了。她什麼時候回來的?自己整容的事又該如何解釋?她怎麼也想不到,父母會心血來潮的回到這個他們不屑一顧的家。 「妳是誰?」母親下意識的疑問,狠很地刺入她的心田。 是啊……我是誰? 看著一身的時尚,宜旋不禁一陣迷茫。 我是誰……我是誰……? 宜旋愣愣的看著自己的父母,美麗的眸中沒有一絲神采。 什麼時候……連我都……不認識我自己了? 註解: 1. 拒絕服務攻擊:是一種駭客常用的攻擊手段。藉由發送帶有虛假源位址的資料包請求,使網路服務器充斥大量等待回復的資訊,消耗網路帶寬或系統資源,使網路或系統服務負載過重,導至接收資料包不完整,直至癱瘓而停止正常的服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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