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粒粒皆辛苦」今解            徐喚民

   自從聽過一場學術演講﹐提出有關嬰兒語言發展在最初的六個月襁褓時期就已經奠定之說﹐我便深信不疑﹐開始對孫輩猛灌中文﹑唐詩及古典音樂﹐以抗拒日後處身英語環境及搖滾嘻哈世界各種雜音的入侵。

   兒女的朋友們每次聚會時﹐沒話找話說﹐最常聽到的一句就是﹐做祖母的感受如何呀。尤其當他們得知我目前專職在家幫著照料外孫女﹐就特別關心我怎麼安排屬於我自已的生活。

   也許﹐他們都是職場中最活躍的一群﹐每天生活排得滿滿地﹐凡事要提早幾個星期預約﹐他們買的是幾個月以後的音樂會入場券﹐訂的是下個月的飛機票﹐有名氣的主廚開的餐館更是一席難求﹐必須早早訂位。他們為了追求學位﹑地位﹑金錢﹑產業﹑不得不將婚姻﹑子女﹑以及對生命中一些更有價值的追求﹐盡量往後拖延。從他們身上﹐我看到自已年輕時的影子﹐也曾給自已訂下一個接一個的奮鬥目標﹐辜負了多少朝暉晚霞﹑山光水影﹐人間溫情。可是﹐我現在退休了﹐我不再被年輕時那份「捨我其誰」的使命感壓得透不過氣來﹐現在是我享受弄孫之樂的時候。我的孩子小時候跟奶奶﹐姥姥﹐鄰居們相處的時間比跟我的時間多﹐我不能再錯失這份美麗的天職。

   有人說﹐祖孫之間是沒有代溝的。這話頗有幾分道理。因為老小老小﹐老人就像小孩一樣﹐諸事返老還童﹐更能和小孩子玩到一塊。年輕的父母﹐打從懷孕開始﹐各種有關育兒資訊排山倒海而來﹐以科學為武裝﹐向老一代的舊觀念挑戰﹐其實﹐他們自已不就是老一代教養出來的樣本嗎。怎能盡信育兒科學? 今天主張趴著睡﹐明天主張仰著睡﹐莫衷一是﹐當初說趴著睡的嬰兒不致被自已吐奶嗆著﹐後來研究出來﹐嬰兒猝死症和趴著睡有很大的關聯﹐(嬰兒不會翻身就悶死了)。由此證明﹐「研究」是跟著「現象」走的﹐但孩子可是一天一個樣﹐一不小心就長大了。

   首先﹐我把記憶中的兒歌唱給嬰兒聽﹐待她會笑﹑會跟著音樂節拍舞動的時候﹐我就抱著她隨節拍跳舞﹐也成了我自身保健的「韻律活動」。待她的脖子硬挺以後﹐我們就出去走路﹐我也就順便做「負重行軍」運動。然後﹐從春天到秋天﹐我們推著嬰兒車﹐一邊走路﹐一邊賞盡附近的庭園勝景﹐鳥語花香。

   她慢慢會翻身﹑會坐起來﹑會扶床欄站起來﹑會兩手向前匍匐爬行﹑兩腿後來也加入一起爬。她從會站到會走﹐先是沿著書架﹑咖啡桌學步﹐接著﹐有一天﹐她高舉雙手﹐忘情地歪歪斜斜地向我走來。

   她午睡不再愛聽催眠曲那張慢拍柔和的光碟﹐堅持換成活潑輕快的卡門序曲那張﹐抱她坐在書桌前﹐她會要你用電腦播放「巴巴」﹐阿里巴巴和小紅帽影碟。

   起先﹐初為人母的女兒﹐對於提早大小便訓練一說十分有興趣﹐也試了一段時間﹐後來孩子不是那麼合作﹐亂滾亂動﹐也就不了了之。回想起來﹐幸虧如此﹐因為從她開始學步﹐蹣蹣跚跚地﹐不知跌坐過多少個屁股墩﹐如果不是尿片厚﹐她如何受得了?

   從餵她第一口米漿﹐到她自已用小手把飯菜抓了往嘴裡送﹐到她堅持要自已拿杓子吃卻全翻到地上﹐每天都看她在進步﹑在不斷的試﹐在不斷的成長﹐她有她的進程﹐我一點都不著急﹐因為﹐我有很多時間陪著她﹐除了她﹐我沒有更重要的事趕著去做。

   她吃過很多不同的蔬果﹐都是從農夫那裡直接買來的有機新鮮食品﹐由媽媽親自烹調﹐不含化學成份的。有的她愛吃﹐有的也是馬上吐出來。她不喜歡用吸管杯喝奶﹐卻喜歡我穀片碗裡的豆漿﹐喜歡我用調羹餵她﹐於是﹐我們就這樣喝豆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