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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03/28 00:05:45瀏覽569|回應6|推薦32 | |
那年暑假, 一個寫完作業練完書法吹完笛子的早上, 我和幾個鄰近的小女孩,將裙子塞在內褲裡, 全神貫注地蹲在那外雙溪下游冰涼的河水裡, 在蟬聲響徹整個溪畔相思樹林與溪水的瀲灩中, 撿拾被河水沖刷得讓人喜愛的各式小石頭。 等到聽得人聲不斷間雜著牛隻低鳴聲而抬起頭來時, 河的那邊早已來了一群人和一條大黃牛, 我們趕緊拉出裙子, 逆著水流,著急地要走到那頭牛的身邊去, 好看清發生了什麼事。 聽了一會兒才知道, 原來,他們要在這河床邊殺這頭黃牛, 好在明天那七月半的日子用以祭拜。 在那些大人談論著一些我聽不懂的台語時, 看見好多大顆瑩晶的水珠, 從老牛的眼中,從長長的睫毛下流了出來, 我一點也不知道牛會哭,更不確定那是眼淚, 只是心中好痛好痛,好急好急。 一個年輕,穿著咖啡色格子襯衫的男子, 面無表情,閒閒地對旁邊的人說,汝看,牛在號。 聽到這話,心痛得已經完全承不住了, 慌亂地抬起頭來來回回看著正輪流開口說話的大人, 看看有沒有一個人在意那流不停的淚水。 根本沒人看見! 也許,是真的沒看見。 我大聲的說,阿伯,牛在哭,阿伯,牛在哭啊! 沒人低下頭來看我一眼, 也沒有一句話因著我微微的哭腔而停止。 我急的要命,再也無法站著不動了。 拉著芒草,奮力爬上河邊高地,上了水泥橋, 飛快的往回家的路上跑, 我要趕快跟媽媽說。 我因害怕,心跳得好快, 找著在加蓋的廚房門口坐在小凳上正看書的母親, 又跳又叫,一口氣說完整件事, 我問母親該怎麼辦,該怎麼辦? 要她與我一同到河邊去想想辦法。 母親扭了冰涼的毛巾,給我抹了把臉, 說,不要再去了。又說,那的確是牛兒在哭。 她說去也沒有用,只會讓自己更傷心, 還說,她兒時在家鄉也曾見過, 心中也與我一樣的疼痛, 到現在仍記得那雙大眼與那渾圓大顆的淚水……。 後來, 在一個報導農村生活的節目裡看見南台灣一位老農夫, 為著與已相處了二十多年, 即將被送到縣裡一所老牛安養中心的老牛分別, 傷感地不斷以指節彎曲粗厚的手掌拭淚時, 想起了屬於我的兒時的黃牛故事。 比起沒有看過的人, 我更深的了解老牛與老農的心情, 這讓我好像在這件苦情中, 比別人對人世的苦情, 有更多的了然似的, 我沉重地搖了頭,又點了頭。 對不會說話的所有的動物來說, 牠們的傷心、害怕、難過, 從來不能自無法動容的表情中表露出來, 會流淚的,更是不多, 所以, 很少人用心在意寵物以外其他動物的喜怒哀愁與苦楚。 而能讓心中的痛苦害怕,因著哀嚎、流淚, 就能感動人心使得命運改變的, 就更是少之又少了。 會說能哭的人, 許多的痛苦與景況又何嚐是說一說,哭一哭, 就能容易地讓人明白。 所以,泣訴予人, 不如說給自己了解, 期許自己因著憐憫自己,放自己一條生路, 由自己來解救自己,釋放自己,寬待自己, 而不是別人。 老牛有著拉在別人手中有形的繩子, 我們心中的繩子,由人由己, 只在一念間, 若不願意, 那就該由自己繞彎穿孔解結, 不該如可憐老牛, 流淚任憑, 至終走上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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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隨筆|心情日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