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世皇妃(上)‧一寸情思千萬縷(5)
她的愛情是一樁巨大的謎題 擁有兩張面孔,九種身分 成為三任皇妃,無數寵愛 但,她最愛的是誰?
夏國落難公主馥雅,在皇叔篡位、性命危殆之時 意外得亓國七皇子納蘭祈佑所救 冷冽的祈佑與意欲奪回夏國王位的馥雅 以報恩為名,走上了一條意想不到的血腥之路 祈佑願助馥雅復國,但馥雅必須先助他登上亓國皇位 一條權力之路,只見眾人前仆後繼、用盡心機、無視手足好友 謀殺、傾軋、排擠、算計、誣陷……只要能鞏固權力無所不用
單純的馥雅,真能在這心思複雜、恩怨糾纏不清的後宮生存下去? 孤獨的祈佑,意外救了馥雅,卻也意外愛上了她,他的冷血是真是偽? 癡情的連城,一曲梅林鳳舞對馥雅種下情根,癡情如果有罪,連城得到的就是死刑 兩張面孔、九種身分、三帝皇妃、無數意外的寵愛 若傾世之人有個名字,必定叫做馥雅
第六章 款款鳳求凰
在抵達金陵城當日,父親就進宮朝見皇上,我則隨著傳旨的劉公公進入韓昭儀正位的西宮。 幽葩細萼,薔薇盡香。粉蝶弄芳草,崎山頂嘶風,荒影枝散盡,淡蕩初寒扶殘柳。這西宮雖不若東宮那般高雅堂皇,卻華美而幽深,景動心弦勾人心,宛若走進仙境。 東宮也好西宮也罷,難怪天下人都稱皇宮為「人間天堂」。滿朝文武不惜散盡千金往高處爬,後宮嬪妃硬是使出渾身解數站穩腳跟。為其私欲,也不知有多少無辜良民百姓成為權謀鬥爭中的犧牲品。 很快我們到了披香宮別苑正中央的「望月亭」,遠遠就見一位紫綃鳳衣豔冶嫵媚的女子。青絲如雲,明眸神飛,猶似那漢宮飛燕,西周褒姒,不是那位寵冠六宮的韓昭儀還能是誰? 我朝她行罷禮,她就賜我與她同坐於石凳,圍桌而坐。我很聽話地於她左側坐下,這才注意到,亭內還有一人坐在她右側,我的正對面。他俊秀挺拔,氣質湛然風雅,犀利的目光似能看透一切。眉頭深鎖,盯著我的目光若有所思。 「這位是本宮的弟弟冥衣侯。」韓昭儀許是見我盯著他竟看出了神,所以出聲為我介紹。 三十萬禁衛軍統領韓冥?我立刻想起身叩拜,卻有個聲音比我更快。「免了!」冷寂如寒,冰晰凜靜,這個聲音似曾相識,卻記不起在何處見過他。照理說,他這般俊秀又有身分的人我只要見過就不會忘記。 「本宮聽聞數月前潘二小姐在回家途中被人擄走,現在能安然回來本宮就放心了。」她嫵媚一笑,再輕輕撫過我置於石案上的手背。 她深居宮闈竟然能得曉我被擄之事,難不成她派了人一路跟蹤我?她的用意何在? 「你很奇怪本宮的用意吧,那本宮也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她原本嬌媚的聲音一轉,變得格外嚴肅鄭重,「我要將你獻給皇上!」 彷彿聽見一個天大的笑話,我倏然從石凳上站起,不可置信地盯著神情依舊不變的韓昭儀:「娘娘,您在說什麼?!」 「我已經派人打聽過你,家世乾淨,父親並無黨系,還有就是,你是被皇后娘娘趕出宮的。」她勾過頸邊披散著的珞金流蘇,再優雅地站起來與我對視良久。 「為什麼選我?」事情的關鍵就在這裡,也許只要這個問題有了答案,所有的疑問都將迎刃而解。 「也難怪,整個皇宮只有最初入宮的秀女們見過袁夫人的容貌!」她說得不清不楚卻也還是令我的心漏跳幾拍。 「什麼……意思!」 「潘二小姐與袁夫人確有七分相像。」 祈佑初見我時奮不顧身地將我從殺手刀下救出,用邪魅的語氣與我交易…… 香雪海林間祈殞初見我時複雜多變的目光,以及他對我突然的溫柔…… 當我將繡品擺在皇后面前,她眼中的驚惶失措,以及大發雷霆地趕我出宮…… 韓昭儀見我時,對我異常的熱情…… 一幕幕拼湊起來,最後的答案竟然是,我與袁夫人有七分相似。我微啟朱唇,僵硬地吐出幾個字:「娘娘又是如何得知袁夫人的相貌?」 「只要你去長生殿,袁夫人的寢宮內,一幅幅傳神的畫像會給你答案的。」 未向韓昭儀與冥衣侯行禮我就放肆地離去。現在我只有一個念頭,我要去長生殿,雖然知道韓昭儀是故意引我去長生殿,雖然知道我若進了長生殿後將再也出不來,但是我一定要去,我一定要親眼看到,否則我絕對不會相信。 望著長生殿的宮門離我越來越近,我更放快了腳步,卻被一個白色身影擋住了去路。 「不要進去。」他是在警告我嗎,這一切不正是他想要的嗎?打從第一眼見到我開始,他就打定主意要將我獻給皇上了。 我越過他,與他擦肩而過,胳膊卻被他緊緊拽住。他的力氣很大,彷彿能將我的骨頭折斷,疼痛由胳膊蔓延到全身,也讓我更加清醒。「你這樣光明正大地攔住我,不怕被人懷疑我們之間的關係嗎?」 「不要進去!」還是這四個字,冷冷的警告帶了一絲凌厲,真是複雜呢。當日他約我來長生殿,根本是要我遇見皇上,只是不巧被韓昭儀給撞見,那時他就已經下定主意要將我推出去了吧! 「你就不怕所有的計畫就此泡湯?」我泛起一陣冷笑,聲音中沒有夾雜絲毫感情。 「我說,不—要—進—去!」依舊是這句話,他還在等什麼?我現在就已經決定要進去,用成為皇上的女人來報答他的救命之恩,來完成我的復仇大計了,他卻阻止我,難道他猶豫了嗎? 雲珠在我們僵持不下之際及時跑來,她一臉擔憂地望著我們倆說:「主子,趁沒人發現,你快離開,我會看著姑娘的!」 他的手一鬆,我的胳膊得到了解脫,只是那陣疼痛卻未解脫。他深凝我一眼,對雲珠說已經在我耳邊重複了三遍的話:「記住,一定不要讓她進去。」 我被韓昭儀留置在西宮的攬月樓,她告訴我,只要肯與她合作,我能成為皇上最寵愛的女人。在後宮我能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潘家更可從此平步青雲權傾朝野。我問她難道不怕我奪走她在皇上身邊的寵愛,她說不論代價是什麼,只要我幫她除去皇后,僅此而已。很驚訝韓昭儀對皇后的恨,竟然達到這種程度,不惜代價。 靠在鋪滿玫瑰花瓣的浴桶內,任雲珠用柔嫩的雙手將適溫的熱水輕潑至我的肌膚上,然後為我輕輕揉捏。而我的腦海中全是韓昭儀那句話:「你與袁夫人有七分相似」……一遍一遍如魔咒般在我腦海中不斷地迴響,折磨得我幾乎快要崩潰,那麼祈殞對我的溫柔,僅因我像他母親,多麼可笑的理由!他對我的情完全出於孩子對母親的思念及依戀。 「雲珠,諸位王爺還在宮裡住著?」我問。 「應該是的,他們還未大婚呢,過些日子待他們大婚後就得離開皇宮回自己府邸住了!」 我頭疼地將眼睛閉上,想起那日祈殞送給我的玉珮,我也應該還給他了,我根本無權拿那枚玉珮。卻又聽雲珠對我說起祈佑的事,我立刻截斷她繼續說下去,現在我不想再聽見這個名字。 「姑娘……其實主子很關心你的,那日你失蹤他真的很著急。雲珠跟了主子四年,第一次見他臉上出現慌張的表情!」雲珠沒理會我的阻止,依舊對我說起祈佑。 我在心中一陣冷哼,他會著急只是怕他的計畫會因此失敗,他以為我不知道嗎? 「他親自帶了一小隊兵馬將我們乘坐的那艘船當場截住,盤問起所有在船上與您有過衝突或有密切關係的人,就連與您說過一次話的人都被他關了起來。」雲珠的一句話讓我全身僵直,我不敢相信地瞪著雲珠……或許說是將雲珠當成祈佑在瞪更恰當。 「都抓誰了?」 「第一個當然就是那個草包少爺李公子,然後就是子橫,還有溫姑娘,還有那幾個夥計……」她一個一個數著,我立即緊拽她的手問:「溫姑娘,是不是溫靜若?」 「好像聽船主是這樣叫的!」雲珠摸不清頭腦地點點頭。 納蘭祈佑,他竟然……竟然……腦袋一片沉重,我的思想已經完全不能轉動,終於跌入一個無底深淵。如果我能永遠這樣沉睡的話,或許就不用面對那些令我覺得骯髒的歲月,也不用再獨自承擔「復國」這兩個如此沉重的字眼,我才十六歲而已。 當我再次醒來之時已經是兩日後了,雲珠說我得了風寒。連續兩日一直高燒不退,時常夢囈著什麼。韓昭儀來看過我好幾次,桌上那些補品全是韓昭儀親自帶來的。我伸手摸摸衣襟,玉珮呢?我掙扎著從床上爬起,雲珠沒料到我會突然從床上起身,手中剛熬好的藥一個沒抓穩,全部潑灑在我身上。 「姑娘……姑娘你沒事吧……!」雲珠嚇傻了,立刻拿出繡絹想為我將身上的藥汁擦淨。 我絲毫感覺不到滾燙的藥灑在身上的疼痛,只是緊握她在我身上亂擦的手問:「我的玉珮呢?」 雲珠的手僵住了,回想了一下就跑到妝台前將玉珮從飾盒內拿出來,「是這個嗎?」 顫抖地接過那塊依舊透血泛寒的玉珮,緊緊握住,最後還是鬆開了。我無力地從床上爬起來,這才感覺到身上被灼傷的疼痛,受不了皺皺眉頭,「雲珠,我現在要出去一趟,為我更衣。」我盡量讓自己說話的語氣顯得沒有那麼虛弱,可還是虛弱到連聲音都沙啞。 「你身子都這樣了,還想去哪?」她扶著我,生怕一鬆手我就會倒了下去。 「很重要……的事!」 在妝台前,凝望著自己蒼白慘澹如冰雪的雙頰,血色盡褪乾裂略紫的唇瓣,一雙憔悴無神迷離的雙眸,這樣的我還能稱為美嗎?雲珠小心翼翼地立於我身後為我綰起昭陽鬢,我拿起胭脂輕輕敷於臉兩側,手在顫抖。 「姑娘,等雲珠幫您綰好鬢再為您補妝!」她見我的手在顫抖,綰鬢的雙手也無措起來。 放下胭脂再拿起眉筆為我描眉,細柳蛾眉,宛然如生。 我原本憔悴無比的臉在雲珠的巧手下,重現美態,似乎比曾經的我更美了呢。只要我不說話,一定沒人猜到我現在有多虛弱。 我聽雲珠說起,祈殞因自幼喪母所以從小就在嬤嬤的細心照料下成長。直到十歲那年韓昭儀封九嬪之首後,皇上就將其託付給她養育,對於他們兩人之間的感情沒有人能說得上來;說祈殞不當她是母妃,可他每天下朝都會來西宮向她請安,若說他當她是母妃,卻不如母子間那般親密無間。或許是因為韓昭儀也大不了他多少的關係,所以造成了現在這樣的情況吧! 步出攬月樓,我前往景仁殿,現在的祈殞就住在那兒。一路上我都在考慮見到他該說什麼,我準備了一大長串的話想要對他說,可是總覺得不妥。直到進入景仁殿我還沒想到該怎麼與他說,他已經出現在我面前了。 他依舊是滿眼憂鬱淡然,見到我時似乎很驚訝,沒有料到我會來找他吧。我強扯出一個笑容行了個禮,他邀我坐下,我卻未動。 「你怎麼了?今天怪怪的!」他關心地問,如沐春風的聲音淡雅怡人。 「王爺,我是來將這個還給你的。」我將緊握成拳的手攤開伸在他面前,那塊玉珮安靜地躺在手心中。 「我不是說了由你保管嗎?」他並沒有打算接下。 「潘玉無德無能,受不起如此貴重之玉。」我的手掌依舊筆直地伸於他面前,有些酸澀。 「我說有資格你就有資格。」 「可是,我並不想要這個資格。」 空氣中頓時被一股冷凝寒悶充斥著。他的目光也變了,不再是溫潤低沉,而是冷漠間夾雜著絲絲怒火。我拉過他置於腿側的雙手將玉珮塞到他手中,他並未拒絕,接下了那塊玉。 「潘玉告辭。」行禮,曼妙轉身,毫無留戀地離開。 菡萏落,楊柳疏,瀟瀟暮雨紛飛亂,漠漠輕寒。我獨自漫步於細雨微涼的西宮,望出神了。我與祈殞應該已經了斷了,那我就可以了無牽掛地去做我該做的事了,對嗎? 頭昏昏沉沉的越來越重,細雨紛紛擾擾地將我的視線模糊。我盲目地在西宮四處打轉,竟連回去的路也找不著了,乾脆就坐在一彎長廊前發呆。真是可笑,我堂堂馥雅公主竟然也有這樣狼狽的一日,若換了以前的我一定不會相信自己竟然如此消極面對感情。 遠遠望去,有人朝這兒走來,浩浩蕩蕩,金影掠迷眸。我莞爾一笑,扯開嗓音輕聲唱起那首耳熟能詳的曲子: 相遇是緣,相思漸纏,相見卻難。 山高路遠,唯有千里共嬋娟。 因不滿,鴛夢成空泛,故攝形相,托鴻雁,快捎傳。 喜開封,捧玉照,細端詳,但見櫻唇紅,柳眉黛,星眸水汪汪,情深意更長。 無限愛慕怎生訴?款款東南望,一曲鳳求凰。 一雙金綾繡靴,精緻繡工的細龍盤繞其上,栩栩亦真亦幻。我抬起頭望著靴子的主人,不惑之年,兩鬢微白,眼神睿智,威嚴懾人。 「你……」我奇怪地問了一句,他卻突然蹲下身子與我相平而視,握住我冰涼的雙手,搶在我之前問道:「你是誰?」 「你又是誰?」我眨眨眼睛,淡笑望他。 他的視線始終放我臉上,一刻也未離開,眼眶內竟泛起淚光,卻有人在此刻怒斥一句:「大膽,見到皇上還敢坐著。」 皇上?!我才想起身行禮,卻被他用力壓回。他問:「告訴朕你的名字!」 「回皇上,奴才潘玉。」 「一別相思空如水,驀然回首已三生。」皇上淺淺低吟,似乎已經沉浸到自己的思緒中,目光將悲傷蔓延到最深處。 終於明白,韓昭儀為什麼說,只要我願意,就可以將整個後宮玩弄於掌心,就算權傾朝野的皇后又能奈我何。更明白為何皇后那麼急著要趕我出宮,祈佑為何要選我成為幫他完成登上帝位的人。原來我竟是這麼一個有利用價值的女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