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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04/17 16:23:10瀏覽776|回應0|推薦0 | |
人生,這一場盛宴 吳若權
出門在外,我不愛一個人去餐廳或麵攤進食,感覺很尷尬。偶爾獨自出差或旅行,真餓到不行非得出去吃點東西的時候,只好拿份報紙或雜誌在桌邊,否則真不知道要把多餘的視線放在哪裡,難不成只能盯著食物?但很搞不過自己的是,我也不愛跟別人吃飯,尤其是超過三人以上的聚會或飯局,氣氛就是很應酬,聊不到真心話。 算命先生說得真準,鐵口直斷說我個性孤僻、不善交際。多少有點「孤芳自賞」的評語,卻也切中要害。除了家人之外,能夠跟我同桌吃飯的,一定是最要好的朋友。生命中的飯友,絕對都是跟我有拜把交情的好朋友。 回想起來,高中時期每天跟我一起吃便當的同窗,到現在我們還是維持著很濃厚的兄弟情誼。大學時代,每天跟我相偕吃自助餐的好友,雖然現在各忙各的,但是感情跟手足一樣親近,彼此信賴,只要有事打個電話,深信對方一定能夠兩肋插刀。 工作生涯中會一起吃飯的同事,更是心靈契合的超級戰友了。我待過不少企業,累積了幾位這樣口味近似、可以天天一起吃飯的朋友。印象最深刻的是,我在HP惠普科技公司工作時,常跟兩位年紀比我大的女同事去一家小店吃炒米粉,老闆娘個性和嗓門都很嗆辣,但是因為她的手藝實在太好了,我們經常抱著受虐的心情去享受美食。事隔多年,還是很難忘當年的滋味,曾經回去公司找她們,一起去那家小店重溫舊夢,老闆娘的口氣依舊很「恰」,我們都為此而覺得很安慰,不論世界變化多麼大,總有一盤可口的炒米粉和一個強悍的老闆娘沒有變,在那個溫馨的小店等我們品嚐回味。 對離席的親友總有無限追思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朋友和小店在不同的生命階段來來去去,只有家裡的餐桌和家人,會永遠守候著遊子歸來。這輩子到目前為止,跟我吃過最多飯的,當然是我的媽媽。尤其自她中風以後,視力很差,動作遲緩,我都盡量回家陪她吃飯。坐在媽媽對面,幫她夾菜送湯,看她緊閉雙眼努力咀嚼的樣子,令我既幸福又感傷。如果,天下真的沒有不散的筵席,可不可以讓我們吃得久一點、散得慢一點。 人生,這一場盛宴啊,吃到中年我已經足夠了解,吃什麼並不是最重要的,比美食更關鍵的是:跟誰一起吃?只要跟喜歡的人一起用餐,粗茶淡飯裡都有濃厚的真情滋味。當一個人吃遍山珍海味之後反璞歸真,最好的美食不是精緻的魚翅燕窩,而是養生效果最好的地瓜糙米。每個人都努力了大半輩子去追求財富,渴望錦衣玉食,卻要靠機緣才能了悟一碗飯、一雙筷,能吃的也就是這些了,誰陪你吃才是重點。 而我的危機意識,總是因為敏銳的心智,而比別人來得強烈。小時候,媽媽的娘家都會舉辦每年一度的家族聚餐,老老少少歡聚一堂,看著那些阿公、阿嬤、伯叔、姨嬸,我常在心中暗自揣想:誰會是最先離席的人? 因為這樣帶著驚悚氣氛的猜謎遊戲,以及事實的印證,讓青少年時期的我,就已經知道生命的殘酷與現實,人的大限之日通常與年歲無關,譬如:因為生病的緣故,我的兩個舅舅都比外公和外婆早逝;還有一位遠房表弟死於車禍,家財萬貫的姨丈、姨媽哭倒在高速公路的路肩上,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悲哀,再多金錢也無法換回。 童年時,爸爸曾經買過一套漫畫書《我們六個》,裡面講的是一個窮苦家庭奮鬥勵志的故事,那年我大約只有七、八歲,常把故事中的人物和自己家人對比,畫面中的影像到現在仍歷歷在目,雖然我家只有五個人,和《我們六個》精采的情節相比,一點也不遜色。當一家五口聚在一起吃飯時,我也曾想要去猜:誰是先離席的人?但都不敢妄下斷語,因為他們都是我最摯愛的人,無論誰先離開都會很不捨。 當第一個謎底出現的時候,我感到震撼。從來不生病的爸爸,有著仙風道骨的體格,竟會在一夕之間重病不起,驟然過世。之後,有一段時間,我很怕坐上家裡的餐桌,因為爸爸的位置空了,而且永遠不再回來。每當坐在餐桌上,我都會感覺他應該要出現在這裡,跟我們一起吃飯,可是終究沒有現身。難過的時候曾想放聲痛哭,卻怕驚嚇到媽媽而壓抑內心的悲傷;我想,同在一張餐桌吃飯的媽媽,一定也強忍心底的痛苦。我們都怕對方難過,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彼此,只好裝作沒事,靜靜地吃完那頓飯。
好手藝豐富貧困的生活 爸媽是一對個性迥異的夫妻,他們一生能夠有交集的話題都跟飲食有關。幾天前,舅舅偷偷告訴我:「你媽之所以很會做菜,都是因你爸爸的調教。」原來媽媽一生都在煮菜、也喜歡烹調,受爸爸的影響最深。
簡單享受人生盛宴 媽媽很看重飲食,對於沒有多少資產或技藝的家庭主婦而言,那是她表達對家人關愛的唯一方式,也是挽救浪子回頭的關鍵鑰匙 在我就讀國一那年,從台中新社遷回台北唸書。一開學就被編到放牛班,瞎混了三年自甘墮落的日子。媽媽卻從來沒有放棄過我。她一邊幫人家做洋裁,一邊忙著準備便當。她認為帶便當去學校,蒸熱隔夜的飯菜不好吃,所以每天中午都幫我送現做的便當。 雖然,學校和住家只隔了一道圍牆,媽媽的愛心卻沒有因為方便而打折; 因為,我知道那是她犧牲自己工作及休息的時間,專程幫我送來的愛心便當。到了國中三年級,荒唐多時的我,很想力爭上游,但實力差距甚大,果真在聯考中落榜,不得已讀了「國四班」。 那家補習班外號叫做「牛頭馬面」,以嚴管勤教著名,打得很厲害,每天考試都有訂標準,少一分、打一下,用藤條在大腿鞭出的血痕,教訓不好好用功的學生。我每天挨打,痛到連坐椅子都困難,回家卻不敢告訴家人。 由於補習班距離家裡很遠,要轉兩趟公車,車程約一個多小時。媽媽依然捨不得我吃隔夜便當,堅持每天早上五點起床準備。有一天神志不清,匆匆出門趕公車,到補習班位於四樓的教室時才發現,忘了帶媽媽辛苦準備的愛心便當。正當我憂慮而懊惱的時候,瞥見窗外樓下十字路口,媽媽圓圓胖胖的身材,焦急而慌張地朝著補習班走來。原來,她在我出門後不久,很快地發現我粗心大意忘了帶便當,擠了一個多小時的公車,趕緊幫我送過來。 那一刻,是我覺悟的開始。我知道不能再糊里糊塗矇混度日,我絕對不能再讓她失望了。那一年,也是我人生最後一次補習,因為那個早晨我發誓從今以後要發憤圖強,努力考上理想的高中,然後不要再花爸媽一毛錢補習,考上國立大學。 我在心中答應媽媽的承諾,後來都做到了。高中三年每天留校晚自習。當時的生活很困頓,傍晚只吃一個五塊錢的蔥麵包當作晚餐,十點多回到家,媽媽都會煮一碗湯麵給我吃,默默支持著寒窗苦讀的用心。高中成績普普的我,因為遺傳到媽媽堅強的意志力,衝刺到最後一刻,終於如願考上政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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