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
既然可以把天天上網寫格子
當成理所當然
同樣可以把天天上網寫格子
當成理所不然

如果我們把某一件事當然化
就不必花時間再去想為什麼
而為什麼從來都是最累人的

太陽天天昇上來陰雨天除外
當雨想下時它當仁不讓的下
雨不想下時也不在乎渴死妳
天晴天陰天雨需要什麼理由
它自有理不需要我們的同意

"我想"和"理所當然"這兩件
我想他們一定是世上最強大
超級無敵的必要信念與真理

理所當然的如果可以不做飯
我當然不下廚可以上美容院
當然不自己洗頭洗澡也一樣
我甚至可以許多天不必開口
一張百元鈔加上一罐冰咖啡
便利商店妹媚會找我一包菸

這兩個星期以來我都沒買菸
才漸漸發現為什麼從不戒菸
我好像從來沒有這種傻念頭
人只會對另一個人失戀一次
煙槍一輩子可以戒多少次菸

抽菸已經是我習慣的一部份
與全然根深蒂固的理所當然
從未曾懷疑它的合理性正當
性正確性無關乎美學與道德

好像沒有無痛的割裂戒斷法
因為去抵抗那個情緒的缺口
與理性的空洞需要太多資源
我從不可能集合那麼多決心
總覺得像中世紀的圍城戰爭
悲壯殘酷如困獸不人道之鬥
割捨任何根本不捨得的留戀
是不對等的奮鬥不可能成功

任何的努力都會更像是求饒
都更像是在證明絕望的努力
日常生活的小事就此而升級
為動搖人格與生存的大哉問
就好像家家酒牽牽手突然間
變成你一躍站上了23樓樓頂
猶豫著是否要閉上眼跳下去

任何上癮就是這麼要命的事
戒菸從來不會是輕鬆無痛的
從不會是容易的事從來不是

有人說戒菸像失戀妳相信嗎
一個人可以失戀成功許多次
但是我猜大多數戒菸成功的
機會就是抽到掛點停止呼吸

據說減肥戒菸失戀都很痛苦
多數人認為戒菸容易減肥難
戒菸比"我們分手吧"容易嗎?
"求妳再給我一次機會吧"呢?
只要在櫃檯掏出一張百元鈔
另外再擺出一幅投降的表情
就可買到下次戒菸的機會了

倒寧願相信也這麼說服自己
我是用盡所有卑鄙無恥殘酷
不人道且非理性的惡劣手段
如何可歌可泣值得大書特書
歷經嘶喊叫嘯咬著枕頭冒汗
發抖翻滾失眠失憶幻聽噩夢

我覺得我需要什麼去填補它
有一個大大的空一直存在著
一向故意視而不見故意忽略
它不過是一個不起眼的缺口
巨大情緒水庫一個小小蟻縫
多年來就供奉著那小小白色
冒煙燻黃了整個天空的煙囪
在談吐與唇齒間在走路開車
看書吃飯洗澡睡覺任何時間

也許這已經不叫依賴或共生
香菸就像是我的空氣濾清器
究竟我需要多少個理由戒菸
更有千千萬個不能戒的理由
再多理由也沒有成功的理由

我喜歡一個這樣簡單的童話:
有一天他醒來發現他長大了
他知道所有世界運作的秘密

有一天我醒來沒有下樓買菸
第二天我醒來沒有下樓買菸
第三天我醒來沒有下樓買菸
第四天我醒來沒有下樓買菸
許多天我醒來沒有下樓買菸
有些天我根本沒有醒來
有時候根本沒有我

就像以前理所當然
我抽菸

現在理所當然
我不抽菸了

沒有理由
沒什道理
也不需要

不過就是

理所當然而已

2011/06/07/11:31

【劫後餘生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