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年前發生在美國報業的事總算輪到台灣了。

在所有企業面臨不景氣的時候，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請來「專業的」MBA，帶來一套科學計算公式，然後不論是非對錯，拿來做為評鑑標準，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我常說，當MBA進入新聞報業後，就是這個產業末聲段的時候。當初大伙以報為家的大家庭心態馬上被逼到轉變成唯量是問，所有人性的醜陋全都出籠。

主事者可能忘了一件事：所謂的專業是主觀的也是感性的；但MBA帶來的一套邏輯是數字的，更是理性的。所以專業只能在專業領域運作，但MBA的那一套卻可以放諸四海而皆準。主要原因在於MBA唯數字不問，數字高就是好，低就是爛。

我想很多企業也許認為MBA來了，就帶來一套大家能心服的標準，事實上錯了，他們並不懂專業也不懂感性，就是用數字來決定一切別人的專業。企業來這一套是賠了理子更賠了面子。

按照真正「科學」的道理來講，以往一個企業賺錢，員工滿懷歡喜，出門在外無不用善念去闡述這間公司有多好，久而久之一間公司的好名就流傳在外，好人來了，好手也跟著願意呆在這個企業；但現在，有許多被迫離職的人，其實對公司並沒有那麼怨言，因為他們知道自己年紀大了，再拼也拼不過年輕人了，和公司那一段最美好的路已經走過，要他們走，好好講就好，但卻硬是被貼上「去蕪存菁、汰換不適任」的標籤，讓他們怎麼能不生怨念？在外怎麼會對公司有好話？人數一多，眾口鑠金，一個企業馬上就被打入谷底，好手走了，好人也不願意呆了，這間公司不就只剩一堆的怨念在和它共生共存，這樣下去會有好結果嗎？企業很奇怪，花了大錢去做形象廣告，卻遺棄真正有效的形象傳播。

原本以為MBA帶來的是理子和面子，長期看來比較像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數據是冰冷的，學界裡一直也有「質量之爭」，量化如果真能涵蓋一切，質化研究早就滾出世界了，但一個好玩的趨勢是，質化的研究已經在後現代的今天越來越有上升的趨勢，但詭異的是，企業卻不斷在走回頭路，齊頭式的用一把刀往所有人頭上砍，砍下去就對了。

企業找人需要智慧，讓人走更是需要，最糟糕的就是拿一堆自以為是的數據和專業名詞請人滾蛋，越是以科學之名的東西越容易動手腳，許多過於完美的民調或是實驗數據就是答案先出來，再回頭去跑軟體的手法，所以，任何一個數據真的「客觀嗎」？

現代社會普遍懶惰，講好聽點是「極速」化的世界，講難聽點，每個人都在抄捷徑，美白三天搞定，增高一天就行，三小時成為英語通，二小時學會攝影......不都是投機取巧的想法？現在連請人走路也倒退回蠻荒的MBA時代，一點美感也沒有，難怪有人高喊「慢活」，要這些每天只想著快快快的人體會一下真正的美不在於速度。

個人對MBA或任何學歷沒有偏見，只是，在後現代裡，很質化的「美學」好像越來越重要了。雖然看起來不值錢又花時間，但擁有職業藝術美學概念的人，似乎才能讓人心服口服，用數字，用數量，就像是三國時代的袁紹打曹操的官渡之戰一樣，開始七十萬大軍很嚇人，到頭來還是回歸人性根本，袁氏多疑而少決；曹操多謀而懂用人，即便袁紹文臣武將勝過曹操，但到頭來，忠心謀臣如田豐、沮授不是被關就是被殺，將才武將如張郃、高覽全都背叛，是誰的錯？

連曹操最後都不禁感嘆：「河北義士為何如此之多」，如果袁氏肯用其言，打敗仗的肯定是我們。

「人」的因素不僅僅只有「理性」，看看三國裡，為了一個好的武將，可以專程用計用謀去納於麾下，無論是孔明降姜維、孫策降太史慈、曹操降許褚、張郃......更別談三國猛將張飛打西蜀，放下身段向老將軍顏嚴撒嬌，讓顏嚴一一招降沿路關口的武將，如果不是這樣，劉備可能早就被殺了。所以才有著名的：「只因一將傾心後，致使連城唾手得」這一句話，可見「人」的因素有多重要。

我了解「錢」很重要，任何一個企業都要賺錢，但如何運用智慧讓文臣武將在亂世裡為企業主賣命就是一種美學智慧，歷史在演，演了那麼多次，到了二十一世紀，竟然一堆人又忘了。

別拿錢做藉口，劉備也曾到處寄人籬下，打敗仗打到什麼都沒了，和武將一起在江邊掉淚哭泣，這些忠臣不也在後來不棄不離？諸葛亮在談三分天下時就說過：「曹操佔天時、孫權佔地利，劉備就用人和來和前兩者對抗」，「人和」竟然可以讓一個屢戰屢敗的劉備三分天下，「人和」竟然能讓霸主曹操無法一統中國。

現在的企業主，是不是該「慢活」一下，重新思考「人」的重要性和本質意義，把MBA那一套滿口「數字殺人」的邏輯打回學校再修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