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了，但淚黏住了眼，睜不開。她，很久沒見了。這一次比以往清晰，彷彿深夜曾擁抱，被單皺起似乎有人來過。五年過去，對她所知逐漸稀釋。該刪的、該燒的、該扔的，都在那一年分手後一併處理；她的手機號碼從手機移除，關於她的所有簡訊，也在格式化後，尋覓不到一絲痕跡。

　　我已經完全忘了，十個屬於她的數字。

　　可能已經放棄忘記，因為總是在記。我開始翻箱倒櫃，對還沒扔掉的高中課本翻索，散出許多泛黃考卷，分數也褪色，淡了不少她當年為我批改的身影。突然，掉出了一張寫著號碼的卷子，藏在隱蔽的角落。上頭依然留著鉛筆字跡「可以要妳手機嗎？」；「09X914736X」水性原子筆暈糊了兩個數字，但這是目前最大的收穫。

　　只知她是中華電信，潛意識也告訴我大概是091914736X，最後一碼卻始終無法想起。也許開始有點期待我們在夢裡相見，幻想如現實生活中對話，觸摸著臉，靠近聽到聲音。

　　我並沒有放棄，開始嘗試撥打一個個電話。

　　「您撥的電話號碼是空號，請查明後再撥。謝謝。」0919147369是位小姐沒錯，但不是我要找的人。手上只剩九個號碼，沒了最後一碼，或許有九分之一的機率是她。酒瓶在手中玩弄，搖搖晃晃，繼續灌著昨日未喝完的懷念。我開始猶疑，是否繼續依戀在這些鍵上，想灑些酒讓它失去知覺。第一次便是這種回應，連聲抱歉都不用說。

　　「喂～請問找哪位？」一個深低沉的男子聲音，這幾字像通過厚繭的聲帶。

　　「不好意思……我打錯了！」心顫了一下，有點窘，酒也醒一半。0919147368也不是她！怎麼會是男的聲音？我愈來愈渴求她的聲音，那個夢，扯住所有思念。無法忘記她，像昨晚的夢。

　　嘟……嘟……嘟「你好。請問你是……？」響了許久，終於是個纖細的聲音傳來。

　　「我是Ｃ，請問是Ｋ嗎？」

　　「不好意思。你打錯喔。」

　　「喔喔！對不起……」錯愕地趕緊掛起電話。

　　改尋較前的數字依舊不是。女性的聲波更加勒緊回憶，來不及緩和情緒，又打了下一組號碼。

　　「喂～請問是Ｋ嗎？」這一次搶在對方開口前。

　　「對不起。你打錯了。之前好像也有人，找過這人。」

　　「喔。是喔！謝謝。不好意思。」這一次更怪，竟然也有人打給她找Ｋ。酒幾乎快醒，心情卻如澆一壺水在炙熱的木炭上，烏漆無所知，衝刺白煙，燻著眼前茫然。

　　有點想放棄，但剛剛那人卻提及了她名字，也許希望在眼前。其實自己深怕接起真的是她，我該說些甚麼，還是立即掛掉？單純只想聽不意間彈撥的和絃，知道她很好就好。僅餘六分之一的機率。我允若心裡的掙扎，這是最後一次，再不是，便保留二分之一空間，銷毀，目她遠去。

　　「喂～」

　　「喂～請問找哪位？」呆平的女生聲音。

　　「請問是Ｋ嗎？」我期待對方回答是，這聲音似乎有點印象。

　　「不是。請問你是？我知道她是誰。」

　　「妳知道！我是Ｃ。你知道我是誰嗎？」

　　「不知道。不過Ｋ曾經是我補習班同學。」

　　「真的，」酒已完全醒。

　　「那……請問妳有她電話嗎？」

　　「不就跟我差一號嗎？我是4她是1啊！哈哈，」

　　「喔。原來……」

　　「之前Ｋ有跟我要手機號碼，但實在太巧了，我們號碼幾乎一樣，所以故意不給她，讓她自己慢慢打。沒想到她還真的一個一個打。」

　　「哈哈。謝謝妳。」

　　「不會。掰掰。」

　　「掰。」

　　沒想到，0919147364竟然是我們最後的共通點。只是這數字永遠只能停留在數字1，不再有所改變。打了0919147361，但她沒再使用此號碼，關了機。我們在一起一年便在「您的電話將轉接到語音信箱，嘟聲後開始計費，如不留言請掛斷，快速留言嘟聲後請按井字鍵」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