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我思─平庸的邪惡
2008-12-18 中國時報 【晏山農】
http://news.chinatimes.com/2007Cti/2007Cti-News/2007Cti-News-Content/0,4521,110514+112008121800168,00.html

    　日本的漢字能力檢定協會，依例會在每年的十二月十二日於京都清水寺揭曉年度漢字，二○○八雀屏中選者為「變」。從國際政治、氣候暖化、金融海嘯、日本政局、食品安全等俱「變」看來，年度漢字倒也選得貼切。儘管多年來台灣人始終落入「亂」象泥淖，集體創意低落至極，然而可以印證「變」的事例還真不少。其中，有個「變」異影像，讓我彷彿回到從前。

    　十三日凌晨一點左右，台北地院裁定前總統陳水扁無保開釋。讓我目不轉睛的鏡頭，是他瘦了一圈的臉頰以及變長變柔的髮絲，活脫就是那位八○年代初出茅廬時的正義律師、傑出市議員模樣。當然，所有人皆知剎那就只是轉眼雲煙而已。返家之後的阿扁已然重整門面，繼續以油光、倨傲的面貌和司法搏鬥，年輕、正義形象早已一去不返。

    　可那回到從前的影像卻讓我凝思良久，這是怎樣的一個人呢？驀然想起了廿世紀重量級政治哲學家漢娜．鄂蘭（Hannah Arendt）所提的「平庸的邪惡」（banality of evil）概念。鄂蘭原是以根本之惡來刻畫希特勒、史達林那樣的極權主義政體；然而在以色列於六○年代初審訊前納粹高幹、屠殺猶太人的重要執行者艾希曼（Adolf Eichmann）時，鄂蘭透過親身參與審訊的報導工作，轉而以平庸性來形容艾希曼這種平凡、聽命行事的德國官僚。希特勒若無萬千欠缺良知、理性判斷力的平凡人物百般配合，是難以造就極權惡果。

    　其實，芸芸眾生都在絕對善與絕對惡之間游移。以此觀照阿扁的諸般惡行，他貴為一國元首，卻無力貫徹執政意志，只能蓄意詐欺支持者，進而整個扁珍家族陷入貪腐濫權洪海，不過，這一切猶屬「平庸的邪惡」。如今權力集團以伐桀紂、討武曌之名猛攻扁珍家族，似乎是以絕對善自居，就完全觸碰不到「平庸的邪惡」形成之因。承載過多的政治、道德期待，躁進短視的結果遂讓人權律師便宜行事，再因誘因太多，公私官商領域全混在一塊，欠缺理想、學養、氣度之後，扁式「平庸的邪惡」由此誕生。須注意者，強調絕對善的儒家修齊治平說詞回魂，加上「好人」政權的選出，一切保守化的結果，卻只能端出「無能」這道菜色，而無能極可能就是貪腐的另一溫床！

陳水扁八年編織的貪腐巨網 
【聯合報╱社論】 2008.10.24
 
 
拉開扁家洗錢的線頭，底下扯出的是一串串官商勾結弊情。令人駭異的，不只是金錢與權力的緊密糾纏，而是其間交易伎倆之骯髒，簡直和犯罪集團沒有兩樣。陳水扁任內八年，把政府公權力推向「標價出售」，這比起他的治國無能更為可鄙可恨。

光是前調查局長葉盛茂、前內政部長余政憲相繼遭收押，扁政府的腐敗已創下空前紀錄。而這兩名首長在弊案中扮演的，不過是供使喚、跑腿的角色；他們出賣自己的靈魂，目的只在幫扁家聚斂錢財及掩護非法。可見，陳水扁主政八年，不僅踐踏國家公義以聚斂個人財富，更是無情蹂躪官箴以掏空民主法治。本土政權的正當性遭如此摧殘，可嘆的是，民進黨卻表現得不以為意的樣子。

小從地方型建商，大至大金控財團，都難逃扁珍聯手染指；地方工程發包，國家重大金改決策，一經府邸的通關密語，立即變成扁家發財變現的聚寶盆。僅看陳致中的婚禮，除了大膽動用空軍一號，所有開銷甚且全移至國務機要費名下支付，尤有甚者，還安排了種種管道讓各大財團以百萬鑽戒、美金匯款向其申致賀意。一次婚禮，一座金山。足見，一個「貪」字，已不足以形容扁珍的無饜胃口，可以說整個政府已被當成這個貪婪家族的牟利工具。諷刺的是，他最出名的口號還是「愛台灣」！

洗錢案目前只露出冰山一角，即有如此驚人的弊情，往後的發展恐怕更是不堪。事實上，若對照扁政府過去八年的弊案頻傳，這種由下而上的連鎖引發，並非偶然。陳水扁執政期間，光是中央部會發生的貪腐醜聞，已至屈指難數的地步。諸如：前交通部長郭瑤琪因涉及台鐵台北車站招商案，遭求刑八年；前內政部次長顏萬進因涉及北投纜車弊案，二審被判十二年；前經濟部次長侯和雄在治水計畫涉嫌圖利廠商，遭求刑廿年；林忠正涉開發金弊案被判刑十六年。此外，更有諸如國防部的鐽震案、外交部的巴紐案、財政部的二次金改，試問：還有幾個部會是乾淨的？

扁政府官員的交相墮落舞弊，究竟是源於民進黨的腐敗因子，或是阿扁貪腐所引發的「上行下效」，外界無從區隔。但如果陳水扁自己沒那麼快陷入貪腐的淵藪，如果他對「向上提升」的承諾還有一絲誠懇，怎麼會坐視旗下首長變成貪腐部隊？又如何會開放自己官邸後門供企業家走動？

「貪」和「腐」是兩位一體，要有「腐」的推力，才能滿足「貪」的欲望。過去八年，台灣存在兩個總統府，一個是凱達格蘭大道的地上總統府，由陳水扁掛牌，負責宣示政策；一個是重慶南路的地下總統府，由吳淑珍作莊，主持訂價決標。吳淑珍的「貪」，如果沒有陳水扁的「腐」，便無法遂行，當然也就不會有今天的洗錢案。陳水扁不斷地製造「改革題材」，吳淑珍則亦不斷「借題發揮」以大肆搜刮；結果，終至把全家帶上法庭，也把民進黨的民主改革傳奇一起掃進垃圾場。

陳水扁是把「轉型正義」口號喊得最響亮的人。但就在他振臂高呼正義之際，他一隻手卻在桌子底下暗槓政策，另一隻手則在設法把錢洗到海外；這種政治魔幻寫實手法，也只有阿扁能一人分飾多角，把全國人民哄得團團轉。在他眼裡，「國」只是為「家」聚斂財寶的一個超大型工具箱罷了。

幾個月來，人們僅窺見這張貪腐巨網的一隅，已為其幽深玄祕驚愕不已；最新的戲碼是金控公司數百萬至逾億元的巨款，匯入扁家海外帳戶。司法當局何時能將這張貪腐巨網的全貌呈現國人眼前？

【2008/10/24 聯合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