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TS 眼中的韓國〈啃老族〉（一）：是隊長還是怪胎？取決於你身上那件羽絨衣

2019/01/07

陳慶德／現象・韓國

「一件數百萬（韓圜）的羽絨大衣。」

──BTS，〈啃老族〉歌詞。

2018 年 10 月 24 日，才剛結束歐洲之旅的 BTS 防彈少年團，一回到韓國馬上換上西裝，前去參加政府為了表揚宣傳大眾文化藝術有功而設立的「大眾文化藝術獎」（대중문화예술상）頒獎典禮，七位團員接受文化勳章表揚，成為南韓史上最年輕的得獎者團體。

不論是從全球樂迷的角度，抑或宣傳韓國文化的效應來說，BTS 功績都是有目共睹。儘管 BTS 唱的歌曲並非英語，卻能得到西方樂迷與音樂圈肯定，又能夠引起人們共鳴，其中一個很重要的關鍵點，即他們的作品歌詞抑或 MV 內，往往投射出社會議題與回應現況之姿態，且經常在歌曲中注入正能量，鼓勵現今年輕人。

如同〈21 世紀少女〉歌詞內容，描寫 21 世紀少女何須再注意他人眼神、目光，只需做好自己，因為「對我而言，妳是最棒的，妳無須改變」，大倡全球趨勢「性別平等」風氣，更突顯出韓國女性地位低落、被物化之嚴重性。

世界經濟論壇（WEF）曾發表《2013 年全球性別差距報告》（Global Gender Gap Report in 2013），以 136 個國家為調查對象，韓國的性別平等排名為 113 名，屬於後段班，接近阿拉伯聯合大公國（109名）、巴林（112名）、卡達（115名）等阿拉伯世界許多國家。這樣的情況，即使來到 2017 年也並未改變，甚至惡化──同一份報告指出韓國性別平等排名往後退到第 118 名（2017 年調查 144 個國家），男女性別不平等現況仍是嚴重，也是一個重大社會議題。

圖／截自　BTS〈啃老族〉（등골브레이커）@Youtube

韓國「啃老族」：「吸食父母骨髓」的中學生

近日，BTS 在 2014 年發表的歌曲〈啃老族〉（등골브레이커）引起我的注目，因為它是一首典型反應韓國當代社會議題的歌曲。那麼，究竟什麼是「啃老族」呢？我們就先從 BTS〈啃老族〉一曲來加以介紹吧。

〈啃老族〉歌曲名為韓英混合，中文翻譯成「啃老族」，倒也沒有太大問題；但若從兩國社會現況、用詞興起與使用方式，就我看來，韓國的「啃老族」偏好發生於國高中學生時期，多指稱學生，而非類似臺灣語境內，多指稱出了社會還靠爸媽資助的成年人。

為何這麼說呢？「등골」為韓文，指「人體脊椎、脊樑」（spine）之意，而「브레이커」則是音譯英文「breaker」，而這個韓英創詞的「啃老族」單詞，是韓國十年內興起的「新造語」（신조어），現今的解釋為「常叫爸媽買價值昂貴的名牌給他，絲毫不留情地榨乾父母親骨髓的子女」（값비싼 제품을 사달라고 졸라 부모 등골을 휘게 하는 자녀）。

過往表達此意涵語詞的用法，大多常見底下兩種說法：「부모 등골을 부순다」（砸碎父母親的脊椎；此語也曾出現在 BTS〈啃老族〉歌詞中）、「부모 등골을 뽑아먹는다」（拔出父母親的脊椎，加以吸食），或簡稱這種人為殘忍的「등골 파괴자」（脊椎破壞者）。

值得一提的是，這裡的受害者多為家中年事已高的父母親，而啃老族的加害者多指稱國高中「學生」，且因他們啃老之「殘忍」，搭配的動詞不是「부수다」（敲碎）、「뽑아먹다」（拔出來吃），就是「파괴하다」（破壞），且所吸食之處，還是父母親（肉體）最精華、最難看見的部分──骨髓，敲碎父母親的脊椎，吸乾父母親生前最後一滴骨髓與心血。

North Face 階級：「羽絨衣」論人

根據韓國當地媒體報導，社會大眾普遍留意到「啃老族」之現象，乃自 2011 年年底，當時國高中生族群中出現了所謂「North Face 階級」（노스페이스 계급）──經濟狀況大多尚未獨立的學生，竟然買得起一件將近 50 萬韓圜（約新台幣 15,000 元）的 The North Face 名牌羽絨大衣（패딩），且蔚為風潮，學生之間甚至還會互相比較，看誰穿的最貴抑或當季最新款的大衣；若能買到最好、最貴、最新的 The North Face 大衣穿在身上，在學校內還會被美稱「隊長」（대장）呢。

當年（2011-2012 年）校園中興起的「North Face 階級」現象，甚至出現了「服裝階級表」，依照學生所穿的羽絨大衣款式與價錢，來排定在校位階，如穿 25 萬韓圜最便宜款式（約新台幣 7,100 元）入門款的，在學校被稱為「찌질이」（怪胎）階級；穿到 30 萬韓圜（約新台幣約 8,500 元）進階版大衣的，才能晉升到「중상위권」（中上階級）；當然，若穿上 60-70 萬韓圜（約新台幣 17,000-20,000 元）以上的大衣上學，就會被大家認證為「隊長」（대장）。

圖／노스페이스 계급 등장, 가격대별로 나뉘어 씁쓸해

人們常說「一分錢一分貨」，一般人的想法中，大多認為路邊攤一件千元不到的羽絨衣，跟實體店面內所賣 5,000 元的羽絨衣，不論是在設計抑或保暖度上，當然有一定程度的差異，若再跟百貨公司專櫃上所販售的上萬元羽絨衣相比，專櫃羽絨大衣品質當然更是勝過前二者。

但若用人們所穿的衣服「價錢」，進而在學校內劃分等級與階級，就可以看到韓國社會多麼注意他人目光。這樣的 North Face 階級，當然也讓我大吃一驚。

然而，此風氣至今似乎尚未減退。諸如 2018 年 10 月 17 日的「農業經濟新聞」（농업경제신문）所報導的，樂天百貨在冬天即將上架價值百萬（韓圜）的長版羽絨大衣（롱패딩，約新台幣 28,000 元），是否也會興起所謂的「新啃老族」（新 등골브레이커）風呢？

啃老族標配：羽絨衣、鞋子與手錶

學生依使用產品價格劃分等級的現象，除了大衣之外，最經典例子之一，還發生在「女學生」啃老族之中──2013 年 1 月 30 日《東亞日報》報導，在首爾繁華江南區，出現一群又一群 10 多歲的女國高中生，花錢毫不手軟，購買數十萬元之化妝品，讓專櫃小姐大嘆神奇，一問之下才知道購買化妝品的女學生，除了愛美天性之外，大多每個人在學校都想往上升級。

在女校裡面，女國高中生若是使用國外進口的化妝品，在校則會被同學美稱為「妖精」、「精靈」（요정）；而用＂made in Korea＂國產貨的人，位階則是「人類」（인간）；若是使用價錢又更便宜的國內化妝品的話，則會被同儕戲謔稱為「怪物」（괴물）。女學生依使用化妝品品牌、價錢，劃分在校等級與位階，與 North Face 階級之風潮，著實大同小異。

問題是，學生能買上那些價錢不斐的羽絨大衣、化妝品等名牌的錢，是從哪來的呢？當然是向父母親伸手而來的。

這也就是為何 BTS〈啃老族〉歌詞中，前面三句出現「또 수백짜리 패딩」（數百萬元羽絨大衣）之主因，反應出韓國學校中依名牌訂立階級表之風。

當然，啃老族學生眼中的「名牌」，不單單只是「羽絨大衣」，連同價格不凡與限量版的「鞋子」與「手錶」，也是啃老族的最愛；這三者在韓國當地，也成為一位「合格」啃老族學生的基本配備呢。

BTS〈啃老族〉一曲，就以這三樣具體可見，且標上數十萬、百萬「價錢」（수십짜리、수백짜리）的歌詞開頭，同時下句馬上指出啃老族的所在地與族群，就是學校與學生。這並非偶然，而是真實反映出社會現況。

BTS 又觀察到何種啃老族現象？他們又要如何透過歌曲，進而加以正面回應呢？

執行編輯：張詠晴

核稿編輯：趙安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