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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廣記之道术方士卷(第71-80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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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平廣記之道術方士卷(第71-80卷)

李昉 等編著




道術方士卷目錄

卷第七十一 道術一   趙高 董仲君 葛玄 竇玄德

卷第七十二 道術二   張山人 王夐 陸生 輔神通  孫甑生 葉靜能 袁隱居

 騾鞭客  許君 杜巫

卷第七十三 道術三   周賢者 王常 葉虛中 鄭君  程逸人 李處士 駱玄素

 趙操  崔玄亮

卷第七十四 道術四   俞叟 陳季卿 陳生 張定  石旻 唐武宗朝術士

卷第七十五 道術五   楊居士 張士平 馮漸 潘老人  王先生 周生 韓志和

 張辭  崔言

卷第七十六 方士一   子韋 趙廓 樊英 楊由  介象 郭璞 庾詵 張子信

  管輅 籌禪師 李淳風 袁天綱  安祿山術士 桑道茂

 鄉校叟 相骨人  田良逸蔣含弘

卷第七十七 方士二   杜生 泓師 羅思遠 張景藏  葉法善 錢知微 胡蘆生

卷第七十八 方士三   李秀才 王山人 王瓊 王固  符契元 白皎 賈耽 

茅安道  駱山人 石旻

卷第七十九 方士四   慈恩僧 朱悅 王生 賈籠  軒轅集 杜可筠 許建宗

 向隱  趙尊師 權師

卷第八十  方士五   周隱克 張士政 陳休復 費雞師  岳麓僧 強紳 

彭釘筋 崔無斁  蜀士 陳岷 鄭山古 馬處謙  趙圣人

黃萬戶 何奎 孫雄  李漢雄





卷第七十一 道術一

趙高 董仲君 葛玄 竇玄德



趙高    

秦王子嬰,常寢于望夷宮。夜夢有人,身長十丈,鬢發絕偉,納玉舄而乘丹車,駕朱馬,至宮門云:“欲見秦王嬰。”閽者許進焉。子嬰乃與之言。謂嬰曰:“予是天使也,從沙丘來。天下將亂,當有欲誅暴者,翌日乃起。”子嬰既疑趙高,因囚高于咸陽獄。納高于井中,七日不死;更以鑊煮之,亦七日不沸。戮之。子嬰問獄吏曰:“高其神乎?”獄吏曰:“初囚高之時,見高懷有一青丸,大如雀卵。時方士說云:‘趙高先世受韓眾丹法。受此丹者,冬日坐于冰,夏日臥于爐上,不覺寒熱也。’”及高戮,子嬰棄尸于九逵之路,泣哭者千家。咸見一青雀從高尸中出,直飛入云。九轉之驗,信于是乎!(出王子年《拾遺記》)

【譯文】

秦王子嬰曾經在望夷宮睡覺。有一天夜里,他夢見有個人,身高十丈,鬢發極長,穿著白色雙底鞋,乘著朱紅色的車子,駕著大紅色的馬,到宮門說:“我想要見見秦王子嬰。”守門人同意他進宮,子嬰就與那個人談話。那個人對子嬰說:“我是天使啊,從沙丘來。天下將亂,當有打算誅殺暴君的人,明日就起事了。”子嬰已經懷疑趙高,就把趙高囚禁在咸陽監獄。把趙高放進井里,七天沒有死;又用鐵鍋煮他,又是七天鍋里的水不開。于是就把他殺了。子嬰問獄吏說:“趙高難道是神嗎?”獄吏說:“剛囚禁趙高的時候,看見趙高懷里有一個青色的藥丸,像雀卵那么大。當時方士說:‘趙高前世學過韓眾的丹法。接受這種丹藥的人,冬天坐在冰上,夏天躺在爐子上,都不覺得寒冷或炎熱。’”等到趙高被殺,子嬰把趙高的尸體拋到九逵之路,哭著為趙高送終的人有上千家。人們忽然看見一只青雀從趙高的尸體中飛出,一直飛入云彩里。九轉仙丹的靈驗,果真到這種地步嗎?



董仲君    

漢武帝嬖李夫人。及夫人死后,帝欲見之,乃詔董仲君,與之語曰:“朕思李氏,其可得見乎?”仲君曰:“可遠見而不可同于帷席。”帝曰:“一見足矣,可致之。”仲君曰:“黑河之北,有對野之都也。出潛英之石,其色青,質輕如毛羽,寒盛則石溫,夏盛則石冷。刻之為人像,神語不異真人。使此石像往,則夫人至矣。此石人能傳譯人語,有聲無氣,故知神異也。”帝曰:“此石可得乎?”仲君曰:“愿得樓船百艘,巨力千人。”能浮水登木者,皆使明于道術,赍不死之藥,乃至海。經十年而還,昔之去人,或升云不歸,或托形假死,獲反者四五人,得此石。即令工人,依先圖刻作李夫人形。俄而成,置于輕紗幕中,婉若生時。帝大悅,問仲君曰:“可得近乎?”仲君曰:“譬如中宵忽夢,而晝可得親近乎?此石毒,特宜近望,不可迫也。勿輕萬乘之尊,惑此精魅也。”帝乃從其諫。見夫人畢,仲君使人舂此石人為九段,不復思夢,乃筑夢靈臺,時祀之。(出王子年《拾遺記》)

【譯文】

漢武帝寵幸李夫人。及李夫人死后,漢武帝想要見到她,就下詔把董仲君找來,告訴他說:“我想念李氏,還可以見得到她嗎?”仲君說:“可以從遠處看而不可在同一帷席上。”漢武帝說:“見一面就滿足了。請你把她招來。”仲君說:“黑河的北面,有個對野之都,那里出產一種隱含花紋的石頭。那種石頭顏色是青的,質地輕得像羽毛,嚴寒時石頭就溫熱,酷暑時石頭就寒冷。用它雕刻成人像,神態和言語跟真的人沒有差別。讓這石像前去,夫人就來了。這種石頭能夠傳遞翻譯人的語言,有聲音沒有氣息,所以知道它神奇啊。”漢武帝說:“這種石頭能得到嗎?”仲君說:“希望您給我一百艘樓船,一千個大力士。”漢武帝滿足這些條件,選派能浮水能上樹的人,董仲君都讓他們掌握道術,帶著不死之藥,這才到達了昏暗的海上。經過十年后回來時,從前去的那些人,有的升天不歸,有的托形假死,能夠返還的僅有四五人,才得到這種石頭。董仲君就令工匠依照先前畫的圖樣,刻成李夫人的形像。不久,石像刻成了,放到輕紗帷幕之中,容貌象李夫人活著的時候一樣。漢武帝非常高興,問仲君說:“我能離她近點嗎?”仲君說:“譬如在半夜時忽然做個夢,而在白天能與夢中人親近嗎?這種石頭有毒,只適宜在近處望,不可靠近啊。您不要輕視自己的萬乘之尊,被這個精魅所迷惑。”漢武帝就聽從了他的勸諫。見夫人完畢,董仲君就派人把這個石人搗為九段,使漢武帝不再思念夢境,就修筑了夢靈臺,按時祭祀她。



葛玄    

葛玄,字孝先,從左元放受《九丹金液仙經》,未及合作,常服餌術。尤長于治病,鬼魅皆見形,或遣或殺。能絕谷,連年不饑;能積薪烈火而坐其上,薪盡而衣冠不灼。飲酒一斛,便入深泉澗中臥,酒解乃出,身不濡濕。玄備覽《五經》,又好談論。好事少年數十人,從玄游學。嘗船行,見器中藏書札符數十枚,因問:“此符之驗,能為何事?可得見否?”玄曰:“符亦何所為乎?”即取一符投江中,流而下。玄曰:“何如?”客曰:“吾投之亦能爾。”玄又取一符投江中(自“流而下”至“投江中”句,原闕,據明抄本補),逆流而上。曰:“何如?”客曰:“異矣!”又取一符投江中,停立不動。須臾下符上、上符下,三符合一處,玄乃取之。又江邊有一洗衣女,玄謂諸少年曰:“吾為卿等走此女,何如?”客曰:“善。”乃投一符于水中,女便驚走,數里許不止。玄曰:“可以使止矣。”復以一符投水中,女即止還。人問女:“何怖而走?”答曰:“吾自不知何故也。”玄常過主人,主人病,祭祀道精。精(精字原闕,據明抄本補)人使玄飲酒,精人言語不遜。玄大怒曰:“奸鬼敢爾!”敕五伯曳精人,縛柱鞭脊。即見如有人牽精人出者,至庭抱柱,解衣投地,但聞鞭聲,血出流漓,精人故作鬼語乞命。玄曰:“赦汝死罪。汝能令生人病愈否?”精人曰:“能。”玄曰:“與汝三日期,病者不愈,當治汝。”精人乃見放。玄嘗行過廟,此神常使往來之人,未至百步,乃下騎乘。中有大樹數十株,上有眾鳥,莫敢犯之。玄乘車過,不下,須臾有大風回逐玄車,塵埃漫天,從者皆辟易。玄乃大怒曰:“小邪敢爾!”即舉手止風,風便止。玄還,以符投廟中,樹上鳥皆墮地而死。后數日,廟樹盛夏皆枯,尋廟屋火起,焚燒悉盡。玄見買魚者在水邊,玄謂魚主曰:“欲煩此魚至何伯處,可乎?”魚人曰:“魚已死矣,何能為?”玄曰:“無苦也。”乃以魚與玄。玄以丹書紙納魚腹,擲魚水中。俄頃,魚還躍上岸,吐墨書青色,如大葉而飛去。玄常有賓后來者,出迎之,座上又有一玄,與客語,迎送亦然。時天寒,玄謂客曰:“貧居,不能人人得爐火,請作火,共使得暖。”玄因張口吐氣,赫然火出,須臾滿屋,客盡得如在日中,亦不甚熱。諸書生請玄作可以戲者。玄時患熱,方仰臥,使人以粉粉身,未及結衣。答曰:“熱甚,不能起作戲。”玄因徐徐以腹揩屋棟數十過,還復床上,及下,冉冉如云氣。腹粉著屋棟,連日猶在。玄方與客對食,食畢漱口,口中飯盡成大蜂數百頭,飛行作聲。良久張口,群蜂還飛入舞,皆應弦節如人;玄止之即止。玄冬中能為客設生瓜,夏致冰雪。又能取數十錢,使人散投井中,玄徐徐以器于上呼錢出,于是一一飛從井中出,悉入器中。玄為客致酒,無人傳杯,杯自至人前,或飲不盡,杯亦不去。畫流水,即為逆流十丈余。于時有一道士,頗能治病,從中國來,欺人,言我數百歲。玄知其誑,后會眾坐。玄謂所親曰:“欲知此公年否?”所親曰:“善。”忽有人從天上下,舉座矚目。良久集地,著朱衣進賢冠,入至此道士前曰:“天帝詔問公之定年幾許,而欺誑百姓!”道士大怖,下床長跪,答曰:“無狀,實年七十三。”玄因撫手大笑。忽然失朱衣所在,道士大慚,遂不知所之。吳大帝請玄相見,欲加榮位,玄不聽,求去不得,以客待之。常共游宴,坐上見道間人民請雨,帝曰:“百姓請雨,安可得乎?”玄曰:“易得耳。”即便書符著社中,一時之間,天地晦冥,大雨流注,中庭可平地水尺余。帝曰:“水寧可使有魚乎?”玄曰:“可。”復書符水中。須臾,有大魚百許頭,亦各長一二尺,走水中。帝曰:“可食乎?”玄曰:“可。”遂使取治之,乃真魚也。常從帝行舟,遇大風,百官船無大小多濡沒,玄船亦淪失所在。帝嘆曰:“葛公有道,亦不能免此乎!”乃登四望山,使人船鉤,船沒已經宿,忽見玄從水上來。既至,尚有酒色。謝帝曰:“昨因侍從,而伍子胥見強牽過,卒不得舍去。煩勞至尊,暴露水次。”玄每行,卒逢所親,要于道間樹下,折草刺樹,以杯器盛之,汁流如泉,杯滿即止。飲之,皆如好酒。又取土石草木以下酒,入口皆是鹿脯。其所刺樹,以杯承之,杯至即汁出,杯滿即止。他人取之,終不為出也。或有請玄,玄意不欲往,主人強之,不得已隨去。行數百步,玄腹痛,止而臥地,須臾死,舉頭頭斷,舉四肢四肢斷;更臭爛蟲生,不可復近。請之者遽走告玄家,更見玄故在堂上。此人亦不敢言之,走還向玄死處,已失玄尸所在。與人俱行,能令去地三四尺,仍并而步。又玄游會稽,有賈人從中國過神廟,廟神使主簿教語賈人曰:“欲附一封書與葛公,可為致之。”主簿因以函書擲賈人船頭,如釘著,不可取。及達會稽,即以報玄。玄自取之,即得。語弟子張大言曰:“吾為天子所逼留,不遑作大藥,今當尸解,八月十三日日中時當發。”至期,玄衣冠入室,臥而氣絕,其色不變。弟子燒香守之三日,夜半忽大風起,發屋折木,聲如雷,炬滅。良久風止,忽失玄所在,但見委衣床上,帶無解者。旦問鄰家,鄰家人言了無大風,風止止一宅,籬落樹木,皆敗拆也。(出《神仙傳》)

【譯文】

葛玄字孝先,從左元放那里接受《九丹金液仙經》,沒來得及合成制作丹藥,經常服食蒼術,他更擅長于治邪病。鬼魅都現形,有的放走,有的殺掉。能夠一粒糧食不吃,而連續幾年不餓。能把薪柴堆積起來點著火坐在火焰上面,薪柴燒光了而他的衣帽卻沒燒著。有時喝一斛酒,就進入深泉澗中去躺著,酒勁過去才出來,而身上竟沒有沾濕。葛玄通覽《五經》,又喜好談論,幾十個好勝的年輕人跟隨他游學。曾經有一次乘船,那些年輕人看到他的器具中藏著書寫的札符有幾十枚,就問他:“這些符靈驗嗎?能做什么事?可以讓我們見識見識嗎?”葛玄說:“符又能干什么呢?”就取出一道符投到江中,符順著江水就流下去了。葛玄問:“怎么樣?”從學少年說:“我把它投下去也能這樣。”葛玄又取出一道符投進江中,符逆著水流往上走。葛玄說:“怎么樣?”從學少年說:“奇怪了。”葛玄又取出一道符投進江中,這道符在江中停立不動。不一會兒,往下流去的那道符往上游漂來,逆流而上的那道符又往下游漂去,三道符匯合在一處,葛玄就把這些符取回來。還有一件事:江邊有個洗衣服的女子,葛玄對那些年輕人說:“我讓你們這些人看這個女子跑,怎么樣?”從學少年們說:“好!”葛玄就把一道符投進水中,那個女子就驚慌地走了,走了幾里左右還沒有停下來。葛玄說:“可以讓她停止了。”又拿一道符投到水中,那個女子就停下,又回來了。人們問那女子為什么嚇跑了,她回答:“我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緣故。”葛玄曾經以客人的身份去拜訪主人,那個主人病了,祭祀道精。巫師讓葛玄飲酒時。巫師出言不遜,葛玄大怒說:“奸鬼怎敢這樣!”就敕令五伯把巫師拖出去,綁在柱子上鞭打脊背。人們就看到好像有人牽著巫師出去似的,那個巫師到了院子里抱住柱子,把衣服脫下扔到地上,人們只聽見鞭子聲,看到巫師血流淋漓。巫師故作鬼語乞求饒命,葛玄說:“赦免你的死罪,你能讓主人的病好嗎?”巫師說:“能。”葛玄說:“給你三天期限,得病的人沒好,定當懲治你。”巫師才被釋放。葛玄曾經在一座廟前走過,這個廟里的神常常使過往行人走不到百步,就下馬下車。廟中有幾十棵大樹,上邊有一群鳥,沒有人敢觸犯它們。葛玄坐著車過去,沒有下車。不一會兒,有大風刮來,往回驅逐葛玄的車,刮起的塵埃彌漫了天空,跟隨葛玄的人都被驚退。葛玄于是大怒,說:“小小妖邪怎敢如此!”就舉起手制止風,風就停息了。葛玄回來,把符投進廟中,大樹上的那些鳥全都掉到地上死了。過后幾天,廟里的樹在盛夏時卻干枯了,不久,廟屋起了火,把廟全都燒光了。葛玄看見一個買魚的人在水邊,葛玄就對魚的主人說:“我想要麻煩這條魚到河伯那里去一趟,可以嗎?”魚的主人說:“魚已經死了,怎么能去得了?”葛玄說:“沒有關系。”魚的主人就把魚給了葛玄,葛玄就把丹書之紙放到魚肚子里,把魚扔到水中。不一會兒,魚回來跳上岸,吐出墨書,青色,像大樹葉子似地飛走了。葛玄經常在有賓客后來時,出去迎接他,而座位上又有一個葛玄與客人說話,迎送都這樣。當時天氣寒冷,葛玄對客人說:“我住在這里很窮,不能讓你們人人都烤上爐火,請允許我作火,讓你們都得到溫暖。”葛玄就張口吐氣,火苗就忽忽地從他口中噴出來了,一會兒就充滿了屋子,客人全像在陽光之中,也不太熱。眾書生請求葛玄做可以玩耍的法術,葛玄這時嫌熱正仰臥著,讓人用粉搽身子,沒來得及穿上衣服,就回答說:“熱得很,不能起來做游戲。”葛玄于是徐徐地用肚子把屋梁搽了幾十遍,又回到床上。等他下來后,冉冉如云氣似的,肚子上的粉貼在屋梁上了。一連幾天還在。葛玄正與客人對面坐著吃飯,吃完了漱口,口中的飯全變成了大蜂子,有幾百只,飛行時發出聲音來。過了很久,葛玄張開口,群蜂又飛回他的口中,葛玄咀嚼它,仍然是飯。葛玄用手拍床,蝦蟆及各種蟲子、飛鳥、燕子、麻雀、魚、鱉之類就都出現了,葛玄就讓它們跳舞,都能像人那樣隨著節拍跳,葛玄讓它們停下來就停下來。葛玄在冬天的時候能給客人擺設剛摘下的瓜,夏天能弄來冰雪。又能拿出幾十個銅錢,讓人散亂地投到井中,葛玄慢慢地把器具放在井上呼喚那些銅錢出來,于是那些銅錢就一個一個地從井中飛出來,全落進器具中。葛玄為客人弄來了酒,沒有人傳送酒杯,杯子就自己到人面前,有人喝不盡,杯子也不離去。他在流水上畫一下,就成了十丈左右的逆流。當時有一個道士很能治病,從中原來,騙人說自己有幾百歲了。葛玄知道這個道士說謊,后來趕上一次眾人在座,葛玄對他親近的人說:“你們想知道這位先生的年齡嗎?”親近的人說:“好。”忽然有人從天上下來,在座的所有的人都注視著,過了好一會兒,那個人落到地上,穿的是大紅色衣服,戴的緇布儒冠。進室就到了這個道士的面前,說:“天帝下詔問你的準確年齡是多少,而你竟然欺騙百姓。”道士非常慌恐,下床跪得直挺挺地,回答說:“我太不象話了,實際年齡七十三歲。”葛玄于是拍手大笑,穿紅衣服的人也忽然不見了。那個道士非常羞愧,就不知跑哪去了。吳大帝請葛玄相見,打算加封他榮耀的官位,葛玄沒有聽從,請求離去又不成,吳大帝就用客禮招待他,經常共同游樂。有一次,吳大帝因見道間人民求雨,便對葛玄說:“百姓求雨,怎么能得到呢?”葛玄說:“容易辦到。”就立即畫了一張符放到社廟中,一時之間,天昏地暗,大雨傾注,院子中平地水深一尺多。吳大帝問他說:“這些水里能夠使它有魚嗎?”葛玄說:“可以。”又畫一張符投進水中。不一會兒,有大魚一百多條,又各長一二尺,游入水中。吳大帝又問:“這些魚可以吃嗎?”葛玄說:“可以。”就派人把魚抓去烹炙宰殺,原來是真魚。有一次,葛玄曾隨吳大帝乘船走,遇到了大風,百官的船無論大小都沉沒了,葛玄的船也淹沒不知哪里去了。吳大帝嘆息說:“葛公是有法術的人,也不能避免這場災難啊?”就登上四望山,派人駕船去撈,船沉沒已經過了一夜,忽然看到葛玄從水上而來,到吳大帝面前以后,臉上還帶著酒氣,向吳大帝道歉說:“昨天因為陪同跟隨您,而被伍子胥看見,強行把我拉過去,倉卒間沒能掙脫,使您煩勞,在水邊耽擱一夜。葛玄每次出門,突然遇到親近的人,就邀請到道邊樹下,用折斷的草去刺樹,用杯子接著,汁水就像泉水一樣流下來,到杯滿為止。把它喝下去,都像好酒一樣。又取來土石草木用來下酒,吃到口中都是鹿脯。他所刺過的樹,用杯子又去接汁水,杯子一到汁水就流出來,杯子滿了就停止,如果別人去接它,卻始終不流汁水。有一次,有人請葛玄,葛玄心里不想去,主人勉強他,不得已跟著去了。走了幾百步時,葛玄肚子痛,停下來就倒在地上,不一會兒就死了。抬一抬他的頭,頭就斷了;舉一舉他的四肢,四肢就斷了,還腐爛生了蟲子,不可再靠近。請他的人急忙跑到葛玄家里去報信,又見到葛玄仍舊在堂上。這個人也不敢說葛玄死了這件事,跑回剛才葛玄死去的地方,已經不知葛玄的尸體哪里去了。葛玄與別人一起走時,能令這個人和自己離開地面三四尺,仍然一起往前走。又有一次,葛玄去游會稽,有個商人從中原來時路過一座神廟,廟神使主簿叫他告訴商人說:“想要順便捎去一封信給葛公,你可以替我送給他。”主簿就把書函拋擲到商人的船頭上,好像用釘子釘著似的,拿不下來。等到那商人到達了會稽時,就把這事報告了葛玄,葛玄自己去取,就把信函取回來了。葛玄告訴弟子張大言說:“我被天子逼迫留在這里,來不及制作靈藥了,如今當尸解,八月十三日中午時該當出發。”到了日期,葛玄把衣服帽子都穿戴好就進了室內,倒下就斷了氣,而他的臉色沒有變化。弟子燒香守了他三天,一天夜半時分,忽然刮起大風,掀開了屋頂吹折了樹,聲音如雷,火燭熄滅。過了好一會兒,大風方才止住,忽然葛玄的尸體不見了,只看到他的衣服扔在床上,帶子都沒有解開。早晨去問鄰近人家,鄰家人都說根本沒有大風。起風和風止都只在一個院子里,籬笆都刮落到樹木上,都折壞了。



竇玄德    

竇玄德,河南人也。貞觀中,任都水使者,時年五十七,奉使江西。發路上船,有一人附載。竇公每食余,恒啗附載者,如是數日,欲至揚州,附載辭去。公問曰:“何速?”答曰:“某是司命使者,因竇都水往揚州,司命遣某追之。”公曰:“都水即是某也,何不早言?”答曰:“某雖追公,公命合終于此地,此行未至,不可漏泄,可以隨公至此。在路蒙公余食,常愧于懷,意望免公此難,以報長者深惠。”公曰:“可禳否?”答曰:“彼聞道士王知遠乎?”公曰:“聞之。”使者曰:“今見居揚州府。幽冥間事甚機密,幸勿泄之。但某在船日,恒賴公賜食,懷愧甚深。今不拯(拯原作極,據明抄本改)公,遂成負德。王尊師行業幽顯,眾共尊敬。其所施為,人天欽尚。與人章醮,有厄難者,天曹皆救。公可屈節咨請,得度斯難。明晚當奉報滅否。”公既奉敕,初到揚州,長史已下諸官皆來迎。公未論事,但問官僚,見王尊師乎。于時諸官,莫測其意,催遣迎之。須臾,王尊師至,屏左右具陳情事。師曰:“比內修行正法,至于祭醮之業,皆所不為。公銜命既重,勉勵為作,法之效驗,未敢懸知。”于是命侍童寫章,登壇拜奏。明晚,使者來報公曰:“不免矣。”公又求哀甚切。使者曰:“事已如此,更令奏之,明晚當報。仍買好白紙作錢,于凈處咨白天曹吏,使即燒卻;若不燒,還不得用。不爾,曹司稽留,行更得罪。”公然之,又白師,師甚不悅。公曰:“惟命是遵,愿垂拯濟。”師哀之,又奏。明晚使者來,還報云:“不免。”公苦問其故,初不肯言,后俯首答曰:“道家章奏,猶人間上章表耳。前上之章,有字失體;次上之章,復草書‘仍乞’二字。表奏人主,猶須整肅,況天尊大道,其可忽諸?所上之章,咸被棄擲,既不聞徹,有何濟乎?”公又重使令其請托,兼具以事白師。師甚悅云:“審爾乎!比竊疑章表符奏,繆妄而已。如公所言,驗若是乎!”乃于壇上取所奏之章,見字誤書草,一如公言。師云:“今奏之章,貧道自寫。”再三合格,如法奏之。明旦使者報公云:“事已諧矣。”師曰:“此更延十二年。”公謂親表曰:“比見道家法,未嘗信之。今蒙濟拔,其驗如茲。從今以往,請終身事之。”便就清都觀尹尊師受法箓,舉家奉道。春秋六十九而卒。(出《玄門靈妙記》)

【譯文】

竇玄德是河南人,貞觀年間任都水使者,當時他五十七歲,奉命出使江西。啟程上船的時候,有一個人捎帶搭乘,竇玄德每當吃罷飯之后,就總是讓搭乘的那個人吃,幾天都是這樣。將要到揚州時,搭乘的那個人告辭離去。竇玄德就問他:“你為什么這么快就走呢?”那個人回答說:“我是司命使者,因為竇都水前往揚州,司命派我追他性命。”竇玄德說:“都水就是我呀,你為什么不早說?”那個人回答說:“我雖然追您,但您的生命應當在此地終結。還沒到地方,不可泄露,我所以隨您到此地。在路上承蒙您一路賞賜給我飯吃,常懷慚愧之意,心中希望免除您的這個災難,來報答長者深厚的恩惠。”竇玄德說:“可以消災嗎?”那人回答說:“您以前聽說過道士王知遠嗎?”竇玄德說:“聽說過這個人。”使者說:“他現在住在揚州府。陰間的事情很機密,希望您不要泄露,只是我在船上的日子,總是仰賴您賜給食品,懷愧很深,如果不救您,就成了忘恩之人。王尊師道行極深,大家都尊敬他,他所做的事情,人天都很欽佩。他給人上表祈禱,有災難的人,天曹都援救。您可以虔誠地與他商議,向他請求解救,方能渡過這場災難。明天晚上我會奉報此難消除沒有。”竇玄德系尊奉皇命而來,初次到揚州,長史以下各級官吏都來迎接他。他沒有談論政事,只問官員僚屬見到王尊師沒有。當時各級官員沒有人能猜透他的心意便催促派人去迎接王尊師。不一會兒,王尊師來到了,竇玄德就屏退左右的人,把請求解救的事情詳細陳述一遍。王尊師說:“近年內我修行正法,至于關涉祭祀祈禱的事情,我都不做。您既然擔負重大的使命,我就勉為您施為,但是效驗,我還不能預先知道。”于是王尊師就令侍童寫陳奏文書,登壇跪拜上奏。第二天晚上,那個司命使者來報告竇玄德說:“不能免除災難。”竇玄德又非常懇切地哀求他,使者說:“事情已經這樣了,再求王尊師向天曹奏報一次,我明晚會報告您結果的。再買好白紙作紙錢,在潔凈的地方向天曹官吏稟報求請,讓人立即把紙錢燒掉;如果不燒掉,還不管用。不這樣的話,天曹官署拖延不辦,您將更要獲罪了。”竇玄德覺得這話很對,又稟告王尊師,王尊師很不高興。竇玄德說:“我完全遵從您的吩咐了,望您施恩拯救我吧。”王尊師覺得他很可憐,又奏報天曹。第二天晚上使者到來,回報說:“還是沒有免除。”竇玄德苦苦追問其中的緣故。使者最初不肯說,后來低頭回答說:“道家表章上奏,如同人間上奏表章一樣。前一次上奏的表章,有的字寫錯了;第二次上奏的表章,又把‘仍乞’二字寫得潦草。上表向人間之主陳奏,尚且須工整嚴肅,何況向天尊大道陳奏,哪里可以疏忽呢?前兩次上奏的表章,全都被扔到一邊去了,既然不能使天尊聽到,有什么作用呢?”竇玄德又重新求請王尊師讓他請托天曹,同時把前前后后的事情都向他說明了,王尊師很高興地說:“確實如此嗎?近來我心里懷疑章表符奏,只不過是虛妄的事情,如您所說的,靈驗真的如此嗎?”王尊師就到壇上取過前兩次上奏的表章,看到文字錯誤、書寫潦草,全像竇玄德說的那樣。王尊師說:“這次上奏的表章,貧道自己來寫。”寫完后再三檢查確實合格了,按道家之法把表章奏報上去。第二天早晨,那個使者就來向竇玄德報信說:“事情已經成功了。”王尊師說:“這次又延長十二年壽命。”竇玄德對他的家里人和親戚說:“我每次看到道家法術,都不曾相信它,如今承蒙道術救拔,方知如此靈驗。從今以后,請讓我終身奉道。”就到清都觀尹尊師那里接受了法箓,全家信道。竇玄德活到六十九歲才死。





卷第七十二 道術二

張山人 王夐 陸生 輔神通  孫甑生 葉靜能 袁隱居 騾鞭客  許君 杜巫



張山人    

唐曹王貶衡州。時有張山人,技術之士。王常出獵,因得群鹿十余頭,困已合,計必擒獲,無何失之,不知其處,召山人問之。山人曰:“此是術者所隱。”遂索水,以刀湯禁之。少頃,于水中見一道士,長才及寸,負囊拄杖,敝敝而行。眾人視之,無不見者。山人乃取布針,就水中刺道士左足,遂見跛足而行。即告曰:“此人易追,止十余里。”遂命走向北逐之,十余里,果見道士跛足行行,與水中見者狀貌同,遂以王命邀之。道士笑而來。山人曰:“不可責怒,但以禮求請之。”道士至,王問鹿何在。曰:“鹿在矣。向見諸鹿無故即死,故哀之,所以禁隱;亦不敢放,今在山側耳。”王遣左右視之,諸鹿隱于小坡而不動。王問其患足之由,曰:“行數里,忽患之。”王召山人,與之相視,乃舊識焉,其足尋亦平復。乃是郴州連山觀侯生,即從容遣之。未期,有一客過郴州,寄宿此觀,縛馬于觀門,糞污頗甚,觀主見而責之。客大怒,詬罵道士而去。未十日,客忽遇張山人。山人謂曰:“君方有大厄,蓋有所犯觸。”客即說前日與道士爭罵之由。山人曰:“此異人也,為君致禍,卻速往辭謝之。增強走去不然,不可脫也。此為震厄。君今夕所至,當截一柏木,長與身齊,致所臥處,以衣衾蓋之;身別處一屋,以棗木作釘子七枝,釘地依北斗狀,仍建辰位,身居第二星下伏,當免矣。”客大驚,登時即回,求得柏木,來郴州,宿于山館,如言設法。半夜,忽大風雨,雷電震于前屋,須臾電光直入所止。客伏于星下,不敢動。電入屋數四,如有搜獲之狀,不得而止。比明前視,柏木已為粉矣。客益懼,奔謝觀主,哀求生命,久而方解。謂客曰:“人不可輕也。毒蛇之輩,尚能害人,豈合無狀相仵乎!今已舍子矣。”客首罪而去,遂求張山人,厚報之也。(出《原化記》)

【譯文】

唐朝時曹王被貶到衡州。當時有個張山人,是個會法術的人。曹王經常出去打獵,有一次,因為找到了有十幾頭鹿的鹿群,已經合圍了,估計一定擒獲,但沒過多久鹿不見了,不知它們隱藏的地方,于是就把張山人找來問他。張山人說:“這是會法術的人把它們隱藏起來了。”于是張山人要來了水,用刀湯禁咒。過了一會兒,在水中出現了一個道士,身高才到一寸,背著個口袋,拄著個棍子,穿著破爛衣服正在行走。眾人往水中一看,全都看到了那個道士。張山人就取出一根做衣服用的針,伸進水中刺那個道士的左腳,于是人們就看到那個道士一瘸一拐地走。張山人就告訴曹王說:“這個人容易追趕,只有十多里地。”曹王就命人向北跑著去追趕道士。追了十幾里地,果然看見一個道士正一瘸一拐地走,與水中看見的那個道士的姿態相貌相同,就用曹王的命令邀請他,道士笑著跟來。張山人對曹王說:“不可發怒責備他,只可按禮節向他求請。”道士來到了,曹王問他鹿在哪里。道士說:“鹿還在。剛才看到那些鹿將無故而死,所以可憐它們,用咒語把它們隱藏起來;也沒敢放掉,它們在山的側面呢。”曹王派左右的人去看那些鹿,那些鹿隱藏在一個小坡上不動。曹王問那個道士腿腳不好的原因,道士說:“我走了幾里地,忽然間腳就出毛病了。”曹王把張山人叫來,讓他與道士相見,原來他們是舊相識,道士的腳不久也就好了。原來他是郴州連山觀的侯生,曹王也就心平氣和地讓他走了。沒過多久,有一個客人經過郴州,到連山觀借宿,把馬拴在觀門前,馬糞把門前弄得很臟,觀主看見了就責備那個客人。客人大怒,把道士大罵一通就走了。不到十天,那個客人遇到了張山人。張山人對他說:“您正有大難,原因是您觸犯了什么人。”那個客人就說出前些日子與道士爭執辱罵的情由。張山人說:“這個人是個異人,為您帶來禍患,回去趕快向他用好話道歉,不然的話,您的災難就不能解脫了。這是雷災。您今天晚上之處,截取一段柏木,與您的身高一樣長,放到您睡覺的地方,用衣被把它蓋上;再用棗木制作七根釘子,依照北斗七星的形狀釘到地上,設立辰星的位置,您的身子在第二星的下面趴伏著,就能避免了。”那個客人大吃一驚,立刻往回走,找到了柏木,來到郴州,住在山上的旅館里。半夜的時候,忽然刮起大風下了大雨,雷電在前屋震響,不一會兒,電光直入客人所伏之處。客人趴在星下,一動也不敢動。雷電再三再四地進入屋內,好像有所搜索擒獲的樣子,沒有擊到也就停止了。等天亮到前屋一看,柏木已經變成粉末了。客人更加害怕,趕快跑去向觀主道歉,哀求饒他活命,哀求了很久才緩解。觀主對那個客人說:“人不可以輕薄呀。毒蛇之輩,尚且能夠害人,難道應該無禮觸犯我嗎?現在我已經饒了你了。”那個客人叩頭謝罪之后才離去,然后就去找張山人,重重地報答他。



王旻    

太和先生王旻,得道者也。常游名山五岳,貌如三十余人。其父亦道成,有姑亦得道,道高于父。旻常言:“姑年七百歲矣。”有人知其姑者,常在衡岳,或往來天臺羅浮,貌如童嬰。其行比陳夏姬,唯以房中術致不死,所在夫婿甚眾。天寶初,有薦旻者,詔征之,至則于內道場安置。學通內外,長于佛教。帝與貴妃楊氏旦夕禮謁,拜于床下,訪以道術,旻隨事教之。然大約在于修身儉約,慈心為本,以帝不好釋典,旻每以釋教引之,廣陳報應,以開其志。帝亦雅信之。旻雖長于服餌,而常飲酒不止,其飲必小爵,移晷乃盡一杯,而與人言談,隨機應對,亦神者也。人退皆得所未得。其服飾隨四時變改。或食鯽魚,每飯稻米,然不過多,至蔥韭葷辛之物、咸酢非養生者,未嘗食也。好勸人食蘆菔根葉,云:“久食功多力甚,養生之物也。”人有傳世世見之,而貌皆如故,蓋及千歲矣,在京多年。天寶六年,南岳道者李遐周,恐其戀京不出,乃宣言曰:“吾將為帝師,授以秘篆。”帝因令所在求之。七年冬而遐周至,與旻相見,請曰:“王生戀世樂,不能出耶?可以行矣。”于是勸旻令出。旻乃請于高密牢山合煉,玄宗許之,因改牢山為輔唐山,許瀍居之。旻嘗言:張果天仙也,在人間三千年矣;姜撫地仙也,壽九十三矣。撫好殺生命,以折己壽,是仙家所忌,此人終不能白日升天矣。”(出《紀聞》)

【譯文】

太和先生王旻是個得道之人,經常到名山五岳去云游,面貌像是三十多歲的人。他的父親修道也成功了,有個姑姑也得道成仙了,道行比他父親還高。王旻常說:“我姑姑年齡已經七百歲了。”有人知道他的姑姑,經常在南岳衡山,有時往來于天臺山和羅浮山,面貌像兒童似的。她的品行與陳夏姬相近,全憑房中術以致不死,所到之處夫婿很多。天寶初年,有人舉薦王旻,唐玄宗下令征召他,到京之后就把他安置到內道場。他的學問精通內外,對佛教有專長。唐玄宗與楊貴妃早晚以禮見他,拜倒在他的床下,詢問他道術,王旻隨著所遇之事指點他們。然而大約在于他修身儉樸,以發善心為根本,因為唐玄宗不喜歡佛家經典,王旻常常拿佛教引導他,廣泛陳述輪回報應之效,以開啟皇帝的心志。皇帝也常常相信他的話。王旻雖然擅長服食藥餌,卻常常喝酒喝個不停。他喝酒時必用小杯,日影移動了才把一杯酒喝盡。而與人談論,能隨機應變地回答問題,也夠神的了。人們退去時都得到了從未得到的收獲。他的服飾隨著四時的變化而改變。有時吃鯽魚,經常吃稻米飯,但吃得不多,至于大蔥、韭菜、葷腥辛辣的東西,咸的酸的不能保養身體的東西,他從來不吃。他喜歡勸別人吃蘆根、蘿卜一類根狀菜,他說:“常吃功效多,體力強壯,是養生之物。”有人傳說世世代代見到過他,而他的面貌總是沒有變化,大概快到一千歲,在京城已有許多年了。天寶六年,南岳有個道士叫李遐周,恐怕他留戀京城不出來,就揚言說:“我將要當皇帝的老師,把秘笈授給他。”皇帝就令他所在之處的官員尋找他。天寶七年的冬天,李遐周到了京城,與王旻相見,請求說:“王生留戀世俗之樂不能出京嗎?可以走了。”于是勸說王旻讓他出京。王旻這才請求到高密的牢山去合藥煉丹,玄宗答應了他,就把牢山改名為輔唐山,特許王旻住在那里。王旻曾經說過:“張果是天仙,在人間三千年了,姜撫是地仙,壽數九十三歲了。姜撫好殺生命,而損折了自己的壽命,這是仙家忌諱的事,因此這個人最終不能白日升天啊。”



陸生    

唐開元中,有吳人陸生,貢明經舉在京。貧無仆從,常早就識(就識原作欲試,據明鈔本改),自駕其驢。驢忽驚躍,斷韁而走。生追之,出啟夏門。直至終南山下,見一徑,登山,甚熟。此驢直上,生隨之上,五六里至一處,甚平曠,有人家,門庭整肅。生窺之,見茅齋前有葡萄架,其驢系在樹下。生遂叩門。良久,見一老人開門,延生入,顏色甚異,頗修敬焉。遂命生曰:“坐。”生求驢而歸。主人曰:“郎君止為驢乎?得至此,幸會也。某故取驢以召君,君且少留,當自悟矣。”又延客入宅,見華堂邃宇,林亭池沼,蓋仙境也。留一宿,饋以珍味,飲酒歡樂,聲技皆仙者。生心自驚駭,未測其故。明日將辭,主人曰:“此實洞府。以君有道,吾是以相召。”指左右童隸數人曰:“此人本皆城市屠沽,皆吾所教,道成者能興云致雨,坐在立亡,浮游世間,人不能識。君當處此,而壽與天地長久,豈若人間浮榮盅菌之輩!子愿之乎?”生拜謝曰:“敬授教。”老人曰:“授學師資之禮,合獻一女。度君無因而得,今授君一術求之。”遂令取一青竹,度如人長,授之曰:“君持此入城,城中朝官,五品以上、三品以下家人,見之,投竹于彼,而取其女來。但心存吾約,無慮也;然慎勿入權貴家,力或能相制伏。”生遂持杖入城。生不知公卿第宅,已入數家,皆無女,而人亦無見其形者。誤入戶部王侍郎宅,復入閣,正見一女臨鏡晨妝。生投杖于床,攜女而去。比下階顧,見竹已化作女形,僵臥在床。一家驚呼云:“小娘子卒亡!”生將女去,會侍郎下朝,時權要謁請盈街,宅門重邃,不得出,隱于中門側。王聞女亡,入宅省視,左右奔走不絕。須臾,公卿以下,皆至門矣。時葉天師在朝,奔遣邀屈。生隱于戶下半日矣。少頃,葉天師至,診視之曰:“此非鬼魅,乃道術者為之爾。”遂取水噴咒死女,立變為竹。又曰:“此亦不遠,搜尚在。”遂持刀禁咒,繞宅尋索,果于門側得生。生既被擒,遂被枷鎖捶拷,訊其妖狀,生遂述其本情。就南山同取老人,遂令錮項。領從人至山下,往時小徑,都已無矣。所司益以為幻妄,將領生歸。生向山慟哭曰:“老人豈殺我耶!”舉頭望見一徑,見老人杖策而下,至山足,府吏即欲前逼。老人以杖畫地,遂成一水,闊丈余。生叩頭哀求,老人曰:“吾去日語汝,勿入權貴家。故違我命,患自掇也;然亦不可不救爾。”從人驚視之次,老人取水一口噀之,黑霧數里,白晝如暝,人不相見。食頃而散,已失陸生所在,而枷鎖委地,山上小徑與水,皆不見矣。(出《原化記》)

【譯文】

唐朝開元年間,有個吳郡人陸生,被舉薦為貢生參加明經科考試,住在京城。因為家貧沒有仆人隨從,曾經在早晨去找熟識的人,自己騎著毛驢走。那頭驢突然受驚跳起來,掙斷韁繩就跑了。陸生追趕毛驢,出了啟夏門,一直追到終南山下,看到一條小道,登上山,覺得這里很熟悉。這頭驢徑直上去,陸生也跟著驢上去。走了五六里,來到了一個地方,很平坦空闊,有個人家,門庭整齊嚴肅。陸生偷偷往院里看,看到茅草房前面有個葡萄架,他的驢就拴在樹下。陸生就敲門。過了很久,看到一個老人來開門。老人請陸生進去,臉色很不一般。陸生對他很恭敬,老人就命令陸生說:“你坐下。”陸生請求把驢給他好回去。主人說:“郎君僅僅為驢才來的嗎?能到這里,是幸會呀!我是故意取驢而把你召來,你姑且稍留,自己就會醒悟了。”老人又把陸生請入宅院,只見廳堂華麗,屋宇深邃,園林亭臺池沼俱全,原來是仙境呀!老人留陸生住了一夜,拿珍奇的美味給他吃,一起飲酒歡樂,唱歌表演的都是仙人。陸生自己心里驚異,猜不出其中緣故。第二天將要告辭時,主人說:“這里實在是洞府,因為你有道,我因此把你召來。”又指著左右幾個仆隸說:“這些人本來都是城里集市中賣肉賣酒的人,都是我教出來的。道修成了的人能興云布雨,坐時還在,站起來就沒影了。在人世間漫游,沒有人能認出他們。你應當住在這里,壽命會與天地一樣長久,哪里像人間那些只知道追求瞬間的榮華富貴、生命卻短暫得如同菌蟲之輩呢!你愿意住在這里嗎?”陸生下拜道謝說:“我恭聽您的指教。”老人說:“按照尊重老師的禮節,你應該獻給我一個女子。估計你沒有機會得到,現在我教給你一個法術去找她。”就讓人拿來一根青竹子,量一量和人一般長,就把它交給陸生,說:“您拿這根青竹進城去,城中朝廷官員,五品以上、三品以下家里的人,見到姑娘,把竹杖放在那里,便可把那個姑娘領來。只要心里記住我約定的話,就不必顧慮。但是千萬不要進入權貴人家,他們或許有力量能制服你。”陸生就拿著竹杖進了城。陸生也不知道哪是公卿府第宅院,已經進了幾家,都沒有姑娘,而人們也沒有見到他的形影。后來陸生誤入戶部王侍郎的宅院,又進入閨閣,正看到了一個女郎對著鏡子梳妝,陸生就把竹杖扔到床上。拉著女郎就走。待到下臺階時回頭一看,只見那竹杖已經變成了女郎的形體,僵臥在床上,全家人驚呼著說:“小娘子突然死了!”陸生領著女郎走,正趕上王侍郎下朝,這時權貴要人拜請的人擠滿了大街。王侍郎宅門重疊深邃,陸生沒能出去,就隱藏在中門附近。王侍郎聽說女兒死了,進宅去看,左右的人奔走不絕,不一會兒,公卿以下的官員都到了王家大門了。當時葉天師在朝中,王侍郎速派人邀他屈駕光臨,陸生隱藏在門樓下已經半天了。時過不久,葉天師來了,為王侍郎女兒診視之后,說:“這不是鬼魅干的,乃是有道術的人做的把戲。”于是取水噴咒死去的女郎,女郎立刻變成竹杖。葉天師又說:“此人還未走遠,搜一下還在。”于是拿著刀念起禁咒,繞著宅院搜索,果然在門旁找到了陸生。陸生被擒以后,就披枷帶鎖遭到拷打,審問他妖術情況,陸生就原原本本地把事情經過敘述了一遍。葉天師讓他帶路一起到南山去捉拿老人,就令人鎖住陸生的脖子,領著從人到了山下。這時,往時的小路,都已經沒有了。主管此事的官吏更加認為陸生不老實。打算把陸生領回去。陸生對著南山痛哭著說:“老人難道眼看著我被殺嗎?”說完這話,抬頭就望見了一條小路,看到老人拄著拐杖走下山來,到了山腳下,官吏就想要往前逼近。老人用拐杖往地上一畫,就變成了一條河,有一丈多寬。陸生磕著頭哀求老人。老人說:“我在你去的時候就告訴你,不要進入權貴人家,你故意違背我的命令,禍患是你自取的;但是也不能不救你。”正當跟來的那些人驚異地看著的時候,老人取來水喝了一口噴過去,出現黑霧有幾里地一片大,白天像夜晚一樣,人們互相看不見。吃頓飯的工夫霧散了,眾人已經找不到陸生在哪里,而枷鎖扔在地上,山上的小路和面前的河也都不見了。



輔神通    

道士輔神通者,家在蜀州,幼而狐貧,恒為人牧牛以自給。神通牧所,恒見一道士往來,因爾致敬相識。數載,道士謂神通曰:“能為弟子否?”答曰:“甚快。”乃引神通入水中,謂通曰:“我入之時,汝宜隨之,無憚為也。”既入,使至其居所,屋宇嚴潔,有藥囊丹灶,床下悉大還丹。遂使神通看火,兼教黃白之術。經三年,神通已年二十余,思憶人間,會道士不在,乃盜還丹,別貯一處。道士歸,問其丹何在,神通便推不見。道士嘆息曰:“吾欲授汝道要,汝今若是,曷足授?我雖備解諸法,然無益長生也。”引至他道逐去。便出,神通甚悅,崎嶇洞穴,以藥自資,七十余日,方至人間。其后厭世事,追思道士,聞其往來在蜀州開元觀,遂請配度,隸名于是。其后聞道士至,往候后,輒云已出。如是數十度,終不得見。神通私以金百斤與房中奴,令道士來可馳報。奴得金后,頻來報,更不得見。蜀州刺史奏神通曉黃白,玄宗試之皆驗。每先以土鍋煮水銀,隨帝所請,以少藥投之,應手而變。帝求得其術,會祿山之亂,乃止。(出《廣異記》)

【譯文】

道士輔神通,家住蜀州,小時候失去父母,生活很貧窮,經常給人放牛來養活自己。神通放牛的地方,經常看到一個道士往來,因生出敬意,認識了那個道士。幾年以后,道士對神通說:“你愿作為我的弟子嗎?”神通回答說:“很高興。”道士就領著神通進入水中,對神通說:“我進去的時候,你應當跟隨我,不要害怕。”進去之后,道士讓神通到他居住的地方,那里屋宇嚴整潔凈,有藥囊和煉丹的爐灶,床下全是大還丹。道士就讓神通看守燒火,并教給他點石成金之術。經過三年,神通已經二十多歲了,就有些想念人間。有一次,恰逢道士不在,神通就偷了大還丹,把它隱藏在另外一個地方。道士回來以后,問他丹藥在哪里,神通就推脫說沒看見。道士嘆息說:“我本打算教給你道家要訣,你今天這樣,怎么能教你?我雖然全面了解各種法術,然而對長生卻沒有益處啊。”說完就把神通領到別的路上把他趕走了。神通出了洞府,覺得很高興,洞穴崎嶇難走,神通就憑藥來資助體力,走了七十多天,才到人間。其后,神通厭倦世俗之事,追念道士,聽說他往來于蜀州開元觀,就請求出家修行,名籍隸屬于開元觀。從那以后,聽說那個道士來了,就去等候,常常去晚,他一去人家就說那道士已經出去了。這樣去了幾十次,總也沒能見到。神通用金子一百斤買通道觀房中的奴仆,讓他們在道士來時趕快報告他。從那個奴仆得到金子后,頻繁來報告,但神通再也沒能見到那道士。蜀州刺史向皇帝陳奏說神通懂得點金術,唐玄宗讓他試驗,都很靈。每次試驗他都先用土鍋煮上水銀,隨著唐玄宗要求的數量,把少量的藥投進鍋里,銀子就應手變成了。唐玄宗想求得這個點金術,正趕上安祿山叛亂,就中止了。



孫甑生    

唐天寶中,有孫甑生者,深于道術。玄宗召至京師。甑生善輳石累卵,折草為人馬,乘之東西馳走。太真妃特樂其術,數召入宮試之。及祿山之亂,不知所亡。(出《明皇雜錄》)

【譯文】

唐朝天寶年間,有個叫孫甑生的人,對道術造詣很深,唐玄宗就把他征召到京城。甑生擅長把石頭像車輻條那樣聚集起來,把雞蛋一個接一個迭起來,把草折斷變成人馬,人可以乘那個馬東奔西跑。楊貴妃非常喜歡他的法術,屢次把他召進宮中試驗法術。到安祿山叛亂的時候,這個孫甑生不知跑哪兒去了。



葉靜能    

唐汝陽王好飲,終日不亂,客有至者,莫不留連旦夕。時術士葉靜能常過焉,王強之酒,不可,曰:“某有一生徒,酒量可為王飲客矣。然雖侏儒,亦有過人者。明日使謁王,王試與之言也。”明旦,有投刺曰:“道士常持蒲。”王引入,長二尺。既坐,談胚渾至道,次三皇五帝、歷代興亡、天時人事、經傳子史,歷歷如指諸掌焉。王旻口不能對。既而以王意未洽,更咨話淺近諧戲之事,王則歡然。謂曰:“觀師風度,亦常飲酒乎?”持蒲曰:“唯所命耳。”王即令左右行酒。已數巡,持蒲曰:“此不足為飲也,請移大器中,與王自挹而飲之,量止則已,不亦樂乎!”王又如其言,命醇酹數石,置大斛中,以巨觥取而飲之。王飲中醺然,而持蒲固不擾,風韻轉高。良久,忽謂王曰:“某止此一杯,醉矣。”王曰:“觀師量殊未可足,請更進之。”持蒲曰:“王不知度量有限乎?何必見強。”乃復盡一杯,忽倒,視之,則一大酒榼,受五斗焉。(出《河東記》)

【譯文】

唐朝汝陽王喜好飲酒,喝一整天也不醉,有到王府來的客人,無不從早留到晚。當時有個術士叫葉靜能,常常到王府拜訪,汝陽王逼他喝酒,他不喝,說:“我有一個門徒,酒量極大,可以做大王的飲客。然而雖說他是個侏儒,也有過人之處。明天讓他來拜見大王,大王試著與他談談。”第二天早晨,有人投進名片,上寫“道士常持蒲”。汝陽王讓他進來,一看這道士才二尺高。坐下以后,談論深切至道,接著又談三皇五帝、歷代興亡、天時人事、經傳子史,清清楚楚,了如指掌,汝陽王張口結舌不能應付。不久,小道士因為王爺的意思談不攏,就更換話題,談論一些淺近的幽默戲耍的故事,汝陽王就高興起來了。汝陽王對小道士說:“我觀看法師的風度,也常飲酒嗎?”常持蒲說:“只聽你的吩咐了。”汝陽王就令左右的人行酒。已酒過數巡,持蒲說:“這樣喝不夠勁,請把酒移到大器皿中,我和大王自己舀著喝,量盡為止,不是太快樂了嗎!”汝陽王便按照他所說的那樣,命人搬出幾石醇厚的美酒,倒進大斛中,用巨杯取酒來喝。汝陽王喝酒中間就醉醺醺的了,而常持蒲安然不亂,容顏姿態更顯得高昂。又喝了很久,常持蒲忽然對汝陽王說:“我只喝這一杯了,我醉了。”汝陽王說:“我看你的酒量根本還沒有喝足,請你再喝幾杯。”常持蒲說:“大王不知道度量有限嗎?何必勉強我。”于是又喝盡一杯,忽然倒下了,再看那小道士,原來是一個大酒桶,里面裝了五斗酒了。



袁隱居    

貞元中,有袁隱居者,家于湘楚間,善《陰陽占訣歌》一百二十章。時故相國李公吉甫,自尚書郎謫官東南。一日,隱居來謁公。公久聞其名,即延與語。公命算己之祿仕,隱居曰:“公之祿真將相也!公之壽九十三矣。”李公曰:“吾之先未嘗有及七十者,吾何敢望九十三乎?”隱居曰:“運算舉數,乃九十三耳。”其后李公果相憲宗皇帝,節制淮南,再入相而薨,年五十六,時元和九年十月三日也。校其年月日,亦符九十三之數,豈非懸解之妙乎?隱居著《陽陰占訣歌》,李公序其首。(出《宣室志》)

【譯文】

貞元年間,有個叫袁隱居的人,家住在湘楚一帶,擅長《陰陽占訣歌》一百二十章。當時故相國李吉甫。從尚書郎貶到東南做官。有一天,袁隱居來拜見李吉甫,李吉甫久聞袁隱居的名聲,就請他進來與他談話。李吉甫叫他給自己算算官職運數,袁隱居說:“您的官運真是可以做到將相啊,您的壽數是九十三。”李吉甫說:“我的先輩不曾有活到七十歲的,我怎么敢指望活到九十三呢?”袁隱居說:“我按運數占算出的命數,就是九十三歲。”后來李吉甫果然做了唐憲宗的相國,鎮守淮南,再次入朝拜相而死,年齡五十六,時間是元和九年十月三日,把它的年、月、日數字連在一起,也符合九十三這個數字,難道不是懸解的巧妙嗎?袁隱居著《陰陽占訣歌》,李吉甫曾在卷首為它作序。



騾鞭客    

茅山黃尊師,法箓甚高。于茅山側,修起天尊殿,講說教化,日有數千人。時講筵初合,忽有一人排闥叫呼,相貌粗黑,言辭鄙陋,腰插騾鞭,如隨商客騾馱者。罵曰:“道士,汝正熟睡邪!聚眾作何物?不向深山學修道,還敢謾語邪!”黃尊師不測,下講筵遜詞。眾人悉懼,不敢抵牾。良久,詞色稍和,曰:“豈不是修一殿,卻用幾錢?”曰:“要五千貫。”曰:“盡搬破甑釜及雜鐵來。”約八九百斤,掘地為爐,以火銷之。探懷中取葫蘆,瀉出兩丸藥,以物攪之。少頃去火,已成上銀。曰:“此合得萬余貫,修觀計用有余。講(講原作攪,據明抄本改)則所獲無多,但罷之。”黃生與徒弟皆相謝。問其所欲,笑出門去,不知所之。后十余年,黃生奉詔赴京,忽于長街西,見插騾鞭者,肩一幞子,隨騎驢老人行,全無茅山氣色。黃生欲趨揖。乃搖手,指乘驢者,復連叩頭。黃生但遙榼禮而已。老人發白如絲,顏若十四五女子也。(出《逸史》)

【譯文】

茅山黃尊師道術很高,在茅山旁邊修建天尊殿,講說道義,教化百姓,每天都有幾千人聽講。有一天,講席剛剛開始,忽然有一個人推開門大喊大叫。這個人相貌粗黑,說話粗野,腰上插著趕騾的鞭子,好象是跟隨經商的老客趕騾子馱貨物的人。他罵罵咧咧地說:“道士!你睡糊涂了嗎?把眾人聚集起來想干什么?你不去深山修學道術,還敢用謊話騙人嗎?”黃尊師猜不出他是什么人,就從講席上下來向他說些恭順的話,眾人也都害怕他,不敢頂撞他。過了一會兒,那個人臉色言辭稍稍緩和,問黃尊師:“你難道不是想修一座殿嗎?要用多少錢?”黃尊師說:“需早五千貫。”那個人說:“你們把破鍋和雜鐵全都搬來!”黃尊師照辦了,大約有八九百斤鐵,就在地上掘坑當爐子,用火把鐵熔化了。那個人從懷中拿出一個葫蘆,倒出兩丸藥,放到鐵水中,用棍子攪拌。過一陣兒,把爐火撤去,鐵已經變成上好的銀子。那個人說:“這些銀子折合能有一萬多貫錢,修個道觀估計用不盡。講道所獲不多,就免了吧!”黃生與徒弟都向他道謝。問他想要什么,騾鞭客笑著出門而去,不知到哪里去了。十幾年后,黃生奉圣旨進京,忽然在長街西面見到了腰插騾鞭的那個人,肩上搭著一條幞頭,跟著一個騎驢的老人走,完全沒有在茅山時那種神色氣概。黃生想要過去給他作揖,他就擺擺手,指一指騎驢的老人,又連連叩頭。黃生只能在遠處行禮而已。那個騎驢老人頭發白得如蠶絲,容顏卻像十四五歲的少女似的。



許君    

仙人許君,君世之時,嘗因修觀,動用既畢,欲刻石記之。因得古碑,文字勅保缺,不可識,因劃去舊文,刊勒記。自是恍惚不安,暇日徐步庭砌,聞空中言曰:許君許君,速詣水官求救,不然,即有不測之釁。”許愕然異之,又聞其事,杳不復答。乃焚香虔祀,愿示求救之由。良久,復語曰:“所刻碑舊文雖已磨沒,而此時為文之人。見詣水官相訟,云:‘奪我之名,顯己之名。’由此水官將有執對之命,速宜求之。”許君乃訝得舊文,立石刊紀。一夕,夢神人相謝:“再顯名氏,無以相報,請作水陸大醮,普告山水萬靈,得三官舉名,可以證道。”許君依教修之,遂成道果。自此水陸醮法,傳于人間。(出《錄異記》)

【譯文】

仙人許君在君臨人世的時候,曾經因為修建臺觀,竣工以后,想要刻石碑來記載這件事。得到一塊古碑,那上面的文字磨損缺漏,不能再識別,就把舊文削去,在上面刻上新的碑文。自從這樣做了以后,許君覺得心里憂惚不安,閑暇的時候在院子里漫步,聽到空中有人說:“許君許君!趕快到水官那里去求救,不然的話,就有估計不到的事端。”許君愕然覺得這事奇異,又問怎么回事,空中靜悄悄地沒人再回答。他就焚香虔誠地祭祀,希望天上的人指點他求救的緣由。過了很久,天上的人告訴他說:“你刊刻的那塊石碑雖然原來的文字已經磨滅了,而先前寫碑文的人,現在到水官那里控告你,說:‘換去我的名字,顯示自己的名字。’由于這個原因,水官將有對質的命令,你應當趕快去求他。”許君就請人找到舊文,立碑刊刻紀念。一天夜里,夢見神人來感謝他,說:“你使我的姓名再次顯揚,我沒有什么用來報答,請你作水陸大祭,普告山水萬靈,得到三官舉薦姓名,可以成仙得道。”許君依照神的教導修行,終于成就道果。從此修水陸道場來祭祀的方法傳到了人間。



杜巫    

杜巫尚書年少未達時,曾于長白山遇道士,貽丹一丸,即令服訖,不欲食,容色悅懌,輕健無疾。后任商州刺史,自以既登太守,班位已崇,而不食,恐驚于眾,于是欲去其丹,遇客無不問其法。歲余,有道士至,甚年少,巫詢之。道士教以食豬肉,仍吃血。巫從之食吃。道士命挲羅。須臾,巫吐痰涎至多,有一塊物如栗。道士取之,甚堅固。道士剖之,若新膠之未干者,丹在中。道士取以洗之,置于手中,其色綠瑩。巫曰:“將來,吾自收之,暮年服也。”道士不與曰:“長白吾師曰:‘杜巫悔服吾丹,今愿出之。汝可教之,收藥歸也。’今我奉師之命,欲去其神物,今既去矣,而又擬留至耄年,縱收得,亦不能用也。自宜息心。”遂吞之而去。巫后五十余年,罄產燒藥,竟不成。(出《玄怪錄》)

【譯文】

尚書杜巫在年輕沒做官的時候,曾經在長白山遇到一個道士,給他一丸丹藥,立即讓他吃下去,從此杜巫不想吃飯,臉色和悅,身體輕靈矯健沒有疾病。后來他擔任商州刺史,自己認為既然登上太守官位,品級已高,不吃飯,怕大家驚怪,于是想要把丹藥除去,遇到客人時,總是詢問除丹之法。一年多以后,有個道士來到了,很年輕,杜巫向他詢問除丹之法。那個道士教給他讓他吃豬肉喝豬血,杜巫聽從他的指教吃豬肉喝豬血。道士命他按摩腹部。不一會兒,杜巫吐出很多痰涎,當中有一塊東西像栗子似的。道士把那個東西拿去,那個東西很堅固,道士把它剖開,好象沒干的新膠一樣,丹藥就在其中。道士把丹藥拿出來洗凈,放在手中,丹藥的顏色綠而發光。杜巫說:“拿來吧,我自己收著它,等晚年時服用。”道士不給他,說:“長白山我的師父說:‘杜巫后悔吃了我的丹藥,現在愿意把它取出來。你可以去指點他,把藥收回來。’今天我是奉師父的命令,你想要除去那個神物,現在已經去掉了,卻又打算留到晚年,即使你收得此藥,也不能用了,自應打消這個念頭。”于是把丹藥吞下去就走了。后來五十多年,杜巫賣盡家產燒煉丹藥,終究沒有煉成。




 

卷第七十三 道術三

周賢者 王常 葉虛中 鄭君  程逸人 李處士 駱玄素 趙操  崔玄亮



周賢者    

唐則天朝,相國裴炎第四弟為虢州司戶。虢州有周賢者,居深山,不詳其所自。與司戶善,謂曰:“公兄為相甚善,然不出三年,當身戮家破,宗族皆誅,可不懼乎!”司戶具悉其行事,知非常人也,乃涕泣而請救。周生曰:“事猶未萌,有得脫理。急至都,以吾言告兄,求取黃金五十鎰將來,吾于弘農山中,為作章醮,可以移禍殃矣。”司戶于是取急還都,謁兄河東侯炎。炎為人睦親,于友悌甚至,每兄弟自遠來,則同臥談笑,雖彌歷旬日,不歸內寢焉。司戶夜中,以周賢語告之,且求其金。炎不信神鬼,至于邪俗鎮厭,常呵怒之。聞弟言,大怒曰:“汝何不知大方,而隨俗幻惑!此愚輩何解,而欲以金與之?且世間巫覡,好托鬼神,取人財物,吾見之常切齒。今汝何故忽有此言?靜而思之,深令人恨。”司戶泣曰:“周賢者,識非俗幻,每見發言,未嘗不中。兄為宰相,家計溫足,何惜少金?不會轉災為祥也。”炎滋怒不應。司戶知兄志不可奪,惆悵辭歸弘農。時河東侯初立則天為皇后,專朝擅權,自謂有泰山之安,故不信周言,而卻怒恨。及歲余,天皇崩,天后漸親朝政,忌害大臣,嫌隙屢構。乃思周賢者語,即令人至弘農,召司戶至都。炎饋具黃金,令求賢者于弘農諸山中,盡不得。尋至南陽、襄陽、江陵山中,乃得之,告以兄言。賢者因與還弘農,謂司戶曰:“往年禍害未成,故可壇場致請。今災祥已構,不久滅門,何求之有?且吾前月中至洛,見裴令被戮,系其首于右足下。事已如此,且無免勢,君勿更言。且吾與司戶相知日久,不可令君與兄同禍,可求百兩金,與君一房章醮請帝,可以得免。若言裴令,終無益也。”司戶即市金與賢者,入弘農山中設壇場,奏章請命。法事畢,仍藏金于山中,謂司戶曰:“君一房免禍矣。然急去官,移家襄陽。”司戶即遷家襄陽。月余而染風疾,十月而裴令下獄極刑,兄弟子侄皆從。而司戶風疾,在襄州,有司奏請誅之。天后曰:“既染風疾,死在旦夕,不須問,此一房特宜免死。”由是得免。初河東侯遇害之夕,而犬咬其首曳焉。及明,守者求得之,因以發系其首于左足下,竟如初言。(出《紀聞》)

【譯文】

唐朝武則天當政時,相國裴炎的第四個弟弟任虢州司戶。虢州有個周賢者,住在深山中,不知道他是從哪里來的,與裴司戶關系很好。他對司戶說:“您的兄長做宰相很好,但是不出三年,一定家破人亡,宗族之人全都被殺,你不畏懼嗎?”司戶完全了解他的行事,知道他不是平常的人,就流著眼淚向他請求救助。周生說:“事情還沒有萌發,有能夠解脫的道理。您趕快到都城去,把我的話告訴您的哥哥,要他拿出黃金五十鎰。你把它帶回來,我在弘農山中,為他作奏報天帝的表章替他祭祀,可以把災禍避開了。”司戶于是找件急事回到都城,拜見兄長河東侯裴炎。裴炎為人很好,對親人和睦,對朋友對兄弟友愛很周到,每當兄弟從遠方來,他就與兄弟同床談笑,即使滿旬歷日,他也不回內室去睡。司戶在半夜時,把周賢者的話告訴了裴炎,又向他要金子。裴炎不相信鬼神,至于世俗驅邪鎮魔一類事,他聽到就呵叱生氣。聽到弟弟的話,裴炎大怒,說:“你為什么不懂得大學問,卻隨著世俗被虛幻之事所迷惑?這些愚昧之輩明白什么,卻想要拿金子給他?況且世上的行巫術的人,喜好假托鬼神,騙取人家錢財,我見到這種事總是切齒痛恨,你今天為什么忽然說出這種話?冷靜地想一想,很令人憎恨。”司戶哭泣著說:“周賢者的見識不是世俗虛幻的那種人可比,我每次看到他說出的話不沒有不應驗的。兄長當宰相,家計豐足,為什么吝惜少量金子不讓他把災禍轉為吉祥呢?”裴炎更加發怒不答應。司戶知道哥哥的意志不可改變,就憂愁地回到弘農。當時河東侯裴炎剛奏請立武則天為皇后,專權把持朝政,自己認為地位有如泰山一般安穩,所以不相信周賢者的話,卻反而發怒痛恨。一年多以后,唐高宗死了,武則天皇后漸漸親自處理朝政,忌恨殺害大臣,與裴炎已屢次構成嫌隙。這時,裴炎才想起周賢者的話,就派人到弘農去,把司戶召到京城。裴炎準備黃金贈給他,讓他求周賢者。司戶到弘農諸山中去尋找周賢者,全找遍了也沒找到,又尋到南陽、襄陽、江陵山中,才把周賢者找到,把哥哥的話告訴他。周賢者就與司戶一起回到弘農,對司戶說:“往年禍害還沒有釀成,所以可以設壇場送達請求。現在災難的征兆已經構成,不久將要族滅滿門,還有什么請求的必要呢?而且我上個月里到洛陽,看到裴相國被殺戮,把他的腦袋拴在右足下。事已經如此,沒有免除的情勢。您不必再說了。我和司戶互相了解日子已經很久了,我不能讓您和您的哥哥一同遭到禍患,您可以拿出一百兩黃金,我給您這一房人上表章祭祀向上帝請求,可以靠這個辦法得到赦免。若說裴相國,到底沒有辦法了。”司戶就拿來黃金給了周賢者,周賢者進入弘農山中設了壇場,上表章為司戶請命。法事完畢,又把金子藏在山中,對司戶說:“您這一房人免禍了。然而必須趕快放棄官職,把家搬到襄陽。”司戶就把家遷移到襄陽。一個多月以后,司戶染上了風疾,十個月后,裴相國就被投進監獄處了極刑,兄弟子侄都與他一起受戮。而司戶因為患了風疾,住在襄陽,主管官員奏本請求殺掉他。武則天說:“既然他染了風疾,死在旦夕,就不必追究了,這一房人特準免死。”這樣,司戶一房得到免禍。當初,河東侯裴炎遇害那天的晚上,一只狗把他的腦袋拽走了。到天亮后,守護的人把他的腦袋找到了,就用他的頭發把他的頭拴在他的右足下,完全像周賢者當初說的那樣。



王常    

王常者,洛陽人,負氣尚義,見人不平,必手刃之;見人饑寒,至于解衣推食,略無難色。至德二年,常于終南山游,遇風雨,宿于中山。夜將半,雨晴云飛,月朗風恬。常慨然四望而嘆曰:“我欲平天下亂,無一人之柄以佐我,無尺土之封以資我。我欲救天下之饑寒,而又衣食亦不自充。天地神祗福善,故不足信。”言訖,有一神人自空而下,謂常曰:“爾何此言?”常按劍沉吟良久,乃對曰:“我言者,平生之志也。是何神圣,降臨此間?”神人曰:“我有術,黃金可成,水銀可死。雖不足平禍亂,亦可少濟人之饑饑。爾能授術于我,以救世人寒乎?”常曰:“我聞此術是神仙之術,空有其名,未之見也。況載籍之內,備敘秦皇漢武好此道,終無成,但為千載之譏誚。”神人曰:“秦皇、漢武,帝王也。帝王處救人之位,自有救人之術而不行,反求神仙之術則非。爾無救人之位,欲救天下之人,固可行此術。”常曰:“黃金成,水銀死,真有之乎?”神人曰:“勿疑,有之哉。夫黃金生于山石,其始也是山石之精,而千年為水銀;水銀受太陰之氣,固流蕩而不凝定。微遇純陽之氣合,則化黃金于倏忽也。今若以水銀欲化成黃金,必須在山即化,不在山即不化。但遇純陰之石,氣合即化也。我有書,君受之勿疑。”常乃再拜神人。神人于袖中取一卷書授常,常跪受訖。神人戒之曰:“讀此書,盡了黃白之道,異日當卻付一人。勿輕授,勿終秘,勿授之以貴人;勿授之以道流僧徒,彼皆少有救人之術;勿授之以不義之輩,彼必不以饑寒為念。黃金成,濟人之外,勿奢逸。珍重我術,珍重我言;如不然,天奪爾算。”常又再拜曰:“神人今授我圣術,固終身無忘也。但乞示我是何神圣,使我知大惠之處。”神仙曰:“我山神也。昔有道人藏此書于我山,今遇爾義烈之人,是以付爾。”言訖而滅。常得此書讀之,遂成其術。爾后多游歷天下,以黃金賑濟之絕。(出《奇事記》)

【譯文】

王常是洛陽人,憑借意氣崇尚正義,看到別人有不平之事,一定要親手殺掉壞人;看到別人饑餓寒冷,甚至于把自己的衣服脫下,把自己的糧食拿去送給他們,一點也沒有為難的神色。至德二年,他曾經到終南山去旅游,遇到風雨,就住在山中。快到半夜的時候,雨過天晴,云彩飄移,月色明亮,風已平靜。王常感慨地四處望望,嘆息著說:“我想要平定天下的禍亂,卻沒有一個人一件武器來輔佐我,沒有一尺一寸的土地來資助我;我想要拯救天下挨餓受凍的人,而自己的衣食又不充足。天地神靈保佑行善事的人,還是不能相信啊。”說完,有一個神人從空中下來,對王常說:“您怎么說出這樣的話來?”王常按著劍柄沉思了很久,才回答說:“我說的話,是我平生的志向啊!你是什么神圣,降臨到這里?”神人說:“我有方術,可以變成黃金,雖然不能平定禍亂,也可以稍微救濟人們的饑寒。你能向我學習仙術,去救濟世人的饑寒嗎?”王常說:“我聽說這個方術是神仙之術,空聞其名,沒有見到這樣的方術啊。何況書籍記載的內容之中,詳細敘述了秦始皇、漢武帝喜好這個方術,始終也沒有成功,只為人們留下千載譏笑的話柄。”神人說:“秦始皇、漢武帝是帝王啊,帝王處在救人的地位上,自己有救人的辦法而不施行,反而去尋找神仙的方術,這就不對了。你沒有救人的地位,卻想要救助天下的人,當然可以施行這個方術了。”王常說:“黃金成,水銀死,真有這樣的事嗎?”神人說:“你不要懷疑,有這回事。黃金從山石中生成,它當初也是山石的精華,經過一千年變成水銀;水銀接受了太陰之氣,本來流動而不凝固,如果遇到純陽之氣與它匯合,那么在轉眼之間它就變成黃金了。現在如果想把水銀變成黃金,必須在山上煉化,在山就能煉化,不在山就不能煉化。只要遇到純陽的石頭,陰陽二氣匯合,就煉化了。我有書,你把它拿去,不要懷疑。”王常就向神人拜了兩拜。神人從袖子中拿出一卷書交給了王常,王常跪著接過來后,神人又告誡他說:“讀了這卷書,就完全明白了點石成金之術。將來應當再交給另一個人,但不要輕易傳授,不要一直保密,不要把它傳授給地位高的人,也不要把它傳授給道流僧徒,因為他們都略有救人的辦法。更不要把它傳授給不義之徒,他們必然不把別人的饑寒放在心上。黃金煉成以后,除去救濟窮人之外,不要貪圖奢侈淫逸。珍重我的方術,珍重我的話,如果不這樣做,天將奪你的壽命。”王常又拜了兩拜說:“神人今天傳給我神圣的方術,我當然終身不能忘記。只請您告訴我您是什么神圣,使我知道這個大恩的來處。”神仙說:“我是山神啊。從前有個道人把這卷書藏在我的山中,今天遇到你這個義烈的人,所以給了你。”說完,神人就不見了。王常得到這卷書,把它讀通了,終于學成了那個方術,從此以后他經常游歷天下,拿黃金去賑濟貧困的人。



葉虛中    

唐貞元初,丹陽令王瓊,三年調集,皆黜落,甚惋憤。乃齋宿于茅山道士葉虛中,求奏章以問吉兇。虛中年九十余,強為奏之。其章隨香煙飛上,縹緲不見。食頃復墮地,有朱書批其末云:“受金百兩,折祿三年;枉殺二人,死后處分。”后一年,瓊果得暴疾終。(出《獨異志》)

【譯文】

唐朝貞元初年,丹陽縣令王瓊,三年謀取調升,年年都被駁回,因此很遺憾也很氣憤。于是他就到茅山道士葉虛中那里齋戒住宿,求葉虛中寫表章奏報天帝來詢問吉兇。葉虛中已九十多歲了,勉強替他奏報。那表章隨著香煙飛上天,若有若無地就不見了。大約過了一頓飯的時間,那表章又掉到地上,有紅筆在表章末尾寫上:“接受百兩黃金,折損俸祿三年;冤枉殺死兩人,死后再加處分。”一年后,王瓊果然得了暴病而死。




鄭君    

唐貞元末,鄭君知鹽鐵信州院,常有頑夫,不察所從來,每于人吏處恐脅茶酒。鄭君擒至笞脊,方庭煉礦次,計銀數萬兩。杖訖曳去,色返揚揚,呼曰:“且看此物得成否!”果竟不變。鄭君怒,枷送鹽鐵使江西李公,公即棒殺之。旬日又至,復于爐處言曰:“看更得成就否!”亦如前。鄭公令捉倒,先折腳笞死,沃以豕血,埋獄中。明旦,擺撥復自門來至。使等驚異,皆迎接。曰:“我本與汝作戲,礦但重煉,無慮也。”乃去。鄭君視于瘞所,悉已無矣,銀并成就,從不復見矣。(出《逸史》)

【譯文】

唐朝貞元末年,鄭君主持鹽鐵信州院時,經常有一個蠻橫的人,不知道從哪里來的,經常到眾人和官吏住處威脅他們要茶要酒。鄭君下令把他擒來用板子打他脊背。當時院子里正在煉礦,估計有幾萬兩銀子。打完把那個人拖走,可是那個人臉色反而揚揚得意,喊著說:“且看這東西能煉成嗎?”那些礦石煉完果然全無變化。鄭君大怒,又把那個人套上枷索送到鹽鐵使江西李公那里去,李公就下令用棒子把他打死。可是過了十來天,那個人又來了,又到爐旁去說:“看看還能煉成不能?”結果又像前一次那樣沒煉成。鄭公又下令把他捉住按倒,先把腳折斷,再用板子把他打死,并且又用豬血澆他,把他埋在獄中。第二天早晨,那個人又大搖大擺地從大門走來。官吏人等都很驚奇,都去迎接他。那個人說:“我本來是與你們開玩笑,礦只管重煉,不用擔心了。”說完就走了。鄭君到埋他的地方去看,什么也沒有了,同時銀子也煉成了,那個人從此沒有再出現。



程逸人    

上黨有程逸人者,有符術。劉悟為澤潞節度,臨沼縣民蕭季平,家甚富,忽一日無疾暴卒。逸人嘗受平厚惠,聞其死,即馳往視之,語其子云:“爾父未當死,蓋為山神所召,治之尚可活。”于是朱書一符,向空擲之。僅食頃,季平果蘇。其子問父向安適乎,季平曰:“我今日方起,忽見一綠衣人云,霍山神召我,由是與使者俱行。約五十余里,適遇丈夫朱衣,仗劍怒目,從空而至。謂我曰:‘程斬邪召汝,汝可即去。’于是綠衣者馳走,若有懼。朱衣人牽我復偕來,有頃,忽覺醒然。”其家驚異,因質問逸人曰:“所謂程斬邪者誰邪?”逸人曰:“吾學于師氏歸氏龍虎斬邪符箓。”因解所佩箓囊以示之,人方信其不誣。逸人后游閩越,竟不知所在。(出《宣室志》)

【譯文】

上黨有個叫程逸人的人,有符術。劉悟任澤潞節度時,臨治縣有個平民叫蕭季平,家里很富有,忽然有一天無病暴死。逸人嘗受過蕭季平厚恩,聽說他死了,就跑去看他,對他的兒子說:“你的父親不應當死,大概是被山神召去了,給他治一治還可以活過來。”于是他就用朱筆畫了一道符,向空中把它扔出去。僅僅過了一頓飯時間,蕭季平果然蘇醒了。他的兒子問父親剛才到哪去了,蕭季平說:“我今天剛起來,忽然看見一個穿綠衣的人,他說霍山神召我,我就跟使者一起走了。大約走了五十多里,剛好遇到一位穿朱紅衣服的男子,仗劍怒目從空中來到。他對我說:‘程斬邪召你,你可以立即去。’于是穿綠衣的人急忙走了,好像有所畏懼似的。那個穿朱紅衣服的人拉著我又一起回來,隔了一會兒,忽然驚覺,就蘇醒了。”他家里的人覺得驚異,就詢問程逸人說:“所說的程斬邪這個人是誰呀?”程逸人說:“我從師氏歸氏那里學到了龍虎斬邪符箓。”說著就解下所佩帶的符囊給他們看,人們才相信他的話不假。程逸人后來游歷閩越一帶,不知哪里去了。



李處士    

李文公翱,自文昌宮出刺合肥郡。公性褊直方正,未嘗信巫覡之事。郡客李處士者,自云能通神人之言,言事頗中,合郡肅敬,如事神明。公下車旬月,乃投刺候謁,禮容甚倨。公謂曰:“仲尼大圣也,而云未知生焉知死。子能賢于宣文邪?”生曰:“不然,獨不見阮生著《無鬼論》,精辨宏贍,人不能屈,果至見鬼乎?且公骨肉間,旦夕當有遘疾沉困者,茍晏安鴆毒則已,或(或原作成,據《唐闕史》改)五常粗備,漬(漬原作請,據《唐闕史》改)以七情,孰忍視溺而不援哉?”公愈怒,立命械系之。夫人背疽,明日內潰,果不食昏暝,百刻不糝。遍召醫藥,曾無少瘳。愛女十人,既笄未嫁,環床呱呱而泣,自歸咎于文公之桎梏李生也。公以鴛鴦義重,息裔情牽,不得已,解縲紲而祈叩之。則曰:“若手翰一文,俟夜當祈之,宜留墨篆同焚,當可脫免。”仍誡曰:慎勿箋易鉛槧,他無所須矣。”公竟受教。即自草祝語,潔手書之。公性褊且疑,數紙皆誤,不能爽約,則又再書。炬灺更深,疲于毫硯。克意一幅,繕札稍嚴,而官位之中,竟箋一字。既逾時刻,遂并符以焚。焚畢,呻吟頓減,合室相慶。黎明,李生候謁。公深德之。生曰:“禍則見免,猶謂遲遲。誡公無得漏略,何為復注一字?”公曰:“無之。”生曰:“祝詞在斯。”因探懷以出示,則昨夕所燼之文也。公驚愕慚赧,避席而拜,酬之厚幣。竟無所取,旬日告別,不知所往。疾亦漸間。(出《唐闕史》)

【譯文】

文公李翱,從文昌宮出任合肥刺史。他性情狹隘,耿直方正,從來不相信女巫男巫所做的事。合肥郡有個外鄉人叫李處士,自己說能通神人的言語,他說的事很準,全郡的人對他肅然起敬,像信奉神明一樣信奉他。李翱上任快到一個月了,這個李處士才投進名刺等候進見,李翱禮節表情很傲慢。對他說:“孔仲尼是大圣人,卻說不知生死,你能比孔子強嗎?”李處士說:“不是這樣,你難道沒見到阮生寫作《無鬼論》,言辭精辟,氣勢宏大,內容豐富,人們駁不倒他,最終結果見到鬼這件事嗎?而且你的親人中間,最近當有得病沉重的人,如果你安于親人被毒害就罷了,如果稍微具備五常之念,沾著七情,誰能忍心看著淹死而不伸手援救呢?”李翱更加憤怒,立即下令用刑具把李處士鎖住關押起來。這時李翱的夫人背上生個毒瘡,第二天里面就潰爛了,竟然不吃東西,昏昏沉沉地閉著眼睛,一連幾天連米湯都沒喝。到處問醫買藥,一點也沒見好轉。愛女十個人,已經到結婚的年齡卻還沒有出嫁,繞著床大聲哭泣,開始埋怨李翱關押李生。李翱因為夫妻情義深重,子女感情牽動,不得已,就給李處士解開繩索向他磕頭祈請。李處士說:“如果你親手寫一篇文章,等到夜間當為你祈禱,應當把我留下的符一同燒掉,一定能夠解脫免災。”又告誡他說:“千萬不要在書札上添字改字,其它就不必準備什么了。”李翱完全按他指點的去作,就自己起草禱告的話,洗凈了手去寫。李翱性情狹隘又多疑,寫了幾張紙都有錯誤,不能失約,就又重新寫,點著蠟燭寫到更深,被累得疲倦不堪。精心寫成一幅,書札繕寫得比較嚴整,但寫自己官位幾個字中竟漏掉一字,在旁邊補上。約定的時刻已經超過了,就連信札和符箓一起燒了。燒完以后,夫人呻吟的聲音頓時減少了,全家人互相慶賀。黎明時,李生等候拜見,李翱非常感激他。李生說:“禍患算是被免除了,不過還是遲緩了。我告誡您不能漏字,為什么又補注一個字?”李翱說:“沒有這回事。”李生說:“祈禱的詞句在這里。”就從懷爭掏出給他看,正是昨天燒成灰的文字。李翱又驚愕又羞慚,就離開座席向李生下拜,用厚禮報答他。李生什么也不要,過了十來天,李生告別,不知到哪里去了。夫人的病也漸漸痊愈了。




駱玄素    

趙州昭慶民駱玄素者,為小吏,得罪于縣令,遂遁跡而去。令怒,分捕甚急,遂匿身山谷中。忽遇老翁,衣褐衣,質狀凡陋,策杖立于長松之下。召玄素訊之曰:“爾安得至此耶?”玄素對:“得罪于縣令,遁逃至此,幸翁見容。”翁引玄素入深山,僅行十余里,至一巖穴,見二茅齋東西相向,前臨積水,珍木奇花,羅列左右。有侍童一人,年甚少,總角衣短褐,白衣緯帶革舄,居于西齋。其東齋有藥灶,命玄素候火。老翁自稱東真君,命玄素以東真呼之。東真以藥十余粒,令玄素餌之,且曰:“可以治饑矣。”自是玄素絕粒。僅歲余,授符術及吸氣之法,盡得其妙。一日,又謂玄素曰:“子可歸矣。”既而送玄素至縣南數十里,執手而別。自此以符術行里中。常有孕婦,過期不產。玄素以符一道,令餌之,其夕即產,于兒手中得所吞之符。其他神效,不可具述。其后玄素犯法,刺史杖殺之。凡月余,其尸如生,曾無委壞之色,蓋餌靈藥所致。于是里人收瘞之。時寶歷元年夏月也。(出《宣室志》)

【譯文】

趙州昭慶縣民有個叫駱玄素的人,擔當小吏時得罪了縣令,就逃遁而去。縣令發怒,派人分頭捕獲很緊急,駱玄素就藏身于山谷之中。有一天,他忽然遇到一個老翁,穿著粗麻衣服,資質一般,樣子丑陋,拄著拐杖站在高高的松樹下。他把玄素叫過來問他說:“你怎么能到這里來呢?”玄素回答說:“我得罪了縣令,逃遁到這里,希望老人家容留我。”老頭就把玄素領進深山,大約走了十多里,到了一個巖洞,看到兩座茅屋東西相對,前面池水,珍奇的花木排列在左右。有一個侍童,年齡很小,把頭發束成髻,穿著麻布短衣,白色的衣服束著腰帶,穿著獸皮制做的鞋,住在西邊的房屋。那東邊的房屋有煉藥的爐灶,老頭就讓玄素在那里守火。老頭自稱東真君,讓玄素稱呼他東真。東真把十幾粒藥拿出來給玄素,讓玄素把它服下,又說:“這藥可以治療饑餓。”從此玄素不吃一粒糧食。將近一年多,老頭又傳授給玄素符術和呼氣之法,玄素完全掌握了其中奧妙。有一天,老頭又對玄素說:“你可以回去了。”然后就把玄素送到縣南幾十里的地方,握手告別。從此玄素就在鄉里之中行符術。曾經有一個孕婦,過了產期而沒有生下孩子,玄素把一道符給她,讓她吞服下去,當天夜里就生了,在孩子手中找到了產婦吞下的那道符。其他神效的事情,不能詳細記述。后來玄素犯了法,刺史用杖把他打死,共計一個多月,他的尸體還像活著時一樣,一點也沒有朽敗的樣子,原因是服食靈藥造成的。于是鄉里的人替他收尸,把他埋葬了。當時是寶歷元年夏天。



趙操    

趙操者,唐相國憬之孽子也,性疏狂不慎。相國屢加教戒,終莫改悔。有過懼罪,因盜小吏之驢,攜私錢二緍,竄于旗亭下。不日錢盡,遂南出啟夏門,恣意縱驢,從其所往。俄屆南山,漸入深遠,猿鳥一徑,非畜乘所歷。操即系驢山木,躋攀獨往。行可二十里,忽遇人居,因即款門。既入,有二白發叟謂操曰:“汝既至,可以少留。”操顧其室內,妻妾孤幼,不異俗世。操端無所執,但恣游山水,而甚安焉。月余,二叟謂操曰:“勞汝入都,為吾市山中所要。”操則應命。二叟曰:“汝所乘驢,貨之可得五千,汝用此,依吾所約買之而還。”操因曰:“操大人方為國相,今者入京,懼其收維。且驢非己畜,何容便貨?況縶之山門,今已一月,其存亡不可知也。”二叟曰:“第依吾教,勿過憂苦。”操即出山,宛見其驢尚在。還乘之而馳,足力甚壯。貨之,果得五千。因探懷中二叟所示之書,惟買水銀耳。操即為交易,薄晚而歸,終暝遂及二叟之舍。二叟即以雜藥燒煉,俄而化為黃金。因以此術示之于操。自爾半年,二叟徐謂操曰:“汝可歸寧,三年之后,當與汝會于茅廬。”操愿留不獲,于是辭訣。及家,相國薨再宿矣。操過小祥,則又入山,歧路木石,峰巒樹木,皆非向之所經也,操亟返,服闋,因告別昆仲,游于江湖,至今無羈于世。從學道者甚眾,操終無傳焉。(出《集異記》)

【譯文】

趙操是唐朝相國趙憬的孽子,性情粗野,放蕩不羈,相國屢次加以教訓,他也始終沒有悔改的表現。有一次,他犯了過失,害怕治罪,就偷了小吏的一頭驢,攜帶二千文私房錢,逃到旗亭之下。不幾天錢花光了,就向南走出了啟夏門,任意驅趕毛驢,聽從毛驢往前走。時間不久到了南山,越走越深,越走越遠,只剩下一條只有猴子和飛鳥才能過去的小路,不能乘驢過去。趙操就把驢拴在山下樹上,獨自往上攀登。大約走了二十里,忽然遇到有人居住的房舍,趙操就去敲門。進屋以后,有兩位白發老頭對他說:“你既然來了,可以稍作停留。”趙操向那屋里一看,妻妾兒女都有,跟俗世沒有什么不同。趙操由于沒事可做,就只管游山玩水,而覺得在這里很安閑。一個多月后,兩個老頭對他說:“勞駕你進一趟都城,為我們買些山里需要的東西。”趙操就答應了。兩個老頭又說:“你所騎來的那頭驢,把它賣掉可以得到五千錢,你用這些錢,依照我們約定的把東西買回來。”趙操就向他們說:“我父親正擔當相國,現在我進京去,擔心他把我抓回去。而且那頭毛驢也不是我自己的牲畜,怎能容我隨便賣掉,何況把它系在山下,如今已一個月了,那頭驢是死是活還不知道呢。”兩個老頭說:“你盡管按我們說的話去做,不必過于憂愁苦惱。”趙操就出了山,看見那頭驢還在,就又騎上它跑起來,那頭驢的腳力很強壯。趙操把它賣掉,果然得到了五千錢,就從懷中掏出老頭交給他的購貨單,原來只買水銀而已。趙操替他們買了水銀,傍晚時往回走,天完全黑下來時就回到了兩個老頭的住處。兩個老頭就用雜藥燒煉水銀,不一會兒,水銀就變成了黃金。于是兩個老頭就把這個方術傳授給了趙操。從這以后半年過去了,兩個老頭慢慢地對趙操說:“你可以回家了。三年之后,該與你在茅廬相會。”趙操愿意留下來,老頭沒有同意,于是告別而去。趙操到家時,相國已經死去兩天兩夜了。趙操等小祭過后,就又進了山。可是遇到歧路木石,峰巒樹木,都不是以前經過的那樣了。趙操急忙返回家。守喪完畢,就告別兄弟,游歷江湖。到現在也沒有在世上停留。跟他學道的人很多,趙操始終沒傳授他們。



崔玄亮    

唐太和中,崔玄亮為湖州牧。嘗有僧道閑,善藥術。崔曾求之。僧曰:“此術不難求,但利于此者,必及陰譴。可令君侯一見耳。”乃遣崔市汞一斤,入瓦鍋,納一紫丸,蓋以方瓦,疊灰埋鍋,備而焰起。謂崔曰:“只成銀,無以取信。公宜虔心想一物,則自成矣。”食頃,僧夾鍋于水盆中,笑曰:“公想何物?”崔曰:“想我之形。”僧取以示之,若范金焉,眉目中笏,悉具之矣。此則神仙之術,不可厚誣,但罕遇其流,有自言者,皆妄焉耳。(出P唐年補錄))

【譯文】

唐代太和年間,崔玄亮擔住湖州刺史時,曾經有個叫道閑的和尚,善長煉藥方術。崔玄亮曾經向他請求學習。和尚說:“這個方術不難探求,只不過靠這個方術獲取好處的人,一定會遭到責罰的。不過可以讓您看一看。”就讓崔玄亮買來一斤水銀,把它倒入瓦鍋內,放進一顆紫色藥丸,用方瓦把鍋蓋上,又堆聚木炭把鍋埋起來。準備好了火就燃起來了。和尚對崔玄亮說:“如果只煉成銀子,還不能取信。你可以誠心誠意地想一件東西,就自然形成了。”吃頓飯的時間,和尚把鍋夾起來放在水盆中,笑著說:“您想的是什么東西?”崔玄亮說:“想我自己的形像。”和尚就從鍋中取出一件東西給他看,好象用金子做的模型似的,眉毛、眼睛、頭巾、笏板,崔玄亮的特征都具備了。這就是神仙的方術,無可厚非,只是很少遇到神仙一類的人,有自我標榜是神仙的人,大都是虛妄的。





卷第七十四 道術四

俞叟 陳季卿 陳生 張定  石旻 唐武宗朝術士



俞叟    

尚書王公潛節度荊南時,有呂氏子,衣敝舉策,有饑寒之色,投刺來謁。公不為禮。甚怏怏,因寓于逆旅。月余,窮乏益甚,遂鬻所乘驢于荊州市。有市門監俞叟者。召呂生而語,且問其所由。呂生曰:“吾家于渭北,家貧親老,無以給旨甘之養。府帥公吾之重表丈也,吾不遠而來,冀哀吾貧而周之。入謁而公不一顧,豈非命也?”叟曰:“某雖貧,無資食以周吾子之急。然向者見吾子有饑寒色,甚不平。今夕為吾子具食,幸宿我宇下。’生無以辭焉。”呂生許諾。于是延入一室,湫隘卑陋,摧檐壞垣,無床榻茵褥。致敝席于地,與呂生坐,語久命食,以陶器進脫粟飯而已。食訖,夜既深,謂呂生曰:“吾早年好道,常隱居四明山,從道士學卻老之術,有志未就,自晦跡于此,僅十年,而荊人未有知者。以吾子困于羈旅,得無動于心耶?今夕為吾子設一小術,以致歸路裹糧之費,不亦可乎?”呂生雖疑誕妄,然甚覺其異。叟因取一缶合于地,僅食頃,舉而視之,見一人長五寸許,紫綬金腰帶,俯而拱焉。俞叟指曰:“此乃尚書王公之魂也。”呂生熟視其狀貌,果類王公,心默而異之。因戒曰:呂乃汝之表侄也,家苦貧,無以給旦夕之贍,故自渭北不遠而來。汝宜厚給館谷,盡親親之道。汝何自矜,曾不一顧,豈人心哉!今不罪汝,宜厚貲之,無使為留滯之客。”紫衣僂而揖,若受教之狀。叟又曰:“呂生無仆馬,可致一匹一仆,縑二百匹,以遺之。”紫衣又僂而揖。于是卻以缶合于上,有頃再啟之,已無見矣。明旦,天將曉,叟謂呂生曰:“子可疾去,王公旦夕召子矣。”及歸逆旅,王公果使召之,方見且謝曰:“吾子不遠見訪,屬軍府務殷,未果一日接言,深用為愧,幸吾子察之。”是日始館呂生驛亭,與宴游累日。呂生告去,王公贈仆馬及縑二百。呂生益奇之,然不敢言。及歸渭北,后數年。因與友人數輩會宿,語及靈怪,始以其事說于人也。(出《宣室志》)

【譯文】

尚書王潛在任荊南節度使時,有個姓呂的小伙子,穿著破衣,騎著毛驢,面帶饑寒之色,遞進名刺來拜見王潛。王潛很不禮貌地待他。呂生心里不痛快,就住在旅館里。過了一個多月,呂生的窮困程度更加嚴重,就到荊州集市去賣他所騎的那頭驢。有個市門監俞叟,把呂生叫過來跟他說話,又問他來這里有什么事。呂生說:“我家住在渭北,家里貧窮,父母年老,我沒有什么好吃的東西供養老人。”府帥公是我的重表伯父,我不怕路遠而來拜訪他,指望他可憐我家貧寒能周濟我。可是我進去拜見他時,他不理睬我,這難道不是命運嗎?”俞叟說:“我雖然貧窮,沒有錢糧來周濟你的急難,然而剛才看到你面帶饑寒之色,覺得很不公平。今天晚上我為你準備一頓飯,希望你住在我的家里。”呂生沒話推辭,就答應了。于是俞叟把他領進一個房間,那里低矮簡陋,房檐和墻壁都壞了,沒有床榻,也沒有草墊和褥子也就是用陶器盛來脫了皮的粟米飯而已。吃完飯以后,夜已經很深了,俞叟對呂生說:“我早年喜好道術,曾經隱居在四明山,跟著道士學習防止衰老的方術,有志向卻沒成功,自己就隱匿形跡來到這里,將近十年了,而荊州沒有知道我底細的人。因為你被困在旅館里,我能無動于心嗎?今天夜里替你安排一個小小法術,用它幫你弄到回去的路費,不也是可以的嗎?”呂生雖然懷疑這可能是荒誕虛妄的事情,然而也覺得這事很奇異。俞叟就拿出一個瓦器放在地上,將近吃頓飯的時間,把那個瓦器拿起來一看,看到里面有一個身高五寸左右的小人,系著紫色的綬帶金色的腰帶,低著頭拱著手。俞叟指著那個小人對呂生說:“這就是尚書王公的魂靈啊。”呂生仔細地觀看那個小人的狀態和相貌,果然很像王潛,心里默默地覺得奇怪。俞叟就告誡那個小人說:“呂生本來是你的表侄,家里為貧所苦,沒有力量供養父母,特意從渭北不怕遙遠來找你。你應當優厚待他,安排住處,供給糧米,盡到關心親戚的責任。你為什么這么倨傲,竟不看顧一下?難道沒有人心嗎?今天我不責罰你,你應當多多資助他,不要使他再作滯留之客了。”那個穿紫衣的人躬身作揖,好像接受教訓的樣子。俞叟又說:“呂生沒有仆人和馬匹,可以送給他一匹馬一個仆人,再拿二百匹雙絲細絹贈送給他。”穿紫衣的人又躬身作揖。于是俞叟又把瓦器放回地上,過了一會兒,再掀起那個瓦器,那個小人已不見了。第二天早晨,天快亮的時候,俞叟對呂生說:“你應當趕快回去,王公很快就會召你去了。”等到呂生回到旅館后,王公果然派人召他,他就隨著差人去了。剛一見面,王公就道歉說:“你不怕路途遙遠來拜訪我,我管理的軍府事務太多,沒能抽出時間接待你,好好談談,因此很慚愧,希望你能體諒。”當天就安排呂生到驛亭去住,又與他游樂了幾天。呂生告辭要走,王公贈給他仆人馬匹和二百匹雙絲細絹。呂生更加覺得這事奇異,但不敢說,等回到渭北幾年后,因為與幾位友人相聚住在一起,談到靈怪之事,他才把那件事說給別人聽。



陳季卿    

陳季卿者,家于江南。辭家十年,舉進士,志不能無成歸,羈棲輦下,鬻書判給衣食。常訪僧于青龍寺,遇僧他適,因息于暖閣中,以待僧還。有終南山翁,亦伺僧歸,方擁爐而坐,揖季卿就爐。坐久,謂季卿曰:“日已晡矣,得無餒乎?”季卿曰:“實饑矣,僧且不在,為之奈何?”翁乃于肘后解一小囊,出藥方寸,止煎一杯,與季卿曰:“粗可療饑矣。”季卿啜訖,充然暢適,饑寒之苦,洗然而愈。東壁有《寰瀛圖》,季卿乃尋江南路,因長嘆曰:“得自謂泛于河,游于洛,泳于淮,濟于江,達于家,亦不悔無成而歸。”翁笑曰:“此不難致。”乃命僧童折階前一竹葉,作葉舟,置圖中渭水之上,曰:“公但注目于此舟,則如公向來所愿耳。然至家,慎勿久留。”季卿熟視久之,稍覺渭水波浪,一葉漸大,席帆既張,恍然若登舟。始自渭及河,維舟于禪窟蘭若,題詩于南楹云:“霜鐘鳴時夕風急,亂鴉又望寒林集。此時輟掉悲且吟,獨向蓮花一峰立。”明日,次潼關,登岸,題句于關門東普通院門云:“度關悲失志,萬緒亂心機。下坂馬無力,掃門塵滿衣。計謀多不就,心口自相違。已作羞歸計,還勝羞不歸。”自陜東,凡所經歷,一如前愿。旬余至家,妻子兄弟,拜迎于門。夕(夕原作側,據明抄本改)有《江亭晚望》詩,題于書齋云:“立向江亭滿目愁,十年前事信悠悠。田園已逐浮云散,鄉里半隨逝水流。川上莫逢諸釣叟,浦邊難得舊沙鷗。不緣齒發未遲暮,今對遠山堪白頭。”此夕謂其妻曰:“吾試期近,不可久留,即當進掉。”乃吟一章別其妻云:“月斜寒露白,此夕去留心。酒至添愁飲,詩成和淚吟。離歌棲鳳管,別鶴怨瑤琴。明夜相思處,秋風吹半衾。”將登舟,又留一章別諸兄弟云:“謀身非不早,其奈命來遲。舊友皆霄漢,此身猶路歧。北風微雪后,晚景有云時。惆悵清江上,區區趁試期。”一更后。復登葉舟,泛江而逝。兄弟妻屬,慟哭于濱,謂其鬼物矣。一葉漾漾,遵舊途至于渭濱,乃賃乘,復游青龍寺,宛然見山翁擁褐而坐。季卿謝曰:“歸則歸矣,得非夢乎?”翁笑曰:“后六十日方自知。”而日將晚,僧尚不至。翁去,季卿還主人。后二月,季卿之妻子,赍金帛,自江南來,謂季卿厭世矣,故來訪之。妻曰:“某月某日歸,是夕作詩于西齋,并留別二章。”始知非夢。明年春,季卿下第東歸,至禪窟及關門蘭若,見所題兩篇,翰墨尚新。后年季卿成名,遂絕粒,入終南山去。(出《慕異記》)

【譯文】

陳季卿家住江南,離開家里已經十年了,去考進士,立志考不中不回家。因為一直沒考中,就滯留在京城,靠賣字維持衣食。他經常到青龍寺去拜訪和尚,有一次,因為和尚外出,他就在暖閣中休息,等著和尚回來。有個終南山的老頭,也等候和尚回來,正在爐旁坐著,他就揖讓陳季卿到爐旁來。坐了很久了,那個老頭對陳季卿說:“太陽已經偏西了,你大概餓了吧?”陳季卿說:“真的有些餓了,可是和尚又不在,怎么辦呢?”老頭就從肘后解下一個小口袋,拿出一寸見方的一塊藥,只煎了一杯,把它給了陳季卿,說:“用它大約可以解除饑餓了。”陳季卿喝完以后,覺得肚里飽飽的,心情也舒暢了,饑寒的痛苦全消失了。暖閣東邊墻上有一幅《寰瀛圖》,季卿就去尋找江南之路,不覺長嘆說:“能夠從渭水泛舟到黃河,到洛陽一游,到淮河游泳,渡過長江,回到家里,也就不為沒有成就功名而還家感到后悔了。”老頭笑著說:“這不難辦到。”就命僧童到階前去折一片竹葉,做成葉舟,把它放到圖中渭水之上,說:“您只要把目光集中在這只小船上,就能使你剛才所說的話如愿了;不過到了家里,千萬不要久留。”陳季卿盯著那葉小舟注視了很久,漸漸覺得渭水起了波浪,一片竹葉也漸漸變大,像席子似的船帆已經張開,恍恍惚惚好像登上了船。開始從渭水到了黃河,把船系在禪窟寺廟下,在南邊柱子上題詩,寫的是:“霜鐘鳴時夕風急,亂鴉又望寒林集。此時輟棹悲且吟,獨向蓮花一峰立。”第二天,到潼關停留,上了岸,在關門東普通院門題句,寫的是:“度關悲失志,萬緒亂心機。下坂馬無力,掃門塵滿衣。計謀多不就,心口自相違。已作羞歸計,還勝羞不歸。”從陜西向東行,凡所經歷之外,完全像他以前希望的那樣。十幾天到了家,他的妻子兄弟在門前拜迎。晚上又寫了《江亭晚望》詩,題寫在書齋,那首詩是:“立向江亭滿目愁,十年前事信悠悠。田園已逐浮云散,鄉里半隨逝水流。川上莫逢諸釣叟,浦邊難得舊沙鷗。不緣齒發未遲暮,吟對遠山堪白頭。”這天晚上對他的妻子說:“我試期臨近,不能久留,應該登舟而去了。”于是又吟詩一章贈別他的妻子,這首詩寫的是:“月斜寒露白,此夕去留心。酒至添愁飲,詩成和淚吟。離歌棲鳳管,別鶴怨瑤琴。明夜相思處,秋風吹半衾。”將要登舟時,又留下一首詩贈別眾兄弟,詩中寫道:“謀身非不早,其奈命來遲。舊友皆霄漢,此身猶路歧。北風微雪后,晚景有云時。惆悵清江上,區區趁試期。”一更以后,陳季卿又登上了竹葉舟,在長江之上泛舟消失了。他的兄弟妻子等人在江邊痛哭,認為他成鬼物了。他憑借一葉小舟飄飄蕩蕩,循著舊路又回到渭水之濱。上岸以后,他租了一匹馬,又來游青龍寺,清清楚楚地看到終南山那個老頭依然圍著粗麻衣坐著。陳季卿就向老頭道謝說:“我回是回去了。莫非是夢嗎?”老頭笑著說:“六十天后你自己就知道了。”這時天色將晚,和尚還沒有回來,老頭就走了,陳季卿也回到了旅館。兩個月后,陳季卿的妻子帶著金銀和布帛從江南到來,說是季卿已經厭世了,特意來尋訪他。他的妻子說:“某月某日回家,那天晚上在西齋作了詩,同時還有兩首留別詩。”陳季卿這才知道他回家不是夢。第二年春天,陳季卿落榜向東回家去,到禪窟和潼關東門寺廟,看到自己所題寫的兩首詩筆墨還是新的。后來陳季卿考中,功成名就,便不再吃一粒糧食,入終南山而去。



陳生    

茅山陳生者,休糧服氣,所居草堂數間,偶至延陵,到傭作坊,求人負擔藥物,卻歸山居。以價賤(賤原作錢,據明抄本改),多不肯。有一夫壯力,然神少,頗若癡者,疥瘡滿身,前拜曰:“去得。”遂令挈囊而從行,其直多少,亦不問也。既至,因愿留采薪,都不計其價。與陳生約:日五束。陳曰:“吾辟谷,無飯與餐。”答曰:“某是貧窮人,何處得食?但斸草根餐,亦可矣”遂每日斫柴十束,五束留于房內自燒,五束供陳生。會山有衣冠家妻患齒,詣陳生覓藥,其家日求之,又令小婢送梨餅子之類。陳生休糧,果食亦不食也,每至,則被傭者接而食之。仍笑謂曰:“明日更送來,我當有藥。”如此者數四。一日,傭者并送柴十束,納陳生處,為兩日用。夜后遂扃門熾火,攜一小鍋入。陳生密窺之,見于葫蘆中瀉水銀數合,煎之。攪如稀餳,投一丸藥,乃為金矣。傭者拈兩丸,以紙裹置懷中,余作一金餅,密赍出門去。明日日高起,求藥者已至,乃持丸者付之。令患齒者含之。一丸未半,乃平復矣,痛止,第出蟲數十。陳生伺傭者出,于房內搜而觀之,得書二卷,不喻其旨,遂藏之。傭者至,大怒,罵陳生。生不敢隱,卻還之。曰:“某今去矣。”遂出門,入水沐浴,乃變為美少年,無復瘡疥也。拜訖,跳入深澗中,遂不知所之。(出《逸史》)

【譯文】

茅山的陳生,停止吃糧而練氣,居住的地方有幾間草堂。有一次,他偶然到延陵去,到出賣勞力的作坊找人幫他背藥物,返回山中住處。因為工錢低,多數人都不肯。有一個人力氣大,然而智力不足,有點像癡呆的人,全身生滿了疥瘡,上前行禮說:“我可以去。”陳生就叫他拿著口袋跟著走,做活的工錢多少,那個人也不問。到了茅山陳生居處以后,那個人就想要留下來砍柴,完全不計較價錢,他與陳生約定,每天砍五捆柴,陳生說:“我不吃糧食,沒有飯給你吃。”那個人回答說:“我是個貧窮的人,在什么地方能吃到飯?只要挖草根吃,也就可以了。”于是他每天砍十捆柴,五捆留在房內自己燒,五捆供陳生用。恰逢山下有個士宦人家的妻子患了牙痛,拜訪陳生尋覓藥物,那家人天天來請求,又派小丫環送梨果餅子之類的食品。陳生不吃糧食,果食也不吃,每次送來東西,就被雇來的那個人接過去吃了。那個人還笑著對人家說:“明天再送來,我一定有藥。”如此情形已有多次了。有一天,雇來的那個人一起送來十捆柴,放到陳生的住處,作為兩天的用柴。天黑以后,那個人把門鎖上,在里面點火,拿一個小鍋出來。陳生偷偷地去看他干什么,看到他從葫蘆中倒出幾盒的水銀,煎熬起來,攪拌得像稀飯,又投進一丸藥,水銀就變成金子了。那個人把它搓成兩個丸,用紙包上放到懷里,剩下的做成金餅,悄悄地把它帶著走出門去。第二天,太陽升起很高了,求藥的人來到以后,那個人就把搓成的丸交給來人,叫患牙痛的人含著它。那個牙痛患者含了一丸,還沒用到一半時就康復了,疼痛停止了,只是打出幾十條小蟲。陳生等那個雇來的人外出,在他的房間里搜尋觀察,找到了兩卷書,看不明白書上的意思,就把它藏起來。雇來的那個人回來后,發現書不見了,很生氣,就罵陳生。陳生不敢隱瞞,就把書又還給了他。那個人說:“我今天走了。”就出了門,跳入水里洗個澡,竟然變成了美少年,再也沒有疥瘡了。拜別之后,跳進深澗中,最終不知道他到哪里去了。



張定    

張定者,廣陵人也,童幼入學。天寒月曉,起早,街中無人。獨行百余步,有一道士行甚急,顧見之,立而言曰:“此可教也。”因問:“汝何所好?”答曰:“好長命耳。”道流曰:“不難致。汝有仙骨,求道必成。且教汝變化之術,勿泄于人。十年外,吾自迎汝。”因以口訣教之。定謹訥小心,于家甚孝。亦曾私為此木,召鬼神、化人物,無不能者。與父母往連水省親,至縣,有音樂戲劇,眾皆觀之,定獨不往。父母曰:“此戲甚盛,親表皆去,汝何獨不看邪?”對曰:“恐尊長要看,兒不得去。”父母欲往,定曰:“此有(有原作又,據明抄本改)青州大設,可亦看也。”即提一水瓶,可受二斗以來,空中無物。置于庭中,禹步繞三二匝,乃傾于庭院內,見人無數,皆長六七寸。官僚將吏、士女、看人,喧闐滿庭。即見無比設廳戲場,局筵隊仗,音樂百戲,樓閣車棚,無不精審。如此宴設一日,父母與看之。至夕,復側瓶于庭,人物車馬,千群萬隊,邐迤俱入瓶內。父母取瓶視之。亦復無一物。又能自以刀劍剪割手足,刳剔五臟,分掛四壁。良久,自復其身,晏然無苦。每見圖障屏風,有人物音樂者,以手指之,皆能飛走歌舞,言笑趨動,與真無異。父母問其從何學之,曰:“我師姓藥,海陵山神仙也。已錫升天之道,約在十年,今七年矣。”辭家入天柱潛山,臨去白父母曰:“若有意念,兒自歸來,無深慮也。”如是父母念之,即便還家,尋復飛去。一日謂父母曰:“十六年后,廣陵為瓦礫矣。可移家海州,以就福地。”留丹二粒與父母,曰:“服之百余年無疾。”自此不復歸。父母服丹,神氣輕爽,飲食嗜好,倍于少壯者。遂移居海州。乾符中,父母猶在。(出《仙傳拾遺》)

【譯文】

張定是廣陵人,少年入學。有一天他起得很早,天氣很冷,一輪曉月掛在天邊,街上沒有人。張定獨自走了一百多步,有一個道士走得很急。那個道士回頭看見了他,就站住對他說:“你這個人可以教啊。”就問他:“你喜歡的事情是什么?”他回答說:“喜歡長生不老。”道士說:“這不難辦到,你有仙骨,探求道術一定能成功。我暫且教給你變化的法術,不要泄露給別人。十年后,我親自接你。”于是把口訣教給了他。張定謹慎小心,不喜歡說話,在家里很孝順,也曾偷偷地練習這個法術,召鬼神、變人物,沒有不能變的。有一次,他與父母一起去連水縣探親,到縣以后,有音樂戲劇,大家都去觀看,唯獨張定不去。父母對他說:“這個戲很熱鬧,親戚里外的人都去,為什么唯獨你不去看呢?”張定回答說:“恐怕尊長要去,兒不能去。”父母要去,張定說:“這里有青州大戲,也可以看看。”就提著一個水瓶,可以裝二斗以上,中間空空的沒有東西。把它放在院子里,像巫師道士作法邁步繞著水瓶走了二三圈,就把水瓶放倒在院子里。這時,出現了無數的人,都六七寸高,有官僚、將吏、士女和觀看的人,滿院子一片喧鬧。馬上又出現了無法比擬的設廳戲場:隊仗、樓閣車棚、音樂百戲,無不精密周詳。這樣安樂地擺布了一天,父母與他一起觀看。到天黑時,又把水瓶放倒在院子里,人物車馬、千群萬隊曲折連綿地都進到瓶內。父母把瓶拿起來看,瓶中又是空無一物。張定又能用刀劍剪割自己的手腳,剜出五臟,分掛在四面墻壁上,過了很久,自己又恢復身體原狀,安適地沒有痛苦。每當他看到圖障屏風,有人物音樂的,就用手去指點它們,都能飛走歌舞、說笑跑動,跟真的沒有不同。父母問他從哪里學來這套法術,他說:“我的師父姓藥,是海陵山的神仙。已經教我學會升天之道,約定在十年,現在已經七年了。”于是與家里人告別入天柱山隱居,臨走時告訴父母說:“如果你們心里想念我,兒自會回來,不要太憂慮了。”這樣,每當父母想念他的時候,他就回到家里來,不久又飛去。有一天,他對父母說:“十六年后,廣陵將變成廢墟了,可以把家搬到海州,而到福地去。”又留下兩粒丹藥給父母,說:“把這丹藥服下,可以一百多年沒有疾病。”從這次走后,他再也沒有回家。他的父母吃了丹藥,神清氣爽,飲食嗜好,比年輕力壯的人強一倍,于是就把家搬到了海州。乾符年間,他的父母還活著。



石旻    

有石旻者,不知何許人也。浪跡江湖之間,有年數矣。道術玄妙,殆不可測。長慶中,客于宛陵郡。有雷氏子,常為宣城部將。一日,與友人數輩會飲于郡南別墅,旻亦在座。其家僮網得一魚,長數尺,致于舍。是日,雷生與客俱深醉。諸客盡去,獨旻宿雷氏別墅。時夏暑方甚,及明日視其魚,已敗爛不可食矣。家僮將棄之,旻謂之曰:“此魚雖敗,吾有良藥,尚可活之,安可棄耶?”雷生笑曰:“先生妄矣!誠有良劑,安能活此魚耶?”曰:“吾子幸觀之。”于是衣中出一小囊,囊有藥數粒,投于敗魚之上。僅食頃,其魚鮮潤如初,俄搖鬣振鱗,若在洪流中。雷生驚異,再拜謝曰:“先生之術,可謂神矣!某輩塵俗聾瞽,望先生高蹤,若井鮒與云禽,焉得而為伍乎?”先是雷生有癥疾積年,既而求旻衣中之丹餌,欲冀瘳其久苦。旻不可,且曰:“吾之丹至清至廉,爾曹俗人,嗜好無節。臟腑之內,腥膻委集。設使以吾丹餌求置其中,則臟腑之氣與藥相攻,若水火之交戰,寧有全人乎?慎不可食。”旻又言:“神仙不難得,但塵俗多累,若檻猿籠鳥,徒有騫翔超騰之心,安可致乎?”會昌中,卒于吳郡也。(出《宣室志》)

【譯文】

有個叫石旻的人,不知道是哪里人,在江湖之中到處漂泊行止不定,已有很多年了。他道術玄妙,幾乎沒人能想象得出來。長慶年間,到宛陵郡作客。有個姓雷的男子,曾經做過宣城部將。有一天,他與幾位朋友在郡南的別墅中聚會飲酒,石旻也在座。雷家的仆人用網打到了一條魚,有幾尺長,送到別墅來。這一天,雷生與客人都醉得很厲害。眾位客人都走了,唯有石旻住在雷家的別墅中。時當盛夏,熱得很,到第二天看看那條魚,已經腐敗臭爛不能吃了。雷家仆人將要把這條魚扔掉,石旻對他說:“這條魚雖然壞了,我有好藥,還可以讓它活過來。”雷生笑著說:“先生隨便亂說,縱有好藥,怎么能把這條腐爛的魚救活呢?”石旻說:“希望您看看怎么救吧!”于是從衣服中拿出一個小口袋,口袋中有幾粒藥,他就把藥倒到那爛魚身上。不過吃頓飯的時間,那條魚就像當初一樣新鮮濕潤,不一會兒,就搖鰭振鱗,好像在洪流中游動。雷生對此很驚奇,對石旻拜了兩拜遜謝說:“先生的法術,可以說是神了!我們這些塵俗中的聾子瞎子,仰望先生高大的形象,如同井里的蝦蟆與云中飛禽相比一樣,哪里能與我們為伍呢?”在這之前,雷生得了腹中結塊的病已經多年了,于是雷生就向石旻討求他衣袋中的丹藥,一心指望減少長久的痛苦。石旻不同意,并且說:“我的丹藥最清最廉,你們這些世俗之人嗜好沒有節制,臟腑之內魚、肉堆集。假使把我的丹藥要去吃到肚子中,那么臟腑中的污氣與藥力相攻,如同水火交戰,難道還有完整的人嗎?千萬不能吃。”石旻又說:“神仙不難修成,只是塵俗牽累太多,像檻中猿、籠中鳥一樣,空有飛翔跳躍的想法,哪能辦到呢?”直到會昌年間,石旻才死于吳郡。



唐武宗朝術士    

唐武宗皇帝,好神仙異術。海內道流方士,多至輦下。趙歸真探賾玄機,以制鉛汞,見之者無不竦敬。請于禁中筑望仙臺,高百尺,以為驂鸞馭鶴,可刻期而往。常云飛煉須得生銀。詔使于樂平山收采,既而大役工徒,所出者皆頑石礦,無從而得。歸真乃齋醮數朝,以御札致于巖穴。俄有老人杖策向至曰:“山川寶物,蓋為有道而出;況明主以修真為念,是何感應不臻?尊師無復懷憂,明當從請。”語罷而出,莫知所之。是夕有聲如雷,山礦豁開數十丈,銀液坌然而涌,與入用之數相符。禁中修煉至多,外人少知其術。復金陵人許元長、王瓊者,顯書符幻變,近于役使鬼神。會昌中,召至京國,出入宮闈。武皇謂之曰:“吾聞先朝有明崇儼,善于符箓,常取羅浮柑子,以資御果,萬里往來,止于旬日。我師得不建先朝之術,比美崇儼乎!”(建字疑是逮字之訛,按《劇談錄》下此句作“我雖圣德不逮先朝,卿之術豈便劣于崇儼”)元長起謝曰:“臣之受法,未臻玄妙。若涉越山海,恐誣圣德;但千里之間,可不日而至。”武宗曰:“東都常進石榴,時已熟矣。卿是今夕當致十顆。”元長奉詔而出。及旦,寢殿始開,以金盤貯石榴,置于御榻。俄有中使進奏,亦以所失之數上聞。靈驗變通,皆此類也。王瓊妙于祝物,無所不能。方冬,以藥封桃杏數株,一夕繁英盡發,芳芬秾艷,月余方謝。及武皇厭代,歸真與瓊俱竄逐嶺表,唯元長逸去,莫知所在。(出《列仙譚錄》。明抄本作出《列仙傳》。按見《劇談錄》卷下)

【譯文】

唐武宗皇帝喜好神仙奇異的法術,因此全國范圍內的道流和方士,來到京城的人很多。趙歸真探究道家奧妙的玄機,來制取鉛汞,見到他的人無不敬畏。他又請求皇帝在宮禁之中修筑望仙臺,高百尺,認為這樣可以駕鸞馭鶴,約定日期而前往上清。他常說:飛煉必須得到生銀。皇帝就下令派人到樂平山開采收集,不久又大規模地役使勞工,但開采出來的都是質地粗劣的石頭礦石,生銀無從而得。趙歸真就齋戒祭祀了幾天,把皇帝的書札送到巖洞。忽然有個老人拄著拐杖來到說:“山川寶物,為有道之人而出現;何況圣明的君主把修行道術作為自己的意念,這怎么能感應不到呢?尊師不要再擔憂了,明天一定遵從你們的請求。”說完就出去了,沒有人知道他到哪兒去了。這天晚上,有像打雷一樣的聲音,山上的礦敞開幾十丈,銀液就噴涌出來,與進獻給皇帝使用的數量相符合。宮中修煉的人很多,外邊的人很少知道那些法術。還有金陵人許元長、王瓊,善于畫符變化,近于役使鬼神。會昌年間,皇帝下令把他們召到京城,讓他們出入宮廷。唐武宗對他們說:“我聽說前朝有個明崇儼,善于使用符箓,常取羅浮山的柑子,來貢奉皇帝吃的水果。萬里路程,一去一回,僅僅用了十來天。我師的法術難道比不上先朝的法術,你們不能與明崇儼比美嗎?”許元長起身辭謝說:“臣接受法術,還沒有達到玄妙的境界,如跋山涉海,恐怕欺騙圣德;但千里之間,我可以不到一天就到達。”武宗說:“東都洛陽經常進貢石榴,現在已經熟了。你今天晚上一定弄來十顆。”許元長奉圣旨出去。到天亮的時候,皇帝的寢殿剛開門,他就用金盤盛著石榴,放到御榻之上。不一會兒,宮中使者進殿向皇帝奏報,又把丟失的石榴數量報告皇帝。法術的靈驗變通,都是這一類。王瓊善于禁咒東西,無所不能。正在冬季,他把藥埋在幾株桃樹、杏樹之下,一天夜里,許許多多的花全都開放,芬香濃烈而又鮮艷,一個多月花才凋謝。到唐武宗駕崩后,趙歸真與王瓊全被驅逐流放到嶺南,只有許元長逃跑了,誰也不知道他到哪兒去了。






卷第七十五 道術五

楊居士 張士平 馮漸 潘老人  王先生 周生 韓志和 張辭  崔言



楊居士    

海南(明抄本海南作南海)郡有楊居士,亡其名,以居士自目,往往游南海枝郡,常寄食于人,亦不知其所止。謂人曰:“我有奇術,汝輩庸人,固不得而識矣。”后常至郡,會太守好奇者,聞居士來,甚喜,且厚其禮,命飲之。每宴游,未嘗不首召居士,居士亦以此自負。一日使酒忤太守,太守不能容。后又會宴于郡室,閱妓樂,而居士不得預。時有數客,亦不在太守召中,因謂居士曰:“先生嘗自負有奇術,某向者仰望之不暇。一日遇先生于此,誠幸矣。雖然,今聞太守大宴客郡齋,而先生不得預其問,即不能設一奇術以動之乎?必先生果無奇術耶。”居士笑曰:“此末術耳,君試觀我。我為君召其妓,可以佐酒。”皆曰:“愿為之。”居士因命具酒,使諸客環席而坐,又命小童閉西廡空室,久之乃啟之。有三四美人自廡下來,裝飾華煥,攜樂而至。居士曰:“某之術何如?”諸客人大異之,殆不可測。乃命列坐,奏樂且歌。客或訊其術,居士但笑而不答,時昏晦。至夜分,居士謂諸妓曰:“可歸矣。”于是皆起,入西廡下空室中。客相目駭嘆,然尚疑其鬼物妖惑。明日,有郡中吏曰:“太守昨夕宴郡閣,妓樂列坐,無何皆仆地,瞬息暴風起,飄其樂器而去。迨至夜分,諸妓方寤,樂器亦歸于舊所。太守質問眾妓,皆云黑無所見,竟不窮其由。”諸客皆大驚,因盡以事對,或告于太守。太守嘆異,即謝而遣之,不敢留于郡中。時開成初也。(出《宣室志》)

【譯文】

海南郡有個楊居士,忘了他的名字,總用居士來標榜自己,經常到南海郡各地游歷,而且經常在別人家食宿,也不知道他住在哪里。他對別人說:“我有出奇的法術,你們這些平庸的人當然不能知道了。”后來他常常到郡里去,恰好太守喜歡奇人,聽說居士來了,很高興,并且以厚禮待他,請他喝酒。每次宴會或出游,總是第一個就把居士召來,楊居士也因為這種待遇而感到自己了不起。有一天,楊居士借著酒勁沖撞了太守,太守不能容忍。后來太守又在郡衙室內舉行宴會,看歌妓表演音樂,而楊居士沒能參加。這時有幾個人也是太守的常客,這次也不在太守邀請的客人之內,于是他們就對楊居士說:“先生曾經自負有奇術,我們一直很敬佩先生,只是沒有機會與您相會,今日在這里遇到你,實在幸運啊。雖然這樣,然而今天聽說太守在郡齋大宴賓客,而先生沒能參與其中,你就不能施一奇術來擾亂他們嗎?一定是先生果真沒有奇術啊。”楊居士笑著說:“這只不過是微不足道的法術而已,你們看我作法。我為你們把他的歌妓召來,可以讓她們助酒興。”大家都說:“希望你施展法術。”楊居士就命人擺設酒席,讓眾客圍著筵席坐下,又讓小童把西廂房的空屋子關閉起來,過了很久才把門打開。就看見有三四個美貌女子從西廂下走來,她們打扮華麗光彩照人,帶著樂器來到了。楊居士說:“我的法術怎么樣?”眾客人都覺得這事非常奇異,疑惑不解猜不出。楊居士就命美人排好坐下,一邊奏樂一邊唱歌。有的客人訊問他的法術,楊居士只是笑而不回答,這時天已昏黑。到了半夜,楊居士對那些歌妓說:“你們可以回去了。”于是那些歌妓都站起身來,走進西廂空屋子里。眾客面面相覷而驚嘆,可是還懷疑她們是鬼物迷惑人。第二天,郡衙中有個吏員說:“太守昨晚在郡閣設宴,歌妓拿著樂器都坐好了,不久都倒在地上,轉眼之間暴風就刮起來,那些樂器被刮得飄飄而去。將近到半夜時候,眾歌妓才醒過來,樂器也回到了原來的地方。太守質問那些歌妓,她們都說漆黑什么也沒看見,終究沒弄清什么原因。”眾客都大吃一驚,就把事情經過全都告訴了那個郡吏,又向太守報告了此事。太守驚嘆居士法術奇異,就向居士道歉打發他走了,不敢把他留在郡中。那時是開成初年。



張士平    

唐壽州刺史張士平,中年以來,夫婦俱患瞽疾,歷求方術,不能致。遂退居別墅,杜門自責。唯禱醮星辰,以祈神之佑。年久,家業漸虛,精誠不退。元和七年壬辰,八月十七日,有書生詣門請謁,家人曰:“主公夫婦抱疾,不接賓客久矣。”書生曰:“吾雖書生,亦攻醫術。聞使君有疾,故來此耳。”家人入白士平,士平忻然曰:“久病不接賓客,脫有方藥,愿垂相救。”書生曰:“但一見使君,自有良藥。”士平聞之,扶疾相見,謂使君曰:“此疾不假藥餌,明日倩丁夫十人,鍬鍤之屬,為開一井,眼當自然立愈。”如其言而備焉,書生即選圣地,自晨穿井,至夕見水,士平眼疾頓輕,及得新水洗目,即時明凈,平復如初,十年之疾,一旦豁然。夫妻感而謝之,厚遺金帛。書生曰:“吾非世間人,太白星官也。以子抱疾數年,不忘于道,精心禱醮,上感星辰。五帝星君使我降受此術,以祛重疾,答子修奉之心。金帛之遺,非吾所要也。因留此法,令轉教世人,以救疾苦,用增陰德。其要以子午之年五月戌酉、十一月卯辰為吉,丑未之年六月戌亥、十一月辰巳;寅申之年七月亥子、正月巳午;卯酉之年八月子丑、二月午未;辰戌之年九月申未、三月寅丑;巳亥之年十月申酉、四月寅卯。取其方位年月日時,即為福地,浚井及泉,必有良效矣。”士平再拜受之。言訖,升天而去。(出《神仙感遇傳》)

【譯文】

唐朝壽州刺史張士平,從中年以后,夫妻倆都患眼病雙目失明,到處尋求方術,也沒能找到,就退職到別墅居住。他謝絕一切賓客檢查自己的過失,只設祭壇向星辰禱告,來祈請神仙保佑。年頭多了,家業漸漸空虛了,但他的精誠之心仍然不減。元和七年壬辰八月十七日,有個書生登門請求拜見,家人說:“我家主人夫婦患病,很久不接待賓客了。”那個書生說:“我雖然是個書生,但也研究醫術。聽說使君有病,特意來到這里。”家人進去稟報士平,士平高興地說:“我久病不接待賓客,如果他有方術和丹藥,希望他垂憐相救。”家人告訴了書生,書生說:“只要我見一見使君,自然有好藥。”士平聞聽這話,就帶病去見書生,書生對使君說:“這個病不必用藥物,明天請派十名勞工,準備鍬一類的工具,為你開一口井,眼睛自然應該立刻就好。”張士平就按書生說的準備好了,書生就選擇好地方,從早晨開始打井,到晚上見到水,士平的眼病頓時減輕了,等到拿來井中新水用它洗眼睛,士平的眼睛當時就看清了,康復得像當初一樣,十年的疾病,一下子好利索了。夫妻感動得向書生道謝,厚贈他金銀布帛。書生說:“我不是世上的人,是太白星官。因為你患病幾年,不忘于道,精心誠意設壇祭祀祈禱,感動了上天的星辰。五帝星君讓我下界傳你這個方術,來解除你沉重的疾病,酬答你修道敬奉的心。你贈送的金帛,不是我需要的東西。就把這個方術留下,讓你轉交世人,用以救助疾苦之人,用以增添你的陰德。它的要旨在子午年五月戌酉、十一月卯辰為吉,丑未年六月戌亥、十一月辰巳為吉,寅申年七月亥子、正月巳午為吉,卯酉年八月子丑,二月午未為吉,辰戌年九月申未,三月寅丑為吉,已亥年十月申酉、四月寅卯為吉,取其方位年月日時就是福地,掘井挖到泉水,一定有好的效果。”士平拜了又拜接受了這個方術。太白星官說完之后,就升空而去。



馮漸    

河東馮漸,名家子。以明經入仕,性與俗背,后棄官隱居伊水上。有道士李君以道術聞,尤善視鬼,朝士皆慕其能。李君后退歸汝穎,適遇漸于伊洛間,知漸有奇術,甚重之。大歷中,有博陵崔公者,與李君為僚,甚善。李君寓書于崔曰:“當今制鬼,無過漸耳。”是時朝士咸知漸有神術數,往往道其名。別后長安中人率以漸字題其門者,蓋用此也。(出《宣室志》)

【譯文】

河東有個馮漸,是名門子弟。憑明經及第進入仕途,因為他的性格與世俗格格不入,后來就放棄官職到伊水上隱居。有個道士叫李君憑道術出名,尤其善于察看鬼物,朝中士大夫都敬慕他的才能。李君后來從京城回到汝穎,恰好在伊水與洛陽之間遇到了馮漸,知道馮漸有奇術,很敬重他。大歷年間,博陵有個崔相公,與李君是同僚,關系很好。李君寄信給崔相公說:“當今能制服鬼的人,沒有超過馮漸的。”這時朝中士大夫全都知道馮漸有神奇的法術,常常稱道他的名字。馮漸告別出京后,長安城中的人都把漸字寫在他們的門上,就是因為這個原因。



潘老人    

嵩山少林寺,元和中,常因風歇,有一老人杖策扣門求宿。寺人以關門訖,更不可開,乃指寺外空室二間,請自止宿。亦無床席,老人即入屋。二更后,僧人因起,忽見寺門外大明,怪而視之,見老人所宿屋內,設茵褥翠幕,異常華盛。又見陳到肴饌,老人飲啖自若,左右亦無仆從。訝其所以,又不敢開門省問,俱眾伺之。至五更后,老人睡起,自盥洗訖,懷中取一葫蘆子,大如拳,遂取床席帳幕,凡是用度,悉納其中,無所不受。收訖,以葫蘆子內懷中,空屋如故。寺僧駭異,開門相與謁問,老人辭謝而已。僧固留之住,問其姓名,云姓潘氏,從南岳北游太原。其后時有見者。(出《原化記》)

【譯文】

嵩山少林寺,在元和年間,曾經因為大風剛停,有一個老人拄著拐杖敲門請求寄宿。寺里的僧人用已經關上大門為理由,再也不肯開,就指點寺外兩間空屋子,請老人自行歇宿。空室中也沒有床和席子,老人就進了那個空屋。二更以后,僧人因為起夜,忽然發現寺門外非常亮,覺得奇怪就去看,看見老人所住的那個屋子里,擺設著墊子、褥子和翠綠色的帳幕,異常豪華豐美;又看到陳列著菜肴食品,老人安然地自己在那里又吃又喝,左右也沒有仆人隨從。僧人由于老人的神秘而感到驚訝,又不敢開門去探訊,大家就一起等著看。到了五更以后,老人睡醒起來,自己洗漱完畢,就從懷中取出一個小葫蘆,像拳頭那么大,就把床、席、帳幕,以及所有用具用品,全都裝在小葫蘆里,沒有裝不下的東西。裝完東西,老頭又把葫蘆放到懷里,空屋子還像原來一樣。寺里的僧人覺得驚異,打開門一起去拜見老人詢問他,老人用言辭謝絕而已。僧人堅決留老人住下,問他的姓名,他說姓潘,從南岳來,往北走去游太原。那以后時而有人看到這個老頭。



王先生    

有王先生者,家于烏江上,隱其跡,由是里人不能辨,或以為妖妄。一日里中火起,延燒廬舍,生即往視之,厲聲呼曰:“火且止!火且止!”于是火滅,里人始奇之。長慶中,有弘農楊晦之,自長安東游吳楚,行至烏江,聞先生高躅,就門往謁。先生戴玄綃巾,衣褐衣,隱幾而坐,風骨清美。晦之再拜備禮,先生拱揖而已,命晦之坐其側。其議論玄暢,迥出意表,晦之愈健慕,于是留宿。是日乃八月十二日也。先生召其女七娘者,乃一老嫗也,年七十余,發盡白,扶杖而來。先生謂晦之曰:“此我女也,惰而不好道,今且老矣。”既而謂七娘曰:“汝為吾刻紙狀今夕之月,置于室東垣上。”有頃,七娘以紙月施于垣上,夕有奇光自發,洞照一室,纖毫盡辨,晦之驚嘆不測。及曉將去,先生以杖擊之畢,俄有塵起,天地盡晦。久之塵斂,視其庭,則懸崖峻險,山谷重疊,前有積石盡目,晦之悸然背汗,毛發豎立。先生曰:“陵谷速遷,吾子安所歸乎?”晦之益恐,灑泣言曰:“誠不知一旦有桑田之變,豈仙都瞬息,而塵世已千歲乎?”先生笑曰:“子無懼也,所以為娛耳。”于是持篲掃其庭,又有塵起,有頃塵斂,門庭如舊。晦之喜,即馳馬而去。(出《宣室志》)

一說:唐長慶初,山人楊隱之在郴州,常尋訪道者。有唐居士,土人謂百歲人,楊謁之,因留楊宿。及夜,呼其女曰:“可將一個弦月子來。”其女遂帖月于壁上,如片紙耳。唐即起祝之曰:“今夕有客,可賜光明。”言訖,室朗若張燭。(出《酉陽雜俎》)

【譯文】

    有個王先生,家住在烏江上游,平常隱藏自己的形蹤,因此村里人不能分辨,有人把他看作妖妄之人。有一天,村子里起了大火,蔓延燒毀房舍,王先生就去看火,他厲聲喊著說:“大火快停下來!大火快停下來!”于是火熄滅了,村民們這才知道他是奇人。長慶年間,有個弘農人楊晦之。從長安向東去游吳楚,走到烏江,聽說王先生行跡高緲,就登門去拜訪。王先生戴著黑色生絲頭巾,穿著黑黃色的衣服,在幾案后面坐著,仙風道骨清秀俊美。楊晦之對他拜了兩拜禮節周到,而先生僅拱手一揖而已,叫晦之坐在他身旁。他的議論深奧曉暢,遠超出意料之外,晦之更加強烈地敬慕他,于是留住在那里,這天乃是八月十二日。王先生把他的女兒叫作七娘的叫來,原來是一個老太太,七十多歲了,頭發全白了,扶著拐杖來到。王先生對楊晦之說:“這是我的女兒,懶惰而不好道,現在將要老了。”接著對七娘說:“你替我用紙剪一個月亮,像今晚月亮的樣子,把它貼到屋里東墻之上。”過了一會兒,七娘把紙貼到墻上,晚上紙月亮上就有奇異的光自行發出,清清楚楚地照亮全室,連細小的毫毛都能分辨出來,晦之驚嘆不已,猜測不出怎么回事。等天亮時將要離去,王先生用杖敲擊完畢,忽然有塵土飛起,天地全都暗下來。過了很久,塵土消失了,再看那院子里,就變成了險峻的懸崖,前面積石滿眼可見,晦之心驚膽顫背上出來汗,頭發都豎了起來。王先生說:“高山深巖迅速變遷,你回到哪里去呢?”晦之更加恐慌,掉下眼淚說:“實在不知道一旦發生滄海桑田這種變化,難道仙都的一瞬間,世塵就已過了千年嗎?”先生笑著說:“你不必擔心,這是我用來娛樂的法術而已。”于是拿掃把把院子掃一下,又有塵土飛起,過了一會兒,灰塵消失了,門庭如故。楊晦之很高興,就揚鞭打馬而去。

另外有個說法:唐朝長慶初年,隱居修行者楊隱之在彬州,經常尋訪有道之人。有個唐居士,當地人說他有一百歲了,楊隱之去拜訪他,他就留楊隱之過夜。到夜里,唐居士把女兒叫出來對她說:“你可以拿弦一月亮來。”他的女兒就把月亮貼在墻上,好像一片紙似的。唐居士起身向月禱告說:“今天晚上有客人,請賜給光明。”說完,室內明亮像點上蠟燭一樣。



周生    

唐太和中,有周生者,廬于洞庭山,時以道術濟吳楚,人多敬之。后將抵洛谷之間,途次廣陵,舍佛寺中,會有三四客皆來。時方中秋,其夕霽月澄瑩,且吟且望。有說開元時明皇帝游月宮事,因相與嘆曰:“吾輩塵人,固不得至其所矣,奈何?”周生笑曰:“某常學于師,亦得焉,且能挈月至之懷袂,子信乎?”或患其妄,或喜其奇,生曰:“吾不為明,則妄矣。”因命虛一室,翳四垣,不使有纖隙。又命以箸數百,呼其僮,繩而架之。且告客曰:“我將梯此取月去,聞呼可來觀。”乃閉戶久之,數客步庭中,且伺焉。忽覺天地曛晦,仰而視之,即又無纖云。俄聞生呼曰:“某至矣。”因開其室,生曰:“月在某衣中耳,請客觀焉。”因以舉之。其衣中出月寸許,忽一室盡明,寒逼肌骨。生曰:“子不信我,今信乎?”客再拜謝之,愿收其光。因又閉戶,其外尚昏晦。食頃方如初。(出《宣室志》)

【譯文】

唐朝太和年間,有個周生在洞庭山蓋房居住,時常用道術救濟吳楚貧民,人們普遍敬重他。后來他將要抵達洛谷一帶,途中在廣陵臨時停留,住在佛寺中,恰逢還有三四個游客來了。這時正當中秋,那天晚上天氣晴朗月色明亮,他們一邊吟詩一邊望月。有人說起開元年間唐玄宗游月宮故事,于是一起嘆息說:“我們這些塵俗之人,本來不能到那個地方,怎么辦呢?”周生笑著說:“我曾經向老師學習過,也學到了那個方術,而且能把月亮拿下來放到懷中或袖子里,你們相信嗎?”有人擔心他說謊,有人喜歡他離奇,周生說:“我如不為你們弄明白,就成了說謊了。”于是命人空出一個屋子,把四面墻遮住,不讓它有一點小縫。又命人拿來幾百雙筷子,叫他的仆人用繩子把它們捆束起來。周生就告訴那幾個游客說:“我將要登上這個筷子做的梯子取月亮去,你們聽到我呼喚可以來看。”就關上門很久,幾個游客在庭中散步,一邊等著周生。忽然覺得天昏地暗,仰臉一看,卻又沒有絲毫云彩。不一會兒,聽到周生呼喊說:“我回來了。”于是把空室的門打開,周生說:“月亮在我的衣服中,請客人們觀看。”就把衣服掀起來。那衣服中露出一寸多月亮,忽然滿室全亮了,寒光浸人肌骨。周生說:“你們不相信我,現在相信了吧?”那幾個游客拜了又拜,向他表示感謝,希望他把月光收回去。于是又關上門,室外還昏黑一片,過了一會兒,月光又和當初一樣。



韓志和    

韓志和者,本倭國人也,中國為飛龍衛士。善雕木為鸞鶴鳥鵲之形,置機捩于腹中,發之則飛高三二百尺,數百步外方始卻下。又作龍床為御榻,足一履之,則鱗鬣爪角皆動,夭矯如生。又于唐憲皇前,出蠅虎子五六十頭,分立隊,令舞梁州曲,皆中曲度;致詞時,殷殷有聲,曲畢則累累而退,若有尊卑等級焉。帝大悅,賜金帛加等,志和一出宮門,盡施散他人。后忽失之。(出《仙傳拾遺》)

【譯文】

韓志和本來是日本人,在中國當飛龍衛士。他善于把木頭雕刻成鸞鶴鳥鵲的形狀,把機關放到它們的肚子里,發動機關,它們就飛到二三百尺的高空,飛到幾百步外才又下來。他又制作龍床御榻,腳一踩上去,龍的鱗須爪角全都會動,卷曲而有氣勢,像活的一樣。他又在唐憲宗面前放出五六十頭蠅虎子,把它們分開站成隊,讓它們按梁州曲跳舞,完全符合曲子的節拍,唱到詞的時候,殷殷有聲,曲子唱完就一個接一個地退下去,好像有尊卑等級似的。唐憲宗很高興,重賞他金錢和絲綢,志和一出宮門,就全把它施舍給別人。后來忽然不知他哪里去了。



張辭    咸通初,有進士張辭,下第后,多游淮海間,頗有道術。常養氣絕粒,好酒耽棋。鄙人以爐火藥術為事,一旦睹之,乃大哂,命筆題其壁云:“爭那金烏何,頭上飛不住。紅爐漫燒藥,玉顏安可駐。今年花發枝,明年葉落樹。不如且飲酒,朝暮復朝暮。”人咸異之。性不喜裝飾,多歷旗亭,好酒故也。或人召飲,若合意,則索紙剪蛺蝶二三十枚,以氣吹之,成列而飛,如此累刻,以指收之,俄皆在手。見者求之,即以他事為阻。嘗游監城,多為酒困,非類輩欲乘其酒而試之,相競較力。邑令偶見,系之。既醒,乃課述德陳情詩二律以獻令,令乃立釋之。所記一篇云:“門風常有蕙蘭馨,鼎族家傳霸國名。容貌靜懸秋月彩,文章高振海濤聲。訟堂無事調琴軫,郡閣何妨醉玉觥。今日東漸(音尖)橋下水,一條從此鎮常清。”自后邑宰多張之才,次求其道,日夕延接,欲傳其術。張以明府勛貴家流,年少而宰劇邑,多聲色狗馬之求,未暇志味玄奧,因贈詩以開其意云:“何用梯媒向外求,長生只合內中修。莫言大道人難得,自是行心不到頭。”他日將欲離去,乃書琴堂而別。后人多云江南上升。初去日,乘酒醉,因求片楮,剪二鶴于廳前,以水噀之,俄而翔翥。乃曰:“汝可先去,吾即后來。”時邑令亦醉,不暇拘留,張遂得去。其所題云:“張辭張辭自不會,天下經書在腹內。身即騰騰處世間,心即逍遙出天外。”至今為江淮好事者所說。(出《桂苑業談》)

【譯文】

咸通初年,有個進士叫張辭,考試下第,以后經常到淮海一帶去游歷,很有道術,平時養氣,不吃五谷,喜歡飲酒迷戀下棋。有個住在郊野的人把修煉丹藥當作大事,有一天被張辭看到了,就把那人大大譏笑了一番,他提筆在人家墻壁上題了一首詩說:“爭那金烏何,頭上飛不住。紅爐漫燒藥,玉顏安可駐。今年花發枝,明年葉落樹。不如且飲酒,朝暮復朝暮。”人們都覺得這事奇異。張辭本性不喜歡打扮自己,常光顧酒肆這是因為他好酒的緣故。有人請他飲酒,如果他滿意,就用紙剪二三十枚蝴蝶,用氣一吹,這些蝴蝶就成排地飛,這樣過了很長時間,他就用手指去把它們回收回來,不一會兒都收在手上。見到這個法術的人請求向他學習,他就用別的事推辭。他曾經游過監城,多次被酒醉倒。一伙行為不端的人想趁他酒醉去試他,互相爭著與他較量力氣。縣令偶然看見了,就把張辭等都抓起來。張辭酒醒以后,就以述德陳情為內容寫了二首詩去獻給縣令,縣令就立刻把他釋放了。所記得的一篇是這樣寫的:“門風常有蕙蘭馨,鼎族家傳霸國名。容貌靜懸秋月彩,文章高振海濤聲。訟堂無事調琴軫,郡閣何妨醉玉觥。今日東漸橋下水,一條從此鎮常清。”從此以后,縣令很贊賞張辭的才華,接著又請求向他學道,早晨晚上還筵請招待他,想要讓他傳法術。張辭認為縣令是貴家子弟,年紀輕輕就做大縣縣令,經常追求聲色狗馬,顧不上刻苦鉆研道家奧妙,于是贈詩來開啟他的志趣,詩中寫道:“何用梯媒向外求,長生只合內中修。莫言大道人難得,自是行心不到頭。”后來將要離去,就在琴堂書寫一首詩來告別。后人普遍傳說張辭在江南飛升成仙。張辭當初離去那天,乘著酒醉就要了一張紙,在廳前剪了兩只鶴,用水噴了它們,不一會兒鶴就飛起來。張辭就對鶴說:“你們可以先走,我隨后就來。”當時縣令也喝醉了,來不及約束留下他,張辭終于能夠離去。他所題寫的詩是:“張辭張辭自不會,天下經書在腹內。身即騰騰處世間,心即逍遙出天外。”這事至今還被江淮一帶好事的人所傳說。



崔言    

崔言者,隸職于左親騎軍。一旦得疾而目昏暗,咫尺不辨人物,眉發自落,鼻梁崩倒,肌膚生瘡如疥。皆目為惡疾,勢不可救。因為駱谷子午歸寨使,遇一道流,自谷中出,不言姓名,受其方曰:“皂莢刺采一二升,燒之為灰。大黃九蒸九曝,杵之為末。食上,濃煎大黃湯,以末七調而服之。”旬日,須發再生,肌膚充潤,所疾頓愈,眼明倍于尋常。道流傳此方訖,卻入山去。不知所之。(出《神仙感遇傳》)

【譯文】

崔言在左親騎軍中任職。有一天得了病,就眼前發黑,咫尺之間的人和物都分辨不清,眉毛和頭發自行脫落,鼻梁塌陷。皮膚上生出像疥似的瘡。人們都把這病看作不治之癥,看情勢不能救活了。因為崔言擔任駱子午谷的歸寨使,遇見一個道士從谷中出來,不說姓名,傳給崔言一個藥方,他說:“采一二升皂莢刺,把它燒成灰。把大黃蒸九次再曬干九次,然后把它搗成細末。飯前將皂莢刺灰、大黃末用匙調入大黃湯中,一齊服下。”十天左右,崔言的胡子頭發又重新長出來,肌膚充實有了光澤,所患疾病頓時痊愈了,眼睛比平時加倍明亮。那個道士傳完這個藥方以后就回到山里去,不知到什么地方去了。






卷第七十六 方士一

子韋 趙廓 樊英 楊由  介象 郭璞 庾詵 張子信  管輅 籌禪師

李淳風 袁天綱  安祿山術士 桑道茂 鄉校叟 相骨人  田良逸蔣含弘



子韋    

子韋,宋景公之史。當景公之世,有善星文者,許以上大夫位,處于層樓延閣之上,以望氣象,設以珍食,施以珍衣。食則有渠餐之鳧,煎以桂醴,叢庭之鴳,承以蜜渠,淇漳之醴(《拾遺記》三醴作鱧),脯以青茄。九江之珠穟。爨以蘭蘇,華清夏結。鹿以纖縞(華清井水之澄華也),饔人視時而扣鐘,伺食而擊磬(言每食輒擊鐘磬也)。懸四時之衣,春夏以金玉為飾,秋冬以翡翠為溫。燒異香于壇臺之上。忽有野人被草笈,扣關而進曰:“聞君愛陰陽五行玄象經緯之秘,請見。”景公延之崇堂。語則及未來之兆,次及已往之事,萬不失一。夜則觀星望氣,晝則執算披圖,不服寶衣,不甘奇食。景公謝曰:“今宋國喪亂,微君何以輔之?”野人曰:“德之不均,亂將及矣,修德以乘仁,則天應之祥,人仰其化。”景公服其言,賜姓曰子氏,名之曰韋也。錄曰,宋子韋世司天部,妙觀星律。抑亦梓慎、裨灶之徒也。景公待之若神,禮以上列,服以絕世之衣。膳以殊方之味,雖復三清天廚之旨,華蕤龍袞之服,斯固為陋矣。春秋生以賜姓,亦緣事顯族,乃號為司星氏。至國之末,著陰陽之書,其事出班固藝文志也。(出《王子年拾遺記》)

【譯文】

子韋是宋景公的史官。景公在位的時候,凡有擅長天文星相之道的方士,就封他上大夫的官位,讓他住在樓閣上觀察天文氣象,供給他美食佳肴和珍奇服裝。吃的有桂花美酒烹制的水鳥,用淇漳名酒和蜜汁甘露泡制的山禽,荷粳制作的果脯,九江出產的精米。制作這些東西時,燒的是香草,用的水則是用精致的絲帶從清華井中汲取的精華。進餐時,有人在一旁敲打著鐘磬等樂器,演奏出美妙動聽的樂曲。旁邊掛著可供四季穿著的華貴衣服,春裝與夏裝上鑲金嵌玉,秋裝與冬裝上則點綴著珍奇的翡翠羽毛。在觀察天象的壇臺上還點燃起奇異的香燭。有一天,忽見一個山野之人,身披蓑衣,敲開大門走了進來,對宋景公說:“聽說您對陰陽五行天文地理之類的奧秘很感興趣,今日特來拜見。”景公將他請到高堂之上。此人在談話中既能預見未來,又能推知往事,所言極為準確。他在夜晚觀察星相天氣的變化,白天則拿著歷書分析、推算,既不穿戴華貴的衣服,也不食用珍奇的食物。景公十分感激,說:“當今宋國面臨禍亂之苦,請問您將如何輔佐我?”此人說:“德政推行得不普遍、不均衡,禍亂就會降臨,如能遍行德政,實行仁義之舉,就能天下祥和,黎民受到教化。”景公佩服他的言論,便賜給他姓氏為“子”,起了個名字叫“韋”。據史料記載,子韋在宋國世代掌管天文星相方面的工作,出色地觀察星相變化的規律。他大概也是梓慎與裨灶的徒弟。景公奉他如神明,以上禮相待,供給他世上稀有的衣服和飲食。這衣服與飲食之珍貴,就連天上的神仙所吃的東西與公卿帝王的禮服也顯得遜色。春秋愿存活氏族就賜姓,也因善觀星相天文成為顯赫的家族,被稱為專管星相天文的人。宋國末年,他撰寫了有關陰陽五行的著作。上述關于子韋的事情,出自班固的《藝文志》。



趙廓    

武昌趙廓,齊人也。學道于吳永石公,三年,廓求歸,公曰:“子道未備,安可歸哉?”乃遣之。及齊行極,方止息,同息吏以為法犯者,將收之。廓走百余步,變為青鹿。吏逐之。遂走入曲巷中。倦甚,乃蹲憩之。吏見而又逐之,復變為白虎,急奔,見聚糞,入其中,變為鼠。吏悟曰:“此人能變,斯必是也。”遂取鼠縛之,則廓形復焉,遂以付獄。法應棄市,永石公聞之,嘆曰:“吾之咎也。”乃往見齊王曰:“吾聞大國有囚,能變形者。”王乃召廓,勒兵圍之。廓按前化為鼠,公從坐翻然為老鴟,攫鼠而去,遂飛入云中。(出《列仙傳》)

【譯文】

現住武昌的趙廓,是齊國人。他跟吳國人永石先生學習道術,學滿三年時,趙廓要求回齊,先生不滿地說:“你的道術還沒有全部學到手,怎么可以回去呢?”說完,便將他打發走了。趙廓來到齊地,走累了便停下休息,一位同他在一起休息的官吏以為他是個罪犯,要捉拿他。趙廓跑出百余步遠,搖身一變成為一只青鹿。官吏緊緊追逐。趙廓跑進一條彎彎曲曲的胡同,因為太疲倦就蹲下來休息。官吏見狀又追了上來。趙廓搖身一變又成為一只白虎,急忙奔逃。前面有一個糞堆,他便鉆了進去,立即變成一只老鼠。官吏頓然明白過來,自語道:“這個人是會變的,這只老鼠一定就是他!”他把老鼠捉住,用繩子縛了。趙廓此時也恢復了原形,官吏就將他捉進了監牢。按照律令,趙廓當判為暴尸街頭。永石先生聽到消息后嘆道:“這是我的過錯呀!”他便急忙去見齊王,見到齊王后說:“聽說貴國有一個囚徒,就是能變形的那個,我要見見他。”齊王派人將趙廓帶出牢房,并令兵士將他團團圍住。趙廓按照前面的方法變化為一只老鼠,永石先生便從自己的座位上翻然變為一只老鷹,捉住老鼠就跑,展開雙翅飛入云端。



樊英    

漢樊英,善圖緯,洞達幽微。永太中,見帝。因向西南噀之,詔問其故,對曰:“成都今日火。”后蜀郡言火災,正符其日。又云,時有雨從東北來,故火不大為害。英嘗忽被發拔刀,斫擊舍中,妻怪問其故,英曰:“郗生遇賊。”郗生者名巡,是英弟子,時遠行。后還說,于道中逢賊,賴一被發老人相救,故得全免。永建時,殿上鐘自鳴,帝甚憂之,公卿莫能解,乃問英,英曰:“蜀岷山崩,母崩子故鳴。非圣朝災也。”尋奏蜀山崩。(出《英別傳》)

【譯文】

漢代有個叫樊英的,通曉陰陽地理,熟知其中的奧妙。永太年間他拜見了皇帝。樊英喝口水沖西南方向噴去,皇帝問他為什么這樣做,他說:“因為西南方向的成都今天有火災。”后來蜀郡太守報告那里發生過火災,他所說的日期與樊英噴水的日期正好符合。他還說,當時有雨水從東北方面襲來,所以火災并沒有造成多大的傷害。樊英曾經突然披散著頭發,拿起刀在家里亂砍,妻子莫名其妙,問他為啥這樣,樊英說:“郗在道上遇著賊了!”郗的名字叫巡,郗巡是樊英的弟子,當時正外出遠行。他回來后跟人們說,他在途中遇上了賊,幸虧有一位披散著頭發的老人相救,所以沒發生任何危險。永建年間,宮殿上有一架鐘沒人敲擊就自己發響,皇帝對此甚為疑慮,公卿大臣們誰也不能解釋,于是便詢問樊英,樊英說:“蜀岷一帶發生山崩了,母親崩所以兒子鳴。這不是當今圣朝要有什么災禍。”時隔不久,果然有人向朝報告了蜀地山崩的消息。



楊由    

后漢楊由,善占候,郡文學掾。曾從人飲。敕御者曰:“酒若三行,便宜嚴駕。”既而趨去。后主人舍,忽有斗相殺者。或問何以先知之,由曰:“向者社木上鳩斗。此斗兵之象也。”其言多類此。(出《后漢書》)

【譯文】

后漢時的楊由,能根據自然現象占卜吉兇預測未來。擔任郡屬文學掾職務。有一次,跟著別人出去喝酒,他命令趕車人道:“酒過三巡時,一定把車馬準備停當。”等到酒過三巡時他乘車跑了。他走了之后,主人家里忽然有人互相砍殺起來。有人問他為什么能夠預先知道這件事,楊由說:“事前有鳩鳥在社祠前的樹上打架,這是要發生械斗的預兆。”他的話大都與此類似。



介象    吳介象字元則。與吳王論膾,何者最美,象曰:“海中鯔魚為上。請于殿前作方坎,汲水滿之。”象垂綸於坎中,食頃,得鯔魚,作膾。(出《建康實錄》)

【譯文】

吳國人介象,字元則。一日,他與國王討論切碎的魚肉中以哪一種味道最好,介象說:“海里的鯔魚是無與倫比的,請您在宮殿前面挖一個方形的坑,再灌滿水。”國王便令人挖坑灌水。介象將一根絲線垂釣于坑中,約一頓飯的時間,便釣得一條大鯔魚,于是將魚切碎為膾。



郭璞    

晉陳述字嗣祖,有美名,為大將軍掾,甚見愛重。及亡,郭璞往哭之,甚哀,乃呼曰:“嗣祖,焉知非福。”俄而大將軍作亂,如其言。(出《世說新語》)

【譯文】

晉代有個叫陳述的,字嗣祖,很有名氣,在大將軍屬下任職,頗受喜愛和器重。他死后,郭璞前去哭喪,哭得十分哀傷,并呼叫說:“嗣祖啊,你這一死,怎知不是逃避禍亂的福份呢!”不久,大將軍果然起兵作亂,正如郭璞所說的那樣。



庾詵    

齊新野庾詵,少孤,以讀書自業,玄象算數,皆所妙絕。武獻公蕭穎胄疾篤,謂詵曰:“推其歷數,當無辜否?”答曰:“鎮星在襄陽,荊州自少福,明府歸終于亂代。齊名伊霍,足貴子孫。有何恨哉。”公曰:“君得之矣。但昏主狂虐,人思堯舜。恨不見清廓天下,息馬華山也。”歔欷而終。果如其言。穎胄,赤斧之子。(出《談藪》)

【譯文】

北齊新野人庾詵,自幼父母雙亡,以勤奮讀書當作自己的職業,對于玄學、天文、數算等學問,都有很深的造詣。武獻公蕭穎胄病危之際,對庾詵說:“按照歷法推算,我該沒有什么罪過吧?”庾詵答道:“因為有鎮星出現在襄陽,荊州的福祥之氣自然較少,您將在禍亂年代歸終。但您可與伊霍齊名,富貴足以衍及子孫。您還有什么值得遺憾的呢!”武獻公說:“您說的很有道理,但是當今昏暴的君主狂妄暴虐,黎民思念堯舜之治。我所遺憾的是不能親眼看到天下太平、黎民安息的局面啊!”說完,感慨長嘆而逝。事實果然跟庾詵說的一樣。蕭穎胄,乃是赤斧的兒子。



張子信    

齊瑯琊王儼殺和士開也。武衛奚永洛與河內人張子信對坐,忽有鵲鳴,斗于庭而墮焉。子信曰:“鵲聲不善,向夕若有風從西南來,歷樹間,拂堂角。必有口舌事。今夜若有人相召,慎不得往。”子信既去,果有風至,儼使召永洛,且云敕喚。永洛欲赴,其妻勸令勿出。因稱馬墜折腰,遂免于難。(出《三國典略》)

【譯文】

齊國的瑯琊王,名儼,是他殺害了和士開這個人。一天武衛奚永洛正與河內人張子信對坐面談,庭院里樹上忽有烏鵲叫喚,而且邊叫邊斗,終于掉在地上。子信說:“烏鵲的叫聲不是吉祥之兆。傍晚如果有風從西南刮來,掠過樹梢,吹拂房檐,那就必定會有關于口舌的事,今晚上如果有人來召喚你,千萬當心不要跟他去。”子信離開永洛家后,果然刮起了風,瑯琊王派人來召喚永洛,來人還說是皇帝有令叫他即刻就去。永洛打算跟來人去,妻子便在一旁勸說他千萬不可出門。永洛于是謊稱從馬上跌落腰部受傷,不能前去赴命。結果逃避了這場災難。



管輅    

魏管輅曾至郭恩家,忽有飛鳩來止梁上,鳴甚悲切。輅云:“當有客從東來相探候,攜豕及酒,因有小故耳。”至晚,一如其言。恩令節酒慎燔。既而射鷂作食,箭發從籬間,誤中數歲女子,流血驚怖。(出《魏志》)

【譯文】

魏人管輅有一天來到郭恩家,忽見一只鳩鳥飛來停留在房梁上,發出悲悲切切的叫聲。管輅便說:“今天定會有客人從東方前來探望您。并且帶著豬肉與酒,因為您家里要發生點事故。”到了晚上,真像管輅說的那樣,郭恩家里來了一位住在東面的客人。郭恩便令斟酒炒菜,以禮相待。然后,他彎弓搭箭要射幾只雀鷹下飯,箭從籬墻中射出去,卻射中了一個幾歲的女孩,女孩流血不止,神情驚慌恐懼。這就像管輅所說的,真的出了事故。



籌禪師    

隋煬帝宴秘書少監諸葛穎于觀文殿,帝分御杯以賜穎。乃曰:“朕昔有籌禪師,為之合諸藥,總納一竹筒藥內,取以帽簪插筒藥中,七日乃拔取。以對賓客飲酒,杯至,取簪以畫酒,中斷。飲一邊盡,一邊尚滿,以勸賓客,觀者皆以為大圣稀有之事。”(出《大業拾遺》)

【譯文】

有一天,隋煬帝在觀文殿宴請秘書少監諸葛穎,他將御用的酒杯分出一只送給諸葛穎。然后講了一個關于籌禪師的故事。隋煬帝說:“過去我有個籌禪師,他為我把幾種藥材混合在一起,一塊兒裝進一支竹筒里,將帽上的簪子拿來插在竹筒中,過了七天便拔出來。我拿這支簪子跟賓客一起喝酒,一杯酒端上來,我便用簪子在酒中一劃,杯里的酒便從中間分開。我將一邊的酒喝干,另一邊的酒仍然滿滿的,便將它拿來勸賓客喝。看到這種場面的人,都說這是大圣皇朝稀有的奇事。”



李淳風    

唐太史李淳風,校新歷,太陽合朔,當蝕既,于占不吉。太宗不悅曰:“日或不食,卿將何以自處?”曰:“如有不蝕,臣請死之。”及期,帝候于庭,謂淳風曰:“吾放汝與妻子別之。”對曰:“尚早。”刻日指影于壁:“至此則蝕。”如言而蝕。不差毫發。太史與張率同侍帝,更有暴風自南至。李以為南五里當有哭者,張以為有音樂。左右馳馬觀之,則遇送葬者。有鼓吹。又嘗奏曰:“北斗七星當化為人,明日至西市飲酒,宜令候取。”太宗從之,乃使人往候。有婆羅門僧七人。入自金光門,至西市酒肆,登樓,命取酒一石。持碗飲之,須臾酒盡,復添一石。使者登樓,宣敕曰:“今請師等至宮。”胡僧相顧而笑曰:“必李淳風小兒言我也。”因謂曰:“待窮此酒,與子偕行。”飲畢下樓,使者先下,回顧已失胡僧。因奏聞,太宗異焉。初僧飲酒,未入其直,及收具,于座下得錢二千。(出《國史異纂》及《紀聞》)

【譯文】

唐朝有個太史叫李淳風,有一次,他在校對新歲歷書時,發現朔日(初一)將出現日蝕,這是不吉祥的預兆。太宗很不高興,說:“日蝕如不出現,那時看你如何處置自己?”李淳風說:“如果沒有日蝕,我甘愿受死。”到了那天,皇帝便來到庭院等候看結果,并對李淳風說:“我暫且放你回家一趟,好與老婆孩子告別。”淳風說:“現在還不到時候。”說著便在墻上劃了一條標記:“等到日光照到這里時,日蝕就會出現。”日蝕果然出現了,跟他說的時間絲毫不差。李淳風與張率都在皇帝身邊服侍,又有一次,一陣暴風從南面刮來,李淳風認為在南面五里遠的地方一定有人在哭,張率則認為那里一定有音樂聲。皇帝身邊的人便騎馬跑去查看,結果碰上一支哭著送葬隊伍,隊伍里面又有吹鼓手奏著哀樂。李淳風有一次奏稟皇帝說:“七個北斗星要變成人,明天將去西市喝酒。可以派人守候在那里,將他們抓獲。”太宗相信了他的話,便派人前去守候。見有七個婆羅門僧人從金光門進城,到了西市酒樓,上了樓,向店主人要了一石酒,端起碗來就喝,時間不長便把一石酒喝光了,于是又添了一石。皇帝派來的使者走上樓來,宣讀了皇帝的詔書,說:“現在請各位大師到皇宮去一趟。”僧人互相看了看,然后笑道:“一定是李淳風這小子說我們什么了。于是便對使者說:“等把酒喝完了,我們跟你一塊兒走。”喝完酒后他們便要下樓,使者在前面帶路先下去了,當使者回頭看他們幾個時,僧人已蹤影全無。使者回去將以上情形如實奏稟皇上,太宗聽后甚為驚異。當初僧人喝酒時,并未交酒錢,但當店主收拾器具時,在僧人的座位下面竟發現有錢兩千。



袁天綱    

唐則天之在襁褓也,益州人袁天綱能相。士彟令相妻楊氏,天綱曰:“夫人當生貴子。”乃盡召其子相之。謂元慶、元爽曰:“可至刺史,終亦屯否。”見韓國夫人曰:“此女大貴,不利其夫。”則天時在懷抱,衣男子衣服,乳母抱至。天綱舉目一視,大驚曰:“龍睛鳳頸,貴之極也。若是女,當為天下主。”(出《感定錄》)

【譯文】

在武則天還是個吃奶的嬰兒時,有一個益州人叫袁天綱,會相面。則天的父親武士彟讓袁天綱給妻子楊氏相面,天綱說:“夫人一定生貴子。”于是便將他的兒子都叫到跟前讓袁天綱一個一個地相。袁天綱對元慶、元爽說:“二位公子的官職能升到刺史,后來的結局將會艱難。”袁天綱看見韓國夫人便說:“這位女孩將來一定大為顯貴,但對她丈夫不利。”則天當時正抱在懷里,穿著男孩子的衣服,奶媽把她也抱來了。袁天綱抬眼一看,大為吃驚,說:“這個孩子長了龍的眼睛和鳳的脖子,富貴極了。如果是個女的,將來一定成為天下之君主。”



安祿山術士    

唐安祿山多置道術人,謂術士曰:“我對天子亦無恐懼,唯見李相則神機悚戰,即李林甫。”術士曰:“公有陰兵五百人,皆銅頭鐵額,常在左右,何得畏李相公。”又謂祿山曰:“吾安得見之?”祿山因表請宴宰相,令術士于簾下窺之。驚曰:“吾初見報相公來,有雙鬟二青衣,捧香爐先入,仆射侍衛銅頭鐵額之類。皆穿屋逾垣而走。某亦不知其故。當是仙官暫謫居人間也。”(出《逸史》)

【譯文】

唐代,安祿山大量收羅通曉道術的人,對手下的術士說:“我連皇帝都不懼怕,唯獨見到李林甫丞相卻心驚膽戰。”術士說:“您私下養了五百名兵士,個個銅頭鐵臂,經常守衛在您的左右,怎么能怕他李相公呢!”又向祿山說:“我怎樣才能見到他?”祿山便向他表明要宴請宰相,讓術士在簾子外面偷偷觀看。術士看到李相公后,十分驚訝,對祿山說:“我剛聽見傳報相公到來,便有兩名青衣女子手捧香爐先走進門來,接著是仆射侍衛,個個銅頭鐵臂,都能穿屋越墻而行。我也不知其緣故,大概是仙官暫時被貶來到人間吧。”



桑道茂    

唐盛唐令李鵬遇(遇原作通,據北夢瑣言改)桑道茂。曰:“長官(官原作安,據明抄本改)只此一邑而已,賢郎二人,大者位極人臣,次者殆于數鎮,子孫百世。”后如其言。長子石,出入將相,子孫二世及第。至次子福,歷七鎮,終于使相。凡八男,三人及第至尚書給諫郡牧,諸孫皆朱紫。建中元年,道茂請城奉天為王者居。列象龜別,內分六街,德宗素神道茂言,遂命京尹嚴郢發眾數千,與六軍士雜往城之。時屬盛夏,而土功大起,人不知其故。至播遷都彼,乃驗。朱泚之亂,德宗幸奉天,時沿邊藩鎮,皆已舉兵扈蹕。泚自率兇渠,直至城下。有西明寺僧,陷在賊中,性甚機巧,教造攻城云梯,高九十余尺,上施板屋樓櫓,可以下瞰城中。渾瑊、李晟奏曰:“賊鋒既盛,云梯甚壯,若縱近城,恐不能御。及其尚遠,請以銳兵挫之。”遂率王師五千,列陣而出,于時束蘊居后,約戰酣而燎。風勢不便,火莫能舉。二公酹酒祝詞曰:“賊泚包藏禍心,竊弄兇德,敢以狂孽,來犯乘輿。今擁眾脅君,將逼城壘。某等誓輸忠節,志殄妖氛。若社稷再安,威靈未泯,當使云梯就爇,逆黨冰銷。于是詞情慷慨,人百其勇。俄而風勢遽回,鼓噪而進,火烈風猛,煙埃漲天,梯燼賊奔。德宗御城樓以觀,中外咸稱萬歲。及克京國,二公勛積為首,寵錫茅土。匡扶社稷,終始一致。李西平有子四人,皆分節制,忠崇榮顯。初。晟于左賁效職,久未遷超。聞桑道茂善相,赍絹一匹,凌晨而往,時傾信者甚眾,造詣多不即見之。聞李在門,親自迎接,施設淆醴,情意甚專。既而謂曰:“他日建立勛庸,貴甚無比。或事權在手,當以性命為托。”李莫測其言。但慚唯而已。請回所貺縑,換李公身上汗衫,仍請于衿上書名,云他日見此相憶。及泚叛,道茂陷賊庭,既克京師,從亂者悉皆就戮。時李受命斬決,道茂將欲就刑,請致詞,遂以汗衫為請。李公奏以非罪,特原之。司徒杜佑曾為楊炎判官,故盧杞見忌,欲出之,杜見道茂曰:“年內出官,則福壽無疆。”既而自某官,九十余日出為某官,官名遺忘,福壽果然。(出《劇談錄》)

【譯文】

唐代盛唐縣令李鵬,一天遇著桑道茂。桑道茂說:“您只掌管一個縣而已,您的兩個兒子,長者將來位及人臣,次者將來也鎮守數處,子孫相衍,富貴百年。”后來果然像他說的那樣,長子李石,兼備文武之才,子孫兩代科舉考試均中選。次子李福,鎮守過七個地方,后來終于當了使相,八個兒子有三個考試中選,官至尚書給諫郡牧。孫子們也都是五品三品以上的大官。建中元年,道茂請求在奉天修城供君王居住。列象龜別,內分六街,德宗一向把道茂的話奉為神明,便命令京尹嚴郢發派勞工數千,跟六軍士卒一起去筑城。時值盛夏,大興土木,人們都不知道其中幸的原故。等到遷都到那里時,才知修筑奉天城的用處。朱泚作亂時,德宗幸駕奉天,當時沿邊各個藩鎮,都已派兵保護皇帝的車駕,朱泚率領兇賊直到城下。有個西明寺的和尚陷入賊陣之中,他心性機巧,叫人制造攻城的云梯,梯高九十多尺,上搭板屋樓欄,可以向下鳥瞰城中的情況。渾瑊、李晟奏稟皇上說:“賊兵來勢兇猛,攻城云梯十分堅固,如果放縱他們靠近城邊,恐怕無法抵御。在他們離的還遠的時候,請派精銳部隊挫敗他們。”于是,率領王師五千人馬,列陣出城,同時捆好亂麻放在后面,當戰斗激烈時點火燃燒。因風勢不利,沒能點起火來。瑊、晟二公灑酒祭奠口念禱詞道:“逆賊朱泚包藏禍心,竊國弄權行兇傷德,致以狂孽之徒。來犯皇帝的車駕。如今擁眾脅迫君主,即將逼近城壘。我等宣誓盡忠盡節,立志掃除妖氛。如果社稷再安,威靈未泯,當使云梯著火,逆黨冰消。禱詞如此激情慷慨,將士增加了百倍的勇氣。風勢立即回轉,王師鼓噪而進,火烈風猛,煙塵沖天,云梯化為灰燼,賊兵紛紛潰逃。德宗登上城樓觀看,城內城外山呼萬歲。等到收復京城后,渾、李二公勛積卓著,居于首位,皇帝恩寵,封賜王侯。他們為了匡扶社稷,效忠盡職,始終如一。李西平有四個兒子,也都分別指揮管轄一部分軍隊,忠勇崇高榮耀顯赫。當初,李晟任職于左賁,很長時間未能升遷。聽說桑道茂會相面,攜帶絲絹一匹,凌晨就去求見他,當時相信他的人特別多,去拜見的人多數不能當即見到他。他聽說李晟在門口求見,便親自出門迎接,并在家里擺上酒菜,殷勤接待。過了一會兒便對李說:“他日您將建樹功勛,富貴無與倫比。有件事情的大權掌握在您手里,我當以自己的性命相托。”李晟猜不透他話里的意思,只好慚愧地點頭稱是而已。桑道茂請他收回所送的絲絹,要換取李公身上的汗衫,但只請他在汗衫上寫下自己的名字,并說他日見此時可以互相回憶起今天的事來。等到朱泚叛亂,道茂陷落在逆賊的院子里,后來收復了京師,跟從作亂的人一律就地殺戮。當時李晟受命掌管斬決一事,道茂將要赴刑,請求跟李晟說幾句話,于是提起了李晟汗衫的事。李公以無罪的名義奏明皇上,道茂得到了特殊寬赦。司徒杜佑曾經是楊炎的判官,所以盧杞忌恨他,他想出走,杜見到道茂后,道茂對他說:“年內出官,則福壽無疆。”后來,杜開始做某某官,九十余日出為某某官。官名遺忘了,他的福與壽果如道茂所言。



鄉校叟    

唐宰相竇易直,初名秘,家貧,就鄉校授業。而叟有道術,人不之知。一日向暮,風雪暴至。學徒歸不得,宿于漏屋下。寒爭附火,惟竇寢于側。夜分,叟自扶竇起曰:“竇秘,君后為人臣,貴壽之機,勉勵自愛也。”及德宗幸奉天,方舉進士,亦隨駕而西,乘蹇驢至開遠,人稠路隘。城扉將闔,公懼勢不可進。忽一人叱驢,兼捶其后,得疾馳而出。顧見二黑衣卒,呼曰:“秀才已后莫忘閭情。”及升朝,訪得其子,提挈于吏中甚達。(出《因話錄》)

【譯文】

唐朝宰相竇易直,原名叫秘,家境貧寒,在鄉校讀書。鄉校里有個打更的老頭,他有道術,別人都不知。一天傍晚,風雪暴至,學生們不能回家,便住宿在破漏的屋子里。因為天冷,大家都爭著往火堆旁邊擠,唯獨竇秘睡在一邊。夜深時,老頭親自將竇扶起來說:“竇秘,你以后定為大官,富貴長壽之極,你要勤奮刻苦,自重自愛。”等到德宗幸駕奉天時,竇剛舉為進士,也隨駕西遷,他坐一頭跛驢來到開遠,因為人多路窄,城門又要關閉,竇公害怕這種情況下勢必進不了城。忽然有人大聲喝叱他的驢,同時捶打驢的后背,驢便飛奔而出了人群。回頭看見兩個穿黑衣服士卒,向他高聲呼叫道:“請秀才往后不要忘記在鄉下時的情分。”等他升為朝廷宰相后,打聽到了這兩個當年救他于危難的士卒,對他倆大力提拔。



相骨人    

唐貞元末,有相骨山人,瞽雙目。人求相,以手捫之,必知貴賤。房次卿方勇于趨進,率先訪之,及出戶時,后謁者盈巷。睹次卿已出,迎問之曰:“如何?”答曰:“不足言,不足言,且道個瘦長杜秀才位極人臣,何必更云。”或有退者。后杜循果帶相印鎮西蜀也。(出《嘉語錄》)

【譯文】

唐朝貞元末年,有個能看骨相的人,雙目失明。有人求他相骨時,他用手摸摸你,必知你或貴或賤。有個叫房次卿的正努力上進以求顯達,便第一個去拜訪相骨人,等他相完走出門來時,后到的人已經排滿了整條胡同。人們看見次卿已經出來了,就迎上去問他道:“怎么樣了?”他答道:“不值得說,不值得說,他說有個疲長的杜秀才位極人臣,何必再說別人?”有人聽后就回去不再讓他相了。后來,杜循果然帶著相印去鎮守西蜀去了。



田良逸蔣含弘    

唐元和初,南岳道士田良逸、蔣含弘,皆道業絕高,遠近欽敬。時號田蔣君。以虛無為心,和煦待物。不事浮飾,而天格清峻,人見者褊吝盡去。侍郎呂渭、楊憑。相繼廉問湖南,皆北面師事。潭州大旱,祈雨不獲,或請邀致。楊曰:“田先生豈為人祈雨者耶?”不得已迎之。先生蓬首弊服,欣然就車,到郡亦終無言,即日雨降,所居岳觀,建黃箓壇場。法具已陳列而天陰晦,弟子請祈晴,田亦無言,岸幘垂發而坐。及行齋,左右代整冠履,扶升壇,天即開霽。常有村姥,持碧綃襦以奉,對眾便服之,坐者竊笑,不以介意。楊常迎至潭州。田方跣足,使至,乘小舟便行,侍者以履襪追及于衙門,即坐階砌著襪,傍若無人。楊再拜,亦不止之。時喜飲酒。而言不及吉兇是非。及楊自京尹謫臨賀尉,使候田,遺銀器,受之,便悉付門人作法會。使還曰:“報汝阿郎,勿深憂也,未幾量移杭州長史。”未嘗干人,人至亦不逆,性不多記人官位姓第。與呂渭分最深,后郎中呂溫刺衡州,因來謁之,左右先告以使君是侍郎之子,及溫入,下床拊其背曰:“你是呂渭兒子耶。”溫泫然降階,田亦不止。其真樸如此。母為喜王寺尼,尼眾皆呼先生為師。常日負薪兩束奉母,或有故不及往,即弟子代送之。或傳寺尼早起見一虎在田媼門外走,因以告媼。曰:“止應是小師使送柴來,不足畏也。”蔣君混元之器,雖不及田,而修持趣尚,亦相類。兄事于田,號為莫逆。蔣始善符術,自晦其道,人莫之知。后居九真觀,曾命弟子至縣市齋物,不及期還,詰其故,云于山口見一巨獸當路,良久不去,以故遲滯。蔣曰:“我在此庇伊已多時,何敢如是?”即以一符置所見處。明日,獸踣符下。蔣聞之曰:“我本以符卻之,使其不來,豈知不能自脫。既以害物,安用術為?”取符本焚之,自此絕不復留意。有歐陽平者。行業亦高,又兄事蔣,于田君即鄰入室。平一夕夢三金爐自天而下。若有所召。既寤,譖告人曰。二先生不久去矣,我繼之。”俄而田蛻去,蔣次之,平亦逝(逝原作游,據因話錄四改)。桐柏山陳寡言、徐靈府、馮云翼三人,皆田之弟子,衡山周混沌,蔣之門人。陳徐在東南,品第比田蔣,而馮在歐陽之列。周自幼入道,利(因話錄四利作科)法清嚴,今為南岳首冠。(出《因話錄》)

【譯文】

唐朝元和初年,南岳道士田良逸和蔣含弘都道業絕高,遠近敬佩,時人合稱他們為田蔣君。他們以清靜虛無為心境,和煦待物。不事浮飾,天性高潔峻朗,見到他們的人自己的偏狹吝嗇之心即被蕩滌凈盡。侍郎呂渭、楊憑,相繼到湖南查訪,都把他當老師對待。潭州大旱,祈雨又不得,有人便請求邀請田蔣。楊憑說:“田先生難道是給人家祈雨的人么?”出于不得已,只好去迎楊先生,先生蓬頭舊衣,欣然上車,到了潭州郡后也一直不說話,當天雨就降下來了,他所居住的岳觀,建造了黃箓壇場。法具已陳列好了,正要作法場,天空卻陰暗起來,弟子請他祈求天晴,田也是不說話,頭巾掀在一邊,披散著頭發坐在那里。等到齋戒時,身邊的人替他整理好鞋帽,扶他登壇,天空即刻變晴了。時常有農村老婦拿來綠色絲織短衣送給他,他便當著眾人的面穿上,在坐的人見狀都忍不住偷偷地笑,他也不介意。楊憑常常派人迎接他到潭州去。田正光著腳,使者一到,他登上小船就走,侍童便提著鞋襪追到衙門,田接過來坐在臺階上就穿襪子,旁若無人。楊憑一再禮拜,他也不制止。他喜歡喝酒,根本不提吉兇是非的事。楊憑自京尹貶謫臨賀尉,派使者看望田良逸,贈他以銀器,他毫不推讓就收下,然后全部送給門人作法會時用。使者要往回走,他說:“告訴你家少爺,不要太憂傷了,估計等不多久就會移遷杭州長史。”田方逸從不干涉別人,別人到了也不反對,生性不大在意別人的官位姓氏和門第。他與呂渭的情分最深,后來郎中呂溫為衡州刺史,因故特來拜訪他,身邊的人先告訴他來訪者是侍郎呂渭的兒子,等呂溫進門后,他下床拍著呂溫的后背說:“你是呂渭的兒子呀。”呂溫含著眼淚走下臺階向他告辭,田也不挽留他。田就是這樣直樸單純自然。田的母親是喜王寺的僧尼,眾僧尼都稱呼田先生為師傅。田常常是每天背兩捆柴禾送給母親,有時因故來不及去,就讓弟子代為送去。傳說寺尼早上起來看見一只老虎在田的母親門前走,便去告訴她老人家。田老太太說:“那只能是小師傅的使者給我送柴來,用不著害怕。”蔣混元之才器雖然趕不上田,但是修善操持志趣崇尚,也與他相似。他以兄長事于田,稱為莫逆之交。蔣原來善長符箓之術,因為他隱藏自己的道術,所以別人都不知道。后來居住九真觀,曾命弟子到縣城買齋物,弟子沒有及時返回,蔣盤問原因,弟子說在山口見一只巨獸擋道,好長時間沒有離去,所以回來晚了。蔣說:“我在這里庇護它已經多時,它怎么敢于這樣做?”便把一張符放在弟子所見有巨獸的那個地方。第二天,那個巨獸竟倒斃在符下。蔣聽說之后說:“我本想用符把它趕跑,使它不要再來,哪里知道它竟不能逃脫。既然符術可以傷害生物,這法術還有何用?”他取出一本符來點火燒了,從此之后他絕不再留心于此道。有個叫歐陽平的,道業也很高,他又以蔣為兄長,對于田君就算是剛剛接近入室。歐陽平在一天晚上夢見三只金爐從天而降,好像要召見什么。醒來后,偷偷地告訴別人說:“兩位先生不久就要離開人世了,我也要接著離去。”很快,田即死去,蔣次之,歐陽平也逝去了。桐柏山的陳寡言、徐靈府、馮云翼三個人,都是田良逸的弟子,衡山的周混沌,是蔣含弘的門人。陳與徐在東南一帶,品位名聲可與田蔣比,而馮云翼應在歐陽平之列。周混沌自幼入道,利法清嚴,如今是南岳的魁首。


 

卷第七十七 方士二

杜生 泓 師 羅思遠 張景藏  葉法善 錢知微 胡蘆生



杜生    

唐先天中,許州杜生善卜筮,言走失官祿,皆驗如神。有亡奴者,造杜問之,生曰:“汝但尋驛路歸,道逢驛使有好鞭者,叩頭乞之,彼若不與,以情告云,杜生教乞,如是必得。”如其言,果遇驛使,以杜生語告乞鞭。其使異之曰:“鞭吾不惜,然無以撾馬,汝可道左折一枝見代,予與汝鞭。”遂往折之,乃見亡奴伏于樹下,擒之。問其故,奴曰:“適循道走,遙見郎,故潛于斯。”復有亡奴者見杜生,生曰:“歸取五百錢,于官道候之,見進鷂子使過,求買其一,必得奴矣。”如言候之,俄有鷂子使至。告以情,求市其一。使者異之,以副鷂子與焉。將至手,鷂忽飛集于灌莽,乃往取,如果伏在其下,遂執之。言人祿位中者至多,茲不縷述。(出《紀聞》)

【譯文】

唐玄宗先天年間,許州有個杜生長于算卦,凡有求他找人找東西或預測官位利祿的,他的話無不句句應驗。有一個跑了家奴的人去求杜生,杜生說:“你只撿大道往回走,碰見愛好馬鞭的信差就求他把馬鞭給你,他若不肯給,你就把詳情告訴他,說是杜生讓你向他要的,照這樣說的去辦,定能得到你的仆人。”這個人果然碰到一位信差,并按杜生的話向他乞求鞭子。那位信差驚異地說:“鞭子可以不要,但沒有東西打馬不行,你可去路邊折根樹枝拿來給我,我就把馬鞭給你。”此人便去路邊折樹枝,不料逃跑的仆人正躲在樹下,便將其抓獲。問他為什么躲在此處,仆人說:“剛才我沿著大道走,遠遠地看見了你,所以藏到這里。”又有一個跑了家奴的人去求杜生,杜生說:“你回去取五百個錢,在官道上等候,看見向朝廷進獻鷂子的差役路過,就求他賣給你一只,這樣就能得到你的家奴。”此人照杜生的話守候在道旁,轉眼之間便有個送鷂子的差役走過來。此人告訴他事情的原委,懇求賣給他一只鷂子。差役十分驚異,挑了一只不太好的給他。剛要拿到手時,鷂子忽然飛走。落在一叢灌木之中,此人便趕過去捉拿,不料逃跑的家奴正藏在灌木下邊,于是將他捉住。杜生關于別人名利地位的話,應驗的也特別多,這里就不一一敘述了。



泓師    

唐張敬之在則天朝,每思唐德,謂子冠宗曰:“吾今佩服,乃莽朝服耳。”累官至春官侍郎,當入三品,其子將道由歷于天官。有僧泓師善陰陽算術,與敬之有舊,謂敬之曰:“侍郎無煩求三品。”敬之曰:“弟子無所求,此兒子意耳。”敬之弟訥之為司禮博士,時有疾,甚危殆。指訥之曰:“八郎得三品。”敬之曰:“憂其疾亟,豈望三品也。”曰:“八朗今日如臨萬仞淵,必不墜矣。”皆如其言。泓復與張燕公說置買永樂東南第一宅。有求土者,戒之曰:“此宅西北隅最是王地,慎勿于此取土。”越月,泓又至,謂燕公:“此宅氣候忽然索漠甚,必恐有取土于西北隅者。”公與泓偕行,至宅西北隅,果有取土處三數坑,皆深丈余。泓大驚曰:“禍事,令公富貴止于一身而已,更二十年外,請郎君皆不得天年。”燕公大駭曰:“填之可乎?”泓曰:“客土無氣,與地脈不相連,今總填之,亦猶人有瘡痏,縱以他肉補之,終無益。”燕公子均,垍皆為祿山委任,授賊大官,克復后,三司定罪。肅宗時以減死論,太上皇召肅宗謂曰:“張均弟兄皆與逆賊作權要官,就中張垍更與賊毀阿奴家事,犬彘之不若也,其罪無赦。”肅宗下殿叩頭再拜曰:“臣比在東宮,被人誣譖,三度合死,皆張說保護,得全首領,以至今日。張說兩男一度合死,臣不能力爭,脫死者有知。臣將何面目見張說于地下。”嗚咽俯伏。太上皇命左右曰,扶皇帝起,乃曰:“與阿奴處置。張垍宜長流遠惡處,竟終于嶺表。張均宜棄市,更不要苦救這個也。”肅宗掩泣奉詔,故均遇害。皆如其言。(出《大唐新語》及《戎幕閑談》)

【譯文】

唐朝張敬之在武則天當政的時候,每每思念李唐的德政,跟兒子冠宗說:“我現在穿戴的,是王莽執政時的衣服。”他多年為官直到春官侍郎職位,理當列入三品,兒子便向吏部天官陳述列入三品的理由。有僧人泓師,長于陰陽歷算之術,與張敬之有舊交情,他跟張敬之說:“侍郎您用不著再去要求列入三品。”敬之說:“這不是我的要求,是我兒子的意思。”敬之的弟弟納之是司禮博士,當時有病,十分危險。泓師指著納之說:“八郎能得到三品的職銜。”敬之說:“正為他的病擔憂呢,哪敢盼望進入三品啊!”泓師說:“八郎今天如臨萬丈深淵,肯定落不下去!”事實確如泓師所說的那樣。還有一次,泓師幫張燕公購置了永樂宮東南的一座住宅。有人來挖土,泓師勸誡道:“這座住宅西北角處的土最好,千萬別在這里挖土。”過了一個月,泓師又來到這里,對張燕說:“這座住宅的氣象忽然寂寥得很,一定有人在西北角處挖土了。”張燕與泓師一起走到西北角,果然發現被挖了幾個坑,個個一丈多深。泓師大驚道:“這是災禍。您的富貴只您一人有份,二十年后,您的兒女都不得善終。”張燕十分驚恐,說:“把坑填平可以嗎?”泓師道:“別處的土沒有元氣,填上也與地脈不能連通,都填平了,也如人的身上生了瘡癤一樣,縱使用他人的肉補上去,也無補益。”張燕的兒子張均、張垍都被逆賊安祿山任為大官,安祿山叛亂被平息后,兩人都由三司定了罪。肅宗以免除死刑論處,太上皇召見肅宗對他說:“張均兄弟伙同逆賊作亂謀反,其中張垍更與安祿山破壞你的家事,豬狗不如也,其罪斷不能赦免。”肅宗走下殿來連連叩頭為之求情,說:“我在東宮時,被人誣陷,三次當死,都受張說(張燕)保護才保住了性命。如今張說兩個兒子只有一次當死的罪名,我卻不能為他力爭,將來我還有何臉面在黃泉之下去見張說。”說完,匍匐在地嗚咽哭泣。太上皇命左右將皇帝扶起來,便說:“這兩個人交給你處置,張垍應當長期流放到邊遠險惡的地方,叫他老死在嶺南;張均應當暴尸街頭,再不要苦苦求救這個人了。”肅宗只好掩面哭泣著接受了太上皇的詔命,所以只弟倆都被殺了。這些情況都如當年泓師所說的那樣。



羅思遠    

唐羅思遠多秘異術,最善隱形。明皇樂隱形之法,就思遠勤求而學之。思遠雖傳授,不盡其要。帝每與思遠同為之,則隱沒人不能知。若自試,則或余衣帶,或露幞頭腳,宮中人每知帝所在也。帝多方賜賚,或懼以死,而求之,終不盡傳。帝怒,命力士裹以油袱,置于油榨下,壓殺而埋瘞之。不旬日,有中官自蜀道回,逢思遠于路。乘驢而笑謂使者曰:“上之為戲,一何虐也。”(出《開天傳記》)

【譯文】

唐代羅思遠精通多種特異法術,最擅長的是隱形術。明皇對隱形法很感興趣,便跟思遠勤奮學習。思遠雖然向唐明皇傳授,卻不把要領全部教給他。皇帝跟思遠一起作法時,隱形之后沒有人能夠知道他在哪里;如果單獨練習,則不是把衣帶留在原處就是露出頭巾的邊角,宮里的人每次都知道皇帝所在的地方。皇帝多次變換方式送禮,或者以死恫嚇,百般相求,思遠最終也沒有將法術全部傳給他。皇帝發怒了,命令力士用油包把他包起來,放在榨油機下面,將他壓死后埋了起來。不到十天,有一位宮中的官差從四川回來,路上遇見思遠。思遠坐在驢上笑著向這位官差說:“皇上跟我開玩笑,未免開得太殘酷了。”



張景藏    

中書令河東公裴光庭,開元中居相位。張景藏能言休咎。一日,忽詣公,以一幅紙大書臺字授公,公曰:“余見居臺司,此何意也?”數日,貶臺州刺使。(出《尚書故實》)

【譯文】

河東人中書令裴光庭,開元年間官居宰相職位。有個叫張景藏的人,能夠預卜吉兇禍福。有一天,張景藏突然來到裴公面前,在一張紙上寫了個很大的“臺”字遞給裴公,裴公說:“我現在居于臺司之位,你這是什么意思?”過了幾天,裴宰相便被貶為臺州刺使。



葉法善    

唐玄宗于正月望夜,上陽宮大陳影燈,設庭燎,自禁門望殿門,皆設蠟炬,連屬不絕,洞照宮室,熒煌如晝。時尚方都匠毛順心多巧思,結構繒采,為燈樓二十間,高百五十尺,懸以珠玉金銀,每微風一至,鏘然成韻,仍以燈為龍鳳虎豹騰躍之狀,似非人力。有道士葉法善在圣真觀,上促命召來。既至,潛引法善觀于樓下,人莫知者。法善謂上曰:“影燈之盛,天下固無與比,惟涼州信為亞匹。”上曰:“師頃嘗游乎?”法善曰:“適自彼來,便蒙召。”上異其言,曰:“今欲一往,得否?”法善曰:“此易耳。”于是令上閉目,約曰:“必不得妄視,若有所視,必當驚駭。”上依其言,閉目距躍,身在霄漢,已而足及地。法善曰:“可以觀覽。”既視,燈燭連亙十數里,車馬駢闐,士女紛雜,上稱其善。久之,法善曰:“觀覽畢,可回矣。”復閉目,與法善騰虛而上,俄頃還故處,而樓下歌吹猶來終。法善至西涼州,將鐵如意質酒肆。異日,上命中官托以他事使涼州,因求如意以還。法善又嘗引上游于月宮,因聆其天樂,上自曉音律,默記其曲,而歸傳之,遂為霓裳羽衣曲。法善生隋大業丙子,終于開元壬申,凡一百七十年矣。寧州有人,臥疾連年,求法善飛符以制之。令于居宅井南七步掘約五尺許,得一古曲幾,幾上有十八字歌曰:“歲年永悲,羽翼殆歸。哀哉罹殃苦,令我不得飛。”疾者遂愈。案孔懌會稽記云,葛玄得仙后,幾遂化為三足獸。至今上虞人往往于山中見此案幾,蓋欲飛騰之兆也。《金陵六朝記》曰:“吳帝赤烏七年八月十七日,葛玄于方山上得道,白日升天。至今有煮藥鐺,山有洗藥池,見在。又白仲都,葛玄弟子,亦白日升天。至今祠壇見在白都山下。又姚光亦葛玄弟子,自言得為火仙,吳大帝積薪焚之,光安坐火中,手閱素書一卷。法善盡傳符箓,尤能厭鬼神。先是高宗曾檢校諸術士黃白之法,遂出九十余人,曾于東都凌空觀設壇醮,士女往觀之,俄有數十人自投火中,人大驚,師曰:“皆鬼魅,吾法攝之也。”卒謚越國公。(出《廣德神異錄》)

【譯文】

唐玄宗在正月十五日夜晚,于上陽宮內大擺彩燈,庭院里也點起火,自禁門到殿門都點起蠟燭,連綿不斷,光照宮室,燈火輝煌如同白天。時尚方都匠毛順心多巧思,利用彩綢打結,做成燈樓二十間,樓高一百五十尺,上面懸掛金銀珠玉等物,微風吹來,鏗鏘悅耳,又以燈光照射,呈現出龍鳳虎豹飛騰跳躍的形狀,這些奇幻多彩的景觀,好像并非人力所為。道士葉法善正在圣真觀中,皇上催促命人將他召來。法善來到后,玄宗便悄悄帶領他到樓下觀看,周圍的人誰也不知道。法善對皇上說:“彩燈之盛,天下無比,只有涼州可以排在第二位。”皇上說:“法師剛才曾去游覽過嗎?”法善說:“剛剛從那里來,便蒙皇上召見。”皇上聽了他的話甚為驚異,說:“我現在想去看看,辦得到么?”法善說:“這很容易。”于是讓皇上閉上眼睛,約法道:“一定不要擅自偷看,如果看到什么,肯定使你驚怕。”皇上依照他的話,閉上兩眼一跳,身體便飛入云霄,過了一會兒又兩腳落地。法善說:“可以睜眼觀看了。”放眼看去,只見燈燭連綿十幾里,車馬擁擠,男女紛雜,皇上連連稱贊。看了很長時間,法師便說:“觀看完畢,可以回去了。”于是又閉上眼睛,與法善一起騰空而飛,不一會兒就返回原處,此時樓下的歌唱聲和樂器聲還沒有結束。法善到西涼州,將自己的鐵如意抵押在酒店之中。又一天,皇上命中官借辦理別的事情為由出使涼州,順便取回如意還給法善。法善還曾領著皇上去月宮游覽,從而聆聽到天上的音樂,皇上本來通曉音律,便默記天樂曲譜,回來予以傳播,于是成為霓裳羽衣曲。法善生于隋代大業丙子年,死于唐代開元壬甲年,壽高一百七十歲。寧州有個人連年臥病不起,請法善利用飛符給他治療。法善讓他在住宅水井南面七步處挖五尺左右深,此人照法善說的去做,得到一個古曲幾,幾上有一首八字歌:“歲年永悲,羽翼殆歸。哀哉罹殃苦,令我不得飛。”那個臥病不起的人便痊愈了。據孔懌《會稽記》說,葛玄成仙后,這只小幾便化為三腳獸。直至今天,上虞這個地方的人,往往把在山中見到這一案幾,看做要飛黃騰達的預兆。《金陵六朝記》記載:吳帝赤烏七年八月十七日,葛玄在方山上得道,白天升天。時至今天,仍有葛玄煉丹修道時煮藥用的鍋,山上還有洗藥的水池子。又載:白仲都,是葛玄的弟子,也于白天升天。至今尚有當年仲都修道時的祠壇在白都山下面。又載:姚光也是葛玄的弟子,他自己說得為火仙,吳大帝堆積柴草燒他,姚光安然坐在火中,手捧無字書一卷閱讀。法善盡傳符箓,尤其能夠降伏鬼神。在這之前,唐高宗曾檢驗各位術士的煉丹之法,于是來了九十余人,他們在東都凌空觀設壇打醮,許多男女前往觀看,立刻有數十人自投入火中,人們大為吃驚,法善法師說:“這些都是鬼魅,是我施法攝他們來的。”法善死后,謚號越國公。



錢知微    

唐天寶末。術土錢知微嘗至洛,居(明抄本居作陽)天津橋賣卜,云,一卦帛十匹。歷旬,人皆不詣之。一日,有貴公子意其必異,命取帛如數卜焉,錢命蓍而卦成。曰:“予筮可期一生,君何戲焉?”其人曰:“卜事甚切,先生豈誤乎?”錢請為韻語曰:“兩頭點土,中心虛懸,人足踏跋,不肯下錢。”其人本意賣天津橋紿之。其精如此。(出《酉陽雜俎》)

【譯文】

唐朝天寶末年,術士錢知微曾到洛陽,在天津橋頭算卦掙錢,標價為一卦十匹布。過了十天也沒有人到他那里求卦。這一天,有位貴公子心想此人必有特異之處,便叫人拿來十匹布去找他算卦。錢知微搖動卦簽,卦象立即呈現出來,他說:“我的卦可以預測一輩子的吉兇,您為什么當兒戲呢?”這位公子說:“我問卜的事情非常緊要,先生難道有懷疑嗎?”錢知微同意給他算卦。便念了幾句順口溜:“兩頭點土,中心虛懸,人足踏跋,不肯下錢。”還四句卦文所指的顯然是關于橋和賣橋的事。這位公子來問卦的本意,就是想以賣天津橋來騙騙他,試試他。錢知微的卜術就是如此精明。



胡蘆生    

唐劉辟初登第,詣卜者胡蘆生筮卦以質官祿。生雙瞽,卦成,謂辟曰:“自此二十年,祿在西南,然不得善終。”辟留束素與之。釋褐,從韋皋于西川。至御史大夫軍司馬。既二十年,韋病,命辟入奏,請益東川,如開元初之制。詔未允,辟乃微服單騎復詣胡蘆生筮之。生揲蓍成卦,謂辟曰:“吾二十年前,嘗為一人卜,乃得無妄之隨。今復前卦,得非曩賢乎?”辟聞之,即依阿唯諾。生曰:“若審其人,禍將至矣。”辟甚不信,乃歸蜀。果叛,憲宗皇帝擒戮之。宰相李蕃嘗漂寓東洛,妻即庶子崔謙女。年近三十,未有名宦。多寄托崔氏,待之亦不甚盡禮。時胡蘆生在中橋,李患足瘡,欲挈家居揚州,甚悶,與崔氏兄弟同往候之。生好飲酒。詣者必攜一壺。李與崔各攜酒。賚錢三鍰往焉。生方箕踞在幕屋,倚蒲團,已半酣矣。崔兄弟先至,生不為之起,但伸手請坐而已,曰:“須臾當有貴人來。”顧小童曰,掃地,方畢。李生至級下,蘆生笑迎,執手而入曰:“郎君貴人也,何問?”李公曰:“某且老矣,復病,又欲以家往數千里外,何有如此貴人也”曰:“更遠亦可,公在兩紗籠中,豈畏此厄。”李公詢紗籠之由,終不復言。遂往揚州,居參佐橋,而李公閑談寡合。居之左近有高員外,素相善。時李疾不出,高已來謁。至晚,又報高至,李甚怪。及見云:“朝來看公歸,到家困甚就寢,夢有人召出城,荊棘中行,見舊使莊客,亡已十數年矣。”謂某曰:“員外不合至此,為物所誘,且須臾急返,某送員外去。”遂即引至城門。某謂曰:“汝安得在此?”曰:‘為陰吏,蒙差當直李三郎。’某曰:“何李三郎也?”曰:“住參佐橋。知員外與三郎往還,故此祗候。”某曰:“李三郎安得如此?”曰:“是紗籠中人。”詰之不肯言,因云饑甚,員外能賜少酒飯錢銀否,此城不敢入,請于城外致之。某曰:“就李三郎宅得否?”其人驚曰:“若如此。是殺某也。”遂覺。特奉報此好消息。”李公笑而謝之,心異紗籠之說。后數年,張建封鎮徐州,奏李為巡官校書郎。會有新羅僧能相人,言張公不得為宰相,甚不快,因令使院看諸判官有得為宰相,否。及至曰,并無。張尤不快,曰:“某妙擇賓僚,豈無一人至相座者。”因更問曰:“莫有判官未入院否?”報李巡官,便令促召至。僧降階迎,謂張公曰:“判官是紗籠中人,仆射不及。”張大喜,因問紗籠事。曰:“宰相冥司必潛以紗籠護之,恐為異物所擾,余官不得也。”方悟蘆生及高公所說,李公竟為相。滎陽鄭子,步貧窶,有才學不遇,時年近四十,將獻書策求祿仕。鄭遂造之,請占后事。謂鄭曰:“此卦大吉,七日內婚祿皆達。”鄭既欲干祿求婚,皆被擯斥,以卜者謬己。即告云:“吾將死矣,請審之。”胡蘆生曰:“豈欺誑言哉,必無致疑也。”鄭自度無因而致,請其由。生曰:“君明日晚,自乘驢出永通門,信驢而行,不用將從者隨,二十里內,的見其驗。”鄭依言,明日,信驢行十七八里,因倦下驢。驢忽驚走,南去至疾,鄭逐一里余,驢入一莊中,頃聞莊內叫呼云:“驢踏破醬甕。”牽驢索主,忽見鄭求驢,其家奴仆訴詈,鄭子巽謝之。良久,日向暮,聞門內語云:“莫辱衣冠。”即主人母也,遂問姓名,鄭具對,因敘家族,乃鄭之五從姑也,遂留宿。傳語更無大子弟,姑即自出見郎君。延鄭廳內,須臾,列燈火,備酒饌。夫人年五十余,鄭拜謁,敘寒暄,兼言驢事,慚謝姑曰:“小子隔闊,都不知聞,不因今日,何由相見。”遂與款洽,詢問中外,無不識者,遂問婚姻,鄭云,未婚。初姑似喜,少頃慘容曰:“姑事韋家,不幸,兒女幼小,偏露,一子才十余歲,一女去年事鄭郎。選授江陰尉,將赴任,至此身亡。女子孤弱,更無所依。郎即未宦,若能就此親,便赴官任,即亦姑之幸也。”鄭私喜,又思卜者之神,遂謝諾之。姑曰:“赴官須及程限,五日內須成親,郎君行李,一切我備。”果不出七日,婚宦兩全。鄭厚謝蘆生,攜妻赴任。(出《原化記》)

【譯文】

唐代劉辟剛剛考試及第,就到算命先生胡蘆生那里占卜官祿的事。蘆生雙目失明,卦成后,對辟說:“自今以后二十年間,你的官祿在西南方向,但是結局不好。”辟留下一捆絲布給他。劉辟脫去布衣穿上官服,跟隨韋皋到了西川。官至御史大夫軍司馬。過了二十年,韋皋患病,派劉辟入朝奏稟,請求將東川納入西川管轄。就像開元初年之制那樣。皇帝沒有批準。劉辟身穿便衣一個人騎馬又到胡蘆生那里算卦。蘆生搖箋成卦,對辟說:“我在二十年前曾給一個人算過一卦,乃得無妄之卦,今天又出現了以前那一卦,莫非您就是過去那個人么?”劉辟聽了,只好支支吾吾稱是。蘆生說:“如果真是那個人,大禍就要臨頭了!”劉辟一點兒也不相信,就又返回四川。后來果然叛亂,憲宗皇帝將他擒獲殺了。宰相李蕃曾經漂泊流浪住在東洛,妻子是庶子崔謙的女兒。李蕃年近三十仍未得到官位。主要靠崔家養活,崔家對他也不大以禮相待。當時,胡蘆生住在中橋,李蕃腳上生瘡,要攜帶家眷去揚州居住,心情十分沉重,便與崔家兄弟同去訪問蘆生。蘆生愛喝酒,找他算卦的人必須帶上一壺,李蕃與崔氏兄弟各自帶著酒還有三鍰錢去見他。生方箕踞在幕屋,倚著蒲團,已經半醉了。崔氏兄弟先到。生并不起來行禮,只是伸伸手讓他們坐下而已,他說:“馬上就有貴人到來。”便招呼小童掃地,剛打掃完畢。李生到了階下,蘆生笑著下階迎接,拉著他的手進屋,說:“您是貴人啊,有什么要問我的?”李說:“我已經老了,又有病,還要帶著家眷往數千里以外的地方去,哪里有這樣的貴人呀!”蘆生說:“再遠也行,您在兩個紗籠之中,難道還怕這點兒厄運。”李生詢問“紗籠”是怎么回事,蘆生一直不再開口。李生便去了揚州,居在參佐橋。李生寡言少語,很少與人交往。附近有個高員外,一向跟他不錯。當時李生有病在家,高員外已來看望過。到了晚上,家人又報員外到,李很奇怪。見面后高說:“早上來過我就回去了,到家感到困倦便睡了一覺,夢見有人召我出城,走在荊棘叢中,看見過去使喚的莊客,他已死了十幾年了,跟我說:‘員外不該到此,可能被什么引誘來的,要馬上返回去,我送你走。’他便領我到了城門。我問他:‘你怎么在這里呢?’‘我在陰間當差,蒙差當值李三郎。’‘哪個李三郎?’‘住在參佐橋。我知道員外跟三郎有交往,因此前來恭候。’‘李三郎怎么能夠這樣?’‘他是紗籠里的人。’我繼續追問,他不告訴我,便說:‘實在餓得慌,員外能不能賞給我點兒酒飯錢?這座城我不敢進,請在城外給我。’我說:‘去李三郎家行不行?’他十分驚慌,說:‘要這樣,等于殺了我。’這時,我便醒了。現在特來向您報告這個好消息。”李生笑著向他道謝,心想紗籠之說實在奇異。幾年后,張建被封鎮守徐州,奏報李蕃為巡官校書郎。有個新羅僧人會相面,說張公不能當宰相,張公聽了很不愉快,便叫他到官署里看看各位判官之中有能當宰相的沒有,他來說:“并沒有。”張公更加不愉快,說:“我很會選拔官吏,難道他們中沒有一個將來能升為宰相的?”于是又問:“莫不是還有判官沒進院的?”下人報告說李巡官未入院,張便令人快把他召來。李巡官到來時,僧人下階迎接,對張公說:“這位判官是紗籠里面的人,仆射也趕不上他。”張公大喜,便問他關于紗籠的事。僧人說:“宰相之官在陰司中定有紗籠暗中保護著,以防異物侵擾;其他官員都沒有這種待遇。”李生這才明白以前蘆生和高員外所說的紗籠是怎么回事。李蕃后來果然當了宰相。滎陽有個姓鄭的,自幼貧寒,懷才不遇,快到四十歲了,要向朝廷寫信申請官位。聽說蘆生神算,便登門拜訪,請他預卜后事。蘆生對鄭說:“你卜的卦大吉大利,七天之內,你的婚姻和官祿向題都能如愿以償。”鄭因過去求官求婚都被拒斥,便認為算卦人在騙他。他把這些經歷和想法告訴蘆生后說:“我眼看就要死了,請您仔細想想,跟我說實話吧!”胡蘆生說:“我說的絕不是欺卜之談,你千萬不要懷疑呀。”鄭覺得沒有因由能得到這樣的機遇,便問他自己該怎么辦。蘆生說:“明天晚上,你一個人騎驢出永通門,不要侍從等人跟著,出門之后讓驢子隨便走,二十里以內,我前面的話就會得到驗證。”鄭照蘆生的話第二天騎驢出城門,走了十七八里,因為疲倦便下了驢。驢突然驚跑,飛快往南而去,鄭追趕了一里多,驢進了一個村莊,頓時聽到莊主叫喊道:“驢踏破醬缸了!”有人牽驢尋找主人,忽然看見鄭正在找驢,被那家的奴仆好一頓訓斥,鄭生恭恭敬敬表示道歉。過了很長時間,太陽快要落山了,聽到大門里面有人說:“不要污辱那個有身份的衣冠之士。”說話的就是這家主人的母親,她問鄭生姓氏名字。鄭生一一回答,接著敘述了家族,她乃是鄭生的五堂姑,于是就留鄭生住下。仆人傳話告訴鄭生,因為家里沒有成年的男子,堂姑將親自出面見他。鄭生被請到客廳內,不一會兒,點燈燭,擺酒菜。夫人五十多歲,鄭生上前施禮拜見,寒暄之后,又談到驢的事,鄭生慚愧地向姑母道歉說:“小侄兒與姑母長期分離,音信全無,若不是今天這件事,不知有啥機會能見到您。”姑母聽了跟他很親近。詢問家里家外的事,他沒有不知道的,又問及他的婚姻情況,鄭說尚未婚娶。開始姑母好像很高興,不一會兒便面帶愁容說:“姑母嫁給韋家,命運不好,兒女年幼,孩子的父親死了,一個兒子才十幾歲,一個女兒去年嫁給鄭郎。選授江南尉之職,正要赴任,走到這里就死了。女兒孤單軟弱,又沒有依托。你正好沒有官位,若能成就這件親事,便可前去赴任。這也是姑姑值得慶幸的事。”鄭生聽了暗暗歡喜,又想起那個算卦人的神奇,于是向姑母道謝,接受了她的要求。姑母說:“上任必須要遵守期限,五天之內必須完婚,你的行李用品,全部由我準備。”果然不出七天,婚姻與官祿都有了圓滿的結果。鄭生以厚禮謝過蘆生,然后帶上妻子上任去了。






卷第七十八 方士三

李秀才 王山人 王瓊 王固  符契元 白皎 賈耽 茅安道  駱山人 石旻



李秀才    

唐虞部郎中陸紹,元和中,嘗謁表兄于定水寺。因為院僧具蜜餌時果,鄰院僧亦陸所熟也,遂令左右邀之,良久,僧與李秀才偕至。環坐笑語頗劇。院僧顧弟子煮新茗,巡將匝而不及李。陸不平曰:“茶初未及李秀才何也?”僧笑曰:“如此秀才,亦要知茶味,且以余荼飲之。”鄰院僧曰:“秀才乃術士,座主不可輕言。”其僧又言:“不逞之子弟,何所憚!”秀才忽怒曰:“我與上人,素未相識,焉知予不逞徒也?”僧復大言:“望酒旗玩變場者,豈有佳者乎?”李乃白座客:“某不免對貴客作造次矣。”因奉手袖中,據兩膝,叱其僧曰:“麄行阿師,爭敢輒無禮,拄杖何在,可擊之。”僧房門后有筇杖子,忽跳出,連擊其僧。時眾亦為蔽護,杖伺人隙捷中,若有物執持也。李復叱曰:“捉此僧向墻。”僧乃負墻拱手,色青短氣,唯言乞命。李又曰:“阿師可下階。”僧又趨下,自投無數,衂鼻敗顙不已。眾為請之,李徐曰:“緣對衣冠,不能殺此為累。”因揖客而去。僧半日方能言,如中惡狀,竟不之測矣。(出《酉陽雜俎》)

【譯文】

唐朝虞部郎中陸紹,元和中業,曾去定水寺看望表兄,因為常常給院內僧人帶去甜食與新鮮水果,鄰院的僧人也跟陸紹熟識,他便叫身邊的人邀請他們過來。過了一會兒,鄰院的僧人與李秀才一起來到。大家圍坐一起,歡聲笑語十分熱鬧。主人吩咐弟子煮新茶,茶水斟了快到一圈獨獨沒輪到李秀才,陸紹不平地說:“茶水頭一遍沒輪到李秀才,這是為什么?”僧人笑著說:“這樣一個秀才,也要品嘗茶的味道!等著把喝剩的茶給他喝吧。”鄰院僧人說:“秀才是一個術士,主人不可輕慢。”那個僧人又說:“不逞之徒,有何可怕的!”秀才忽然憤怒地說:“我與上人素不相識,怎么知道我是不逞之徒?”僧人仍出狂言道:“奔酒而玩反復的人,哪里會有好東西?”秀才便對同座客人說:“我不免要對貴賓失禮了。”說完,袖起兩手。放在膝上,呵斥那個僧人道:“好個粗野的師傅,竟敢如此無禮。拐杖在哪里?你給我狠狠地揍他!”僧房門后有根竹棍子,忽然跳出來,連連打那個僧人。這時,大家都上去掩護他,竹杖便尋找人縫過去打他,好像有什么東西操縱一樣。李秀才又喝斥道:“捉住此僧推到墻那邊!”僧人便背著墻拱起手,臉色青黑,呼吸短促,頻頻乞求饒命。李又說道:“那個師傅可以下階去。”僧人便跌跌撞撞下階,自己上上下下跌了無數遍,鼻臉破傷出血不止。眾人為他求情。李秀才慢慢說道:“看在各位面上,我不殺他,以免連累大家。”說完,向客人施禮,然后揚長而去。那位僧人半天才說出話來,好像中了邪一樣,不知后來結局怎么樣。



王山人    唐太尉衛公李德裕為并州從事,到任未旬月,有王山人詣門請謁。與之及席,乃曰:“某善按冥數。”初未之奇。因請虛正寢,備幾案紙筆香水而已,令重簾靜伺之。生與之偕坐于西廡下。頃之,王生曰:“可驗之矣。”紙上書八字甚大,且有楷注,曰:“位極人臣,壽六十四。”生遽請歸,竟亦不知所去。及會昌朝,三策至一品,薨于海南,果符王生所按之年。(出《松窗錄》)

【譯文】

唐代太尉李德裕任并州從事時,任職不到十個月,有個王山人登門求見。跟他一起落座后,王便說:“我能預見未來的事。”李開始并不以為奇。王便請他假做睡好了,準備下桌案紙筆香水之類,叫人放下簾子靜靜地等候。王與他一起坐在正房對面西側的小房子里。不一會兒,王說:“可以驗證一下了。”只見紙上寫著八個大字,而且有正規的注釋,八個字是:“位極人臣,壽六十四。”王山人立即要求回去,不知到底上哪里去了。到了會昌年間,李公三次受封,官至一品,最后死于海南,果然符合王所算的歲數。



王瓊    

唐元和中,江淮術士王瓊嘗在段君秀家。令坐客取一瓦子,畫作龜甲,懷之一食頃,取出乃一龜。放于庭中,循垣而行,經宿卻成瓦子。又取花含,默封于密器中,一夕開花。(出《酉陽雜俎》)

【譯文】

唐朝元和年間,江淮術士王瓊曾住在段君秀家。一次,他令坐在身邊的一位客人取一瓦片,畫成烏龜甲殼,放在懷里約一頓飯的時間,取出來乃是一只活烏龜。放在庭院里,它便順著墻腳爬行,過一宿卻又變成瓦片。又拿一枝花蕾,密封在容器之中,一天時間便開了花。



王固    

唐于頔在襄州,嘗有山人王固謁見。頔性快,見其拜伏遲鈍,不甚禮之。別日游宴,復不得預。王殊怏怏。因至使院,造判官曾叔政。頗禮接之,王謂曾曰:“予以相公好奇,故不遠而來,今實乖望。予有一藝,自古無者,今將歸,且荷公之厚,聊為一設。”遂詣曾所居,懷中出竹一節及小鼓,規才運(明抄本規作視,運作過)寸。良久,去竹之塞,折枝擊鼓。筒中有蠅虎子數十枚,列行而出,分為二隊,如對陣勢,擊鼓或三或五,隨鼓音變陣,天衡地軸,魚麗鶴列,無不備也,進退離附,人所不及。凡變陣數十,復作隊入筒中。曾睹之大駭,乃言于于公(于公二字原闕,據《酉陽雜俎五》補)。王已潛去,于悔恨,令物色求之,不獲。(出《酉陽雜俎》)

【譯文】

唐代于頔住在襄州,曾有山人王固求見。頔性格爽快,見王固跪拜時動作遲滯呆笨,便對他不怎么以禮相待。改日要與別人游玩歡宴,沒有預先邀請王固。王固很是生氣,便到官署去見判官曾叔政,曾接待他十分講究禮節。王對曾說:我因相公愛好奇異之物,所以遠道而來,實在有違于您的重望。我有一種技藝,自古以來沒有人會。現在我就要回去了,承蒙您對我的厚愛,特為您表演一番。”于是來到曾的住處,從懷里掏一節竹子和一面鼓。規才動了一寸,過了好長時間,取出竹管的塞子,折根木棒敲起了鼓。只見幾十個蠅虎從竹筒里列隊而出,排成兩行,宛如兩軍相對的陣勢。擊鼓三下或五下,蠅虎隨著鼓聲變化隊列,天衡地軸,魚麗鶴列,各種陣勢無不具備,而且或進或退,或離或攏,變化多端又井然有序,實在是人所不及也。一共變了幾十個陣勢,又排隊進入竹筒里面。曾叔政看了十分驚訝,便將見到的情形說給于頔聽。王固已經悄悄離去,于頔很是悔恨,派人各處尋找,沒有找到王固。



符契元    

唐上都昊天觀道士符契元,閩人也,德行法術,為時所重。長慶初,中夏,晨告門人曰:“吾習靜片時,慎無喧動。”乃扃戶晝寢。既而道流四人,邀延出門。心欲有詣,身即輒至,離鄉三十余年,因思一到,俄造其居。室宇摧落,園圃荒蕪,舊識故人,孑遺殆盡。時果未熟,乃有鄰里小兒,攀緣采摘,契元護惜咄叱,曾無應者,契元愈怒。傍道流止之曰:“熟與未熟,同歸摘拾,何苦掛意也。”又曾居條山煉藥,乃亦思一游,忽已至矣。恣意歷覽,遍窮巖谷。道流曰:“日色晚,可歸矣。”因同行入京。道上忽逢鳴騶,導引甚盛。契元遽即避路,道流曰:“陽官不宜避陰官,但遵路而行。”須臾,前導數輩,望契元即狼狽奔迸。及官至,諦視之,乃仆射馬驄,時方為刑部尚書。素善契元,馬亦無恙。與契元晤,心獨異之。日已夕矣,遲明,即詣開化坊訪馬,而與兵部韓侍郎對弈,因留連竟日。而旁察辭氣神色,曾無少異,私怪其故。有頃,聞中疾,不旬日而歿。又給事李忠敏云,此是陶天活,有道術者,中朝奉道者多歸之。天活本安南人,非閩人也,能于入靜日,多神游諸岳。馬公事人皆知之。(出《集異》)

【譯文】

唐朝上都昊天觀里有個道士叫符契元,是閩地人,他的德行和法術都為當時人所看重。長慶初年五月,他早晨告訴守門人說:“我習慣靜養一會兒,小心不要吵鬧。”于是關上門窗白天睡覺。一會兒,有四個道士邀請他出了門。他心里想去什么地方,身體就立即到什么地方。離開家鄉三十多年了,想回去一趟,于是立即到了他家。只見房屋殘破,園田荒蕪,熟人一個也沒有了。樹上的果子還沒成熟,鄰里小孩就爬上去采摘,契元護惜果子,大聲驅趕小孩,但是誰也不聽,契元更為惱火。旁邊有個道士制止他說:“熟的也好,不熟的也好,早晚都要摘的,何苦放在心上呢!”契元曾在條山上煉過藥,便想前去一游,忽的一下便到了。他盡情游歷觀覽,遍及高山深谷。道士說:“天色已晚,應該回去了。”便跟他同行入京。路上忽然聽到趕馬人的吆喝聲,好像有許多人馬。契元迅即閃開路,道士說:“陽間的官不應躲避陰間的官,只管沿著路走就行。”不一會兒,趕馬的前導數人,看到契元便狼狽逃散。等后面的官人到跟前時,仔細一看,原來是仆射馬驄,這時剛剛擔任刑部尚書。他一向跟契元友善,他的身體也沒有病。看到契元時便上前相見,契元在心里覺得很奇怪。這時天已傍晚了,第二天沒等天亮,契元就去開化坊看望馬驄,馬正與兵部韓侍郎下棋,便在那里逗留了一天。他在一旁觀察其語氣神色,并無少許特異之處,私下甚覺奇怪。過了一段時間,聽說他中了病,不到十天就死了。又據給事李忠敏說,此人是陶天活,是個有道術的人,中朝奉道者多歸之。天活本是安南人,不是閩地人,能在入靜的時候神游各處山岳。馬公的事情,人們都知道。



白皎    

河陽從事樊宗仁,長慶中,客游鄂渚,因抵江陵,途中頗為駕舟子王升所侮。宗仁方舉進士,力不能制,每優容之。至江陵,具以事訴于在任,因得重笞之。宗仁以他舟上峽,發荊不旬日,而所乘之舟,泛然失纜,篙櫓皆不能制。舟人曰:“此舟已為仇人之所禁矣,昨水行豈常有所忤哉,今無術以進,不五百里,當歷石灘,險阻艱難,一江之最。計其奸心,度我船適至,則必觸碎沉溺。不如先備焉。”宗仁方與仆登岸,以巨索縶舟,循岸隨之而行。翌日至灘所。船果奔駭狂觸,恣縱升沉,須臾瓦解。賴其有索,人雖無傷,物則蕩盡。峽路深僻,上下數百里,皆無居人,宗仁即與仆輩陰于林下,糧餼什具,絕無所有,羈危辛苦,憂悶備至。雖發人告于土官,去二日不見返。饑餒逮絕。其夜,因積薪起火,宗仁洎童仆皆環火假寤。夜深忽寢。見山獠五人列坐,態貌殊異,皆挾利兵,瞻顧睢盱,言語兇謾。假令揮刃,則宗仁輩束手延頸矣。睹其勢逼,因大語曰:“爾輩家業,應此山中,吾不幸舟船破碎,萬物俱沒,涸然古岸,俟為豺狼之餌。爾輩圓首橫目,曾不傷急,而乃瞷然笑侮,幸人危禍,一至此哉。吾今絕糧,已逾日矣,爾家近者,可遽歸營飲食,以濟吾之將死也。”山獠相視,遂令二人起,未曉,負米肉鹽酪而至。宗仁賴之以候回信。因示舟破之由,山獠曰:“峽中行此術者甚眾,而遇此難者亦多。然他人或有以解,唯王升者犯之,非沒溺不已,則不知果是此子否。南山白皎者,法術通神,可以延之,遣召行禁。我知皎處,試為一請。”宗仁因懇祈之,山獠一人遂行。明日,皎果至,黃冠野服,杖策躡履,姿狀山野。禽獸為祖。宗仁則又示以窮寓之端。皎笑日:“瑣事耳,為君召而斬之。”因薙草剪木,規地為壇,仍列刀水,而膠立中央。夜闌月曉,水碧山青,杉桂朦朧,溪聲悄然,時聞皎引氣呼叫召王升,發聲清長,激響遼絕,達曙無至者。宗仁私語仆使曰:“豈七百里王升而可一息致哉?”皎又詢宗仁曰:“物沉舟碎,果如所言,莫不自為風水所害耶?”宗仁暨舟子又實告。皎曰:“果如是,王升安所逃形哉?”又謂宗仁所使曰:“然請郎君三代名諱,方審其術耳。”仆人告之。皎遂入深遠,別建壇墠,暮夜而再召之,長呼之聲,又若昨夕。良久,山中忽有應皎者,咽絕,因風始聞。久乃至皎處,則王升之魄也。皎于是責其奸蠹,數以罪狀。升求衷俯狀,稽顙流血。皎謂宗仁曰:“已得甘伏,可以行戮矣。”宗仁曰:“原其奸兇尤甚,實為難恕,便行誅斬,則又不可,宜加以他苦焉。皎乃斥王升曰:“全爾腰領,當百日血痢而死。”升號泣而去。皎告辭,宗仁解衣以贈皎,皎笑而不受。有頃,舟船至,宗仁得進發江陵。詢訪王升,是其日皎召致之夕,在家染血痢,十旬而死。(出《異聞集》)

【譯文】

河陽從事樊宗仁,長慶中年,在鄂渚游覽,因為要去江陵,途中大受船夫王升的侮辱。宗仁剛剛舉為進士,沒有能力制服他,只好總是寬容他。到江陵后,就把這件事告訴了在任的官員,王升受到重重的鞭笞。宗仁用別的船上三峽,從荊州出發不到十天,所乘的就船失去了纜繩,篙桿和槳櫓都不能控制。船夫說:“這只船已被仇人施了法術了,要不,昨天在水上哪能總出故障呢?現在無法往前走了,不到五百米處要經過石灘,其艱難險阻為一江之最。估計仇人的險惡用心在此,揣度我們的船到那里時,必然觸礁船碎沉水。我們還是預先有所準備為好。”宗仁便跟仆人下船上岸,用一條大繩子索著船,沿岸順流而行。第二天到了石灘的地方,船只果然顛簸沖撞,恣意升沉,很快就破碎了。因為有那條大繩子,人員幸無傷亡;但是船上的物品卻蕩然無存。峽岸上的道路幽深偏僻,上下數百里沒有人煙,宗仁只好與仆從們暫蔽于林蔭之下,吃的用的一無所有,險惡勞累,憂悶備至。派人報告當地官員,去了兩天仍未返回來。饑餓困頓,已臨絕境。那天夜里,堆柴升火,宗仁與僮仆都圍著火堆和衣而睡。夜深時他猛然醒來,看見五個山里的獵人坐在那里,相貌特異,都拿著利器,瞪著眼睛張望,言語魯莽。假如他們揮刀上來,宗仁他們則只有束手等死而已。宗仁見他們要到跟前來,便高聲說道:“你們的家業該就在這山里,我不幸船只破碎,全部物品都沉沒了,困在岸上,等著豺狼來收拾我們。你們圓頭橫目,亦不為我們難受著急,而且公然笑侮,幸災樂禍以至如此。我現在斷糧已經一天多了,你們家住附近的可趕快回去做飯,拿來救救我們這些快死的人。”他們互相看了看,便叫二人起來回去做飯,不到天亮就帶著米肉鹽酪之類回來了。宗仁借這些東西維持生命,以等待回信。他向他們說明船撞碎的原由,山獠說:“在峽里行此術的人很多,所以遭遇此難的也很多。但是,別人施行此術或者還能解除,唯獨王升施行此術時,非沉船不可。不知究竟是不是這小子干的。南山上有個叫白皎的人,法術通神,可以請他來,遣召行禁。我知道皎的住處,替你們請請看看。”宗仁誠懇地相求于他,那個山獠就去了。第二天,白皎果然來到,他頭戴黃冠身穿野服,手拄拐杖腳穿草鞋,一副山野之人的姿態相貌,禽獸是他的祖宗。宗仁又將這次歷險遭困的緣由跟他說了一遍。皎笑道:“小事一件。我替你把他召來殺了。”他清除草木,劃地為壇,擺上刀和水,自己站在中間。夜深月明,水碧山青,樹影朦朧,溪水潺潺,不斷聽到皎在引氣呼叫召唉王升的聲音,發聲清晰悠長,回音遼遠飄渺,遠達曙光到不了的地方。宗仁悄悄對仆使說:“難道七百里遠的王升,這一聲叫喚就能傳到他那里嗎?”皎又詢問宗仁:“物沉船破,真如你說的那樣?莫不是因為風大浪急才出了事么?”宗仁與船夫又把真實經過告訴了他。皎說:“果真如此,王升怎么能跑沒影了呢?”又對宗仁的手下人說:“既然這樣,請把主人三代的名字告訴我,我才能推斷王升用的是什么法術。”仆人便如實告訴了他。皎到山林深遠處另建了一個壇臺,晚上再召呼王升,長呼的聲音跟昨天一樣。過了很長時間,山里面忽然有人應答王皎,嗚咽之聲低微,借著風才能聽到。很久。這個人便來王皎面前,原來是王升的魂魄。王皎斥責他奸兇狠毒,歷數他的罪狀。王升跪在地上叩頭求饒,臉都叩破了流出血來。王皎對宗仁說:“他已甘愿服罪,可以把他殺死了。”宗仁說:“論他的奸詐兇殘之嚴重,實在難以寬恕,要是施行斬殺,則不可以,應該給他增加別的痛苦。”王皎便喝叱王升道:“保全你的軀體,要你身染血痢,百日而死。”王升哭泣著去了。王皎告辭,宗仁脫下自己的衣服贈送王皎,皎笑而不受。過了一會兒,船只到了,宗仁乘船進發江陵。打聽王升的下落,王升就在被皎召去的那天在家里染上了血痢,一百天就死了。



賈耽    

唐宰相賈耽秉政,直道事君,有未萌之禍,必能制除。至于陰陽時象緯,無不洞曉。有村人失牛,詣桑國師卜之,卦成,國師謂曰:“爾之牛,是賈相國偷將置于中帽笥中。爾但候朝時突前告之。”叟乃如其言所請。公詰之,具以卜者語告公,公于馬上笑,為發巾笥。取式盤,據鞍運轉以視之,良久,謂失牛者曰:“相公不偷爾牛,要相公知牛去處,但可于安國觀三門后大槐樹之梢鵲巢探取之。”村叟逕詣三門上,見槐樹杪果有鵲巢,都無所獲,乃下樹。低頭見失牛在樹根,系之食草,草次是盜牛者家。(出《芝田錄》)

【譯文】

唐朝宰相賈耽執政期間,以忠直磊落態度輔佐皇上,凡有尚未萌發的災福,定能根治消除。至于陰陽星相占卜之類,他也無不通曉。有個農民丟失了一頭牛,到桑國師那里占卜,卦成之后,桑國師對他說:“你的牛,是賈相國偷了去放在巾帽盒里了。你只要等候上朝時突然到他面前將此事告訴他就行。”這個老農就按國師的話去見相國。相國盤問他,便將算卦人的話告訴了他,相國在馬上大笑,為他打開巾盒,取出式盤,在馬鞍上運轉給他看,過了一段時間,對丟牛的說:“我沒偷你的牛,要想知道牛的去處,只要在安國觀三門后面大槐樹梢上的鵲窩去取就行。”老農徑直來到三門,見槐樹梢上果然有鵲巢。爬上去一看,毫無所獲,便從樹上下來。低頭一看,丟失的那頭牛正在樹根下,用繩拴著吃草,草的旁邊就是偷牛人的家。



茅安道    

唐茅安道,廬山道士,能書符役鬼,幻化無端,從學者常數百人。曾授二弟子以隱形洞視之術,有頃,二子皆以歸養為請。安道遣之。仍謂曰:“吾術傳示,盡資爾學道之用。即不得盜情而炫其術也。茍違吾教,吾能令爾之術,臨事不驗耳。”二子授命而去。時韓晉公滉在潤州,深嫉此輩。二子徑往修謁,意者脫為晉公不禮,則當遁形而去。及召入,不敬,二子因弛慢縱誕,攝衣登階。韓大怒,即命吏卒縛之,于是二子乃行其術,而法果無驗,皆被擒縛。將加誅戮,二子曰:“我初不敢若是,蓋師之見誤也。”韓將并絕其源,即謂曰:“爾但致爾師之姓名居處,吾或釋汝之死。”二子方欲陳述,而安道已在門矣。卒報公,公大喜,謂得悉加戮焉。遽令召入,安道龐眉美髯,姿狀高古。公望見,不覺離席,延之對坐。安道曰:“聞弟子二人愚騃,干冒尊嚴。今者命之短長,懸于指顧,然我請詰而愧之,然后俟公之行刑也。”公即臨以兵刀,械系甚堅,召致階下,二子叩頭求哀。安道語公之左右曰:“請水一器。”公恐其得水遁術,因不與之。安道欣然,遽就公之硯水飲之,而噀二子。當時化為雙黑鼠,亂走于庭前。安道奮迅,忽變為巨鳶,每足攫一鼠,沖飛而去。晉公驚駭良久,終無奈何。(出《集異記》)

【譯文】

唐朝有個茅安道,是廬山的道士,能寫符降鬼,又能變化成各種形態,跟他學習的有幾百個人。他曾經教兩個弟子隱形和透視的法術,教了一段時間,兩個弟子都以回去撫養老人為由請求回家。安道打發他們上路,但仍對他們說:“我教給你們的法術,只供你們學道之用,不要為了取得名聲而炫耀你們的法術。如果違背我的教誨,我能叫你們的法術遇事不得靈驗。”兩人領命而去。那時,韓晉公滉居潤州,深惡懂得法術的這些人。這兩個人直接去從從容容地拜見晉公,心里想,如果晉公不以禮相待,那就遁形而去。等把兩人召進去時,晉公毫不客氣,兩人就傲慢隨便,提著衣服走上臺階,并不下跪行禮。韓晉公大怒,立即命令吏卒把他倆捆綁起來,兩人見狀便要施行法術逃脫,但法術果然不靈驗,兩人都被捉住綁起來了。晉公要把他倆殺死,兩人便說:“我們本來不敢這樣,這都是我們師父的錯誤啊!”晉公要把傳授法術的人也殺絕,便對他倆說:“你們只要將師父的姓名和住處告訴我,我就可能免除你們的死刑。”兩人剛要說,安道已來到門前。吏卒向晉公傳報,晉公大喜,心里說,現在可以把他們統統殺掉了。立即令人把安道召進來,只見安道有兩道寬寬的眉毛和漂亮的胡須,姿態神氣高遠古奧。晉公看后,不由自主地離開座席,請他與自己對面而坐。安道說:“聽說我的兩個弟子愚昧無知,冒犯了您的尊嚴。現在他倆的死活,掌握在您的手中。但我想責難羞愧他們,然后等您施行刑罰。”晉公便令兵士舉著兵器圍了上來,將其捆綁得很緊,那兩個人被召到階下時,頻頻叩頭哀求。安道對晉公身邊的人說:“請給我一杯水。”晉公害怕他施行水遁之術,堅決不給他。安道并不在乎,當即把晉公硯石的水喝了一口,然后噴向那兩個弟子。兩個弟子當時就化為兩只黑老鼠,在庭前亂跑。安道動作迅速,忽然變成一只大鷹,一腳抓一只老鼠,沖天飛去。晉公吃驚地看了好長時間,始終無可奈何。



駱山人    

唐田弘正之領鎮州,三軍殺之而立王廷湊。即王武侯之(北夢瑣言侯作俊,之下有支字)屬也,廷湊生于別墅。嘗有鳩數十。朝集庭樹,暮集檐下,有里人駱德播異之。及長駢脅,喜陰符鬼谷之書,歷軍職,得士心。曾使河陽,回在中路,以酒困寢于路隅,忽有一人荷策而過,熟視之曰:“貴當列土,非常人也。”仆者寤。以告廷湊。馳數里及之,致敬而問,自云濟源駱山人也,向見君鼻中之氣,左如龍而右如虎,二氣交王,應在今秋,子孫相繼。滿一百年。又云,家之庭合有大樹,樹及于堂,是其兆也。是年果為三軍扶立。后歸別墅,而庭樹婆娑,暗庇舍矣。墅有飛龍山神,廷湊往祭之,將及祠百步,有人具冠冕,恭要于中路,廷湊及入廟,神像已側坐。因而面東。廟宇至今尚存。廷湊清儉公正,勤于朝廷,惠于軍民。子孫世嗣為鎮帥。至朱梁時,王镕封趙王,為部將張文禮滅之。(出《北夢瑣言》)

【譯文】

唐代田弘正統領鎮州時,被三軍殺死而擁立王廷湊。王廷湊是王武侯的后代,他生于別墅之中。曾有幾十個斑鳩早晨停留在院里樹上,傍晚則棲息在房檐下面,村人駱德便當作異聞到處傳布。長大之后,肋骨緊緊地聯在一起,喜愛《陰符》、《鬼谷》之類的書籍,在軍隊里任職,深得士卒之心。一次出使河陽,返回途中因為酒喝多了睡倒在路旁,忽有一個手拿馬鞭的人從他身邊走過,仔細看了看他說道:“此人大富大貴,當被封疆列土,絕非尋常之人。”仆人是醒著的,便把這件事告訴了廷湊。廷湊策馬跑了幾里路追上這個人,向他表示敬意之后便詢問剛才的事情,此人自稱濟源駱山人,說:“剛才見您鼻孔里的氣息,左面如龍右面如虎,二氣相交為王,應驗的日子就在今秋。以后將由子孫代代相繼,一直延續一百年。”又說:“您家的院里當有大樹,樹冠籠罩到正面的房子,這就是你家富貴的兆頭。”這一年果然被三軍扶立。后來他回到別墅,見庭院里樹木參天。蔥蘢茂盛,樹蔭籠罩著房舍。別墅中有飛龍山神,廷湊前去祭祀,走到離祠廟百步遠時,有人冠冕整齊地恭候在路上迎接,筵請廷湊進入廟時,神像已經面東側坐。這座廟宇至今尚存。廷湊為官清廉儉樸公正,勤政于朝廷,施惠于軍民。他的子孫世代相繼為鎮州統帥。到朱氏建立的后梁時,王镕被封為趙王,后為部將張文禮滅掉。



石旻    

唐石旻有奇術,在揚州。段成式數年,不隔旬必與之相見。至開成初,在城親故間,往往說石旻術不可測。盛傳寶歷中,石隨尚書錢徽至湖州學院,子弟皆在,時暑月,獵者進一兔,錢命作湯。方共食,旻笑曰:“可留兔皮,聊志一事。”遂釘皮于地,壘墼涂之,上朱書一符,獨言曰:“恨校遲,恨校遲。”錢氏兄弟詰之,石曰:“欲共請君共記卯年也。”至太和九年,錢可復鳳翔遇害。歲在乙卯也。(出《集異記》,按見《酉陽雜俎》五)

【譯文】

唐代石旻有奇異之術,住在揚州。段成式一連數年,隔不上十天必定與他相見。到了開成初年,在城里的親友故舊之間,都說石旻的法術妙不可測。盛傳寶歷年間,石旻隨同尚書錢徽到湖州學院,學生都在,當時是暑季,獵人進獻了一只兔子,錢徽令人把它做成湯。大家剛要坐下來一塊兒吃,石旻笑著說:“可把兔子皮留下來,用它標記一件事。”他便把兔子皮釘在地上,涂抹好了,在上面用朱砂寫了一道符,咒語只有一句話:“恨校遲,恨校遲。”錢氏兄弟問他是什么意思,石旻說:“想與各位共同記著卯年。”到了太和九年,錢徽便在鳳翔遇害,這一年正是乙卯年。






卷第七十九 方士四

慈恩僧 朱悅 王生 賈籠  軒轅集 杜可筠 許建宗 向隱  趙尊師 權師



慈恩僧    

唐王蒙與趙憬布衣之舊,知其吏才。及趙入相,自前吉州新淦令來謁,大喜,給恤甚厚。時憲府官頗闕,德宗每難其授,而趙將(將字據明抄本加)授之。一日偶詣慈恩,氣色僧占之曰:“觀君色,殊無喜兆。他年當得一年邊上御史矣。”蒙大笑而歸。翌日,趙乘間奏御史府殊闕人,就中監察尤為急要,欲擇三數人。德宗曰:“非不欲補此官,須得孤直茂實者充,料卿只應取輕薄后生中朝子弟耳,不如不置。”趙曰:“臣之愚見,正如圣慮,欲于錄事參軍縣令中求。”上大喜曰:“如此即是朕意,卿有人未。”遂舉二人。既出,逢裴延齡,時以度支次對。曰:“相公奏何事稱意,喜色充溢。”趙不之對,延齡慍詈而去云:“看此老兵所為得行否。”奏事畢,因問趙憬向論請何事。上曰:“趙憬極公心。”因說御史事。延齡曰:“此大不可,陛下何故信之。且趙憬身為宰相,豈諳(諳原作請,據許本改)州縣官績效,向二人又(《因話錄》六又下有不字)為人所稱說,憬何由自知之,必私也,陛下但詰其所自,即知矣。”他日果問云:“卿何以知此二人?”曰:“一是故人,一與臣微親,知之。”上無言。他日延齡入,上曰:“趙憬所請,果如卿料。”遂寢行。蒙卻歸故林,而趙薨于相位。后數年,邊帥奏為從事,得假御史焉。(出《因話錄》)

【譯文】

唐朝王蒙與趙憬在為官以前就相識,知道趙憬有做官的才能。等到趙憬入朝當了宰相,王蒙以吉州新淦縣令的身份來拜見趙憬,趙憬大喜,贈給他豐厚的禮物。當時,憲府的官員有不少空額,德宗皇帝每因找不到合適人選感到很難委任,趙憬想要委任幾個。有一天,王蒙偶然來到慈恩這里,善觀氣色的僧人慈恩為他占卜道:“察看您的氣色,實在沒有可喜的兆頭。以后您能得到個任期一年的邊鎮御史職位而已。”王蒙大笑著回去了。第二天,趙憬找機會奏稟皇上御史府非常缺人,其中監察官尤為急需,自己想挑選幾個人。德宗說:“不是我不想補任這些官位,應當挑選耿直誠實的人來擔任才是。料你只會挑選輕薄的年輕人和朝廷里的子弟,這樣還不如空著。”趙憬說:“我的觀點與皇上的考慮完全一致,我打算在錄事參軍和縣令當中挑選。”皇上大喜道:“這么辦,正合我的心意。不知你物色好人選沒有。”趙憬便舉出兩個人來。出來之后,遇見裴延齡,裴當時擔任度支次對。裴延齡說:“相公奏報了什么稱心滿意的事情,這么滿臉喜色?”趙憬沒有回答他,延齡生氣地嘟嘟噥噥走了,說:“看這個老兵的事情能不能辦成!”要奏明皇上的事情說完之后,延齡便問趙憬剛才談論請示什么事情了。皇上說:“趙憬完全是出以公心。”便說了關于補任御史的事。延齡說:“這件事萬萬不可,皇上憑什么相信他?而且,趙憬身為朝廷宰相,怎么能了解州縣官員的政績如何,這兩個人過去又為人們所議論,趙憬根據什么說自己了解他們,其中必有私情,皇上只要盤問一下他的理由是什么,就知道了。”又一天,皇上果然問道:“你怎么知道這兩個人的情況呢?”趙憬說:“一個是過去的熟人,一個與我稍微有點親故,所以了解他們。”皇上沒說什么。又有一天延齡入朝,皇上說:“趙憬請示的那件事,果然像你預料的那樣。”于是,這件事便沒能實行。王蒙告別趙憬返回原地,趙憬死在宰相位上。過了幾年,邊鎮統帥奏報朝廷王蒙任為從事,王蒙便得到一個掛名的御史職銜。



朱悅    

唐鄂州十將陳士明,幼而俊健,常斗雞為事。多畜于家,始雛,知其后之勇怯,聞其鳴必辨其毛色。時里有道者朱翁悅,得縮地術。居于鄂。筑室穿池,環布果藥,手種松桂,皆成十圍。而未嘗游于城市。與士明近鄰為佑,因與之游。而士明褻狎于翁,多失敬。翁曰:“爾孺子無賴,以吾為東家丘,吾戲試爾可否?”士明之居相去三二百步,翁以酒飲之,使其歸取雞斗。自辰而還,至酉不達家,度其所行,逾五十里,及顧視,不越百步。士明亟返,拜翁求恕,翁笑曰:“孺子更侮于我乎?”士明云:“適于中途已疲,詎敢復爾。”因垂涕,翁乃釋之。后敬事翁之禮與童孫齒焉。士明至元和中,戍于巴丘,遂別朱翁。(出《廣德神異記》)

【譯文】

唐朝鄂州十將陳士明,年幼時英俊健壯,常常斗雞玩。他在家里養了許多雞,還是雞雛的時候,他就他知道以后哪只勇敢哪只怯弱,聽到雞叫聲就能判斷那只雞的毛是什么顏色。當時,村里有個老道叫朱悅,學得縮地術,也居住鄂州。在他蓋的房子和池塘四周圍統著果樹和藥用植物,親手栽植的松樹和桂樹都有十抱粗了,他卻從未到城里游玩過。他與陳士明是近鄰,這一天便與士明一起進城游玩。士明對他很不尊重,動不動就耍弄他。朱老翁說:“你小子真無賴,因為我是你東邊的鄰居,我開個玩笑考考你可以嗎?”士明居住的地方離這里二三百步遠,朱翁給他弄酒喝了,讓他回去拿雞來斗。早上辰時他就回去了,到酉時還沒到家,估計他走的路已超過五十里了,但等回頭看時,卻不過一百步遠。士明急忙返回來,拜倒在朱翁面前求饒,翁笑著說:“小子還侮辱我不?”士明說:“剛才在途中我已很累了,哪敢再那樣?”說著流起淚來,朱翁便放了他。以后,士明恭恭敬敬地對待朱翁,其禮節之周到就像小孫子一樣。元和中年,士明應征去巴丘戍衛,才跟朱翁告別。



王生    

唐韓晉公滉鎮潤州,以京師米貴,進一百萬石,且請敕陸路觀察節度使發遣。時宰相以為鹽鐵使進奉,不合更煩累沿路州縣,帝又難違滉請,遂下兩省議。左補闕穆質曰:“鹽鐵使自有官使勾當進奉,不合更煩累沿路州縣。為節度使亂打殺二十萬人猶得,何惜差一進奉官。”坐中人密聞,滉遂令軍吏李棲華就諫院詰穆公。滉云不曾相負,何得如此。即到京與公廷辯。遂離鎮,過汴州,挾劉玄佐俱行,勢傾中外。穆懼不自得,潛衣白衫,詣興趙王生卜,與之束素,王謝曰:“勞致重幣,為公夜蓍占之。”穆乃留韓年命并自留年命。明日,令妹夫裴往請卦,王謂裴曰:“此中一人,年命大盛,其間威勢盛于王者,是誰。其次一命,與前相刻太甚,頗有相危害意。然前人必不見明年三月。卦今已是十一月,縱相害,事亦不成。”韓十一月入京,穆曰:“韓爪距如此,犯著即碎,如何過得數月。”又質王生,終云不畏。韓至京,威勢愈盛,日以橘木棒殺人,判桉郎官每候見皆奔走,公卿欲謁,逡巡莫敢進。穆愈懼,乃歷謁韓諸子皋、群等求解,皆莫敢為出言者。時滉命三省官集中書視事,人皆謂與廷辯,或勸穆稱疾,穆懷懼不決。及眾官畢至,乃曰:“前日除張嚴常州刺史,昨日又除常州刺史。緣張嚴曾犯贓,所以除替。恐公等不諭,告公等知。”諸人皆賀穆,非是廷辯。無何穆有事見滉,未及通。聞閣中有大聲曰:“穆質爭敢如此。”贊者不覺走出,以告質,質懼。明日,度支員外齊抗五更走馬謂質曰:“公以左降邵州邵陽尉,公好去。”無言握手留贈,促騎而去。質又令裴問王生,生曰:“韓命祿已絕,不過后日。明日且有國故,可萬全無失矣。”至日晚,內宣出,王薨輟朝,明日制書不下。后日韓入班倒,床舁出,遂卒。時朝廷中有惡韓而好穆者,遂不放穆敕下,并以邵陽書與穆。(出《異聞集》)

【譯文】

唐代,晉公韓滉鎮守潤州,因為京都米價昂貴,便進奉一百萬石,亦請皇上命令陸路觀察節度使押運。當時宰相認為鹽鐵使進奉物品,不宜另外煩累沿路各個州縣,皇帝又難以違背韓滉的請求,便將此事交給兩省議決。左補闕穆質說:“鹽鐵使自己有官使辦理進奉的事,不應再煩累沿途各個州縣。身為節度使隨意打殺二十萬人都辦得到,為何舍不得派一名進奉官?”坐中有人將穆的話秘密告訴了韓滉,滉便令軍吏李棲華到諫院責問穆公。滉說過去不曾有負于穆質,憑什么這樣做?自己要馬上進京與穆公進行廷辯。于是離鎮守的地方,經過汴州,挾持著劉玄佐一塊兒去,勢傾朝廷內外。穆質害怕得不得了,偷偷穿上白衫到興趙求王生占卜,他給王生一捆絲布,王生稱謝道:“勞您送我這么重的報酬,我要當夜就給您占卦。”穆質使留下韓滉和自己的生辰年歲。第二天,讓妹夫裴前去請卦,王生對裴說:“這里面的一個人,命相特別旺盛,一生中的威勢勝過為王的,這個人是誰?另外一個人的命相,與前面那個人相克得太厲害,大有互相危害的意思。但前面那個人必定到不了明年三月。卦上的日子是今年十一月,縱然相害,事情也辦不成。”韓滉于十一月入京,穆質說:“韓的勢力如此之大,碰著他就立即粉身碎骨,怎么能拖過好幾個月?”他又去問王生,王生一直告訴他不要畏懼。韓滉到京城后,威勢更盛,天天用橘木棒打死人,判案的官員一見到他就都逃跑,公卿大臣們本想去拜見他,也猶豫遲疑不敢登門。穆質更加恐懼,便多次拜見韓滉的兒子韓皋、韓群等請求和解,但他們誰也不敢為此事出面講情。當時韓滉命令三省官員集合到中書省辦公,人們都說韓滉要與穆質進行廷辯,有人勸說穆質稱病不要出面,穆質心存疑慮拿不定主意。等官員們都到了,韓滉便說:“前天我解除了張嚴的常州刺史職務,昨天又解除了一個常州刺史的職務。因為張嚴曾經犯過貧贓的罪,所以撤換他。恐怕你們不知道,今天特意告訴你們。”大家都因這次亦不是廷辯而向穆質表示祝賀。沒過多久,穆質有事必須去見韓滉,沒等到通報便聽閣中有人大聲說:“穆質膽敢如此!”一位贊官不覺走了出來,把剛才的事告訴了穆質,穆聽了十分害怕。第二天,度支員外齊抗深夜騎馬來對穆說:“您已降職為邵州的邵陽尉,只管好好地去吧。”兩人沒說什么便握手告別,策馬而去。穆質又叫夫裴去問王生,王生說:“韓滉的壽命和官運已經完了,不超過后天。明天且有國家的大變故。現在您可萬全無失了。”到了晚上,宮內宣布出來:帝王逝世,停止朝拜。第二天,穆質降職的文書沒有下達。第三天,韓滉入朝倒在班內,用床抬了出來,于是就死了。當時朝廷中有厭惡韓滉而喜歡穆質的人,便不將穆質貶官的命令發下來,亦把邵陽書給了穆質。



賈籠    

穆質初應舉,試畢,與楊憑數人會。穆策云:“防賢甚于防奸。”楊曰:“公不得矣,今天子方禮賢,豈有防賢甚于防奸。”穆曰:“果如此是矣。”遂出謁鮮于弁,弁待穆甚厚。食未竟,仆報云:“尊師來。”弁奔走具靴笏,遂命徹食。及至,一眇道士爾。質怒弁相待之薄,且來者是眇道士,不為禮,安坐如故。良久,道士謂質曰:“豈非供奉官耶?”曰:“非也。”又問莫曾上封事進書策求名否,質曰:“見應制,已過試。”道士曰:“面色大喜。兼合官在清近。是月十五日午后,當知之矣,策是第三等,官是左補闕。故先奉白。”質辭去。至十五日,方過午,聞扣門聲即甚厲,遣人應問。曰:“五郎拜左補闕。”當時不先唱第三等便兼官,一時拜耳,故有此報。后鮮于弁詣質,質怒前不為畢饌,不與見。弁復來,質見之,乃曰:“前者賈籠也,言事如神,不得不往謁之。”質遂與弁俱往。籠謂質曰:“后三月至九月,勿食羊肉,當得兵部員外郎,知制誥。”德宗嘗賞質曰:“每愛卿對揚,言事多有行者。”質已貯不次之望,意甚薄知制誥,仍私謂人曰:“人生自有,豈有不吃羊肉便得知制誥,此誠道士妖言也。”遂依前食羊。至四月,給事趙憬忽召質云:“同尋一異人。”及到,即前眇道士也。趙致敬如弟子禮,致謝而坐。道士謂質曰:“前者勿令食羊肉,至九月得制誥,何不相取信,今否矣,莫更有災否,曰,有厄。”質曰:“莫至不全乎?”曰:“初意過于不全,緣識圣上,得免死矣。”質曰:“何計可免?”曰:“今無計矣。”質又問:“若遷貶,幾時得歸?”曰:“少是十五年。補闕卻回,貧道不見。”執手而別,遂不復言。無何,宰相李泌奏,穆質、盧景亮于大會中。皆自言頻有章奏諫。曰(明抄本無曰字)國有善,即言自己出;有惡事,即言苦諫,上不納;此足以惑眾,合以大不敬論,請付京兆府決殺。德宗曰:“景亮不知,穆質曾識,不用如此。”又進決六十,流崖州,上御筆書令與一官,遂遠貶。后至十五年,憲宗方征入。賈籠即賈直言之父也。(出《異聞集》)

【譯文】

穆質初應舉,考試結束,與楊憑等數人相會。穆在策論中說:“防賢甚于防奸。”楊憑說:“你說得不對,當今天子正在禮待賢士,怎么說防賢甚于防奸呢。”穆說:“果然這樣那就對了。”他們便出去謁見鮮于弁,鮮于弁待穆甚厚。飯還沒吃完,仆人報告說:“尊師來了。”弁急忙跑去穿上朝靴帶好笏板,然后命人撤掉飯菜。來人進屋后,原來是一個瞎老道而已。穆很惱火鮮于弁待他禮薄,而且來的又是個瞎道士,所以不向來人行禮,依然安坐不動。過了一會兒,道士對穆說:“您難道不是吃奉祿的官人嗎?”答道:“不是。”又問他曾經上封事進書策而求官祿沒有,穆說:“現正在應制,已經通過考試。”道士說:“你的臉色上有大喜。及第的同時,還要在天子身邊為官。本月十五日午后,你就知道了,策論是第三等,官位是左補缺,所以我先告訴你。”穆質告辭走了。到了十五日,剛過午,聽見敲門聲很響很急,打發人前去應對,報說:“五郎官拜左補缺。”當時,不先唱報“第三等”就是同時任了官職,要一塊兒拜接喜報,所以才有剛才那樣的報法。后來鮮于弁來見穆質,穆生氣那天沒讓他吃完飯,不與他見面。弁又來,質見了他,弁說:“前幾天那個道士就是賈籠,他料事如神,我們應該去拜見他。”質便與弁一塊兒去拜見。賈籠對穆質說:“后三月至九月,不要吃羊肉,你能得坐兵部員外郎職位,又有知制誥的官銜。”德宗皇帝曾經賞識穆質,說:“每愛卿對策,所說的事情多有可行的。”穆質已存在更大的希望,內心很看輕知制誥,私下里對人說:“一個人該做什么官天生就有這個運氣,哪有不吃羊肉便得知制誥的道理。這純粹是道士的妖言呀!”于是他又像過去一樣吃起羊肉來。到了四月,給事趙憬忽然召見穆質說:“咱倆共同去找一個異人。”到那里一看,就是以前見過的那個瞎子道士。趙憬像弟子一樣致敬行禮,致謝之后方才落座。道士對穆質說:“以前不讓你吃羊肉,到九月能得制誥。為什么不講信用?如今不同了,莫不是還有災禍嗎?對了,你有厄運!”穆質說:“不至于有生命危險吧?”道士說:“本來很危險,因為你認識皇上,才能免除一死呵!”穆質問道:“有什么辦法可以避免?”答:“如今無計可施了。”質又問:“若遭貶遷,多長時間能夠回來?”道士說:“最少是十五年。補缺要回去,貧道不能看見。”于是與他握手告別,不再說什么。沒過多久,宰相李泌奏稱:穆質和盧景亮在大會中,都說自己不斷有章奏進諫,國家有善政,他們就說是自己出的主意;有壞事就說是他們苦諫皇上不采納;這種做法定以迷惑眾人,應當以大不敬論處,請交給京兆府裁決斬殺。德宗說:“盧景亮我不了解,穆質我曾經相識,不要這樣對待他。”又進言打杖六十,流放崖州。皇上御筆親書命令給他一個官銜。于是把穆質往邊遠地方貶遷了。后來,到了十五年,憲宗皇帝才把他征召入宮。賈籠就是賈直言的父親。



軒轅集    

唐宣宗晚歲,酷好長年術。廣州監軍吳德鄘離京日,病足頗甚。及罷,已三載矣,而疾已平。宣宗詰之,且言羅浮山人軒轅集醫之。遂驛詔赴京,既至,館山亭院。后放歸,拜朝散大夫廣州司馬,堅不受。臨別,宣宗問理天下當得幾年,集曰。五十年。宣宗大悅,及至晏駕,春秋五十。(出《感定錄》)

【譯文】

唐宣宗晚年,酷愛長壽之術。廣州監軍吳德鄘離京赴任的時候,腳患病,病得很重。等到任滿卸職時,已經三年了,腳的病也已經徹底好了。宣宗盤問他,他說是羅浮山人軒轅集給他醫治的。皇上便通過驛使傳詔令軒轅集赴京,到京后,軒轅集住在山亭院。后來皇上放他回去,授職朝散大夫廣州司馬,軒轅集堅決不接受。臨別時,宣宗問他按理天下能有幾年,軒轅集說:“五十年。”宣宗大悅。到他死亡時,整好是五十個春秋。



杜可筠    

唐僖宗末,廣陵貧人杜可筠年四十余,好飲不食,多云絕粒。每酒肆巡座求飲,亦不見醉。人有憐與之酒,又終不多飲,三兩杯即止。有樂生旗亭在街西,常許或陰雨往他所不及,即約詣此,率以為常。一旦大雪,詣樂求飲,值典事者白樂云:“既已嚙損,即須據物賠前人。”樂不喜其說,杜問曰:“何故?”樂曰:“有人將衣服換酒,收藏不謹,致為鼠嚙。”杜曰:“此間屋院幾何?”曰,若干。杜曰:“弱年曾記得一符,甚能卻鼠,即不如今有驗否,請以試之,或有征,當可盡此室宇,永無鼠矣。”樂得符,依法焚之,自此遂絕鼠跡。杜屬秦彥、畢師鐸重圍際,容貌不改,皆為絕糧故也。后孫儒渡江,乃寓毗陵。犯夜禁,為刃死,傳其劍解矣。(出《桂苑叢談》)

【譯文】

唐朝僖宗末年,廣陵有個窮漢子叫杜可筠,四十多歲了,愛喝酒不吃飯,許多人都說他是粒米不沾。他常常在酒店里挨個座位要酒喝,也不見他醉。有人同情他,送給他酒,又舍不得多喝,每次三兩杯而已。樂生在街西開了個酒亭,常讓他陰雨天沒處去時就到他那里去,這已經是常事了。有一天下大雪,杜可筠又到樂生那里要酒喝,趕上一個做典當工作的人對樂生說:“既然已經咬壞了,就應根據物的價錢賠償那個人。”樂生不高興他這么說,杜可筠問道:“什么原因?”樂生說:“有人拿衣服換酒,因為收藏不謹慎,被老鼠咬破了。”杜說:“這里有幾間房子多大的院落?”樂生說有許多。杜說:“小時候曾記得一個符,很能除去老鼠,不知道現在有沒有靈驗,請你替我試試看,或許能成,那就可以使這座宅院干干凈凈,永無老鼠。”樂生拿到符后,照法焚燒了,從此絕了鼠跡。杜可筠屬秦彥、畢師鐸在重圍中死,容貌不改變,都是因為鼠不食的緣故。原來孫儒過了江,他便住在毗陵,因為違犯了宵禁的規定,被用刀殺死了,傳說殺他的那把劍也分解了。



許建宗    

唐濟陰郡東北六里左山龍興古寺前,路西第一院井,其水至深,人不可食,腥穢甚,色如血。鄭還古(明抄本鄭還古三字下有太和初與許建宗同寓佐山僅月余聞此井建宗謂還古二十二字)曰:“可以同詣之。”及窺其井,曰:“某與回此水味何如?”還古及院僧曰:“幸甚。”遂命朱甌紙筆,書符置井中,更無他法。遂宿此院,二更后,院風雨黯黑。還古于牖中窺之,電光間,有一力夫,自以約索于井中,如有所釣,凡電三發光,洎四電光則失之矣。及旦,建宗封其井。三日后,甘美異于諸水,至今不變。還古意建宗得道者,遂求之,云:“某非道者,偶得符術。”求終不獲。后去太山,不知所在。(出《傳異記》)

【譯文】

唐代,在濟陰郡東北方向六里左山龍興古寺的前面,路西邊第一個院有一口井,里面的水特別深,人不能吃,又腥又臭,顏色如血。鄭還古跟許建宗說:“我們一塊兒去看看。”許建宗探身察看那口井,說:“我給你們恢復這井水的味道怎么樣?”鄭還古與院里的僧人說:“太好了。”便叫人拿來朱砂缽子和紙筆,寫了一道符放進井里,亦沒有再用別的方法。之后,他們就在這個院里住宿,二更天后,院里風雨交加,漆黑一團。鄭還古從窗縫里往外瞧,看到電光之中有一健壯男子,自己把釣魚用的繩子放進井里,好像有什么東西要釣,一連發了三道電光,到第四道電光時這個人就不見了。等到天亮,建宗把這口井蓋嚴了。三天后,井水甘美異常,其他水都比不上,至今仍未改變。鄭還古認為許建宗是得了道術的人,便去求他,建宗說:“我不是道士,偶爾得到點符術而已。”還古的請求始終沒得到什么。建宗后來到太山去了,不知具體住在什么地方。



向隱    

唐天復中,成汭鎮江陵,監軍使張特進元隨溫克修司藥庫,在坊郭稅舍止焉。張之門人向隱北鄰,隱攻歷算,仍精射覆,無不中也。一日,白張曰:“特進副監小判官已下,皆帶災色,何也?”張曰:“人之年運不同,豈有一時受災,吾不信矣。”于時城中多犬吠,隱謂克修曰:“司馬元戎,某年失守,此地化為丘墟,子其志之。”他日復謂克修曰:“此地更變,且無定主。五年后,東北上有人,依稀國親,一鎮此邦,二十年不動,子志之。”他日又曰:“東北來者二十年后,更有一人五行不管,此程更遠,但請記之。”溫以為憑虛,殊不介意。復謂溫曰:“子他時婚娶無男,但生一隊女也。到老卻作醫人。”后果密敕誅北司,張特進與副監小判官同日就戮,方驗其事。成汭鄂渚失律不還,江陵為朗(朗原作郎,據明抄本改。)人雷滿所據,襄州舉軍(軍原作君。據許本改。)奪之。以趙匡明為留后。大梁伐(伐原作代,據許本改)裹州。匡明棄城自固,為梁將賀環所據。而威望不著,朗(朗原作郎,據明抄本改)蠻侵凌。不敢出城,自固而已。梁主署武信王高季昌自穎州刺史為荊南兵馬留后。下車日,擁數騎至沙頭,朗(朗原作郎。據明抄本改)軍懾懼,稍稍而退。先是武信王賜姓朱,后復本姓。果符國親之說。克修失主,流落渚宮,收得名方,仍善修合,賣藥自給,亦便行醫。娶婦后,唯生數女。盡如向言。唐明宗天成二年丁亥,天軍圍江陵,軍府懷憂,溫克修上城白文獻王,具道此,文獻未之全信。溫以前事累驗,必不我欺。俄而朝廷抽軍。來年,武信薨,凡二十一年。而文獻嗣位,亦二十一年,迨至南平王。即此程更遠,果在茲乎。(出《北夢瑣言》)

【譯文】

唐朝天復中年,成汭鎮守江陵,監軍使張特進與元隨溫克修看管藥庫,在坊邊租房暫住。張特進的門人向隱住在他的北鄰,向隱鉆研歷算,還精于射覆游戲,沒有投不中的時候。一天,向隱對張特進說:“特進和副監小判官以下,個個面帶災難的氣色,這是怎么回事呢?”張說:“每個人的命運各有不同,哪有同一時間受災的道理,我不相信。”這時,城里有許多狗叫的聲音。向隱對溫克修說:“司馬元戎,某年失守,這個地方就化為廢墟。你可要記著這件事。”另一天又對克修說:“此地要變更主人,又沒有固定的主人。五年后,東北方面有人,好像是位國親,一度鎮守這塊地方,二十年內不變。你記著這件事。”一天又對克修說:“東北來的那個人鎮守二十年后,接替他的一個人不相信陰陽五行。這段時間更長。請把這些記著。”溫克修以為這些語全無實際憑據,根本不放在心上。向隱還對他說:“你以后結婚娶妻不生男孩,只生一群女孩子。到年老時你卻從醫。”后來,朝廷果然密令誅東北司,張特進與副監小判官同一天被殺,這才應驗了那件事。成汭在鄂渚失利沒有回來,江陵被朗州人雷滿占領,襄州又發兵奪了回來,用趙匡明為留后。大梁派兵攻打襄州,趙匡明放棄城池保存自己,襄州被梁將賀環據守。但他的威望不高,朗州蠻人侵凌時,他不敢出城,只能固守。大梁君主命武信王高季昌從穎州刺史改為荊南兵馬留后。高季昌下車后,帶領數人騎馬來到沙頭,朗軍望而生畏,慢慢撤退。在這之前,武信王曾被梁主賜姓朱,后來又恢復了本來的姓。果然符合向隱所謂“國親”的說法。溫克修失去主人后流落在渚宮,收集到許多有名的藥方,精心整理修補,靠賣藥維持生活,順便行醫看病。娶了老婆后,只生了幾個女孩。上述情況都跟向隱當初所說的一樣。唐明宗天成二年,天子的軍隊圍攻江陵,軍府擔憂,溫克修上城把前面自己的經歷都告訴了文獻王,文獻王并未完全相信這些。溫克修以為前面經過的事屢屢應驗,必定不是欺人之談。不久,朝廷抽調軍隊,放棄了對江陵的圍攻。第二年,武信王高季昌去世,在位一共二十一年。文獻繼承其位,也統治了二十一年,直到南平王。向隱所說的“這段時間更長”,果然如此。



趙尊師    

趙尊師者,本遂州人,飛符救人疾病,于鄉里間年深矣。又善役使山魈,令挈書囊席帽,故所居前后百里內,絕有妖怪鬼物為人患者。有民阮瓊女,為精怪所惑,每臨夜別梳妝,似有所伺,必迎接忻喜,言笑自若。召人醫療,即先知姓名。瓊乃奔請尊師救解,趙曰:“不勞親去,但將吾符貼于戶牖間,自有所驗。”乃白絹朱書大符與之。瓊貼于戶,至一更,聞有巨物中擊之聲,如冰墜地,遂攢燭照之,乃一巨鼉,宛轉在地,逡巡而死,符即不見,女乃醒然自悟,驚駭涕泣。瓊遂碎鼉之首,棄于壑間,卻詣尊師,備陳其事。趙慰勞之,又與小符,令女吞之。自后無恙。大符即歸于案上。(出《野人閑話》)

【譯文】

趙尊師本是遂州人,能用飛符給人治病,在鄉村住了多年了。又善于驅使山鬼,令其給自己提著書袋席帽,所以在他住處周圍一百里之內,絕對沒有妖怪鬼魅傷害人的事。居民阮瓊的女兒為精怪所迷惑,每到夜晚就特別梳妝打扮一番,好像等待什么人,必定有人來迎接賀喜,又說又笑,坦然自得。請人到家給她治療,她就先知道人家的姓名。阮瓊便趕來請趙尊師解救,趙說:“用不著我親自去,只要把我的符貼在門窗上,自會靈驗。”他便在白絹上用紅筆寫了一道大符給阮瓊。瓊回去后將符貼在門上,到一更天,聽到有大的物體撞擊之聲,像大冰塊落地一樣,他便舉著蠟燭去照,原來是一只大鼉在地上翻滾,折騰一會兒就死了,貼在門上的符也立即不見了,女兒也像睡醒一樣明白過來,嚇得直哭。阮瓊把鼉的腦袋砸碎,將它扔進了溝壑,然后去見趙尊師,向他講述了事情的經過。趙對他表示祝賀與慰問,又給他一道小符,讓他叫女兒吞下去,此后就不會有什么病災了。這時,大符已經飛回來落在桌子上。



權師    

唐長道縣山野間,有巫曰權師,善死卜。至于邪魅鬼怪,隱狀逃亡,地秘山藏,生期死限,罔不預知之。或人請命,則焚香呼請神,僵仆于茵褥上,奄然而逝,移時方喘息,瞑目而言其事。奏師之親曰郭九舅,豪俠強梁,積金甚廣,妻臥病數年,將不濟。召令卜之。閉目而言曰:“君堂屋后有伏尸,其數九。遂令斸之,依其尺寸,獲之不差其一,旋遣去除之。妻立愈,贈錢百萬,卻而不受,強之,方受一二萬,云神不令多取。又一日,臥于民家,瞑目輪十指云:“算天下死簿,數其遐邇州縣死數甚多,次及本州村鄉,亦十余人合死者,內有豪士張夫子名行儒與焉。”人有急告行儒者,聞而懼,遂命之至。謂張曰:“可以奉為,牒閻罪山(明抄本罪作羅,又山字疑誤,當是出字)免之。”于是閉目,于紙上書之,半如篆籀,祝焚之。既訖,張以含胎馬奔奉之,巫曰:“神只許其母,子即奉還。”以俟異日,所言本州十余人算盡者,應期而歿,惟張行儒免之。及牝誕駒,遂還其主。其牝呼為和尚,云:“此馬曾為僧不了,有是報。”自爾為人廷算者不少,為人掘取地下隱伏者亦多,言人算盡者,不差晷刻。以至其家大富,取民家牛馬資財,遍山盈室。(出《玉堂閑話》)

【譯文】

唐朝,在長道縣的山野里,有個巫師叫權師,善于死卜。至于邪魔鬼怪,隱藏的逃亡的,地下的秘密山里寶藏,以及人的生死期限等,沒有他不能預先知道的。有人請他占命,他點上香呼請神靈,直挺挺地倒在草地上,氣息奄奄而死去,過了一會兒才又喘氣,閉著眼睛便告訴你要問的事。這個人奏報權師說他的親戚叫郭九舅,為人豪俠強梁,家里有許多錢,妻子臥病多年,眼看沒有救了,叫您給算一算。權師閉著眼說:“這個人堂屋后面埋有死尸,共有九具。于是令人去掘,按他說的尺寸,一點兒不差地都找到了,緊接著又派人去將尸體除掉了。他的妻子便立即痊愈了,主人贈錢百萬,權師推卻不受,硬要給他,他才只收了一二萬,并說神靈不讓多拿。又一天,權師躺在一個村民家里,閉著眼睛轉動十個手指說:“算計天下死人的賬簿,數著附近州縣死人的數目最多,其次是本州的村鄉,也有十多個該要死的人,其中有豪士張夫子名叫行儒的。”有人急忙去告訴了張行儒,張行儒聽了非常恐懼,便叫權師去。權師對張說:“我可以為您效勞,寫個通牒請閻王爺把您免了。”于是閉上眼睛,在紙上寫,寫的字一半像篆文籀文。寫完后,禱告著燒化了。結束后,張行儒將一匹懷胎的奔馬奉還給他,權師說:“神只許其母,馬仔很快就奉還給您。”過了幾天,權師所說本州十多個壽命已經完了的人,都應期限而死了,唯獨張行儒沒有死。等到牝馬生下小駒,便送還給了主人。那匹牝馬他呼喚為“和尚”,說:“這匹馬曾經為僧不終,所以有此報應。”從那時起,權師在家里給人家算卦的時候不少,替人家挖取地下隱藏物的時候也很多,說誰尋命已盡的,保證不差一時半刻。這樣以來,他家里大大地富了起來,從人家掙來的牛羊資財,放了滿山堆了滿屋。






卷第八十 方士五

周隱克 張士政 陳休復 費雞師  岳麓僧 強紳 彭釘筋 崔無斁  蜀士 陳岷 鄭山古 馬處謙  趙圣人 黃萬戶 何奎 孫雄  李漢雄



周隱克

周隱克,有術數,將相大僚咸敬如神明,宰相李宗閔修弟子禮,手狀皆云然。前宰相段文昌鎮淮南,染疾,曰:“尊師去年云我有疾,須臥六日。”段公與賓客博戲飲茶,周生連吃數碗,段起旋溺不已。良久,驚語尊師曰:“乞且放,虛憊交下不自持。”笑曰。與相公為戲也,蓋飲茶慵起,遣段公代之。”(出《逸史》)

【譯文】

唐代有個道士叫周隱克,掌握道術和歷算,將相大臣都對他敬若神明,宰相李宗閔對他行弟子之禮,行禮恭敬,連手也不放下。前宰相段文昌鎮守淮南,得了病,說:“尊師去年就說我要得病,須要臥床休息六天。”段相公跟賓客們賭誰能喝茶,周隱克一口氣喝了好多碗,段公便起床沒完沒了地去撒尿。過了好長時間,段公才明白過來,吃驚地對尊師說:“求您暫且放了我吧,我現在已經是虛弱疲憊交加,不能支持了。”周隱克笑著說:“跟相公開開玩笑。因為喝多了茶又懶得起來,便讓相公替代我。”



張士政    

唐王潛在荊州,百姓張士政善治傷折。有軍人損脛,求張治之。張飲以一藥酒,破肉,取碎骨一片,大如兩指,涂膏封之,數日如舊。經二年余,脛忽痛,復問于張。張曰:“前君所出骨寒則痛,可遽覓也。”果獲于床下,令以湯洗,貯于絮中,其痛即愈。王子弟與之狎,嘗祈其戲術。張取草一掬,再三揉之,悉成燈蛾飛去。又畫一婦女于壁,酌滿杯飲之,酒無遺滴。逡巡,畫婦人面赤半日許。其術終不傳人。(出《逸史》)

【譯文】

唐代,王潛駐扎在荊州,一個老百姓叫張士政,善治外傷骨折。有個軍人腿部骨折,去求張士政醫治。張先給他一種藥酒喝了,然后剖開肉,取出碎骨頭一片,像兩個手指那么大,便將刀口涂上藥膏封好。幾天之后,傷腿就復原了,長得跟原來一樣。過了兩年多,這條腿忽然痛起來,這位軍人又去問張士政。張說:“這是因為從前給你取出來的那塊骨頭寒冷所以你的腿就疼痛,可去立即找到它。”果然在床下找到了那塊骨頭,叫他用熱水洗了洗,藏在棉絮里面,這個人的腿痛便立即痊愈了。王潛的子弟們常跟張士政鬧著玩,曾求他表演游戲的法術。張士政拿來一把草,用手反復揉搓,就都變成小燈蛾飛去了。他又畫一個女人在墻上,倒一杯酒給她喝,酒喝得一滴也不剩。過了一會兒,畫的女人便面紅耳赤了半天。張士政的法術始終不傳授給別人。



陳休復    

唐李當鎮興元,褒城縣處士陳休復號陳七子,狎于博徒,行止非常。李以其妖誕械之,而市井中又有一休復。無何殞于狴牢,遽都腐敗,所司收而瘞之。爾后宛在褒城,李驚異不敢復問。一旦愛女暴亡,妻追悼成疾,無能療者。幕客白曰:“陳處士真道者,必有少君之術,能祈之乎?”李然之,因敬而延召,陳曰:“此小事爾。”于初夜,帷裳設燈炬,畫作一門,請夫人下簾屏氣。至夜分,亡者自畫門入堂中,行數遭,夫人愊憶,失聲而哭,亡魂倏然滅矣,然后戒勉,令其抑割。李由是敬之。(出《北夢瑣言》)

【譯文】

唐朝,李當鎮守興元時,褒城縣有個處士叫陳休復,人稱陳七子,整日跟賭徒們廝混,行為舉止很不規矩。李當因為他妖里妖氣荒誕不經給他帶上枷鎖關了起來,大街上卻又出現一個陳休復。關著的這個陳休復沒有多久就死在監牢里,很快就腐爛了,看守的人收拾他的尸首埋掉了。以后,陳休復仍然活動在褒城,李當十分驚異,不敢再問這件事。一日,李當的愛女突然死了,妻子也同思念痛悼女兒而傷心過度得了病,沒有人能治。有個幕客跟李當說:“陳處士是個真正得道的人,一定有治療夫人的法術,能去請他嗎?”李當同意去請,便把陳休復恭恭敬敬地請了來,陳說:“此乃小事一件而已。”入夜,在帷幛里面點上燈,在帷幛上面畫了一個門,讓夫人放下床頭的簾子平心靜氣地躺下。到了半夜,死亡的女兒便從畫的那個門口進入堂屋,在里面走了幾圈,夫人憂傷郁結,放聲大哭,亡魂一下子就不見了,然后,好一番勸戒勉勵,讓她不要思念女兒。夫人的病從此就好了。李當因為這件事很敬重陳休復。



費雞師    

唐蜀有費雞師,目赤無黑睛,本濮人,段成式長慶初見之,已年七十余。或為人解疾,必用一雞,設祭于庭,又取江石如雞卵,令疾者握之,乃踏步作氣噓叱,雞旋轉而死,石亦四破。成式舊家人永安初不信。嘗謂曰:“爾有大厄。”因丸符逼令吞之,復去其左足鞋及襪,符展在足心矣。又謂奴滄海:“爾將病。”令袒而負戶,以筆再三畫于外,大言曰:“過過。”墨跡遂透著背焉。(出《酉陽雜俎》)

【譯文】

唐代,四川有個費雞師,兩眼通紅沒有黑眼珠,本來是濮地人,段成式在長慶第一次見到他時,已經七十多歲了。有時給別人治病,必定用一只雞放在院里供起來,又從江里面拿塊鵝卵石讓病人握在手里,他則踏步運氣作聲,那只雞撲騰掙扎而死,病人握住的石頭也碎成四塊。段成式的舊家人永安開始時并不相信。費雞師曾對永安說:“你有大難。”于是將一道符做成丸狀逼迫他吞下去,又脫掉他左腳上的鞋和襪子,便見那道符已張貼在他的腳心上了。費雞師又對家奴滄海說:“你要生病。”便令他光著膀子靠門站立,費用毛筆在門的另一面畫來畫去,大聲說道:“過!過!”墨跡便透到滄海的背上。



岳麓僧    

唐廣南節度下元隨軍將鐘大夫,忘其名,晚年流落,旅寓陵州,多止佛寺。仁壽縣主簿歐陽衎愍其衰老,常延待之,三伏間患腹疾,臥于歐陽舍,逾月不食。慮其旦夕溘然,欲陳牒州衙,希取鐘公一狀,以明行止。鐘曰:“病即病矣,死即未也。既此奉煩,何妨申報。”于是聞官。爾后疾愈,孫光憲時為郡倅,鐘惠然來訪,因問所苦之由,乃曰:“曾在湘潭,遇干戈不進,與同行商人數輩就岳麓寺設齋,寺僧有新合知命丹者,且云:‘服此藥后,要退,即飲海藻湯,或大期將至,即肋下微痛,此丹自下,便須指揮家事,以俟終矣。’遂各與一緡,吞一丸。他日入蜀,至樂溫縣,遇同服丹者商人,寄寓樂溫,得與話舊,且說所服之效。無何,此公來報肋下痛,不日其藥果下。急區分家事,后凡二十日卒。某方神其藥,用海藻湯下之,香水洗沐,卻吞之。昨來所苦,藥且未下,所以知未死。”兼出藥相示。然鐘公面色紅潤,強飲啗,似得藥力也,他日不知其所終,以其知命有驗,故記之焉。(出《北夢瑣言》)

【譯文】

唐朝廣南節度使的下屬元隨軍將鐘大夫,忘記他叫什么名了,晚年流落,旅居在陵州,大多數時日住在佛寺里。仁壽縣的主簿歐陽衎可憐他年老體弱,經常筵請招待他,鐘大夫在三伏天壞肚子,躺在歐陽的家里,一個多月不吃東西。歐陽擔心他馬上就會咽氣,想陳報州衙,希望得到鐘公的一份自述狀,以表明他的經歷行止。鐘說:“病了就是病了,死卻還沒死成。這件事既然又要麻煩你,那就由你直接申報吧。”于是,歐陽就把鐘公病重的事報告了官府。后來鐘的病痊愈了,當時孫光憲任郡守的副職,鐘善意地去訪問他,問他為何如此苦惱,孫便說:“我曾經在湘潭,遇上打仗不能前進,與同行的幾個商人到岳麓寺祭奠,寺僧有新制的知命丹,并對我們說:‘吃下這知命丹之后,要想把它打掉,就服用海藻湯,或者到壽命完結時,感覺肋下微微作痛,此丹就會自行排泄下來,那就必須趕緊安排家事,等著咽氣。’我們每人給了他一千文錢,吞了一丸。日后進入蜀地,到了樂溫縣,遇到一塊兒服丹的商人也住在樂溫,便與他話舊,而且談到服丹的功效。沒過多久,這個人來報告說肋下痛,不幾天那吞下去的知命丹果然排泄下來了。他急忙安排了家事,二十天后死了。我正感到此藥神奇,用海藻湯把它打下來,用香水洗滌干凈,再吞下去。前幾天所以苦惱,因為藥還沒有自己下來,所以知道沒到死的日子。”他同時拿山藥來給鐘公看。但鐘公面色紅潤,勉強喝了藥,好像得到藥力一樣,日后不知他的結局如何,因為這知命丹的功效很靈驗,所以記在這里。



強紳    

唐鳳州東谷有山人強紳,妙于三戒,尤精云氣。屬王氏初并秦鳳,張黃于通衢,強公指而謂孫光憲曰:“更十年,天子數員。”又曰:“并汾而來悠悠,梁蜀后何為哉。”于時蜀兵初攻岐山,謂其旦夕屠之。強曰:“秦王久思妄動,非四海之主,雖然,死于牖下,乃其分也。蜀人終不能克秦,而秦川亦成丘墟矣。”爾后大鹵與王鳳翔不羈,秦王令終,王氏絕祚,果葉強生言。有鹿盧蹺術。自云老夫耄矣,無人可傳,其書藏在深穩處古杉樹中。因與孫光憲偕詣,開樹皮,發蠟緘,取出一通絹書,選吉辰以授,為強嫗止之。謂孫少年矣,慮致發狂,俾服膺三年,方議可否。(出《北夢瑣言》)

【譯文】

唐代,鳳州東谷有個山人叫強紳,妙于三戒之道,尤精云氣之術。時值王氏剛剛兼并秦鳳之地,正在大街上張揚,強紳指著他們跟孫光憲說:“再過十年就會出現好幾個天子。”又說:“吞并汾地以來這么長時間了,在蜀地建立梁國后還做些什么呢。”當時蜀兵開始攻打歧山,自稱旦夕之間就會蕩平秦地。強紳說:“秦王早就想妄動,要除掉各方的霸主,但他卻死在牖下,這是他命中注定的。蜀人最后攻不下秦地,而秦川也要變成荒丘的。”后來,大鹵與王鳳翔不受約束,秦王的法令行不通,王氏也丟了王位,果然應了強紳的話。有一種鹿盧蹺術,強紳自稱年老無人可傳,把那本書藏在了深山隱蔽處的古杉樹里。他與孫光憲一起到了那里,剝開樹皮和蠟封,取出一冊絹子書,選擇吉日良辰要向他傳授,被強紳的老伴制止了。她說孫光憲太年輕了,擔心他會因為掌握此術之后發狂,等他服務三年之后,才能考慮是否可以向他傳授。



彭釘筋    

唐彭濮間。有相者彭克明。號彭釘筋。言事多驗。人以其必中。是有釘筋之名。九隴村民唐氏子。家富谷食。彭謂曰。唐郎即世。不掛一縷。唐氏曰。我家粗有田隴。衣食且豐。可能裸露而終哉。后一日。江水泛漲。潭上有一兔。在水中央。唐謂必致之。乃脫衣泅水。無何為泛波漂沒而卒。所謂一縷不掛也。其他皆此類。繁而不載。(出《北夢瑣言》)

【譯文】

唐朝,在彭濮一帶,有個相命人叫彭克明,綽號彭釘筋。他說的事情多數應驗,人們由于他說的話差不多句句準確,所以才送他一個“釘筋”的綽號。九隴村民唐氏的兒子,家里富足有的是糧食,彭對唐氏說:“您的兒子死的時候一絲不掛。”唐氏說:“我家有許多田畝,衣食也很豐裕,他怎么能光著身子離開人世呢?!”后來有一天,江水泛濫,水潭里漂著一只兔子,正在水的中央,唐氏的兒子以為一定能捉到它,便脫掉衣服泅水游過去,不一會兒便被泛濫的江水沖走淹死了。正所謂一絲不掛而身亡。關于彭釘筋的事情都與這件事類似,就不一件件地記載了。



崔無斁    

偽王蜀先主時,有道士李皓,亦唐之宗室,生于徐州,而游三蜀。詞辯敏捷,粗有文章。因棲陽平化,為妖人扶持,上有紫氣,乃聚眾舉事而敗,妖輩星散,而皓獨罹其禍。先是李皓有書,召玉局仙楊德輝赴齋。有老道士崔無斁自言患聾,有道而托算術,往往預知吉兇。楊德輝問曰:“將欲北行,如何?”令崔書地作字,乃書北千兩割字,崔公以千插北成乖字,曰:“去即乖覺。”楊坐不果去,而皓齋日就擒,道士多罹其禍。楊之幸免,由崔之力也。(出《北夢瑣言》)

【譯文】

偽王蜀先主時,有個道士李皓,也是唐朝皇帝的宗室,生于徐州而游于三蜀。他口齒伶俐。能言善辯,而且略有文彩。棲陽平化為妖人扶持,上有紫氣,他便聚眾起兵作亂,結果失敗了,妖人們紛紛逃散,而李皓卻身歷其禍。事先,李皓曾經寫信召集玉局仙楊德輝等人前來參加齋會。有位老道士崔無斁自稱耳聾不去赴會,他是道業很深的人,憑借算術往往預知吉兇。楊德輝問道:“我要到北面去,吉兇如何?”他讓崔無斁在地上寫字,崔便寫了“北”和“千”兩個分割開的字,然后把“千”字插入“北”字中間成了個“乖”字,說:“去了一定要乖覺,要見機行事。”楊德輝果然沒有去。李皓在齋會的那一天被擒,別的趕會道士也經歷了這場禍事。楊德輝能夠幸免于難,是由于崔無斁的幫助。



蜀士    

偽王蜀有王氏子承協,幼承蔭,有文武才,性聰明,通于音律。門下常養一術士,潛授戰陣之法,人莫知之。術士襤褸弊衣,亦不受承協之資鏹。承協后因蜀主講武于星宿山下,忽于主前呈一鐵槍,重三十余斤,請試之。由是介馬盤槍,星飛電轉。萬人觀之,咸服其神異。及入城,又請盤城門下鐵關,五十余斤,兩人舁致馬上,當街馳之,亦如電閃。大賞之,擢為龍捷指揮使。其諸家兵法,三令五甲,懸之口吻。以其年幼,終不付大兵柄。奇異之術,信而有之。(出《王氏見聞錄》)

【譯文】

偽王蜀有王氏子承協,自幼承襲受封,兼有文武之才,天資聰明,通曉音律。他在門下長期供養著一個術士,暗中教授他戰陣之法,人們都不知道。這位術士衣衫襤褸,也不接受承協送給他的錢財。承協后來因為蜀主在星山下講武,突然在主前呈上一桿鐵槍,重三十余斤,請求試練一下。于是,承協便勒馬輪槍,星飛電轉,神出鬼沒。萬人看了他的表演,人人佩服其武藝神奇。等到進了城門,又讓他揮舞城門下的鐵門栓,門栓重約五十多斤,兩個人抬到馬上之后,承協就在大街上勒馬飛舞起來,依然星飛電轉,神出鬼沒。蜀主大為賞識,頒以重獎,并任命他為龍捷指揮使。至于諸家兵法,無論三令五甲,他都能口若懸河地熟練背誦。因為他年幼,所以沒有交給他大的兵權。其他的奇異法術,相信他也能通曉。



陳岷    

后唐莊宗世子魏王繼岌伐蜀,回軍在道,而有鄴都之變。莊宗與劉后命內臣張漢賓赍急詔,所在催魏王歸闕。張漢賓乘驛,倍道急行,至興元西縣逢魏王,宣傳詔旨。王以本軍方討漢州,康延孝相次繼來,欲候之出山,以陳凱歌。漢賓督之。有軍謀陳岷,比事梁,與漢賓熟,密問張曰:“天子改換,且是何人?”張色莊曰:“我當面奉宣詔魏王,況大軍在行,談何容易。”陳岷曰:“久忝知聞,故敢諮問。兩日來有一信風,新人已即位矣,復何形跡?”張乃說:“來時聞李嗣元過河,未知近事。”岷曰:“魏王且請盤桓,以觀其勢,未可前邁。”張以莊宗命嚴,不敢遷延,督令進發。魏王至渭南遇害。(出《王氏見聞錄》)

【譯文】

后唐莊宗的嫡長子魏王繼岌討伐蜀地,在回軍途中發生了鄴都之變。莊宗與劉后命令內臣張漢賓帶著急詔,到魏王所在的地方催他回朝。張漢賓乘著驛馬,加速急行,到興元西縣碰到魏王,向他宣讀了皇帝的詔旨。魏王說自己正在率軍討伐漢州,康延孝接著也要到來,要等他出山之后,再回朝報告勝利的消息。張漢賓督促他趕快回朝。有個軍謀陳岷正在勾結投降大梁,他與漢賓熟識,所以密問張漢賓道:“天子已經改換,新登基的天子是誰?”張漢賓神色莊嚴地說:“我奉皇命當面宣詔要魏王回京,況且大軍正在行進之中,要想事梁,談何容易!”陳岷說:“因為過去與您熟識,所以才敢向您打聽情況。這兩天有一股信風,我知道新人已經即位了。另外還有什么情況?”張漢賓便說:“來的時候聽說李嗣元已經過了河,近幾天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陳岷說:“應當請魏王原地不動,以觀形勢的變化。不可往前開進。”張漢賓因為莊宗皇帝的命令極嚴,不敢拖延,所以督令魏王立即進發。魏王到渭南時遇害。



鄭山古    

偽蜀王先主時,有軍校黃承真就糧于廣漢綿竹縣,遇一叟曰鄭山古,謂黃曰:“此國于五行中少金氣,有剝金之號,曰金煬鬼。此年蜀宮大火,至甲申、乙酉,則殺人無數,我授汝秘術,詣朝堂陳之。儻行吾教以禳鎮,庶幾減于殺伐。救活之功,道家所重,延生試于我而取之。然三陳此術,如不允行,則止亦不免。蓋泄于陰機也,子能從我乎?”黃亦好奇,乃曰:“茍稟至言,死生以之。”乃赍秘文詣蜀。三上不達,乃嘔血而死。其大火與乙酉亡國殺戮之事果驗。孫光憲與承真相識,竊得窺其秘緯,題云黃帝陰符,與今陰符不同,凡五六千言。黃云受于鄭叟,一畫一點,皆以五行屬配,通暢亹亹。實奇書也。然漢代數賢(賢原作言,據明抄本改)生于綿竹。妙于讖記之學,所云鄭叟,豈黃扶之流乎。(出《北夢瑣言》)

【譯文】

偽蜀先主時,有個軍校叫黃承真催運糧食到了廣漢綿竹縣,遇見一個老頭叫鄭山古,對黃承真說:“這個國家在五行之中缺少金氣,有個剝金名稱,叫金煬鬼。今年蜀國王宮要起大火,到甲申年和乙酉年則有無數人被殺害,我教給你秘密的法術,到朝上去陳述。倘若施行我教的法術除禍鎮災,可能會免除殺伐的災難。救人活命的功勞本是道家所看重的,請您為了我而這么辦。但是,如果再三陳述我教您的法術,他們仍然不允許施行,那就算了。災禍不能免除。那也是暗中注定的機運呀!您能按我說的去辦嗎?”黃承真也好奇,便說:“如果讓我說心里話,那就是:為了此事,生死不懼。”他便帶有秘密文書到了蜀國。幾次呈報都沒有送到國王那里,黃承真便吐血而死。結果,宮中起火與乙酉亡國殺戮的事情應驗發生。孫光憲跟黃承真互相認識,當初他曾偷看到那件秘術的大概,里面寫道:黃帝的陰符,與現在的陰符不同,共有五六千字。黃承真說這份秘術是一位鄭翁交給他的,上面的一畫一點,全用陰陽五行對應搭配。通暢流利,實在是一部奇書啊!但是,漢代許多賢能之人生于綿竹,精通讖記這門學問,黃承真所說的鄭老翁,莫不是黃扶之流嗎?



馬處謙    

偽王蜀葉逢,少明悟,以詞筆求知,常與孫光憲偕詣術士馬處謙,問命通塞。馬曰:“四十已后,方可圖之,未間,茍或先得,于壽不永。”于時州府交辟,以多故參差,不成其事。后充湖南通判官。未除官之前,夢見乘船赴任,江上候吏,旁午而至,迎入石窟。覺后,話于廣成先生杜光庭次,忽報敕下,授檢校水部員外郎。廣成曰:“昨宵之夢,豈小川之謂乎?”自是解維,覆舟于犍為郡青衣灘而死,即處謙之生知。葉逢之兇夢,何其效哉。光憲自蜀沿流,一夕夢葉生云:“子于青衣亦不得免。”覺而異之,泊發嘉州,取陽山路,乘小舟以避青衣之險。無何篙折,為泛流吸入青衣,幸而獲濟。豈鬼神尚能相戲哉。(出《北夢瑣言》)

【譯文】

偽王蜀時有個葉逢,少年聰明,以詩詞文章知名,常常跟孫光憲一起拜見術士馬處謙,卜問命運通達與否。馬處謙說:“四十歲以后,你才能有官運;不到時候,如果先得到官位,你的壽命就不長。”當時,州府交辟,因為種種原因耽誤了,升官的事情沒有辦成。后來充任湖南的通判官。未封官之前,他夢見乘船赴任,在江上等候差吏,快到中午時便到了,把他迎接到一個石洞里去。睡醒以后,他在杜廣成家里說起此事,忽然傳報皇帝的敕命傳下來了,封他為檢校水部員外郎。廣成說:“昨天晚上的夢,指的豈不是小川嗎?”葉逢于是解維發船,登程赴任,走到犍為群青衣灘時,船翻身亡,這就是馬處謙原先的預見。葉逢那天晚上做的兇夢,何其見效!孫光憲從四川沿著長江順流而下,一天夜間夢見葉生說:“你在青衣灘也不能幸免。”睡醒之后非常驚異,他停下船來不再沿江直奔嘉州,而取道陽山旱路,然后換乘小船避開青衣灘之險阻。無奈船篙斷了,被激蕩的水流吸進青衣灘,幸而又被救了出來。難道鬼神也能互相開玩笑嗎?



趙圣人    

偽蜀有趙溫圭,善袁許術,占人災祥,無不神中,蜀謂之趙圣人。武將王暉事蜀先主,累有軍功。為性兇悍,至后主時,為一二貴人擠抑,久沈下位,王深銜之。嘗一日,于朝門逢趙公,見之驚愕,乃屏人告之曰:“今日見君面有殺氣,懷兵刃,欲行陰謀。但君將來當為三任郡守,一任節制,自是晚達,不宜害人,以取殃禍。王大駭,乃于懷中控一匕首擲于地,泣而言曰:“今日比欲刺殺此子,便自引決,不期逢君為開釋,請從此而止。”勤勤拜謝而退。王尋為郡,遷秦州節度。蜀亡,老于咸陽。宰相范質親見(見字原闕,據明抄本補)王,話其事。(出《玉堂閑話》)

【譯文】

偽蜀有個趙溫圭,擅長袁許的法術,給別人占卜吉祥災禍,無不神算妙中,蜀人稱他為趙圣人。武將王暉在蜀國先主手下效力時,戰功累累。他為人性格魯莽兇悍,到了后主執政時,被一兩個權貴的大臣排擠壓抑,長時間沉沒在低下的職位上,懷恨在心。曾經有一天,他在朝門下面遇見趙公,趙公看見他十分驚愕,便屏退左右告訴他說:“今天看見你面帶殺氣,懷里藏著刀想暗算別人。但是,你將來會成為三任郡守,一任節制,只是晚一些罷了,不宜害人而招致災禍。”王暉十分吃驚,便從懷里掏出一柄匕首扔在地上,哭泣著說:“今天本想刺殺這小子,然后引頸自殺,不料遇到你為我開導解釋,我從此以后再不這么蠻干了。”說完,頻頻拜謝,向趙公告辭。王暉很快就當了郡守,又遷升為秦州節度使。偽蜀滅亡后,他老死于咸陽。宰相范質親眼看見過王暉,王暉跟他說了自己經歷的這些事情。



黃萬戶    

偽王蜀時,巫山高唐觀道士黃萬戶。本巴東萬戶村民,學白虎七變術,又云學六丁法于道士張君。常持一鐵鞭療疾,不以財物介懷,然好與鄉人爭訟,州縣不之重也。或州刺史文思輅亦有戲術,曾剪紙魚投于盆內而活,萬戶投符化獺而食之。其鐵鞭為文思輅收之,歸至涪州亡其鞭,而卻歸黃矣。有楊希古,欲傳其術,坐未安,忽云,子家中已有喪穢,不果傳,俄得家訃母亡。又蜀先主召入宮,列示諸子,俾認儲后,萬戶乃指后主。其術他皆仿此。唯一女為巫山民妻,有男傳授秘訣,將卒,戒(戒字原闕,據明抄本補)家人勿殮,經七八日再活,不久卻殞也。青城縣舊有馬和尚,宴坐三十五年,道德甚高。萬戶將卒,謂家人曰:“青城馬和尚來,我遂長逝也。”是年,馬師亦遷化。(出《北夢瑣言》)

【譯文】

偽王蜀時,巫山高唐觀有個道士叫黃萬戶。黃萬戶本是巴東萬戶村民,學過白虎七變術,又說跟道士張君學過六丁法。他常常拿著一條鐵鞭給別人治病,從不把財物放在心上,然而好與鄉鄰們打官司,所以州衙縣府并不看重他。戎州刺史文思輅也掌握游戲的法術,他曾剪了紙魚放到盆里就變成活魚,黃萬戶則把一道符投進去化成一只獺把魚吃了。黃的鐵鞭被文思輅收了去,往回走到涪州時鐵鞭又丟了,結果卻回到了黃萬戶的手里。有個叫楊希古的,想請黃向他傳授法術,還沒坐好黃忽然說:“你家里出喪事了。”結果沒向他傳授,很快他就得到母親死亡的訃告。還有一次蜀國先主召黃萬戶入宮,先主將自己的兒子一個個介紹給他,讓他認認誰是將來王位的繼承人,黃便指定是后主。有關他的法術如何靈驗的其他事情,都與這幾件事相仿佛。他只有一個女兒,是巫山一個平民的妻子。有個男兒,向他傳授秘訣,說將來自己死了時,要戲誡家人不要入殮,過七八天就能復活,但這個男兒不久就死了。青城縣過去有個馬和尚,靜坐了三十五年,道德非常高。萬戶要死時對家人說:“青城馬和尚要來,我要與世長辭了。”在萬戶長辭的這一年,馬和尚也去世了。



何奎    

偽王蜀時,閬州人何奎,不知何術,而言事甚效,既非卜相,人號何見鬼,蜀之近貴咸神之。鬻銀肆有患白癲者,傳于兩世矣,何見之謂曰:“爾所苦,我知之矣,我為嫁聘,少镮釧釵篦之屬,爾能致之乎,即所苦立愈矣。”癩者欣然許之,因謂曰:“爾家必有他人舊功德,或供養之具在焉,亡者之魂所依,故遣為此崇,但去之必瘳也。”患者歸視功德堂內,本無他物,忖思久之,老母曰:“佛前紗窗,乃重圍時他人之物,曾取而置之,得非此乎?”遽徹去,仍修齋懺,疾遂痊。竟受其镮釧之贈。何生未遇,不汲汲于官宦,末年祈于大官,自布衣除興元小尹,金紫,兼妻邑號,子亦賜緋,不之任,便歸閬州而卒,顯知死期也。雖術數通神,而名器逾分,識者知后主政悉此類也。(出《北夢瑣言》)

【譯文】

偽王蜀時,閬州有個人叫何奎,他不懂什么法術,但說什么事情卻非常準確,又不是占卜相面之類,人們都叫他何見鬼,蜀之近貴都把他當作神奇的人物看待。一家銀店有患白癜風的,已經流傳了兩代了,何奎見到他時對他說:“你的苦處我知道,我因為嫁娶的事正缺少镮釧釵篦之類的首飾和化妝用品,你能送給我這些東西嗎?如果能辦到,你的苦處就立即痊愈。”那個患癲癇病的人欣然答應了他,何奎便跟他說:“你家里肯定有別人以前供佛的事,有供奉用具留在那里,死人的魂靈便依附在它上面,所以用它來作祟害人,只要把它除去,必定消除病患。”患者回家仔細察看供佛的殿堂,并沒發現什么東西,想了很久,他老母親便說:“佛像前面的紗窗,原來是重圍時別人的東西,我過去拿來放在那里的,莫非就是這件東西?”于是立即把它撤掉,仍舊修齋打懺供佛,患者的病便痊愈了。何奎也終于接受了這個人耳環手鐲之類的贈品。何奎年輕時沒有做官的機遇,他也不亟亟于官宦之途,晚年才祈求于大官,從平民百姓封為興元縣是小尹,授三五品以上的職銜,他的妻子也被封地封號,兒子也授予五品以上的職銜,他并沒去上任,便回到閬州死在故鄉,顯然,他是預先就知道自己的死期的。他雖然法術通神,但晚年的名位已經超過了他的福分。識者知道蜀后主的為政就與這事類似。



孫雄    

嘉州夾江縣人孫雄,號孫卯齋,其言事亦何奎之流。偽蜀主歸命時,內官宋愈昭將軍數員。舊與孫相善,亦神其術。將赴洛都,咸問將來升沈。孫俯首曰:“諸官記之,此去無災無福,但行及野狐泉已來稅駕處,曰孫雄非圣人耶,此際新舊使頭皆不見矣。”諸官咸疑之。爾后量其行邁,合在咸京左右,后主罹偽詔之禍,莊宗遇鄴都之變,所謂新舊使頭皆不得見之驗也。(出《北夢瑣言》)

【譯文】

孫雄是嘉州夾江縣人,字號為孫卯齋,他的料事如神也屬于何奎之流。偽蜀主歸順唐朝時,有位內官宋愈將此事透露給幾員將軍。這幾個人過去都跟孫雄很友善,也神奇于他的術數。他們要去洛陽,便都去詢問孫雄將來的升沉如何。孫雄俯首道:“各位官人記著我說的話,這次你們去洛陽,無災禍也無福氣,但是走到野狐泉已到了歇駕住宿之處,你們會說孫雄并非圣人呀,這個時候,新舊使頭都見不到了。”各位官員都很懷疑。后來,他們估量了自己的行程,當時正在咸京前后,而那個時間正好是蜀后主因為背叛朝廷自立為王而遭禍,唐莊宗皇帝又遇上鄴都兵變,所謂“新舊使頭皆不得見”正好應驗了。



李漢雄    

李漢雄者,嘗為欽州刺史,罷郡,居池州。善風角推步之奇術,自言當以兵死。天祐丙子歲,游浙西,始入府而嘆曰:“府中氣候甚惡,當有兵亂,期不遠矣。吾必速回。”既見,府公厚待之,留旬日,未得遽去。一日晚出逆旅,四顧而嘆曰:“禍在明日,吾不可留。”翌日晨,入府辭,坐客位中,良久曰:“禍即今至,速出猶或可。”遂出至府門,遇軍將周交作亂,遂遇殺害于門下。(出《稽神錄》)

【譯文】

李漢雄曾經擔任欽州刺使,免除郡守官職后居住在池州。他擅長風角推步的奇異法術,自己說將來一定死在兵器之下。唐昭宗天佑丙子年,李漢雄旅游到了浙西,他剛走進府衙時就驚嘆道:“府內氣氛太惡劣,肯定要出現兵亂,為期不遠了,我必須迅速回避。”見到府公后,主人以厚禮招待他,留他住了十天,所以沒能立即離開這里。一天晚上,他走出客店,向周圍看了看嘆道:“災禍就在明天,我不能再留在這里。”第二天早上,他到府內辭行,在客人的位置上坐了好長時間后便說:“災禍馬上就要到來,迅速出去或許還可避過。”說完往外走,到府門時遇到軍將周交作亂,便被殺害于府衙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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