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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1/28 12:52:11瀏覽554|回應1|推薦37 | |
打強心針了嗎?我們開始吧。 ************* 楔子
一片漆黑。 康馨柔摸黑觸到解剖實驗室的燈鈕,老神在在按壓下去,燈光遲鈍地閃了幾閃,才亮起來。 她感覺手臂吃痛。 緊接著後頭一聲會喚來警衛的「啊」聲還沒送入空中,她隨即抄手用力蓋住學弟的嘴,彷彿歹徒強蓋受害者的嘴那樣狠勁。 幸好她有經驗。 「每來一次都要叫上一次嗎?忘記上次我們逃得多狼狽?」康馨柔怒目,瞪著眼光訴說害怕的學弟。 「不是蓋的,我真的很怕呀……」高出學姊一個頭的賴品旋,仍膽小地緊捉學姊的手臂。 「說要來的也是你,怕的也是你,很麻煩耶你……」康馨柔抱怨著,脾氣不爽。 福馬林的刺鼻味道混著地下室久未打掃的霉味,瀰散在每一寸空氣中,強行鑽入他們的鼻息,要不是他們比其他醫學生多來上好幾次,可真會翻騰作嘔。 「好難聞……」 這裡是某醫學院最老舊的人體解剖實驗室,除非其他新教室都有學生使用,不然教授不會想帶學生來這上課,這裡詭異的味道與氛圍極度使人不舒服。 老的長了繍蝕的鐵架上,一瓶瓶福馬林浸泡著的「大體」各部位映入眼底,賴品旋無論看過幾次都無法習慣,無法驅除瞬間爬上頭皮的寒意。 一瓶瓶圓柱狀裝有福馬林的透明瓶,內有完整的一隻手臂、一條腿、一塊腹部…… 康馨柔倒是司空見慣,她是完全不迷信的無神鬼論者,想想它們只不過是令人尊敬的「大體老師」捐獻的,供他們這群即將懸壺濟世的醫學生研究之軀殼罷了。 只要心存尊敬,便無須害怕。 「學……學姊,幫我拿……拿手臂好不好?」他發抖個不停,散發著與他的身形不相襯的膽弱之氣。 「自己不會拿呀?老教授說過,心存尊敬,便不用害怕。」她義正辭嚴。 「可是我尊敬得很害怕……」他偷偷嘀咕。 賴品旋心下覺得懊惱,自己堂堂一個男子漢,膽居然沒老鼠的大!這還怎麼當醫生?怎麼救人? 當初立定志向要考醫學系也不是別人逼的,而是自己有著非我莫屬的救人之志。 好沒用。他深深嘆口氣。 眼看學姊面無表情地戴上手套,熟練地將沒了血色的「手臂」拿出透明瓶,從容大度觀察起臂膀的橫切面。他臉上的紅潤像是被漂白水漂了,瞬即褪得不剩一絲。 為什麼偏偏玲瓏可愛的學姊居然膽大無比啊……他非常想跟她交換膽,如果換膽就會變勇敢的話…… 「賴品旋!不是你自己說的,要寫出最棒的論文嗎?還愣在那罰站幹嘛?快把握時間觀察啊!」她用力捏他一把,「不然我們偷溜進來為了什麼?」 她說的是,的確是賴品旋拖她來壯膽的。誰教她倒楣是這膽小學弟的直屬學姊。 賴品旋膽小歸膽小,野心卻勃勃,目標要成為系上成績第一名的學生。 賴品旋就這麼帶著一張刷白的臉孔先和「老師」敬禮,才開始了挑戰膽量的觀研旅程。 「學弟呀,你怎麼會想讀醫學系,爸媽逼的嗎?」康馨柔脾氣來了擋不住,但消去時是個很好談心的傻大姐。 她很照顧這位膽小的學弟,知道他害怕,於是找些話題轉移他對恐懼的注意力,驅除他的發抖。 「五、六年前,我摯愛的爺爺不幸出車禍……斷了一隻手臂……幸好有救活,但沒了一隻手臂的爺爺,終日鬱鬱寡歡,過不久後就病逝榻中了……」他忍著淚,畢竟在自己心儀的學姊面前流淚無疑很丟臉。「我對爺爺的敬愛如同父親……」 他還在忍,但眼淚已忍不住眼眶裡的擁擠而逃離囚禁。 「所以你窮極害怕解剖學,又比別人努力偷偷來解剖室研究,為的是什麼啊?」 不生氣的學姊,還挺溫柔可愛的。他這麼想。 「說出來妳會笑吧,我在想……肝呀腎呀,以現在的醫學技術來講,都可以移植……所以我常常思考,手臂呢?腿呢?是否四肢……將來也能完好地移植,而且功能都趨於正常?」 沒錯,他可能異想天開,不過未來的事,就算科學家也說不得準,在還沒有太空梭的年代,誰能真正看見有人踏上月球? 「可能會花你一生的時間來研究,而且還不一定有結果,這樣你也願意嗎?」她很認真地問學弟。 「我願意,這是捨我其誰的使命感,也為了我的爺爺……」他越說越憶起傷心往事,話聲越哽咽難聽。 雖然學弟膽小又愛哭,但康馨柔對學弟的好感從來只增不減,此刻極為讚賞他宏大的理想抱負。 她非常得意,又一次成功以平常稀鬆的話題趕離學弟對「大體老師」的恐懼。醫生嘛,總要適應的啊…… 這時,年邁又昏黃的燈光躲不過時間無情地摧殘,閃了幾閃,突兀地罷工。 「啊──」賴品旋大叫。 黑暗之中,康馨柔當然捉不準學弟嘴巴的位置,無法立即制止他以叫聲釋放恐懼。 「學弟別叫啦!」 「啊──!」 這……這一聲是康馨柔的,而且淒絕無比,像是被施酷刑。 黑暗的時間大概只有七八秒。燈閃了幾閃,又奇蹟式地復活,在閃爍的過程中,賴品旋心臟幾乎要停了…… 「學姊────」他幾乎是用嘶吼的,恐懼和心被撕裂的感覺已經分不清。 血泊中,康馨柔原本靈美的圓瞳十分驚恐地瞪著天花板,佈滿血絲;躺著一動也不動,顯然氣絕身亡,但她…… 手沒了。腿沒了。 四肢斷處平整,像是被人拿鋒利的刀瞬霎削了去,四肢就這麼愕然消失在他視線範圍。 肩膀和骨盆以下斷處曝露出鮮紅的肌肉,綴紅的骨,顏色紛雜的神經管線……然而,激噴著鮮血。 賴品旋的白色帆布鞋很快染紅。 發麻如電流火速蔓延了他全身,身體也像被急凍般僵硬不聽使喚,他嚇傻了,心也殘碎了。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鼻涕眼淚攪在一起,又哭又吼,連滾帶爬逃出實驗室。 奇怪的是,「大體老師」那隻手臂…… 不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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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連載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