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入科學小說／童話的一次教學

上學期我有三門課教自然科學概論，學校選的課本很有深度，不過我覺得那對於自然科學的人來說比較適合，我的學生以當幼兒園與小學老師為目標，學習起來有很大的難度，就算教他們把整本書背起來他們恐怕也不會知道自己在念什麼。

因此我希望從科學史的角度來切入，最後再以科學本質來總結。我介紹時把他們曾經聽過的大科學家介紹的有血有肉，有的人從小就很聰明，但也有人很不靈光，跟人打了一架之後才忽然開竅用功讀書，還有人讀書的時候都不大受老師肯定，一直到他自己寫論文才震驚世界，這些介紹的人物都是科學革命的要角，他們有著冰雪冷靜的思維與科學革命的熱情，為後人指出新的方向。

我這樣講學生就會懂了嗎？萬一他們沒聽懂科學的關鍵，只記得某些戲劇性的衝突點也不好，我就看過有學生很不理性的反權威，還自認為自己是哥白尼、伽利略，我在旁邊冷眼觀看只覺得大家真的熱血過頭了，雖然熟悉歷史故事情節但實在欠缺邏輯理性與對事情的分析，反而引喻失義，因此我希望學生除了聽之外還要動腦去吸收組織點東西。再加上我這樣講課方式內容就膨脹許多，課本上兩頁的介紹，我講了兩個星期，許多部份講不到，所以課程安排就融入不同領域的科學小說／童話讓學生回去自己看，然後上課來做些報告，這也算翻轉教學。

我請幾位作家朋友提供我適合的素材，我先對學生公開，然後全班分組抽籤，大家要先來報告自己抽到的科學內涵，期末則要來表演。

有這樣的安排，學生上課認真多了，有的報告的很好很精采，會去查許多相關資料來整合報告，的確很有些思維。但有的即使連照著故事念都念錯，那我就剛好做些體醒。我其實原本還更異想天開，要學生自己去寫故事，不過後來發現不可能才改成寫信請託幾位元朋友提供作品，結果學生報告時有一組學生居然是自己根據抽到的題目去編故事。

我不知道該說這組學生是太用功還是太不用功，怎麼都沒人注意到老師後來整個做法改變了？而他們編的故事如果比我提供的好那當然很歡迎，可是並沒有啊，我只好又給學生機會去閱讀，下週再上臺來講解故事中的科學部分。

期末表演我幫他們請了幾位其他老師來當評審，鼓勵學生認真準備，高年級的學生似乎比較成熟，整體理解掌握的比較好，表演也很認真，還有人去做道具、背景投影片、配樂……

一年級學生雖然好像也有這些元素，但感覺上串連不起來一個整體，你說他們，他們反而辯說自己是刻意留有空間讓觀眾發揮想像力，真的是讓人哭笑不得，讓我對來看的來賓很不好意思，反而是來賓要出面幫我跟學生講他們的表演真的還有許多進步的空間，也反過來也安慰我，學生還小，他們會進步的。

從這樣的過程中，我學習到許多。本來我覺得小說比較好，情節豐富，讓科學和生活相結合，但後來發現對我們這樣的規模與層次來說，小說的情節太複雜，科學不是主角就不易彰顯，科學童話的主題才比較單純明顯。而且看看我的學生未來是當小學、幼兒園的老師，那以後應該就全部選童話來吧！

其次我也發現之前太輕忽從文本轉換為戲劇的難度，學生要有人去改寫劇本、製作道具，這些都很不容易，不過還好多數的組都還不錯，聽說有的人曾參與過學校戲劇的演出，因此才能也在這裡做了很好的發揮。

另外我也對小說童話該怎麼寫有些深入的體會，我以前寫的太教條了，還是我的朋友們寫的比較好，學生、觀眾都比較喜歡。

而我的三個班級，說起來表現最好的都是〈亮亮的密碼〉這則童話，第一個班級表現這麼好時我想似乎是那些組學生特別會表演，大家都很融入情境當中，連演樹奶奶的人也不是直挺挺地站在那裡，而是揮動雙手，搖曳生姿，讓人覺得那是一棵很有情感的樹。不過後來第二班、第三班用不同的詮釋方式也都是這則童話演得最好時，這才讓我重新細細品味這則童話的寫作，我也回饋給作者張沖老師，除了自己拍了幾張照片外，甚至還有學生錄影。我居於學生與作者之間聯繫，跟學生講作者很高興他們的表現，學生也好驚訝，非常開心。

整體而言，用這種方式把科學小說／童話帶入到自然科學概論當中，可以讓學生更有參與感，主動學習，深刻地去閱讀與詮釋故事內容，看別組表演也可輕鬆學習到不同的科學知識。希望這還能有強大的後勁，在幾年後仍能讓他們回味故事中的內容，也希望這也可以開啟他們閱讀科學小說／童話的興趣與習慣，將來當老師時教學素材與方法能夠有更多元的變化。

最後經過張沖老師的同意，我把〈亮亮的密碼〉童話轉載於下，跟讀者們分享：

亮亮的密碼

作者：張沖（科學童話作家）

亮亮肚裡的密碼不見了

亮亮是一隻螢火蟲。每到夏夜，他就打開那閃閃發光的小綠燈，在天空中飛來飛去，像流星，像焰火。樹上的鳥兒驚奇地望著他，地上的蟲兒仰著頭停止了歌唱，大家是多麼羡慕這像星星一樣的螢火蟲啊！

亮亮察覺了大家的眼神，越飛越有勁兒。他打心眼裡感謝自己的媽媽，是媽媽給了他這個閃光的寶貝。要是沒有這盞小燈，誰會這樣瞧著他哩！

亮亮飛得太累了。終於，有一天清晨，他沒有飛回家，就躺在樹奶奶的一片樹葉上睡著了。

等到月亮再次升起，星星向他擠眼睛的時候，亮亮才從甜蜜的夢中醒來。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急匆匆地到蝸牛餐廳喝了幾口蝸牛湯，就又向天上飛去。

“喂喂，今天你怎麼不開燈呀？”一顆星星笑著問。

“怎麼，想要跟我比一比？”亮亮不在乎地說，“好吧，等我飛得再靠近一點兒！”亮亮又飛了一段路，這才“格巴”一下接通了小燈的開關。

“開燈呀！開燈呀！”星星還在叫。

“怎麼，我的燈沒亮？”亮亮趕忙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尾巴。果然，小燈沒亮。亮亮“嘩啦嘩啦”地搖了搖自己的尾巴，小燈還是不亮。糟糕，准是小燈出毛病啦！亮亮在空中翻了七七四十九個跟頭，徑直向螢火蟲醫院飛去。

醫院的亮燈大夫拿著聽筒，在亮亮的前胸後背反反復複聽了十八遍，也沒聽出一點毛病來。

“沒病？那我這小燈怎麼不亮？”亮亮著急地問。

“再給你透個視看看。”亮燈大夫說著，把亮亮領進一間透視室。亮燈大夫打開萬能透視鏡對準亮亮的身子。亮亮的皮肉，亮亮的心臟，亮亮的血管，亮亮全身的細胞……，一層一層地在亮燈大夫眼前閃過。

忽然，亮燈大夫叫起來：“不好，你的制素密碼被人偷走啦！”

“密碼？什麼制素密碼？”亮亮嚇了一跳。

“那是我們身體裡最秘密的命令。”亮燈大夫說，“它藏在每一位螢火蟲的細胞裡，神不知鬼不覺地指揮著身體製造螢光素。有了螢光素，我們的小燈才亮哩！”

“哎呀，這可怎麼辦呢？”亮亮一聽，哭了起來。

“快去找呀！”亮燈大夫拿出一根像頭髮似的小棒，在自己身上碰了碰，小棒就發出了“嘟嘟”的聲響。他把小棒遞給亮亮說：“這是測碼儀，是專門用來探測制素密碼的，誰身上有制素密碼，它一碰就響。有它陪著你，你一定能找到丟失的密碼。”

“謝謝大夫！”亮亮擦乾臉上的淚花，拿起小棒測碼儀飛了出去。

樹奶奶發現有一個怪人

亮亮離開了螢火蟲醫院。外面是茫茫的黑夜。他心裡頓時覺得空蕩蕩的，不知往哪兒飛。是啊，那無邊無際的夜幕，把整個世界都遮了起來，像是故意跟他開玩笑似的，讓他到哪兒去尋找丟失的密碼？讓他到哪兒去追捕偷密碼的人呀？

亮亮飛落到一根草葉上，不自覺地用小棒在自己肚子上碰了碰，小棒像啞巴似地連個氣兒也不吭，亮亮又用測碼儀在全身擦了個遍，還特別在翅膀下面的腋窩裡搓了搓，依然聽不見小棒的鳴叫。

密碼丟了，真的丟了！亮亮閉上了眼睛。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突然，亮亮想起了那片樹林，那棵留他住宿的大樹。白天，我是睡在那兒的，要是有誰偷去我的密碼，大樹准會知道！亮亮來不及細想了，趕忙向大樹飛去。

他停息在大樹的肩上，對著大樹的耳朵呼叫著：“樹奶奶，樹奶奶！”

大樹睡得正香哩，聽見有人在喊，就眯著眼睛問：“誰呀，這麼晚還有事兒？”

“樹奶奶，我是亮亮。”

 “亮亮。”樹奶奶睜開眼睛，“哎，怎麼看不見你的小綠燈呀？”

“小綠燈已被搞壞啦！有人偷去我身上的制素密碼。”亮亮氣鼓鼓地說。

“小偷？！”樹奶奶瞪大了眼睛，趕忙把樹葉兒搖得“嘩嘩”直響，像是在攆趕小偷似的。

“樹奶奶，我想問你件事兒。”

“什麼事？你說吧。”樹奶奶又閉上了眼睛。

“白天，我睡在樹葉床上的時候，您看見誰來過我身邊？”亮亮提高了嗓門問。

“白天……誰來過……”樹奶奶一字一句地重複著。忽然，她睜開眼睛說：“有呀，有好幾位來拜訪過你哩！”

“好幾位？”亮亮豎起了耳朵。

“有蝴蝶，有蜜蜂，有小鳥……”樹奶奶一個一個地回憶著，“對了，還有一位長鬍子爺爺……”

“長鬍子爺爺？”亮亮渾身打了個寒戰，他最害怕人。

“他在你身邊停了很久很久。”樹奶奶像是講故事似地說，“他嘴裡哼著搖籃曲，手卻不停地在你身上摸呀摸呀，既像在拍你睡覺，又像在摸著什麼……”

聽到這兒，亮亮不由得打斷了樹奶奶的話：“快告訴我，好奶奶，他後來到哪兒去了？”

“他向東走了。”樹奶奶說，“我看得很清楚，他笑眯眯地撚著一根鬍鬚，一直向東走去……”

“謝謝您了！”亮亮在樹奶奶的額頭上親了親，就向東方飛去。

小棒在發光城直叫喚

亮亮朝著樹奶奶指引的方向飛去，他飛過草灘，飛過大河，飛過土丘，飛過山崗……

忽然，亮亮看見遠處有個地方射出一片光芒，把半邊天空都照亮了。

那是什麼地方？亮亮猛一扇翅膀，飛了過去。呵，原來是一座發光城，只見一幢幢房子在發光，賓士的汽車在發光，高高的大樹在發光，連路邊的野花也在發光。啊，好一座發光城呀！亮亮被眼前的景色迷住了。他飛到一棵發光的大樹上。

 “嘟嘟嘟嘟……”小棒忽地鳴叫起來。“怎麼，這棵大樹有制素密碼？”亮亮心裡一驚，他望著大樹，很有禮貌地開了口，“您好啊，大樹，請問您叫什麼樹？為什麼能發光？”

 “我叫螢火樹。”大樹自豪地說，“是長鬍子爺爺在我身上打了一針，我就發光啦！”

長鬍子爺爺？他在哪兒？”亮亮的心高興得都快蹦出來了。

“就在對面的高樓裡！”大樹用手指了指說，“他門前有一隻閃閃發光的螢火蛋！”

“啊，太好了！”亮亮一轉身向高樓飛去。

這是一座閃著綠光的高樓，樓頂上還有3個閃著紅光的字母ＤＮＡ。遠遠看去，仿佛是公雞頭上的“雞冠”，顯得十分耀眼。

亮亮看見一扇門前吊著一盞綠瑩瑩的圓燈。他飛近一看，正是螢火樹說的螢火蛋。

“嘟嘟嘟”，小棒又叫起來了。亮亮點點頭，飛到螢火蛋的身邊說：“您好，螢火蛋小姐！請問，長鬍子爺爺在家嗎？”亮亮的聲音又甜又脆。

“啊，客人，您想找長鬍子爺爺？”螢火蛋還是第一次聽人稱她小姐，心裡十分高興，“他正在試驗室裡工作哩！不過，你可要當心呀，他脾氣不好。”

亮亮繞著螢火蛋轉了3圈，算是感謝她的指點，然後，徑直向大門裡飛去。

抓錯了密碼，亮亮變成一隻鳥

自從進了長鬍子爺爺住的大樓，小棒測碼儀就不停地“嘟嘟”叫。亮亮有點厭煩了。他怕驚動了長鬍子爺爺，要是長鬍子爺爺溜了可就麻煩啦！想到這，他把小棒測碼儀藏到一個牆角裡，說：“等我找回密碼，再帶你回去吧！”

亮亮在大樓裡飛來飛去，每個門縫都讓他鑽過啦，就是沒見到長鬍子爺爺。他在哪兒呢？亮亮看見大樓有個地下室　，就一頭鑽了進去。這下子，他終於找到啦，長鬍子爺爺正站在一張桌子前面，往一個長筒子裡瞅。

亮亮停在桌子上。他輕輕舒了口氣，眼睛滴溜溜地看著身邊的這位長鬍子爺爺。呵，好長的一把鬍子呀，盤在脖子上，系在腰眼間，還拖到腳邊的地上。咦，有一根鬍子還飄到了桌子上。亮亮好奇地爬過去，把鬍子撚了撚。

“誰呀？進了房間也不打聲招呼！”長鬍子爺爺突然喊起來。

亮亮吃了一驚，四下望望，沒有誰進來呀！難道長鬍子爺爺說的是我？！亮亮慌忙“嗚”的一聲飛起來，輕手輕腳地落到長鬍子爺爺的耳窩裡。

“爺爺，我叫亮亮！”亮亮自我介紹道，“白天，你借走了我的制素密碼，現在天都黑啦，我得把密碼收回呀！不然，我身上的小燈不亮，誰還叫我亮亮呀！”

“你就是那粗心大意躺在樹葉床上睡覺的螢火蟲？”長鬍子爺爺頭也不抬地說，“你的密碼藏在我的第999根鬍子上，你自己找吧！”

第999根鬍子？亮亮聽了，望著爺爺的長鬍子，愣住了，這麼多的鬍子，叫我怎麼數呀？他心裡懊悔起來，哎，要是把小棒帶來就好啦！現在可不行啦，快數吧！亮亮咬了咬牙，抓起一把長鬍子就一五一十地數起來。數了足足半個小時，亮亮終於抓住第999根長鬍子。

亮亮又飛到長鬍子爺爺的耳邊問：“爺爺，我的密碼在鬍子的哪兒呀？”

“在第888小節上。”長鬍子爺爺又說。

“還要再數？”亮亮肚子裡像脹了氣似地鼓起來。但是，他想起螢火蛋的警告，只得揉了揉肚子，開始數那鬍子上的小節。

又是半個小時過去了，長鬍子上的第888小節被亮亮緊緊地攥在手心裡。

“閉上你的眼睛，我把密碼還給你！”長鬍子爺爺像是看見了亮亮的舉動，命令道。

亮亮毫不遲疑，把眼睛緊緊閉上。只覺得一陣風兒吹過，“好啦！密碼回到你的細胞核裡啦！”長鬍子爺爺眯著眼睛瞧著亮亮。

亮亮睜開眼睛，不見了手上的鬍子，心裡一陣高興：“嘰嘰，長鬍子爺爺！”

“嘰嘰？”長鬍子爺爺一聽，眉頭跳了跳，“哎呀，你拿錯鬍子啦！那是第998根，是保存螢鳥密碼的鬍子！”

“螢鳥？”亮亮聽了，嚇出了一身冷汗。其實呀，那不是汗，是剛剛長出來的小羽毛。

亮亮真想不到，這“密碼”的功能竟這樣神奇。

長鬍子爺爺笑了，他撚著鬍子說：“世界上有千千萬萬的生物，就有千千萬萬不同的密碼，它們管著生物的模樣，教會他們不同的本領。現在你抓錯了密碼，那只能將錯就錯啦！”

亮亮沒法子，只得拍拍翅膀告別了長鬍子爺爺，飛出了ＤＮＡ大樓。

就在這時，亮亮身上忽地亮了。原來，螢鳥是一種會發光的鳥啊！亮亮心頭一陣高興，振翅向天上飛去，看樣子，他還要去和星星比亮度哩！

首發1989年7期《我們愛科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