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飄何所似？

在這裡要上一些網路的師德師風的課，這對其他地方來的人而言可能不大習慣，但換個角度來說，這些內容也可以讓我們這些外來的老師認識這兒的環境。我剛聽完一門課，對於師德風範所介紹的黃大年教授很有感觸，這裡隨筆介紹。

黃大年，1958年出生於廣西一個知識份子的家庭，8歲文革時父母被下放至農村，他就跟著過去在鄉下成長，養成務實上進的個性。17歲時他考進了地質隊，成為一名航空物探操作員，很快就喜歡上這樣的工作。19歲中國恢復了高考，黃大年考入了長春地質學院應用地球物理系，他在那裡讀完了大學與碩士，由於成績優秀，因此畢業後留在學校擔任講師，數年後升為副教授。

1992年黃大年入選公派出國留學的名額，在中英友好獎學金項目全額資助下，他前往英國利茲大學（The University of Leeds）攻讀博士學位。1996年博士學位拿到之後，他曾短暫回國，但後來又前往英國ARKeX公司繼續從事航空地球物理的研究工作，其技術簡單來說就是希望把地球變得更加透明，了解底下的物質結構之分布。

雖然英國的研究是他喜歡且能勝任的，英國的休閒生活也輕鬆愉快讓他開朗健康，他住的地方在劍橋大學旁邊有碧草如茵的庭園，他的工作雖然嚴肅但定期有高品質的休假。然而他父親過世時他卻因為任務在身無法趕回，兩年後母親過世又是同樣揪心的場景。老人家體諒兒子工作需要無法回家陪伴送終，但也殷殷叮嚀，「你是有祖國的人，記得有朝一日要回來啊！」這讓他不會自滿於在世界頂級的研究公司做研究，而是希望能回中國，協助自己國家探礦、挖礦。

他在海外遇到中國人都會親切熱情地問候祖國的消息，一聽到國家有千人計畫可以申請，便毅然放棄自己和妻子在英國的工作與生活。這說起來不是那麼容易，因為不只他有好工作，妻子更是那裡的職業醫師，開了兩家診所。他決定回國時特地買束花送給妻子，上回買花是求婚，這回他希望也用同樣的誠心說服太太支持他的決定。

為了是不是真的要放棄國外的大好前途，兩人曾有多次爭執。然而最終敵不過回鄉報國的的熱情，2009年耶誕節兩人一起回到中國，黃大年出任吉林大學地球探測科學與技術學院的教授，留下女兒獨自在英國求學。

他的研究究竟有多頂尖呢？這對外行的我們很難理解，然而根據國外媒體報導，黃大年當年歸國讓某國當年的航空母艦演習的艦隊整整後退100海哩！想必國際上對這個人的專業有一定的敬畏。

黃大年雖然在自己研究上非常專業深入，但現在回國要重頭建立一整套系統，便有許多空白尚須探索，還有技術瓶頸等待克服，此外國內官僚系統的不同作風也要重新適應，這都讓他不習慣，但也更激起他捨我其誰的拚勁想做大事。

原本英國的生活工作與休閒可以明顯劃分，但回國之後，他拼命的工作，他的研究室燈常常亮到凌晨兩、三點才回去休息，這讓保安有所抱怨，但後來保安也被他工作的熱忱感動，帶著敬意幫他開門，而他的辦公室長明燈也被暱稱為「吉林大學地質宮不滅的燈火」。

為了建立完整系統，他放眼全國去攬才，看到哪個學校有人的研究是他所需，便拿起電話直接打過去，開門見山地跟對方說自己有個大型研究計畫，希望對方參與。有時對方感到難以置信，還會以為遇到詐騙集團而有誤會。不管遇到什麼樣的困難或誤會，他都一步步去克服。

他也花很多時間指導學生，那不是標準化的大量生產，而是先了解每個學生的個性、興趣，然後引導學生在學術領域找到自己喜歡的問題去深入。跟學生的討論也是很有品質的，有時也會承認自己的不足，或許讓他多思考下次再回答。

然而這不是推託之詞，當他在生命的最後，進入醫院，有天他特地指名一學生去醫院。那學生以為自己過去是要幫忙照護，但黃大年卻惦記著上次這名學生帶了四個問題來找他，經過兩個小時的討論後解決了其中兩個，另兩個他說要之後再想想，現在在醫院休養，他想到答案了，因此就找那名學生過去討論。學生很感動、很難過，非常不忍老師就這樣忘我地快速燒盡自己的生命。

在他逝世前幾個月已經有預兆，有次在研究室昏倒，再有次在北京飛往成都的飛機上昏倒，一下飛機就被送往醫院急診。當時他手還緊抱著筆記型電腦，在醫院醒來時跟人說：萬一我怎麼了，請把我的電腦交給國家，這些資料很重要！

黃大年的研究為中國巡天探地潛海填補多項技術空白，為深地資源探測和國防安全建設做出了重大的貢獻。可惜的是他心太急切，原本強壯健康的身體亮起紅燈、大聲抗議，他也不管，最後幾個月發現時已經來不及醫治，他於2017年1月8日過世，正當58歲壯年，而就在那幾天前他女兒才在英國為他生下一個外孫。

國家對於他的認真負責、犧牲奉獻非常肯定，事後追授許多獎項，他還當選「感動中國2017年度人物」。

我聽的那門課請黃大年的同事、助理、學生、記者等人，從不同角度來談他們眼中的同事、主管、老師。助理從旁看著他滿滿的行程，訂的航班經常是紅眼班機，出差回來通常不會先回家，而是進入到辦公室，或者是自己研究辦公，或者是跟學生討論。助理屢屢想要勸他別這樣拼命，但他不斷認為自己只要打個小盹就可恢復體力，跑地質的人身體很好。

而他在滿滿的研究行程當中，還會有時間去關心學生，那不是簡單例行的招呼，而是深入去談到足以察覺學生的心事，問出學生的困難。有學生家境貧困為學費發愁、為家人醫療費擔心，他知道了就會自費去幫忙，希望學生能安心讀書。 

在病床上他還幫另一名學生寫好給劍橋大學的推薦信，鼓勵學生要出去，出去後要回來。

在病房中，知道他勞累的身軀需要休息，體貼的妻子播放他最喜歡聽的歌「我愛你中國」。他聽這首歌向來都會熱淚盈眶，這次也是，眼角泛著淚光，靜靜地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