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原幻聽

特別的因緣，去年我去到賴索托這個美麗而原始的高原國家工作一年。在冬季只見地表一片枯黃，或許那是草的顏色，或許那是土的顏色，再或者是草塌下去緊貼在土上面，總之在冬季時地形岩石的輪廓特別清楚。襯著這景色的聲音也很原始，鮮少車聲，多是動物的聲音，我在那兒熟悉了驢嘶、駝鈴、風嘯、雨淋。

有夥伴嫌這裡太安靜了，尤其夜晚過於安靜他反而不習慣，說睡不著。

我笑笑，習慣總是要時間去培養，待久就會習慣。

我在臺灣有處鄰近醫學中心而居，剛搬去的時候夜晚常苦於救護車不間斷，尤其是寒冷的冬季，但後來我們也習慣了。

因為賴索托開車的人不多，因此公路很少，路面也不寬闊，雙向通車就算基本了。我在臺灣不大敢開車，但是看這兒車少，因此偶爾也會想試試，問問有經驗的人，他們提醒我一些基本原則的事，我默默地記在心裡。

超車是我最擔心的事情，怎麼超車呢？

最通常的情況是車很少、很少，因此就放心地開吧！

就算萬一要超車，這兒多數的時候視野很寬闊，因此你可以看清楚對向有沒有來車，沒有車的時候就趕快繞從右邊超車過去吧！

為什麼從右邊呢？

因為這兒是靠左行駛，超車要從右邊。

不過還是要小心一個情況，就是當車子在上坡時請記得不要超車，尤其快到坡頂的時候，因為這時你看不到對向來車，萬一對向有車子過來時你也可能因為上坡吃力不容易反應。

我也觀察到這兒雖然車少，但是車速很快，駕駛不習慣禮讓行人或者新手駕駛，因此未必如想像的那麼輕鬆。不信就去查歷史，他們前一任國王是出車禍死的，這就很值得人警惕，因此這兒開車仍要注意各種突發狀況。

有次去高山上，那路百轉千迴，在回來的路上，看著一個上坡就快到頂，我心中複習剛學到的觀念，「上坡時不要超車」，但轉眼間看到前方有輛對向車正要超車，到坡頂才看到我們這方向有幾輛車過去，因此匆忙間把方向盤轉開，車子瞬間打滑翻車，撞向我們左邊的山壁又忽然間彈到我們的右後方去。

千鈞一髮當中我們幸而無恙，我很好奇想知道對方如何？

沒想到我們的當地司機完全沒有停車的意思，我問其他同行的人，怎麼不管他？

同行的人問：怎麼管？

應該報警，請警察來處理。

對方搖搖頭回說：這裡的警察不管這事情。

那總要把對方送醫。

同行的人看看我，眼神似乎在問：這裡醫院可以治療嗎？

我想起來我們有夥伴生重點的病都得要送往南非去診治，這裡的醫院怕能處理的很有限。

還有個情況是怕麻煩吧！剛剛我們這輛車沒錯，是對方在他那邊上坡時越線超車，後來看到我們這方向有幾輛車剛好過去，因此慌忙打方向盤轉開自撞翻車。但如果我們下去處理的話，這情況誰說的清呢？

日子繼續過，時序邁入春天，蟲鳴鳥叫出現了，高原也由黃轉綠，充滿生機。

奇怪的是，我開始聽到遙遠的地方隱約有救護車的聲音。第一次聽到時，我很驚訝這個國家怎麼會有救護車，也在猜是什麼樣的人會叫救護車。

生病還是意外？大人還是小孩？

不過後來救護車聲音常常出現，我慢慢懷疑那只是我的幻覺，是我想家，還是我忘記不了那擦身而過的意外？覺得應該幫他叫救護車。

現在回臺了，救護車的聲音真切急迫的日夜而過，每次聽到時，我默默地為車上的人祈福，也深深覺得這是塊福地能有良好的醫療系統支持照顧大家。

但那個高原王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