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前流感肆虐剪影

最近流感又開始在全球橫行，這讓我想到幾年前曾經整理過1918年的那場流感，這裡就順便登一下當年我查到的資料，並略加補充。

那場流感被多數人稱之為「西班牙流感」，那是因為當時西班牙約有8百萬人受到感染，當時甚至連西班牙國王都得病，因此得名，但這病在西班牙則被稱為「法國流感」。

這病是人類歷史上最致命的傳染病，在1918~1919年曾經造成全世界約10億人感染，估計死亡人數達2500~4000萬，當時世界人口約17億，平均致死率達到2.5~4%，而一般流感的致死率則僅0.1%。在當年醫學不發達的時候，真覺得是陰森的死神來收割人命。

下表則將此病與當時激烈的歐戰（第一次世界大戰）比較，看看印度的死亡人數，真的會嚇死人，臺灣也有不少人死亡，甚至連當時的總督也死於此病。

那被懷疑可能是病源傳出的中國呢？有沒有數據？

當時由於正值民初動盪，衛生防疫體系還沒建立，因此鮮少定量的數據，但當時大江南北包括內地都有報載：「疫情傳染甚速」、「一村之中十室九家，一家之人十人九死，貧苦之戶最居多數，哭聲相應，慘不忍聞」、「棺木銷售一空，枕屍待裝不知其數」，估計死亡入數應該也很驚人。

這場疾病分成三波，第一階段發生在1918年春季，基本上只是普通的流行性感冒；第二階段發生於1918年秋季，是死亡率最高的一波；第三階段則是到1919年春季，死亡率又在度上升，但已經漸緩。

第一階段最早的記錄發生在1918年3月4日美國堪薩斯州的軍營，但當時的症狀只有頭痛、高燒、肌肉痠痛和食欲不振而已。但也有人認為第一波起源於中國南部，由1917年中國支援歐戰的勞工送進歐洲、傳播到美洲，但後面這說法缺乏明確的記錄。慢慢全球各地都有人相繼發生病情，從沿岸往內地傳播，然而都不嚴重。有個軍醫還笑著跟病人說：「這是上帝的禮物，人人都有份，但沒有人會喪生」。等到進入夏天大家症狀消失，但病毒卻已悄悄擴散到全世界，第一波感染未死的人的確得到上帝的禮物——免疫力，在後面病情肆虐中免於病毒的無情攻擊。

第二階段是在1918年秋天，看看下圖美國的統計圖就知道那年的十月有多慘。黑色的是1911~1917年的死亡率，灰色的是1918那年的死亡率，在春天1918年單一就有幾個月已經勝過那七年的總和，到了九月則更是將近兩倍，十月就請你自己去算是幾倍！

這波流感發病很快，許多人早上還正常，中午染病，晚上就死亡。曾有資料記載1918年10月1日，南非有個老礦工在機房操縱金礦的鋼鐵吊掛車，將井裡40名準備下班的非洲礦工從地底吊升上來，原本他還可以正常操作，但瞬間就全身冒汗、肌肉無力，眼前金花亂飛，他試圖緊握操縱桿，但手臂和雙手就像癱瘓一樣，結果讓吊掛車重重摔下數十公尺，造成24人死亡。

請問這名操縱吊掛車的老礦工有罪嗎？

他其實就是罹患西班牙流感的典型例子。

還有四位女性晚上一起打橋牌，大家閒聊著外頭這個可怕的病情。但隨著時間慢慢過去，當晚就有三個人因為流感死在牌桌上，剩下一位被緊急送醫。在里約熱內盧，一個等候電車的男性正打算向旁人詢問終點站在何處，瞬間卻倒地身亡。在南非的開普敦有個電車售票員說，某天在短短的三公里的路段上，竟有六名乘客猝死在電車上。這些傳聞都代表受到感染至發病間的快速，讓人還沒查覺自己染病，沒有感受到難過的徵兆，照常上班、照常上路，但就可能瞬間全身無力甚至暴病身亡。然而有經驗的醫生如果看到流感病人的嘴唇和臉變成青紫色，就能斷定他即將在兩天內病亡。

這個疾病還有一個特性是在20~35歲的青壯年族群中死亡率特別高。下面一個統計圖又是拿1911~1917年的總合與1918單年來比較，是不是非常驚人？但也因此讓各國沒有足夠的士兵上戰場打仗，甚至軍隊本身就是病毒傳播的溫床，那還要打嗎？

回頭看本文第一張表所呈現的數字，如果加上時間的分析就知道先是德法兩國戰爭死傷很重，因此法國邀請美國參戰，但美國千里迢迢跨海運來的兵，還沒到戰場就奄奄一息，很多人還一命嗚呼，病死的比戰死的還多。這仗怎麼打？

此時還拜交通工具之賜，病毒快速傳播。當時最進步的英國，北方港口利物浦的傳染病原，只需要幾個小時就被火車載到英國南部的倫敦。地廣人稀的加拿大，一列火車滿載著受感染的士兵橫越東西，不久這個北方國家就滿是病毒。

此流感的第三階段在1919年3月再度出現，但很快的到4月就神秘消失。但這之前它已經環遊世界，包括許多偏僻的地方，例如阿拉斯加的愛斯基摩部落以及太平洋中央的薩摩亞島，有的愛斯基摩部落更是一個接著一個的慘遭流感屠村，而薩摩亞死亡率更高達25%。

在恐怖陰影當中，許多城市得限制市民前往公共場所，一些電影院、舞廳、學校被迫關閉長達一年。有些球場比賽雖然應觀眾之要求繼續進行，但球員都戴口罩上場，除了自己感到呼吸壓迫急促之外，想要認出其他隊友對手的面孔也很辛苦。當年的10月恐怕是美國歷史上最黑暗的一個月，20萬美國人在這個月死去，1918年美國的平均餘命還因此減少了12年。就連美國總統威爾遜在和軍方討論歐戰勝利後軍隊撤退的問題時，也感染到這種致命的疾病。

這些穿著時髦的人是誰啊？

這就是1918年西雅圖街頭的行人一景，大家都是冒著生命危險去逛街，每個人都戴口罩。聽說當年在那兒曾有公車，憤怒的群眾把一個人轟下車，不是因為人種歧視，而是他沒戴口罩！

此病雖然來勢洶洶，但在18個月內完全消失，由於傳染速度快，當年的記載不如現今的精確快速多元，因此無法確定發源地是何處，許多國家因此互相指責。在西歐，主要把西班牙人當代罪羔羊，這也就是「西班牙流感」名稱的由來，俄國人則認為來自土耳其的遊牧民族，德國人認為是英法找到戰場的中國苦力所引起，另有美國軍官認定那是德國研發出的化學武器，而其病株當年都沒有被真正辨認，因此這些都為醫學研究留下一個謎題。

生命不論戰死或病死都很令人遺憾，最後就借用一段詩，哀悼那些早逝的靈魂：

我們年歲漸增，他們青春不老

歲月不添憂，時光不紛擾

日出日落，暮暮朝朝

回憶追思永縈繞

They shall grow not old, as we that are left grow old.

Age shall not weary them, nor the years condemn.

At the going down of the sun and in the morning,

we will remember them.

下圖：當年為埋葬大量屍體，只得挖掘萬人塚來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