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於衣飾的要求很高，高到我很少逛街和看時裝雜誌，因為坊間的流行服飾都沒有辦法滿足我的眼光。我挑衣服不看品牌不信流行，只注重設計剪裁和質料。不夠特別的，不穿；不夠舒服的，不穿。所以我的衣服壽命都很長，汰換速度也很慢。我的衣櫥比一般女孩小，然而善於混搭卻常讓人有滿室華服的錯覺。不過因為我怕冷，冬天得穿上五件以上才會出門。（高中時更誇張，曾經穿十二件上課！在薄薄的制服裡塞下六件衛生衣。）如此密不通風的層層包覆，實在跟填充玩具沒兩樣，只好將華服的展演擺在夏天，愉悅地煩惱當天出門該展示裸背還是美腿。

從國二開始自費購買第一件衣服開始，我就非常慎選衣服與我的長久關係，比挑選情人還謹慎。我對衣服的嚴格標準在於考量適宜和其他衣服的搭配與否？（就像情人可不可以和我好友相處麻吉）我甚至常常思考：「如果失火我會帶哪一件衣服走？」「這件可否成為我衣櫥裡的最後一件必要存在呢？」如果真的好搭又美麗，我就會乾脆地付賬買下，開始經營我們之間的長久關係。

「如果失火我會帶哪一件衣服走？」有意外死亡焦慮正的我常這麼想。這個答案到高中以前都沒有改變。我最鍾愛的那件洋裝，也是我人生第一次自費購買的洋裝，一件淺藍色牛仔連身裙。它的設計俐落又俏皮，大腿上十公分的性感尺度適中，我穿著它出門總是充滿自信。它既是我自費購衣的起點，也是我中學青澀初戀的見證。後來那場初戀以單戀為結局草草作收，那件洋裝也成了我的愛情喪服。之後穿起它都會有股淡淡憂傷，縱使它美麗依舊。

「如果失火我會帶哪一件衣服走？」會來我雖然時常想起這個問題，但答案卻時常更異了：有時是我買的第一件旗袍，有時是我求了好久死黨才割愛給我的那條彩色的魚尾長褲，有時是陪我幸福過的粉紅肚兜，有時是陪我落淚的灰色長裙。真要我挑出一件最愛衣裳，我已經不能決定。或許經濟漸趨獨立，很少有看中買不起的衣裳﹔或許慾望已經壯大無法以一件衣服帶來滿足。又或許，最初的感動和珍惜，已經遺留在時間的某個月台，就像第一次購衣或是初戀，那般彌足珍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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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刊載於2005/12/14【國語日報青春版】